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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巢之后[金推]-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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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芜菱是外人,也不好多说多问多打听,真相如何,自然没人知道。
  是否是陆芜蘅设了圈套,算计李曼娘不得而知,但至少,没人能逼着她熬汤,更没人能逼她半夜跑去一个孤身男子的房间宽衣解带,所以,就算陆芜蘅诱导了她,又派人去看着她落网,她也是咎由自取。
  
  陆芜菱本对后宅这些邀宠争宠的勾心斗角最没兴趣,这次却也觉得,对付这样的人,来点小手段也无伤大雅。
  
  冬天悄然过去,平静安恬,崔家只等着春天,给李曼娘找个差不多的嫁掉,可是春天等来的,却是大消息。


54、大乱 。。。
  当时不过刚刚过了正月十五;虽已立春,天气尤寒冷料峭。
  崔家已为李曼娘寻得一份亲事;是一个乡间小地主的儿子,也中了秀才;年纪十九岁;家中也有几百亩田地,生得也算清秀。
  虽然崔家老太太盛怒时说要给李曼娘随便嫁掉,但毕竟是三太太唯一的侄女儿;还是顾忌她的感受,做得是厚道的。连三太太也觉得不错。
  李曼娘本无嫁妆;能够嫁到这样人家,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实则对方肯答应;也是看在崔家面子上。崔家屹立千年的士族;能与之联姻,是许多人家求之不得的,虽然不是真正崔家女,但是崔家女儿也不可能嫁入普通小地主家。
  
  李曼娘听说之后,却寻死觅活。
  她本来在崔家,虽然心气一直不平,觉得自己在这里寄人篱下,低人一等,却还是从不与崔家姑娘们争执。
  但是陆芜菱的到来,却让她心里的天平彻底倾斜。
  论身份,陆芜菱虽然本来家境尊贵,却已是被抄家问斩的犯官家女儿,还曾为低贱的官奴,被男人玩弄,如何能与自己相比?
  又和自己一样,是一文不名来投奔崔家的。
  她本来是这个家里最低的,现在却来了个身份比她更低的。
  可奈何这本该不如自己的有个管家的亲姐姐护着,衣裳首饰都捡好的给她,处处压自己一头。
  这个姐姐本身,还抢夺了自己的心上人!
  新仇旧恨,李姑娘如何能不疯。
  如今自己一辈子都被毁了,竟要去嫁个乡下土财主家的儿子,听丫鬟们平时闲聊,乡间地主家闺女,还不如府里丫鬟们吃穿住行……
  何况陆芜菱这样被赦免的官奴,都要嫁个四品官,虽然只是武官,但也是婚后便有四品诰命,自己竟要嫁个普通秀才,以后见面,人家是官身,自己是平民……
  这如何能忍?
  初闻消息,李曼娘抱着三太太膝盖痛哭,说自己愿意给崔胜仪当妾。
  三太太把她骂了一顿,自己也抹了眼泪,其实三太太也不是不愿意让李曼娘给崔胜仪当妾,只是她知道崔家家规的厉害,既然说了四十无子方可纳妾,那便是三十九也不行,三老爷这样的人,都不敢违逆一步,眼巴巴等着四十,何况崔胜仪这样循规蹈矩的翩翩君子,长房嫡孙?
  总不能叫李曼娘给他当通房吧?
  若说崔胜仪能休妻娶她,那也是百日做梦,当时陆家出事,她也曾去试探过大嫂,说陆芜蘅三年无出,是不是应该休弃?
  结果大嫂当时没说话,第二天大老爷找了三老爷谈话,三老爷回来狠狠痛骂了她一顿,说她是愚蠢妇人。
  她后来也想明白了,就算崔胜仪休妻,再娶也不可能娶个一文不名的孤女,自己何必瞎折腾,为他人做嫁衣裳?
  
  就在李曼娘折腾得家宅不宁的时候,一个大消息传来!
  这个消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晴天霹雳。
  皇帝中风了。
  
  没过几日,便听说皇帝没有再醒过来,如今不过吊着命,太子临朝监国。
  又过得几日,听说四皇子谋逆,领了御林军两万人欲行逼宫,但是京畿卫魏将军领军六万救驾,将四皇子击败,但是被四皇子领着御林军残部和一些亲信手下逃走了。
  魏将军是太子一党最有力的支持之一,和皇后母家是姻亲,若是程家军未曾出征,京中倒是胜负难料,程家军嫡系在西疆有十万人,还有程家控制下的西北军二十万,另有在京畿大营训练的六七万人,这次罗暮雪换防出征西疆,带走了其中四万,余下的大多为新兵。
  在太子和四皇子短暂战斗的混乱中,大皇子和程家人却也领着两三万程家军扔掉辎重,轻车疾行,悄然离开了京中。
  
  河东至齐州的抚东侯也是太子系的另一员大将,手下也有十余万人,被太子下令去沿途截杀四皇子和御林军残部,而魏将军则是去截杀叛逃出京的大皇子和程家军。
  眼看天下,便要大乱。
  
  这样的消息传来,崔家虽历经数朝,见证过无数动荡,也不由为之不安。
  
  而到了二月末三月初,四皇子已经成功逃到了南藩。
  南藩和别处不同,因为要长期镇压当地蛮人和临近的南蛮诸国,镇南大将军这个职位,是相当于分封的世袭制,手下十几万军队也是基本不受朝廷辖制,而目前的镇南大将军,是四皇子的亲母舅。
  很快,四皇子和镇南大将军便发表联合檄文,言道父皇是为太子所毒害,太子不忠不孝,祸乱宫廷,毒害辖制父皇,谋朝篡位,说得煞有其事。
  连陆芜菱陆芜蘅姐妹看了,也觉得有可能。毕竟太子一党羽翼年前被除掉了大半,圣上明显也疑了太子,很可能下一步便要废太子了,那么太子孤注一掷,倒也不是不可能。
  
  太子自然也不甘示弱,同时也传下讨逆檄文,两派口诛笔伐了一番,四月初的时候,四皇子和镇南大将军正式开始北伐。
  太子征召各地军队,而在北伐军势如破竹,一举拿下江南之后,便是河东的抚东侯刘文兴直接面对北伐军了。
  
  崔家此时已经人心惶惶。而李曼娘在此时候,居然偷偷逃婚,不知所踪。
  
  陆芜蘅已经有了八个月身孕,大腹便便,行动很不方便,而崔胜仪又和崔家二老爷并几个堂弟一起,去乡间老宅和几个庄子上安抚佃农,并且做些面对乱世的应对安排,陆芜菱便搬过来照顾姐姐。
  
  她最近心头很不安。
  一是世道大乱,将来不知如何。
  大皇子也非池中之物,肯定不甘平淡,程家军现在虽未有动静,只怕也不过是在等待时机。
  罗暮雪是武将,本来就是脑袋提在手里的行当,他征战多年,出征时也未曾有什么担心,可是历年征西不过是一些不大的战役,你来我往,打打停停,虽然死的人也不算少,却也不能算多。
  谋夺天下,却是不成功则成仁!
  没有败,只有死。
  
  西疆年前也曾传得两三次捷迅,她知道他很好,又立了功,还有升迁的可能。
  可突然间,天下便已如此。
  
  陆芜菱的第二点担忧却是担忧的崔家,崔胜仪和二老爷走的时候,带走了很多车马,车辙痕印深深,显是金银之物颇多,崔家很可能已经预计到乱世将至,要将一部分家产藏起来了。
  而崔胜仪和二老爷几人去做此事,却未免人多了些,尤其是年轻儿郎多了些。
  她总是很担心崔胜仪他们在安定之前不会再回来,姐姐眼看一两个月便要临盆……肯定是挪动不得了。
  她希望自己是小人之心了,这忧虑也无法对人言,尤其是对怀有身孕的姐姐。
  
  陆芜蘅现在双腿水肿,越来越不喜欢动弹,卧在炕上,懒洋洋和妹妹聊天:“……眼前世道越来越乱,管家前日同我说,外头米价已经涨到了一石两千多文,头前才三百多文,幸亏崔家祖训要囤粮三年……如今,饥民竟是已经跑到了济南府,听说南蛮子们打下江南时,屠了好几城……可怜我这孩子,竟要生在乱世了……”说着摸着肚子,感慨不已。
  
  陆芜菱听她说得语气轻淡,心中却压得沉甸甸的。
  
  陆芜蘅见她不言不语,以为她吓着了,伸手摸摸她手臂,说:“……别怕,有姐姐在呢,一时半会也打不到咱们这里……”
  陆芜菱苦笑道:“我何尝怕死?只是想到外头现在如此惨状,心里难过罢了。”
  她心中担忧的其实是陆芜蘅,若是陆芜蘅没有怀了身孕,事到临头大不了姐妹俩人一起死,可是现在有孩子,怎忍心让他未出世或是刚出世便……
  而且,陆芜蘅行动不便,若真的被崔家抛弃,被姐夫抛弃……她心里,会如何……
  
  这些话,她当然不能说。
  
  陆芜蘅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也叹了口气,道:“是啊,王侯将相们一起争端,苦的都是平民百姓。”
  陆芜蘅勉强回过神,道:“嗯,希望尽快有人能胜出,甭管谁坐了天下都好,多打一年仗,这天下便要更加生灵涂炭。”
  
  似乎是响应了她的愿望,抚东侯节节败退,四皇子的北伐军锐气难挡,到了四月底,竟连济南府也失守了。
  济南府离崔家不足二百里。
  
  听到了这个消息,崔家迅速作出反应,打算让女眷们先躲入乡间山上的老宅里。
  而陆芜蘅已经只有十余日便要临盆,是无论如何也禁不起山路颠簸,动不得了。
  
  老太太和大太太临行前夜来看她,大太太拉着她的手泪如雨下,直道:“……我可怜的孩子!”
  老太太虽面容坚毅,却也隐见泪痕。
  
  陆芜蘅还能含笑道:“祖母,母亲,勿要为儿担心,儿必要护得崔家这点血脉……”
  周围仆妇婢女都不禁擦泪。
  
  老太太给安排了她身边的周嬷嬷留下来照顾陆芜蘅,又带来已经找好了的接生的稳婆,又道:“我们到了庄子上,先给你找好奶妈,等你一生,便让你公公派人送你和孩子去找我们。”
  陆芜蘅如今已经知道崔胜仪不会回来接她陪着她了,面上却还笑着道“好”,又请求道:“我只这个妹妹,本就苦命,求祖母和母亲带了去,护她周全。”
  
  老太太想到陆芜菱和罗暮雪的婚约,眼中精光一闪,毫不犹豫道:“好,你只管放心。”
  
  陆芜菱却蓦然站起,平静道:“谢谢老太太太太的好意,只是我也只有此一姐,断然不能在她大腹便便即将临盆时抛下她,请老太太和太太只管放心去,我自会留下来照顾姐姐。”
  
  一时大太太脸上有些讪讪的挂不住,陆芜蘅骂道:“你这牛性难改的死丫头,你一个没嫁过人的,能帮我什么,能照顾我什么?老太太太太体恤你,还有错不成!你赶紧去收拾东西,别惹我动气!”
  
  陆芜菱将手放在陆芜蘅的手背上,温言道:“姐姐莫要如此,你也知道我性子,既然开口,断然难改,放你自己在这里,我死也难安心……何况大老爷三老爷和恁多族人都留下来,咱们留下又怕什么?”
  
  陆芜蘅强作冷漠道:“随你!”却止不住泪流满面。
  老太太等人苦劝了几句,都被陆芜菱含笑应付过去,她本就善辩,别人要是讲理,却是说不过她的,最后也只好由她。


55、密库 。。。
  女眷们离去时;也带了贴身侍婢,男仆们鲜少有跟去的;要跟着崔家男丁驻守在这里,只有一小部分格外忠心可靠的;跟去照顾伺候兼保护女眷。已经嫁人的仆妇们则是大都跟自己男人留下;只有很少特别倚为心腹的才得以跟随。
  毕竟车马也是有限的,还有那么多行李。
  一时间,崔家闹哄哄的;那头等受宠的仆妇和贴身大丫鬟们自然不怕,那些二等三等的就不好说了;短短一夜间,走门路的;送礼的;真是拿出了浑身解数。
  不管如何,第二天清晨,该出发的终究要出发。
  
  偌大的崔家,一下子少了将近三分之一人口,尤其是莺红柳绿的女子们,顿时就冷清寂寥,又因为局势的紧张,到处都是一种肃杀沉凝的气氛。
  陆芜菱不禁就怀念起过年时候的光景。
  也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事情,那时候一片祥和阔裕,崔家的新年古礼很多,虽然不是像外面无节无制地闹腾,却也颇为热闹。
  
  从一进腊月开始,便要做腊八粥,孩子们就开始盼着过年了,到了二十三祭灶,做灶糖灶饼,然后写春联……陆芜蘅还让她写了几幅,崔家有些文才的男子们俱都要动手……同时也依据古礼做桃符,桃人。
  除夕晚上除了丰盛筵席,还要吃饺子,年糕,喝桃汤,柏酒,饭后不睡觉,要团年守岁,陆芜菱还得了老太太和陆芜蘅夫妻给的守岁锞子。
  
  正日子里更热闹,早上喝屠苏酒,杀鸡著门,崔家所有人互相走动道贺,因这般近便,同族隔邻而居,分外亲近,十分有趣,和别处都不同。
  才不过几个月啊,就觉得仿佛过了好几年一般。
  
  外头的柳树杨树梨树石榴树俱都长了叶子,迎春花桃花已经开败了,樱桃花石榴花刚刚开,本是一年里最欣欣向荣的时候,却因为人祸,弄成这般。
  如今,各地都有逃荒的难民,已经有一股流民聚集在崔家外头,崔家虽有粮,却是人口也多,也怕惹祸,竟丝毫不施,连米汤也不施舍。
  大门紧闭,墙壁坚固高耸。
  说不上固若金汤,但是小股散军是不怕的。
  
  也不是崔家狠心,实在是经历年岁久了,就知道事情,乱世里头,因为心软布施最后被灾民冲进来将全家杀死的从来不少见。
  何况,崔家的存粮已经运了一半走,剩下的,自己还要过活。
  不过,听到墙外哀求痛哭谩骂声彻夜不绝,也实在是令人如芒刺在背。
  
  陆芜菱心里不得劲,陆芜蘅叹道:“漫说你,就是我,也想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点福德,外头还不知道有多少孩子寡母的,差一口吃的,兴许就熬不过去……可是,咱们也是有心无力……”
  陆芜菱也知道这道理,虽然心下难过,却也不至于不懂事去偷偷开门布施。
  
  果然,灾民们求了哭了一天两夜,终于在第三天外头响声雷动,去砍来了大树,开始撞大门,喊杀声震天,隐隐听得有人叫着:“把这些喝咱们血的财主们打死,大家分粮食!”
  陆芜菱听了有些哭笑不得,陆芜蘅曾跟她说崔家家训有一条,待佃户以善,田租须比别家便宜一成,何况这些灾民都是外来的,不知道崔家哪里去喝他们的血了。
  
  面对灾民攻打,崔家早有准备,墙上往下浇热水热油,又有善射的子弟一箭射死了那个叫嚣最厉害的,这才吓得那些灾民往后退了退。十几个拿着弓箭的崔家字纷纷搭弓射箭,又射死几人,灾民们这才害怕了,知道崔家是块不好啃的硬骨头,歇了手,下午的时候纷纷动身去了。
  只剩下些真正走不动的老幼妇孺,崔家这才开了门,给了面饼吃食,接济了一番。
  
  可是,军情却越发紧急起来,外出打听消息的忠仆回来道,大股北伐军已经距此不过一百里,虽然他们的目标是县城,崔家并不在他们的行军路线上,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绕过来发一笔横财?
  
  崔大老爷和崔三老爷带着族中子侄留守,此刻已经是开始禁夜轮值,也把青壮男子,不论是崔家孩子还是奴仆,都集合起来日日训练,食物供应也开始限制了。
  
  陆芜菱早搬来和陆芜蘅同住,陆芜蘅身边的宋妈妈,紫燕绿蚁都是留下来的,还有老太太身边的周嬷嬷,老太太找好的稳婆,倒是不缺人伺候。
  但难免人心浮动。
  她曾听到宋妈妈和周嬷嬷聊天,问:“嬷嬷辛苦了,为着我们大奶奶,竟是要冒险留在这里。”
  周嬷嬷道:“主子吩咐做什么,哪里有我们委屈的份儿?何况老太太把我家儿子媳妇孙子一家子都带走了,我这一把快进棺材的年纪了,就算万一有个什么事儿也不委屈。”
  宋妈妈闻言感伤道:“我家小小子才十四岁,如今我走不了,他也只好跟着留下来,全家子都在这里,万一……”说着红了眼圈,“只能怪我们命不好,大奶奶早不怀上晚不怀上,偏偏这时候……”话里话外,免不了怨怼。
  
  宋妈妈是陆芜蘅重用的管事妈妈,陆芜菱听了胸口气闷,但她不愿在这时再处置奴婢,更不愿意让即将临盆的姐姐去为这样小事伤心操心。
  姐姐打从老太太她们走了,知道崔胜仪也不会回来,便沉默了许多,也日渐消瘦。
  
  而慢慢的,供应的东西也渐渐差了,每人每日都有定例,听说这还是优待陆芜蘅这里,崔家很多分家存粮少的,都开始吃族中分派的红薯等粗粮了,至于菜蔬和肉,存货都不会多,能吃得上的也就是陆芜蘅和大老爷三老爷了。
  
  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且因为有人只能吃粗粮,填不饱肚子,怨憎的话也多了起来。
  
  到了五月初九,闻说北伐军已经攻破了旁边的沂兴县城。
  这一日晚间,陆芜菱被摇醒,繁丝穿着中衣,披着夹衣,悄声道:“大老爷亲自来了,大姑娘叫你一起过去呢。”
  陆芜菱点头,迅速清醒起身,在繁丝的帮助下飞快穿了衣裳梳了头。出去陆芜蘅的小厅里,
  
  大老爷年下曾经远远见过一次,崔胜仪长得似父亲,面目俊朗清隽,大老爷要严肃些,面上有些皱纹,眉头深蹙,这短短几个月似瘦了不少,也似老了十岁。
  陆芜菱站在远处行了个福礼,口称“大伯父”。又见粗使丫头一个不见,只有周嬷嬷宋妈妈紫燕绿蚁四个人在,正忙碌收拾东西。
  大老爷转身对着她,满面严肃和倦意,道:“你和你的丫鬟捡最要紧的东西收拾一下。”
  陆芜菱也没问为什么,应了是,转身便和繁丝去收拾细软和重要东西。
  
  陆芜蘅挺着大肚子,被紫燕和稳婆扶着,周嬷嬷宋妈妈和绿蚁手里都提了大大小小包袱。
  陆芜菱本没太多东西可收拾,收拾的都是紧要之物,如大毛皮裘这样,虽然贵重但是最近用不上的东西,她根本没拿,繁丝手里,只拎了三个包袱。
  
  大老爷让两个亲信,用软架抬了陆芜蘅,一行人悄无声息,到了正房的后书房,大老爷让亲信们出去,只留了这一屋子女人。
  他阴沉沉看了周嬷嬷等六人一眼,沉声道:“你们都跪下!”
  
  拿着包袱的下人都跪了下来,紫燕将陆芜蘅交给陆芜菱,也跟着跪了,稳婆吓了一跳,也慌忙跟着跪下。
  大老爷道:“你们发誓,入了密库,除非我们再打开,否则你们不准擅自出去!不论将来如何,不得向任何人泄露此地,包括家人!”
  那六人惊疑不定,都发了毒誓。
  大老爷冷冷道:“你们都记好了,若是背主,崔家不容你们!”
  
  然后他去多宝架上掰开一只花瓶,推开了半堵墙,里面也有阶梯,他手执油灯,当先下去,又令众人跟上。
  
  底下幽深阴凉,阶梯很多,走了七八十级台阶,方才进了一间底下的房间,里面悬着不少夜明珠。
  这里是崔家密库,大约有七八间屋子,又有放秘宝金银的一间地库和存粮的地库。
  
  大老爷看着众人安置下来,对陆芜蘅道:“儿媳妇,时局危难,你躲在这里生产,一应物品,都已准备好了,有一间屋子还有烟道,可以烧水烧饭,粮库里的粮食就你们几人吃,吃个两三年也吃不完,你们安心待着,若是贼兵退了,我自然会亲自来开门叫你们出来,这几日我会叫钱忠来每日午时来送饭,若是他哪天没来,你们就自锁了这里。”
  
  这一番话说了,几个女人都忍不住哭了出来,连陆芜蘅也哽咽起来:“父亲,若是敌军势大,您便也躲进来罢。”
  大老爷摇了摇头:“你好生诞下子嗣,为我崔家延续,便是我崔家的功臣。”


56、地室 。。。
  崔家秘库里并不好过。
  毕竟是在地下;又阴又潮。
  虽然崔家以上好青砖铺砌所有地面和墙壁,但是手一摸;还是潮潮的。
  紫燕摸了摸,愁道:“大奶奶本来就双足水肿;这般潮可怎生好?”她的男人是崔胜仪身边的管事;上个月跟着崔胜仪和二老爷他们走了,她也是一直私下忧心忡忡。
  
  陆芜菱淡淡道:“外头过些日子生死且不知,咱们躲在这里;很是安全,已经比别人好了很多;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了。”
  其实她心里最担心的是陆芜蘅生孩子的问题;虽说有稳婆在;周嬷嬷和宋妈妈也都是生过孩子的,能当半个稳婆使,她还是担心得很,女人生孩子都是鬼门关前打个圈,难产死去的不计其数,她的母亲,陆芜蘅的母亲都是如此,她总觉得,只怕这个也是有遗传的。
  这么一想,她就浑身打了个哆嗦。
  
  如今陆芜蘅精神越发不济,陆芜菱也不欲再让她劳心,有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做主。
  秘库很大,存放金银珠宝的库门是上锁的,她们也进不去,不知道里头大小,但是存粮的地方却是着实很大。
  相比而言,这挖出来住人的七八间屋子倒是不算大,不过也比寻常屋子要大,因为是打算避难时一屋子里躲一房人的。
  
  因地下阴森,都不敢独居,她们也不过住了三间房,陆芜菱和陆芜蘅住了一间,周嬷嬷宋妈妈和稳婆住了一间,紫燕绿蚁和繁丝住了一间。
  崔大老爷为陆芜蘅想得也颇为仔细,床被预备了十几床,在砖土所砌的炕上铺得厚厚实实,每日钱忠送食物来还要问她们有没有发觉有什么遗漏。
  
  地下粮仓只放了些耐放的稻米,连红薯面粉都没有,一旦和外界隔绝,也就是吊着命不饿死罢了。大老爷趁着还能让人送饭,肉类蔬果都是尽量送。
  繁丝忧虑道:“现在还有钱管家送热食来,万一过几天上了锁,我们在那有烟道的屋子里生火岂不是有烟透上去?可若不生火,稻米岂能生吃?我们也便罢了,大姑娘怎么办?就说生产时,总得有热水罢?”
  陆芜菱笑了笑,她看崔家这地下秘库修得极为讲究,不说别的,就是那解手之处,也计划周详。
  解手单有一间屋,恭桶下挖了极深的洞,恐怕是直接挖通了地下阴河,能费这样气力,岂能不细细考量烟道的问题?
  陆芜菱道:“我以前看书上说,地下密室的烟道,做得好的,都是九曲十八弯,且往上分散为几十个小道,通往各处,中间又有层层石棉等物,烟在其中都慢慢滤掉……”
  
  繁丝恍然大悟,颇为崇拜看着她:“姑娘懂得真多。”
  陆芜菱苦笑:“不过看些杂书而已,有什么用。”
  
  但是在这样不见阳光的地下,又满心忧虑,夜明珠的光线也暗,点了油灯,也不过如夜晚一般……很快没几天,几乎所有人都很抑郁,要不就话说得很少,要不就话说得特别多。
  几乎人人都盼着钱忠每天来送饭的时候,仿佛那时候,才能觉得自己这些人还和这世界有关,并没有被关在黑暗中。
  
  就连陆芜菱,也免不了这样心思,隐隐也盼着中午时石门打开的一瞬间。
  
  如今陆芜菱是这里最沉稳冷静的一个,陆芜蘅已经整天不说话,或者动辄莫名便流泪。
  也许因为她的沉稳冷静,下人们渐渐把她当成主心骨。
  其实她心中也是充满忧虑,担心局势,担心乱兵乱匪,担心崔家和姐姐的前途,前头一片茫然昏暗,这般世道,真是朝不保夕……
  她想起之前在罗暮雪那里的时光,突然觉得那些担忧他逼迫自己的心思都不过是春光下一点小小阴影,那时候,自己还觉得,回想起在闺中闲看贾氏她们妻妾相争,受点小委屈的自己是个不解人间忧愁的小姑娘……
  人生际遇,果然是,一山还有一山低。
  以为自己在深浓黑暗无边的无奈中了,实则前头还有更深的夜。
  
  她不是个悲观的人,相反,她是个本性里还算挺乐观的人。
  
  但是她却不能对未来乐观:乱世人命贱如狗,流兵、乱匪、千里无人烟……可怕的饥饿,易子而食……瘟疫……
  何况还有待产的姐姐和未出世的外甥……在这般乱世……
  
  就是现在境况,也足堪担忧。
  首先便是姐姐的问题。
  女子产前大都心神不属,恐惧惊慌抑郁,在这样的时候,又在这样黑暗阴冷潮湿的地下,还在忧心忡忡,又伤怀姐夫不在……
  陆芜菱总觉得陆芜蘅已经快要崩溃了。
  
  为了宽慰姐姐,这一个月来,陆芜菱总是每日作出欢欢喜喜的样子,一清早起床,照顾姐姐,给她张罗吃食,给她念书,陪她散步,笑容可掬。
  这几天,她也照旧面带微笑,欢欢喜喜的陪着陆芜蘅。
  
  “姐,那鸡汤快喝完吧,如今能喝得上鸡汤已经不容易了……”她在等下,分外温和地劝着在炕上恹恹的,大腹便便的陆芜蘅。
  陆芜蘅有气无力摇了摇头,道:“喝不下,赏给她们吧。”
  陆芜菱仍旧很有耐心,取了本书,道:“我给你念本话本解解闷吧。”
  陆芜蘅还是提不起精神,却点头道:“好。”
  
  陆芜菱在灯下就着昏黄灯光看着话本,轻声却清晰和缓地念着,清澈温柔的声音在整个地室中回荡。
  陆芜蘅怔怔地,不知道是听着还是在出神……
  半天回了神,发现陆芜菱还在耐心地念着,她忙阻止道:“莫要念了,灯光暗,莫要损了眼睛……”
  陆芜菱收起书,抬头笑道:“好,我扶你走走。”
  
  陆芜蘅因为双足水肿,不愿意下床动弹,陆芜菱却知道医书里说过多走动才利于生产,总是软磨硬泡,要让她多走。
  
  陆芜蘅不愿意拂了妹妹的心意,虽然不愿,她还是勉强说好,艰难撑起身子慢慢坐起来。
  旁边的紫燕连忙伸手来扶,一边笑道:“二姑娘待大奶奶真好。”
  陆芜蘅一边笑一边道:“她是我妹子,待我不好待谁好?”
  
  陆芜菱也上去搀扶,她和紫燕两人一边一个,扶着陆芜蘅在地室里绕圈,昏黄灯光如僵滞的水,映在墙壁上一块块青砖上,青砖年代本久,更加晕出一种润泽的光,奇特而陌生。
  炕和桌椅,在这样的光下,都是黑黢黢的。
  摇摇曳曳。
  
  陆芜菱深深吸气,她最近总是爱深呼吸,不如此不能排遣掉胸口的郁气。
  然后,她发现别人也都是如此。
  
  地下日子,一天如一年般难熬。
  她们都喜欢盯着更漏,算着时辰,否则不知道外头是白天还是黑夜,快到了午时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松口气,面上露出欢欣来。
  所有人都暗暗盼望,躲了一两月,某一天钱忠便会笑嘻嘻说:“大奶奶,陆二姑娘受苦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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