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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家婢(西菱)-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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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中月一面走,一面问:“姐姐可在家?”
含珠一面说“在呢”,一面打起帘子来。秦中月进去,只见外间房内秋绡歪在床上,怔怔地出神儿;荇儿却在一边描花样,见他来了,忙立起来,说:“三公子来了。”便去倒茶。秋绡也忙起来,揭了软帘。
里面余霜纨听见,说了一声“请进”,秦中月便进来,只见余霜纨正歪在窗下榻上,欲起身来。秦中月忙说“姐姐别起来”,又叫秋绡:“快扶着你小姐好生躺着。”
余霜纨便仍旧倚枕头躺着,只在枕上略欠身道:“弟弟坐罢。”
25、二十四、痴女儿无端害相思,呆丫头一心设欢局
秦中月坐了,见余霜纨穿着浅青夹袄,只随便挽着发,也不妆饰。细打量两眼,只见果然瘦了好些,精神不足,举动怠懒,眼睛半睁不睁的,越发显得怯弱,且又有含愁之态,心下便纳罕,问道:“姐姐可请大夫瞧了没有?怎么几日不见,就瘦得这样,到底知不知道是什么症候?也好调治的。”
余霜纨勉强笑道:“请什么大夫,不过是秋天冷了,懒怠动罢了,好好的躺几天就是了。”
秦中月又问:“这不是玩的,倘或耽误了,弄成大症候,可就不好了。姐姐到底觉身上怎么样呢?姑妈可知道了?”
余霜纨道:“也不觉怎么,不过倦怠些。母亲也来瞧了我几回,也叫我瞧大夫,我说本来也没什么病,况且如今这里住着已是麻烦了,何必又添麻烦,再者大夫来了,进来也是麻烦,倒不如省些事的好。”
秦中月说:“姐姐怎地忽然说起这外道(注1)话来?我家里就和姐姐家里是一样,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话,明儿我见了母亲,就告诉母亲请个大夫来家瞧瞧。”
余霜纨听了,忙欠身止道:“弟弟千万别告诉去!”
秦中月见她这样,不禁诧异道:“怎么了?”
余霜纨也知失态,脸上见羞,忙低了头,又不由得掩口咳嗽起来,咳了好一阵方止。秋绡忙端了茶来,又另拿了块帕子换了,服侍着她喝了口茶,又将靠枕理了理,扶着躺好,余霜纨方说道:“我这病我自己知道,没的叫大夫胡说一通,倒教母亲忧心。只求弟弟别告诉去才好。”
秦中月见她这般形景,又听这话模模糊糊的,心中不免疑惑,却不好问的,只得说道:“姐姐别急,我不告诉去就是了。只是姐姐还要自己好生将养,别作践坏了身子。”
余霜纨点头道:“多谢关心。”又略略苦笑自叹了一句:“便作践坏了身子,也不值什么。横竖都是这样罢了。”
秦中月听这话,却是不好接的,只得拿话岔过去,问道:“大哥哥近日不见,作什么呢?”
余霜纨道:“大约在家读书罢?近日母亲因怕他荒废了,所以不叫他进来,只在外面书房用功。”
秦中月点点头,因荇儿添茶来,便朝她笑道:“我听说把你提上来,给了霜姐姐了,素日我瞧你是个伶俐的,果然没有看错。”
荇儿抿嘴一笑,道:“公子又取笑我们了。不过是夫人恩典罢了。
”
秦中月道:“还是这么会说话。这倒也好,霜姐姐正闷着,你无事常给她解解闷也好。”
荇儿道:“夫人也是这么说呢。夫人说霜姑娘屋里都是安静的,没个活泼人,所以叫我来服侍着,跟前有个人常说说话儿,只怕姑娘还略精神些。”
说着,又说了会儿闲话,秦中月见余霜纨精神实在是短,时常出神儿,便不多坐,起身告辞。余霜纨道:“荇儿送送。”又说:“恕我不能亲送了。”
秦中月道:“姐姐好生歇着罢,我去了。”说着出来,荇儿送出门来。门前无人,含珠和云楼不知哪里说话去了,秦中月便叫荇儿跟着,往西北角一株大桂树下藤椅上坐了,叫荇儿也坐。
荇儿因以前跟秦夫人,那边规矩严整,便不敢坐,只笑道:“公子可是有话说?只管说就是了。”
秦中月见她知机,不由一笑,便问道:“我问问你霜姐姐的事。这几日你瞧着你姑娘究竟怎么样?”
荇儿想了想,便说:“说起来,连我也瞧着不好呢。自我来了,就没见姑娘好好吃几顿饭,也有不吃的,也有吃两口就罢了的,天天只在床上歪着,或在桌前拿笔出神儿,我磨了墨,也不见写。这还不说,更奇的是连话也越说越少,整日里也说不了几句话儿,也不出门走动。有时候我在外头,听见里头秋绡姐姐问,好像还哭着劝了几回,也听不见姑娘答一句儿,公子说这可奇不奇?”
秦中月听了,自是惊诧,却也猜不出是怎么回事,沉吟一时,又问:“你是个聪明的,依你看,这可是为什么弄成这个样子呢?”
荇儿听问一时低头不语,半日,方才悄悄说道:“我说了,公子可千万别告诉人去,也别怪我乱说话,我才敢说。”
秦中月听这话越发奇了,便说:“你说就是。”
荇儿便瞧瞧四下无人,走上一步,悄声说:“我瞧这个形景,竟像那戏上演的得了相思病的样子呢!”
秦中月听这一说,再细一想,跟方才说的症候件件都对景,待要不信,也想不出别的因由来。便说:“这话竟再不可对第二个人说,便是夫人问你,你只说霜姐姐是怎么个形景就罢了,千万别说这话。”
荇儿点头道:“我晓得。”又叹一口气道:“但只不知是谁。看这个样儿,若不解开了,只怕不好呢。”
秦中月想一想,又问:“你秋
绡姐姐可说什么没有?你瞧着她那样儿,是怎么样?”
荇儿说:“秋绡姐姐也不跟我们说这个,我们也不敢问。但我瞧着秋绡姐姐只怕是知道的,只是劝不回转,也是日日愁着。”
才说着,秦中月因见含珠过来了,便止她不必再说,只见含珠来道了万福,笑说道:“秋绡姐姐才说,留下云楼姐姐帮着打线,绣块帘子冬天好挂,就叫我送公子回去罢。”
秦中月笑道:“这么大人了,还要送的?就叫她留下就是,我还要瞧四妹妹去,这就去了。”说着便走。二人忙送出去,不提。
且说秋绡见秦中月去了,余霜纨因说要小睡,便服侍着卧下,放下帐子,退出来。因早先已嘱咐过含珠,倘云楼来寻她说话,就留下,因此含珠想起来,走去跟秦中月说了,又去告诉秋绡:“云楼姐姐我留下了,姐姐若有话说,我就叫她来。”
秋绡便说:“快请到我房里。”便告诉荇儿小心听唤,自己回房来。云楼已来了,二人进去,掩了门,秋绡便拉云楼坐下,急问:“上回姐姐来说事已完了,我要细问,姐姐又急着回去,因此我这些日子总悬着心,只等着姐姐来,好细问问到底是怎么着。前儿我恍惚听见舅老爷那里少了个丫头,可是跟那事有关的?”
云楼说道:“你且别急。我慢慢告诉你。”
秋绡忙找茶水,才想起忘了倒茶,忙起身道:“我糊涂了,也忘了倒茶来。”说着,自去出门提了热水来,倒上茶递过去,说:“姐姐好歹快说罢。”
云楼说道:“你且放心,那件事已完了,我去求着小侯爷要了缀红去,远远打发了,再没事的了。”
秋绡听了,忙念了句“阿弥陀佛”,又道万福,说:“姐姐的大恩,我记在心里了,哪一日姐姐用着我,只管吩咐,我必肝脑涂地,决没有一个‘不’字。”
云楼忙拉她坐下,说道:“快别这样。只是这件事虽完了,姑娘事却没完。他说他必要再来的,我也没跟姑娘说这事,心里也正犹豫着,不知道怎么样好呢。”
秋绡一听这话,不由得那眼泪就泛上来,红了眼圈儿,低头不语。云楼说:“这些日子,我听见你病了,姑娘身上也不好,方才我见了姑娘,又问了含珠两句话,才知道多半是为着这事,竟要酿成个大症候了。”
秋绡滴下泪来,待要说话,又欲说不说的,云楼便叹气道:“我知道你的心,只怕姑
娘给他白糟蹋了,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只是如今瞧着姑娘这样,只怕连命都送了也说不定,倒叫我也没了主意。”
秋绡便抽抽搭搭地哭起来,说道:“我的姐姐,这些日子,我愁个不了,这颗心都要操碎了。劝过小姐那么些回,小姐竟没有一回像是听进我的话去的,你只瞧小姐精神短了,不知道常日没人的时候,我在跟前,瞧着小姐竟像是木雕泥塑的一般,再这么下去,可怎么是好!姐姐,我是一心为着小姐,只怕断送了小姐前程,所以百般拦着那小侯爷,可如今……”说到这句上,禁不住便大哭起来。
云楼忙拍着,哭了一回,才止了些,又说:“我原想着,或者早早给小姐完了婚事,冲一冲喜,只怕她就忘了那一个,也就好了。只是如今身上又有孝,断乎成不得亲,所以我也没法儿了。我此时却还有个傻想头,说与姐姐,姐姐别恼。”
云楼便问,秋绡止了泪,说:“若说起来,却是委屈了三公子,只是早晚要成事的,我想竟也不妨。我们如今就作一个局,骗小姐说那人来了,约下地方,到时候自然是悄悄的,且又黑灯瞎火的,小姐又是害羞女儿家,想必认不出是谁来,待完了事儿,纵瞧出不对来,那时已是百般恩爱过了,料也悔不得。况且咱们之间原离得近,这事要作得机密也不难。”
话未说完,云楼已沉下脸来,说道:“这话你怎么也好说出口的?亏你还是个不知事的女孩儿家!”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外道,意为“见外”,第二字读轻声。
26、二十五、四小姐但安天命,三娘子代试芳心
却说秋绡因见云楼恼了,不由低了头,含羞道:“这话我也只敢在姐姐前说罢了。为了我们小姐,哪还顾得许多呢。姐姐只给个话儿,究竟作成作不成呢?”
云楼沉吟半晌,方说道:“就是要作,也要作得像些,果然他真来了,再说也不迟。一则叫姑娘听着可信,是真;二则也可设法儿使他断了想头,免了后患。”
秋绡想了一想道:“倒是姐姐想的周到。既如此,就全靠姐姐了。”
云楼点点头,又说:“也得我亲自跟姑娘说才好。”
秋绡道:“自然是要姐姐说的,只我说了,只怕姑娘不信呢。”
二人又计议一回,云楼便起身说:“我去了。这一阵子听得说外头不平静,亲友们来往走动一概都止了,只怕一时半刻不能来。你好歹且稳着姑娘,别叫她糟践了身子,否则那时就是来了,也不成了。”
秋绡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且拿好话安慰着小姐,叫她有个盼头,想来就好了。”
云楼道:“就是这样才好。”说毕,又嘱咐一回,便回去了。
因天气忽然转冷,林姨娘那边五小姐秦夕颜染了风寒,日日请医调治,姊妹们也都去探望。这日吃罢中饭,秦中月便来瞧秦暮颜,顺便约着一同去探夕颜。到秦暮颜房中,只见秦暮颜正在里间暖阁里倚在床上做活儿。秦中月一面往里走,一面便笑问道:“这么冷天儿还拿针,这是做什么呢?好个细巧玩意儿。”
秦暮颜忙放下来搁在枕边,下来相迎让“哥哥坐”。引秀倒上茶来,云楼接了斗篷,秦中月便笑道:“怪冷的,你两个也坐着说话儿去,别在这站着了。”
引秀答应了个“是”,便笑着引云楼往自己房里去了,出来又吩咐一个小丫头名唤冬鹃的,在外间烧茶听唤。这里二人便说些闲话,秦暮颜因说:“听说父亲叫二哥哥、余大哥哥和你每日吃过中饭就往书房去,怎么今日没去?”
秦中月笑说:“说是天天去,但父亲天天忙着,哪有几日闲在家的工夫呢。不过是跟二哥哥、余大哥哥一道读书罢了,我又懒,时常找些借口,余大哥哥也是三日去两日不去的,二哥哥也被我们弄得没法儿,只得由着了。”
秦暮颜听了点头叹道:“我听说二哥哥这些日子用功呢。”
秦中月说道:“提起余大哥哥,我忽想起来:也不知你听着信儿了没有?”
秦暮颜便问什么事,秦中月说:“前儿我听见爹娘商议,要赶冬至定下你和余大哥哥的事呢。”
秦暮颜听了,低头想了想,问:“二哥哥可知道了?”
秦中月说:“只怕还不知道,待我告诉他,就是了。”
秦暮颜便默默不
语,起身说:“咱们瞧五妹妹去罢。”
二人便出来,外头冬鹃忙叫了云楼引秀二人出来,服侍着他兄妹两个披了斗篷,便踏雪往前边去。来至正房院前,打西边小过道到正房后边偏院,才进院,便闻着一股药香味,云楼便叫一声:“三娘子可在家呢?”
便见春袖迎出来,打起帘子,悄悄笑说:“三公子、四小姐来了,快请进罢,小姐吃了药才睡着呢。”
二人便放轻脚步,悄悄进来,只见里边林姨娘穿着莲青大袄,手里做着个桃红撒金小棉袄,见他二人来了,含笑让座,又向里间努嘴道:“才睡下呢。”
二人坐了,秦中月因瞧见手内针线,便笑说:“这是给五妹妹做的罢?”
林姨娘含笑点头,道:“今年长了好些,只怕旧年的小了,做这个赶年下好穿。”说着,因见云楼立在旁边,穿缃色棉袄,绯红棉裙,淡雅中倒也见娇艳,便朝她微笑着,嘴里却向秦中月说:“云楼的身量也长高了呢,瞧这裙子都显短了。你屋里人,你也不经心,燕钗也越发躲懒了。”
云楼忙说道:“燕钗姐姐倒想着呢,因快过年了,夫人说赶年下再给衣裳,且将就两个月罢,所以就没换。”
林姨娘“哦”了一声,道:“想是要做新衣裳给你了。”说着,忽然又一笑,瞧着秦中月道:“三哥儿,正是要跟你说个事儿呢。前儿我听夫人说,等明年大姑娘进宫,那院子空下来,就给我们五丫头。因五丫头现没个服侍的人,夫人又说你屋里人多,要拨两个过去。还说云楼是个妥当的,况且她在咱们府里再待两年,也就去了,正好先使着,等慢慢给五丫头买好的。你道好不好?”
秦中月听了一怔,秦暮颜已先笑道:“姨娘又说玩笑话了。只管逗得三哥哥着了急,又要哄他。”
林姨娘微微笑道:“谁说笑话儿了?若夫人果真没说过这话,我还敢指着夫人诓你不成?”说着又瞧云楼,道:“夫人和我说了,我自然欢喜,只是我想着倒要问问本人愿意不愿意。”
云楼见问,一时不好应声的,便低了头,因听秦中月半晌没动静,又不由拿眼睛瞥了一眼,偏巧秦中月也正瞧着她,两个人目光碰在一处,云楼便忙又垂下眼睛来,只盯着自己鞋尖。
两个人心里正都别扭着,忽听林姨娘与秦暮颜两个都笑起来,云楼便不知怎地红了脸,秦中月也觉讪讪地,只管喝茶。林姨娘笑着,还只作不明白,说道:“这是什么意思呢?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的,都不说句话儿。再不说话,我可只当愿意了,明儿就回夫人去了。”
秦暮颜便推秦中月,笑道:“你可听见了?你只管不好意思,明儿人走
了,看你怎么样!还不说话呢!”
秦中月便扭头瞧着云楼,林姨娘见他这样,笑道:“你还等人家张口呢!人家是女孩儿家,难道好意思自己说不愿意的?亏你是个男人,难道留人也不会的?漫说云楼不吱声儿,便是直说了愿意,你也该二话不说只管留下才是,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秦中月便也笑了,又叹道:“姨娘不知道,我这心自然没说的,只是我说了也不管用呢。”
林姨娘便明白了二分,笑道:“既这么着,你不用愁,我替你开导开导这丫头,包管就好了。”
秦中月也不好接话的,只说:“姨娘别诓我,若母亲果真说了这话,姨娘好歹替我们说两句话才好。”
林姨娘一听,立即笑向秦暮颜道:“嗳哟哟!你听听!这才没说两句话呢,他就说起‘我们’来了,生怕我把‘你们’给拆了不成?”
云楼便脸红道:“三娘子只管拿着我们做丫头的开心儿,真真为大不尊起来。”说着,抬脚便进内去了。
林姨娘笑道:“丫头不好意思了。”说着,因见秦暮颜推着秦中月笑,便笑说:“四姑娘,你也别只顾着笑人,你若听见你自己的喜事,还不更乐呢!”
秦暮颜便也红了脸,笑道:“姨娘真真是惯会取笑儿的,说跑了一个,又说起我来,明儿我可再不敢来了。”
林姨娘便故意叹气说:“不来罢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哪里是来瞧我,分明是来瞧你妹妹,又不好绕过我去,我知道你在这里坐着,心里不耐烦呢!我也成个招人厌的老妖精了。”说着又笑。
秦暮颜笑道:“罢哟!姨娘这张嘴,我实在是说不过,也不知哪一个说得过。素日众人都瞧着姨娘不言不语的好性儿,不知道姨娘是厉害人呢!便是我们跟人说去,人也不信,只能怨自己没长一张伶俐巧嘴了。”
说笑两句,林姨娘因瞧秦中月坐在这里只管低头喝茶,便笑说:“你还不去呢?还干巴巴地坐在这里作什么?”
秦中月含笑道:“我原是来瞧姨娘和妹妹,怎好自便去的。”
林姨娘笑说:“你不用跟我装象,我知道你人在这里,心早跟着跑了,你就去罢,我也好跟你妹妹说两句女人家的话儿。”
秦中月听了,又坐了一回,便往后边去了。二人便说话,秦暮颜因问:“几日没来了,五妹妹可大好了?”
林姨娘道:“大好了,再吃两日药,也就不妨事了。”又道:“我听见大姑娘院里余姑娘也病了些日子,因你妹妹不好,我也没得空儿去瞧,到底是什么病?”
秦暮颜道:“我瞧了两次,霜姐姐竟瘦了好些,人也懒懒的,听说茶饭也不大吃,近
几日倒好了些似的。问她,只说时气不好,身上不痛快,究竟也不知是什么病。”
林姨娘点点头,沉吟了一回,说:“才我说你的事,赶冬至就要定了。这话我原不该问,只是这时候只有咱们娘儿两个,我就想着问问你:你心里觉着怎么样呢?”
27、二十六、良人非良人,鬟婢嫉鬟婢
秦暮颜听了,低了一回头,方说道:“这事儿,全凭着父母罢了,我有什么说的呢。”
林姨娘瞧她的形景,便明白,叹了一声,不禁拉住她的手,又搂着摸了摸头,叹道:“我的姑娘,平日里不好怎样,你不知我心里着实疼你呢。那余家孩子我隐约听着、冷眼瞧着,竟是叫人不好说的。门第也罢了,只是那人品竟真真配不上你的品貌。只叹你命苦,从小儿没了娘,又是通房生的,从外瞧着一样都是小姐,我知道你是忍气吞声罢了。可叹我也是说不上话的,只能白为你痛一痛。”
秦暮颜听了这话,眼圈儿早已红了,又不好哭,半晌方说道:“我知道姨娘待我的心,这些年我面上不说,心里早把姨娘当亲娘了,可叹我自顾不暇,有孝顺的心,也不能够。这一辈子也就是这个命罢了,好不好,又能怎么样呢?横竖都要过的。”
林姨娘抚着她,也红了眼睛,叹道:“好孩子,你也别尽说这丧气话。你瞧你嫂子,来的时候那么样一个人,这不是转眼就被你哥哥哄过来了?只怕你兄妹两个的姻缘都要波折波折,成了亲以后,保不住就好了呢。”
秦暮颜听了,说道:“别提这话。且不说成了亲如何,就是如今事情还没定下,才有了一点影儿,就……”话说到这里,又咽住,欲说不说的。
林姨娘便说:“怎么竟有什么不好的事不成?”
秦暮颜低了半晌头,方说道:“这事情,我再不敢跟第二个人说,就是我哥哥面前,我都没提过,只自己闷着,如今跟姨娘说了,也解解我心里这郁结。”便说:“前段日子我瞧霜姐姐去,可巧余大哥哥也去瞧霜姐姐,就遇上了。原是大家好好坐着说话儿,谁知他先是坐坐说冷了,就往里挪,凑到我跟前来,又瞧我带的帕子,又说些不成体统的话,后来借着递茶的空儿,越发动手动脚起来了。当着霜姐姐的面,我又不好恼的,真真是气得我不知怎么好。偏霜姐姐只管自己出神儿,理也不理。从那以后,我再不敢过去了,也不敢跟人说。”
林姨娘听了,不觉也动了怒,说道:“这还了得!竟连礼义廉耻四个字都没了!身上还带着热孝呢,就又是要丫头、又是寻摸(注1)起表妹来,还是个人不是了!”
秦暮颜抿嘴不语,半晌叹道:“那又怎样呢?他只管在父亲跟前作出个好人儿的样子来,这话我又没法告诉去的,何况就是说了,也未必信的。姑妈在父亲前千好万好的,母亲也乐得我嫁过去,哥哥也不能问这事,家里哪找得出半个能替我说句话的人呢?二哥哥虽说一心惦着我,只是他如今成了家,又忙着用功,我也不肯叫他替我操这心——他的日子也
未必就好过呢。”
林姨娘听得心酸,长叹一声,搂着她道:“我的儿!可怜你这么一个人,怎么就摊上这事儿!”
不提这边林姨娘与秦暮颜多少愁肠,却说云楼,因听了林姨娘说夫人要拨她服侍秦夕颜的话,心中烦乱,走至里边,只见疏梅与奶娘都在这里照看着秦夕颜,云楼悄悄走来瞧了一眼,悄问:“才睡着?”
疏梅点头,悄声道:“我这里走不开,你到前边院子里找春袖说话去罢。”
云楼便出了后门,只见雪又下起来了,纷纷扬扬地洒了满天,便抬头看住了。一面眼望着天出神儿,一面想:不知夫人因何忽然要把她拨与五小姐了?买她进来的时候,原就说给秦中月使,况且如今秦中月屋里,燕钗仍算夫人那边的,拾翠不算在大丫头里,正好她和霞影两个人,没有再减人的理,断不可能无端裁出她去。这般想着,又回思近日诸般事情,便猜定是有了什么变故,只是百般猜测不出。因忽想及当日林姨娘嘱她的话来,便猜定必是房里的人中伤了自己了,只定不了是谁。
正想着,忽听有人踩雪而来,一回头,见是秦中月来了,便说:“你不在前边陪着,跑来这里作什么?”
秦中月也未听见这句话,忙忙地走来便伸手往脸上摸过去,说道:“这么冷天,又下着雪,你只管在这里出神,冻坏了可怎么办!”
云楼见他伸手过来,便往后退了一步,低声说:“这么动手动脚的,叫人看见了,怎么好。”
秦中月便叹道:“你不知道我心里急。你只看我动手动脚,就不看你自己‘冻’手‘冻’脚了。”说着,便上前来,拿袖子给她遮着雪,说:“别动,看(注2)雪化了冻着。”
云楼只得站住。秦中月便说:“你不用愁,就是母亲要拨出你去,我也不肯放的。不如我明儿就回了母亲,要了你在屋里……”
话才说一半,云楼便皱眉道:“好没意思,说这话作什么!夫人只怕已多嫌着我了,你再说去,我只怕连这府里都留不得了呢!”
秦中月怔道:“这话怎么说?”
云楼道:“你也不想想,夫人待我向来是好的,自打我进来,原就是跟你的,为什么忽然又要裁出我去了?若不是有了事,背后遭人说了,怎会无端提这个的?”
秦中月听了,低头想了一回,说道:“这也奇了。现在咱们屋里,还有谁能作这样事呢?上回那一个闹的已打发走了,还能弄出什么花样来不成?”
云楼冷笑道:“你素日心里明白得很,怎么如今反倒糊涂了!”说罢,叹了一声,又道:“罢了,这也怨不得你,你虽是个明白人,只是从来亲密惯了,自然疑不
到她身上去。我也不说了,若说了,倒像我是个嚼舌老婆似的,你只等事情出来了,就知道了。只怕到那时候,你也想不到呢!”
秦中月听她这意思,必是素日身边亲近的人说了坏话了,但细一想,不过燕钗霞影这两个人,都是自幼随身的,脾气性格也都清楚,断不能作这样的事;若说拾翠,自到了自己屋里,竟成个槁木死灰,自然也不干她事;那起小丫头们又哪里能说得上话。因此想来想去竟想不出人来。
云楼见他只是疑惑,却思索不出,便叹道:“我也不指望你留我了。我知道你待我好,你也没有什么不是,只是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动了心思,自寻烦恼。如今我走了,仍旧清清静静消消停停(注3)地过日子,混过两年,随便寻个人家嫁了,也就完了。何苦为这一点不清不楚的事,弄得如今这样千猜万疑、使心费力的,有什么意思。从今以后,咱们就撂开手,各人干各人的罢。”
说罢,转身便走。秦中月见她忽然决绝起来,倒怔了,忙一把扯住,问道:“这是怎么说?我怎么不留你了?我才已说了,就是拼着不听母亲的话,也必要留你的,你怎么又说出这样的话来?”
云楼冷笑道:“你说得这真真是糊涂话。我知道你真心留我,但方才的话你若解不过来,只管蛮留,有什么用?夫人的厉害,你不知道,我却知道的,平日里虽安安静静的,那暗地里的手段何等厉害!别说你,这府里哪一个扭得过她去?你若果然使性撒娇的强留下了,将来我就不知怎么死呢!你倒是放我去是正经!”说罢,甩手便走。因自己只顾飞快走着,也不管秦中月在后面如何了,也不见他跟过来,便越发走得快了,一径来至前院,顶头正遇着春袖。
春袖因见她低头猛走,且又是独自一个,便诧异道:“云楼,你往哪里去?怎地这样急?”说着话,便迎上去,谁知云楼竟像没听见似的,一头撞在怀里,几乎不曾把她撞倒。春袖便越发纳闷了,拉住道:“这是怎么了?掉了魂似的。”
云楼抬头见是春袖,一句话未说,那眼泪就掉了下来。春袖见她这样,忙拿帕子与她擦泪,又问道:“这是受了什么委屈了,哭得这样。平日也没见你哭过,就是上回和弄蕊丫头闹得那样,也没掉个眼泪疙瘩,今儿这是怎么了?”谁知百般问着,云楼竟不答,只顾哭。春袖便叹道:“罢了,你心里不好,索性哭一哭也好。只是这大风大雪的,看把脸扇(注4)了。”说着,就拉她回房。
却说云楼因说了决绝的话,心里难过翻腾着,又只管闷着,忽然遇见一个人,虽素日并非十分相好,竟不知怎地便忍不住,哭起来。因
跟了春袖回房,好生痛哭了一场,方觉得好些了,自己回过神来,想及在人前失态,便又羞愧,只默默不语。春袖陪了一会儿,听见小丫头说三娘子叫,便叫云楼自己好生歇歇,自己出去了。
云楼倚在床上默默伤心,想一回,哭一回,自己回思与秦中月虽说过几句亲密话儿,究竟也没有过什么极亲极爱之事,原以为伤心一下子也就罢了,谁知待要不哭,竟止不住;要认真细想究竟有何可哭,又想不出,因此越发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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