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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从天下-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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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豫本以为会再度失眠的,谁知竟也能睡了几个时辰的安稳觉。
醒来时,凌落就坐在他的身边,痴痴地望着他。
“谁许你进来的?”秦豫不悦的坐起身,瞪着凌落,低斥:“出去。”
凌落望着他,恬静的小脸略显苍白,眼神也不复往日神采。
“太子哥哥,你说我爹爹会不会有事?”她一晚上睡不安宁,做了噩梦,梦见陆政亲自来了,手握着长剑,架到了爹爹的脖子上。她被吓醒了,再也不敢睡,一大早浑浑噩噩的跑来秦豫这里。
秦豫睡的安稳,似乎做了梦,嘴唇阖动,凌落仔细听,才辨出他的呢喃:言言。
秦豫见她委屈的快要落泪,心中的不快去了大半,他小声的说道:“不会的,凌将军纵横沙场这么多年,经验丰富——”
“可是我梦见陆政来了——”
秦豫猛然抬头,眼神变得阴鹜,嗜血。凌落吓了一跳,眼神瑟缩了一下,壮着胆子道:“太子哥哥,他亲自来,许是为了慕言,不如我们把慕言还给他吧。”
秦豫猛地上前,双手抓住凌落瘦弱的肩膀,凌落吓得惊呼一声,闭了嘴。
“还?太子妃是我的妻子,何来还一说?”他冷声质问,眸子里是嗜血的光芒。
凌落慌乱无助的摇头,秦豫的眼神太可怕,像是要把她吃了一样。她的肩膀被他抓的很痛,可是再痛,也抵不过她心中的恐惧。
“太子哥哥,父亲和几万将士正在前线殊死搏斗。陆政的身边,都是跟随他出生入死的精兵良将,他不会放过父亲的。”凌落哭道。
秦豫嗤笑:“即便没有言言,你以为他会放过我们?”
凌落不知道,她只知道以往陆政并未把他们放在眼里,只是吩咐底下的人继续追杀他们,他从未亲征过,也没派郑书敖来对付过他们。
父亲说陆政太自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迟早要吃亏。可如今陆政亲征,带着那些亲信,声势浩大,可见他这次是铁了心要致他们于死地,这是为什么呢?
“我们可以试一试,太子哥哥,也许慕言能让他放过我们。”凌落一脸希冀的望着秦豫。
秦豫寒着脸,冷声道:“你让我拿女人换来一时的苟且偷安?”
“不不,不是的~”
“若不是凌将军在前线为我作战,凭你刚刚的言行,侮辱太子妃,就该死罪!”秦豫咬牙说道。
“太子哥哥~”凌落失神的望着他,似不相信他刚刚说的话。
“这种话不要再让我听见。”秦豫冷声警告。
凌落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可看见秦豫冰冷的眼神,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苏慕言被软禁了,屋内两名丫鬟伺候着,屋外两个侍卫把着门。秦豫一连几日没来看她,虽然她乐得清静,可没有他的话,她也走不出这个屋子。
又过了两日,凌落来看她,却被侍卫拦在门外。苏慕言虽然也不想见凌落,可这里除了凌落,没人会帮她逃出去。
她试图打开门,被丫鬟拦住。她动了怒,硬要开门,丫鬟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里念叨着“娘娘饶命”。苏慕言知道,她若逃了,秦豫不会放过她们。
“我想找落落说说话。”她轻叹一声道。
丫鬟摇头:“太子殿下吩咐,不许任何人接近娘娘。”
苏慕言冷喝:“你们倒是忠心。”
凌落见不到苏慕言,只能离开。
秦豫确实很忙,这几日郑书敖率领大军攻向荣川,凌将军尚在几百公里之外与陆政对峙。听闻郑书敖兵分两路,前往荣川,凌将军也顾不得和陆政作战,迅速率领大军赶往荣川支援。
凌将军马不停蹄的赶到荣川,与秦豫汇合,趁郑书敖的大军未到之际,连夜修补防御工事。
……
左忠问陆政:“皇上,秦豫在荣川整修军队和防御工事,我们何不趁机加快行军速度,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陆政骑着马,霸气潇洒,眼神冷冽,语气却漫不经心道:“无妨。”
左忠点点头,目光落在前面的男人身上。他的身上穿着精致的铠甲,宽肩阔背,劲腰长腿,背影挺拔,腰间配着一把锋利的长剑。
这次皇上御驾亲征,朝中大臣极力反对,就连太后和皇后也极力反对。可陆政还是一意孤行,不顾皇后娘娘含泪请求,执意要向西围攻秦氏余孽。
左忠跟在陆政身边很多年了,陆政这一生大多时候是悲苦的。在阳城时,他一心想打败蛮人,保边境太平。可云都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想让他活,他们处心积虑的要致陆政于死地。陆政命大,又多逢贵人相助,才能死里逃生,活下来。
那时,他经历了那么多的艰难险阻,也未曾彻夜彻夜的失眠过。他说过,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才能绝处逢生,报仇雪恨。所以他爱惜自己,没有食物便是野菜树根野兽血骨也咽的下去,晚上睡不安稳,他也不允许自己睁着眼睛糟蹋身体。
再艰难的日子都过去了,左忠以为陆政已经登上至尊俯瞰天下,便没有什么可惧怕可值得消耗生命的了。
直到苏慕言失踪,陆政七天不吃不喝,翻遍云都大街小巷,人没找到,陆政也因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太医说:皇上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若再这样不吃东西,怕是——
宋玉婉闻言险些晕了过去,一边心疼的念叨着儿子,一边愤怒的骂着苏慕言。宫里的人都不敢吭声,他们从未见过太后娘娘这般失态过,就连当初秦晋胁迫她时,她也没这般崩溃过,可见儿子于她是多么重要。
郑书颜陪着陆政,秀气的脸蛋清瘦了很多。她不似太后那般敢怒敢言,她守着陆政,一直流泪,仿佛要将这一生的泪流干了。
宫人们听见皇后娘娘喃喃低语:“政哥哥,书颜陪着你,你若不吃,我也不吃,这样甚好,我总算能和你一起做同样的事了。”
陆政睡着,许是听不见,表情未动,也未回应。
皇后又说:“你不是想找她吗?她都不要你了,你还要找她吗?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她可会心疼?”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呢喃,又像是自言自语:“你若当真不好了,可就趁了她的心意,也许她现在早就出了云都,去找秦豫。她说过的,秦豫是她的丈夫,她可是他的太子妃啊。说不定过些时日她就把你忘了,然后和她的豫哥哥双宿双飞,白头偕老。还有她肚里的孩子,她在乎吗?她会留下吗?即便她把孩子生下来了,那孩子也会姓了秦,叫秦豫父亲,叫她母亲。也许秦豫不喜欢那孩子,慕言说不定也会狠心把他打掉,从此与你再无瓜葛。”
郑书颜说着说着,话里面带了哽咽。
“你为了她寻死,我为了你而死,我们都是顶傻顶傻的人。到头来,苏慕言还不是回到秦豫的身边,做他的女人。政哥哥,你甘心吗?”
“言言~”极轻的呢喃,从昏睡的陆政口中发出,郑书颜还是听到了,她开心的又流了很多的泪。
她倾身,紧紧地握着陆政的手,温柔的回应:“我在的,政哥哥,我在的。”
陆政醒后,太后立刻安排了饮食。陆政盯着郑书颜手里的碗,并没有排斥。
陆政病了半个月之久,身子才慢慢好起来。这段时间,郑书颜想守在他身边,被他冷漠的拒绝。就连太后想守着他,也被他断然拒绝。养病的日子里,他的身边只留下瑾如和左忠。
陆政虽然身体好了,却开始彻夜彻夜的失眠,睡不着,总是要靠安神的药物才能勉强入眠。
太医说:皇上这是心病。
左忠知道,陆政心里记挂着苏姑娘,苏姑娘用过的东西,陆政让瑾如全部收集到了他的寝宫。每晚每晚,他就看着那些东西发呆,有时会偷偷的流泪,像个无助的小孩,说些奇怪的话。
面对陆政脆弱的一面,左忠和瑾如也只是移开了目光,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等到天亮,早朝时,陆政又成了那个严肃谨慎,俾睨天下的君王。他的脆弱,他的眼泪,他的无助,只留给了黑夜。
左忠问他:“皇上,云都已经翻遍了,没有苏姑娘的消息,还……找不找?”
陆政出神的望着皇城下渺小的人群,一字一顿道:“找!出云都,掘地三尺!”
郑书敖的日子也不好过,陆政来军营来的太勤了,仿佛回到多年前,他们一起在军营磨炼的日子。只是今非昔比,他们再不是曾经亲密无间的少年郎,他们之间只有君臣。
郑书敖知道陆政刚从鬼门关回来,他心里说不出来的愧疚。可他又愧疚什么呢?苏慕言离开,与他无关,不过是他发现了没有揭发而已。他问妹妹,这样做可有后悔?毕竟陆政差点没了命。
郑书颜没说话,只是一直流泪。后来她问:“哥哥,为什么你们男人都喜欢慕言?因为她倾国倾城,美貌无双吗?”
郑书敖没有答,幼时的苏慕言的确是云都数一数二顶漂亮的小丫头,又乖巧又可爱,人见人爱。而她也是太子殿下心心念念的人儿,他们自小便会察言观色,于是苏慕言成了整个云都的宠儿。他们宠着她,呵护着她,陪着她,唯独不敢觊觎她。
她虽出身富贵,却一点娇气傲慢都没有,见到他总会甜甜的叫一声‘书敖哥哥’。
……
陆政亲自到军营监督训练,郑书敖跟在他身边,结束时,陆政问他:“你和伏国长公主新婚,若是朕此刻派你西征或南下,你会不会怨朕?”
郑书敖毕恭毕敬道:“天子之命,臣不敢有怨念。既拿官家俸禄,自当随时为皇上效命,军人理应为国为民。”
陆政轻笑一声,道:“看你的样子,倒是对萧淑玉没有任何留恋啊。”
“臣——”
“你的心思,朕早已知晓。朕说过,也就是你,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早已身首异处。”
郑书敖躬身,知道陆政的心思。身为帝王,胸怀天下,可作为男人,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惦记,终归是不能容忍的。哪怕那种暗恋被隐藏的很好,深埋在心底,但被他知晓了,也会醋上。
两人面对校场站了许久,陆政走之前,说道:“朕再容你多陪公主一段时间。”
陆政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去围攻秦豫了,无论他躲在哪里,被何人相助,只要陆政想,翻遍君国,总能找到秦豫的。
第63章 真相
荣川城外,两军对峙。秦豫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俯瞰护城河对面黑压压的大军。陆政骑着高头大马,在大军中央,隔着距离,与秦豫对视。
陆政与郑书敖率兵围困荣川的消息,传到荣川城内的高门大院内时,苏慕言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到秦豫了。
凌落预感这次他们会凶多吉少,于是不顾侍卫的阻拦,闯入苏慕言的屋内。苏慕言无法脱困,正气恼秦豫的所作所为,见凌落闯进来,便求着凌落放她走。
凌落摇头,焦急的说道:“慕言,你不能走。”
苏慕言蹙眉,问道:“为什么?落落,你答应我会放我走的,怎么又改变了主意?我走了,你和太子——”
凌落苦笑,打断她的话,道:“慕言,你不能走。现在陆政的大军就在城外,你哪都去不了,除非你愿意回到陆政的身边。”
苏慕言怔怔的望着凌落,喃喃道:“你说什么?”
凌落道:“慕言,你若想离开,只能回到陆政的身边,求他撤兵,放过太子殿下。”
陆政来了?就在城外?他怎么来了?他等不及了么?等不及要杀秦豫,所以不顾危险御驾亲征?
“慕言,父亲手下只有几万将士,与陆政对抗,只能是以卵击石!”
苏慕言恍惚的摇头,喃喃低语:“我一个女儿家,管不了男人的事。”
“你可以,慕言。陆政亲征,是为了什么?父亲说,陆政冷酷无情,是个做帝王的好苗子,只可惜中了情蛊,所以会冲冠一怒为红颜。他或许是为了你,慕言,男人的心思我们不懂,他们时而残酷时而温情,可这天下能主宰他们的,除了女人还能有什么?”
苏慕言摇头:“我不懂你说的话,你也说过陆政是帝王,又怎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做出退兵的事?我于他并不重要,我不是他的妻,只不过是他抢来的战利品。我说的话,他从未听过,他若真有一点点在乎我,也不会阻止我为娘亲报仇。”
秦豫有一句话说对了,陆政霸占她,不过是为了羞辱秦豫,羞辱苏权,否则也不会让她无名无分的跟着他,被后宫的人耻笑。
“慕言,你不试试又怎会知道,陆政来此是为了什么?若真要拿下太子殿下,一个郑书敖就够了,何必他亲自来?”
苏慕言不耐的质问道:“我为什么要试?我的弟弟至今下落不明,我却要为了兴许能免战的那点可能,回到他身边?若是他根本不是为了我,不仅不能避免这场战争,我也再没了回郦都的机会,慕云若是回去了,该怎么办?”
凌落被问得哑口无言,苏慕云的事,她一直觉得对苏慕言有亏欠。毕竟慕云是跟着父亲走的,却没有一同回来。
她知道苏慕言心中有怨,也知道秦豫心中有怨。秦豫没有责罚父亲,不是因为他多看重父亲,只是因为他身处险境,需要父亲罢了。
凌落没有劝动苏慕言,遗憾的走了。走之前,她望着苏慕言,说了句:“不管你多恨太子哥哥,他对你始终是好的,只是——”她轻叹一声,又道:“若是这次我们逃不出去了,希望余生你能记得他的好,忘掉他对你的伤害。”
伤害?苏慕言自嘲的想,什么样的过错才称得上是伤害?
……
不出几日,苏慕言总算明白了凌落说的那些话。
晚上在苏慕言睡熟的时候,有人在她的枕下放了一张纸条。苏慕言醒来时,摸到了,忐忑的打开。看完纸条,整个人瞬间不好了。
原来,原来,她的孩子没了,不是因为摔到,不是因为她不小心,而是有人长期的在她的饮食里下药,药性温吞,不易察觉,除了会造成孩子流产外,对大人并无伤害。而命人配置这种药的人,就是秦豫。
苏慕言读完纸条,惊惶的瞪大了眼睛,手因为发抖,险些握不住纸条。
她要见秦豫,她要见秦豫!
她的脸色苍白,双眼却是通红,嘴唇抖得险些说不成话。丫鬟被她的样子吓坏了,忙遣人去寻太子。
太子和凌将军正在大帐内议事,谁都不许打扰。等到那人传话给太子时,已经晚上了。
秦豫已经许久未见到苏慕言了,听闻她身子不舒服,便急忙往她的住处走。
秦豫来时,苏慕言正坐在桌子旁,脸色仍旧惨白,双眼无神的盯着窗户。
“言言,你——”话音未落,只见苏慕言突然站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两步,一巴掌打到秦豫的脸上。
“殿下~”丫鬟们早已吓得跪在了地上。
苏慕言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以至于过后手掌还感到火辣辣的疼痛。秦豫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女人,只见她红着眼眶,愤恨的瞪着他,因为生气,身子都在发抖。
“你们先出去。”秦豫沉声道。
丫鬟们闻言,战战兢兢的退出。
门被关上,秦豫重重的吐了口气,望着苏慕言,眼神变得柔和。
“怎么了,发这么大的脾气?”
苏慕言见他说话的样子仍旧云淡风轻,更觉得委屈和不甘,眼泪控制不住哗啦啦的往外涌。
“怎么了言言?”秦豫见不得她哭,顿时乱了分寸。他想上前抱她,还没碰到,苏慕言已经警觉的后退,冲他低吼道:“别碰我!”
秦豫闻言,僵在了那里,疑惑而又心疼的望着她。
苏慕言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秦豫,哽咽道:“是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
秦豫一怔,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他试图上前安抚,可苏慕言抗拒他的靠近,她瞪着他,摇头,悲泣道:“别过来!别过来!”
“言言~”秦豫痛苦的唤她。
苏慕言摇头:“不要叫我,我不要听你叫我!”
秦豫绝望的看着她,嗓子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呼吸都不畅了。
“不是因为我摔倒,是你,是你害了他!”苏慕言紧紧地揪着胸前的衣襟,痛苦的说道:“你骗我吃饭,饭里却下了药。是你害了他,他那么小,那么乖,你为什么要害他~”
秦豫震惊的望着她,握紧了拳头,低吼道:“是谁告诉你的!”
苏慕言摇头:“我只问你是不是?除了你,谁敢如此大胆,在你的眼皮底下给我下药?”
秦豫慌乱的欲上前:“言言,你听我说——”
“别过来,我不听,我不听!你说的话都是骗人的,你骗我,你骗了我。你骗我慕云只是去历练,可他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你骗我不会伤害我的孩子,可暗地里却除掉了他,你骗我——你再也不是那个我认识的豫哥哥了,你把他杀了,你把豫哥哥杀了!”她发疯似的呐喊。
秦豫的心如死寂,浑身冰凉,她终究是不要他了么?她不要他了。
“言言,对不起,对不起,豫哥哥错了~”他在她的面前跪下,堂堂七尺男儿,曾经风光无限的太子殿下,竟在一个女人面前跪下。
他跪着向前,一把抱住苏慕言的双腿,泪眼婆娑的求她。
“言言,原谅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好不好?”
苏慕言被他紧紧地抱着,挣开不得,她弯着身子打他,拳头垂在他的背上。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不原谅你,永远不原谅你~”她哭着叫着,哭得声音嘶哑。这个混蛋,她那般信任他,曾经那般喜欢他,他竟如此伤她?他怎么可以?
云都宫变时,他走了,没带走她,留她在云都,被陆政折磨。那时她该恨他的,可她又恨不起来。她知道他有苦衷,他只是来不及带走她。那时她的房门外,早已被重兵把守,围的水泄不通,他带不走她。
可她还是有一点点的希冀,若是他能带走她多好?反正她留在云都,也救不了爹爹,救不了娘亲。他若带走她,她便不会被陆政强占,也不会慢慢的陷入陆政时冷时热的温情里。
秦豫紧紧地抱着她,任她打,任她发泄,不敢松开,生怕他若松开,她就消失不见了。
“你放开,放开我~”
“言言,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忘掉过去,豫哥哥带你走,我们寻一处世外桃源,过完余生。那些帝王梦,豫哥哥再也不要了。”
“我不跟你走,我恨你!我恨你!”苏慕言的拳头落在他的肩头,她已经没了力气,他若再不松开她,她便要昏过去了。
“好,恨吧,恨吧,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你恨我也没关系。”她恨他,不理他,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他们总会有机会。也许过些年,她做了母亲,他做了父亲,他们又会回到从前那样,那样亲密无间。
“你!我不会和你在一起,永远不会!”她恨他,那么可爱弱小的生命,他怎么下得了手?
秦豫不说话,仰着脸,抱上她纤细的腰身。苏慕言终究是挣扎的没了力气,软了身子,倒在他的身上。
秦豫起身,把苏慕言抱到床上,她闭着眼睛,嘴里还在念叨着他的错处。他沉默的听着,把她轻轻地放到床上,然后帮她盖好被子。
外面下过雨,夜晚倒有些凉爽。
秦豫守在苏慕言的身边,直到她念叨着睡熟了,他总算松了口气。安静的看着她,那么乖巧那么温婉的女孩,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怨气,又如此倔强?她是真的很爱那个孩子吧,爱进骨子里,连她都分不清,是不是因为陆政,因为那是陆政的骨血,所以她才——
秦豫的视线离开床上的女孩,他环视了一下屋内,思忖着苏慕言的事。
是谁告诉她的呢?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除了太医和她屋内的几个丫鬟。这几个人都是跟着他从云都逃出来的,对他忠心耿耿,否则他也不会让他们来照顾苏慕言了。
眯着眼,想着背后那居心叵测的人,他的手指不知不觉的捏成了拳。
外面的侍卫小声的叫他,秦豫无奈的看了一眼苏慕言,不舍的离开。
陆政大军压境,虽还没开战,但气势上已经让荣川城人心惶惶了。秦豫亲率城内将士守卫荣川,全城戒备,一刻也不敢懈怠。
凌将军说:“陆政亲临,无非是为了一个女人,太子殿下不若把她交出去,换取一次出城的机会?”
秦豫闻言,眼神危险的眯起。又是这样的话?他们父女轮流来劝他割舍掉太子妃,就不怕他一怒之下,赐他们死罪?
凌将军见秦豫不为所动,单膝下跪,后面的将士也跟着跪下。
“太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再迟疑下去,怕是连命都没了。”凌将军态度恳切,因为着急眼睛血红。
秦豫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叹道:“大丈夫何惧一死,你们以为陆政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放过我吗?身为帝王,他必要斩草除根。”
“殿下,若那陆政只想让我们死,就不会驻扎在城外,按兵不动。若不是有所顾忌,他的精兵良将怕是早就攻破荣川,血洗山河了!”
“周将军说的没错,殿下,陆政有所顾虑,所以才迟迟按兵不动。”
秦豫冷笑:“那又如何,即便死了,有太子妃陪着,我也不惧。你们若是怕死,就此离开,我不会怪你们。人各有志,短短数秋,不该都死在荣川。”
“殿下,我等既已经追随你,又岂是贪生怕死?只是若这般败了,实在不甘心——”
“我意已决,你们若是留下,就好好守城,不惧生死,与荣川共存亡。若是有其他想法,就速速离开,我也不阻拦。”秦豫沉声道。
“殿下~”
第64章 两军对峙
凌氏父女说的没错,陆政大军压境,却迟迟不发,的确是为一个女人。
杀人很容易,只要陆政一声令下,不出几日,荣川便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只是陆政迟迟不下攻城命令,将士们也只能守在城外,隐忍不发。
“左统领,我们什么时候能攻城?”一些副将早已按奈不住,偷偷询问左忠。
左忠摇头,说道:“等命令。”
“皇上怎么想的?难道真要因为苏姑娘而受制于人?”
左忠闻言,眼神忽然一冷,沉声道:“李将军,还是莫要背后议论主上的好。”
那人闻言,吓得急忙闭了嘴,再也没人敢多言半句。
大帐内,郑书敖与陆政正在下棋,郑书敖频频走神,陆政挑眉,扔下棋子,漫不经心道:“说吧,有什么心事?”
郑书敖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
陆政冷喝:“话不说清楚,这盘棋恐怕也下不下去了。”
郑书敖闻言,盯着棋盘呆了几秒,轻叹道:“这荣川城近在咫尺,我们却迟而不发,将士们恐心里疑惑。”
“连你也这般认为?”陆政轻笑:“你也认为我们该攻城?”
郑书敖摇头:“不,也许有更好的法子。”
陆政点头,轻嗤道:“秦豫那人虽优柔寡断,倒是个痴情的。朕若直接找他要人,他怕是宁可鱼死网破,也不会把言言还给朕。朕舍不得她死,她若死了,朕守着这江山又有何用?”
郑书敖怅然道:“皇上又何尝不是痴情种。”
陆政轻笑:“作为男人,这一生除了征伐天下,能为心爱的女人奋不顾身一次,也值了。”只可惜,纵使他为她错失了天下,她也未必会记得他的好。在她的心里,他总是十恶不赦的。
“臣去找秦豫谈,或许——”郑书敖觉得若是秦豫真爱慕言,定会舍不得她死。
陆政摆手:“不,不要找秦豫。找凌静,告诉他,若想求得喘息的机会,就把苏慕言送回来。”
“凌静?”
陆政点头:“他比秦豫知轻重。”
……
凌将军果然比秦豫更理智,郑书敖说了:若是三日内苏慕言平安回来,大军便撤离荣川百公里外。若是秦豫再执迷不悟,铁骑压境,荣川便是末日。
凌将军望着面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方始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受了胁迫,也只能咽了。
这事和秦豫说,秦豫自是不会同意,所以凌将军并未和秦豫商议,而是私自做了主张。
凌落再次来看苏慕言,依然被拦在门外。只是凌落也带了人,双方僵持,凌落道:“外面敌人大军压境,你们若不想死就放我进去,否则误了时辰,别说你们,就连太子殿下的命都保不住。”
门口的侍卫愣了一下,半信半疑的望着她。凌落拿出父亲给的令牌,沉声道:“让开。”
苏慕言自从前几日同秦豫争吵过后,便再也没见过他。屋内两个丫鬟一直盯着她,仿佛看犯人一样看着她。苏慕言心里难受,常常哭泣,丫鬟们也不懂得劝,只等到她哭累了给她擦洗脸蛋,喂汤喂水。
凌落闯进来,两个丫鬟也吓了一跳,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凌落带来的人请了出去。
“慕言,你跟我走。”
“去哪里?”苏慕言警觉的望着凌落的身后,她的身后站着几个身穿盔甲的士兵。
“我带你离开这里。”到底是心虚,凌落并不敢看她的眼睛。
“回郦都吗?”苏慕言问。
凌落摇摇头,嗫嚅道:“城外大军压境,陆政遣人和爹爹说:要你。”说着声音低了下去,移开了目光。
苏慕言闻言,蹙了眉心。她站在房间内,形单影只,不管走到哪里,她都是一个人。她的生活不由自己,任人摆布。
凌落上前两步,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两眼是无助的乞求。
“慕言,求你,若是过了今日陆政见不到你,怕是要下令攻城。到时整个荣川,怕是要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苏慕言闻言,身子轻颤了下,面上却故作平静道:“与我何干?”
“慕言,我知道你心善,见不得流血牺牲。你自小连兔子都舍不得伤害,更何况人呢?”
“人总会变得,小时候太傻,不懂得适者生存的道理,现在长大了,即便懂得也晚了。我不是救世主,无法普度众生。”
“慕言,你是的,你是荣川的救世主,荣川的观音娘娘。我求你,代替整个荣川的将士求你,求你回到陆政身边,免去这一场杀戮。”
“太子妃娘娘,求您开恩。”凌落的身后,侍卫和婢女都跪了下来。
苏慕言流了泪,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打仗是男人的事,我一个女儿家,又懂什么。”
“慕言,看在荣川几万将士的份上,你就委屈一下自己,回到他身边,只要他撤兵,我们就有救了。”
苏慕言幽幽的冷笑:“你放我走,他会饶过你么?”
凌落想到秦豫阴郁的眼神,有片刻的失神。
“若是能救他,我死而无憾。”
苏慕言痴痴地笑道:“落落,你真是傻,他待你并不好,你却为了他什么都不顾。”
凌落苦笑:“慕言,你爱过一个人吗?你若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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