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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妆染天下-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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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便也离开了这里。

    这一日,名扬四国的聂家本居中,烈火燃烧了整整一晚,晕染了长安城的整片天空。

    有人想要去救火,却是根本冲不进去。

    就这样,屹立在长安城几代的聂家,消失地悄无声息,正如当年那一夜之间便全军覆没的聂家军,永远地消失在了长安城中。

    只是这一次,所有人都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一个永安将军在多年之后带着聂家之名归来,继续守护这片土地。

    不过,怕是不能了吧。

    永安将军最后,还是只要了这么一个将军的职位,拒不接受新皇赐予的郡主封号和所有的赏赐,同时,她也拒绝了所有百姓和官员希望她留下来的请求,孤身一人离开了长安。

    终究,聂家的将星,聂家所向披靡的聂家军,也是慢慢在历史的长河中消失,可是,他们所有的故事都被史书工笔所记,留给后人一个传说。

    但是,史书上的那些,又有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却是无人知晓了。

    聂音落知道聂家已然化为了一片灰烬,可是她却是已经不在乎了。

    尘归尘,土归土。既然每个聂家人都是干干净净地来到这个尘世的,那么也便让他们干干净净地走吧。

    守护这么一片土地真的太累,就这样让聂家永远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吧。从此以后,每一个聂家人都是为了自己而活,而不会再顶着将星之名按照别人早已规划好的路走,这,也是历代聂家人的心愿吧。

    “子卿,我找回了紫髓筱荷,就差最后的那样东西了,是不是,终有一日,你定是可以醒过来?”

    聂音落拉开宋临照的棺盖,右手抚上了他的脸颊,眼中尽是眷恋和哀伤。

    “子卿,还有一个月我就要去与聂音灏做个了断了,他害了你,害了我,也害过恒儿,害了至少百万宋国人,我不能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可是,我心里真的好难受,我们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子卿,你听,是杜鹃鸟的叫声,在我们那里,它不是还叫子规吗?一生所泣,只为归去,可是如今,我却是无处可归了。”

    聂音落说到这里,终于是有泪簌簌落下。

    归去来兮,昨非今是,旧菊都荒,新松老矣,吾年今已如此。

    归去来兮,忘我忘世,草木欣荣,幽人感此,吾生行且休矣。

    归去来兮,你何时可以归来?我又何时可以与你一同归去?

    白发越来越多了,聂音落知道,再这么下去,或许等不到宋临照醒来,她的一头青丝便会尽数成白。

    只是,她也是不在意了。

    “子卿,你一定要早点醒过来,不要等到我老的时候,可好?”

    宋临照依旧是不可能回答她,聂音落也不失望,把棺盖盖上之后,留恋地看了一眼,便离开了。

    如今她以长发及腰,那么子卿归来的日子,怕是也应该不远了吧?

    握了握手中的紫微枪,聂音落终是离开了沧獠山,提前前往那个她执念已久的岐陵,当然,还有祁连山。

    一月之后。

    聂音灏来到祁连山的时候已近黄昏,看着站在祁连山顶上一身红衣的聂音落,他突然就明白了那个梦。

    那个在他还固执地认为自己是无殷的时候的那一场梦,两个红衣男女,各执一枪,相对而立,似乎是彼此命中注定的敌人一般。

    只是,他却是在想起自己的身份之后忘记了那场梦的结局。

    即便如此,他现在面临这样的场景,却是根本没有办法安慰自己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因为这一切都是那么地真实,那么地,让人心伤。

    他不是没有想过把所有事情都跟她解释清楚,可是在看到她的决绝之后,却是已经不打算再解释了。

    有什么好解释的呢?做了就是做了,他害了聂恒,害了她,害了她最爱的人,害了百万宋国人,即便是有天大的理由,也终是无甚用处了。

    记忆中那个年纪尚小,却是有些成熟得过分的孩子,他的小丫头,此刻终于是长大了。只是,他错过了她长大的过程,也丧失了陪着她变老的机会。

    终究,他们还是应了关于聂家的预言,聂家若有兄妹降生,两者必然一生一死,成为宿敌。

    父亲和聂蕤是这样,他和他的小丫头,也终于变成了这样。

    聂家是玄隐帝君的后代,却是不知受了什么样的诅咒,竟然世世代代都是血脉中的男女不能共存,这样的结局,怕是所有起初最是亲密无间的兄妹在一开始都未曾想到过的吧。

    聂音落这么想着,然后便看到了提着紫微枪的聂音灏向着她的方向缓缓走来。

    他一如既往,每次在面对她的时候都会穿那一身红衣,连上面的绣法和金线都是与那天他们离开聂家的时候一模一样。

    而她,亦是穿起了平常基本不会穿的红衣,正是那日抢亲之时穿的衣服,也恰好是当年他们两人还小的时候,聂音灏特意让曦雲给她绣的那一件。只不过,这一件比当初的大了一些而已。

    “你来了。”

    聂音落看了他一眼,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是终究还是化为了这样的一句,如同普通的打招呼一般的话。

    聂音灏看了她一眼,只是轻声叹了口气。面上表情依旧无波心中却是早已泛起了滔天巨浪。

    聂音落看着他的样子,看着那熟悉的红衣,突然就笑了起来。

    “你知道那个天下的预言吗?”

    聂音灏的心被她的笑声猛地刺激得一痛,却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是那个‘破军天狼,将帅成双。四国共商,天下无梁’。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聂音灏的声音在最后的时候低了下来,的确,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为破军,她为天狼,两人都是注定的将星,却是此刻成双,自然只能留一人。

    而那“四国共商”指的便是他们聂家全灭之事,确实是四国人都参与了的。“天下无梁”,怕是指的就是赵苻吧,自那场仗后,所有拥有东梁血脉的人都被他们找了出来,一个没留。东梁再无后人,自然便是“天下无梁”。

    两人就这样站在祁连山顶,红衣似血,染遍天涯。


第一百七十九章 往事消,情意断

    “破军天狼,将帅成双。”聂音落缓缓念出这几个字,倏尔大笑起来,眼前的男子,容貌尽毁,眼前的男子,终于又换上了这一身她熟悉无比的红衣,可是,他们,真的回不去了。

    十年了,她是血染黄沙的永安将军,他是夜国的不败战神,那般的宿命在他们身上应验,聂家的兄妹,从来都只能活一个人。

    聂音落终于不再压抑自己,把压抑了许久的感情都倾泻了出来。或许是因为在她面前的是聂音灏,或许是因为,她真的压抑太久了,想要发泄出来罢了。

    “三哥,这是我最后叫你一声三哥。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一起上学堂,一起习武,我什么都不会,你说有你护着我,我什么都不需要会。

    可是后来你消失了,没有人护着我了,我一个人担起聂家的责任,我学兵法,我学谋略,我伤痕满身,我宁愿孤老终生,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根本不想学那些东西,我根本不想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啊。”

    聂音落说着说着便已带上哭腔,聂音灏也是被她这突然的情绪爆发给惊住了,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似是想要像小时候一样揉一揉她的头发安慰她,可是却是在伸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间想起了他们两人现在的情状,那句“小丫头,有我在啊”便是怎么都说不出来了,而他的手,也只能徒然放下。

    聂音落仿佛根本没看到他的小动作,继续说道,“你知道吗,第一眼见你的时候我便感觉到了那无与伦比的熟悉之感,后来见到你第一次使用聂家枪法的时候,我就知道即便你还没恢复记忆,你也一定就是我的三哥了,除了聂家三子聂音灏,这世上还有谁能把聂家枪法悟出精髓?还有谁能把兵法运用的那么娴熟?

    可是你不认得我,你骗了我,你亲手把我推入深渊,让我无法翻身,让我成为宋国百姓人人唾骂的卖国贼,让我用我与最爱的人的记忆换来的武功功亏一篑,让我差点成为残疾,让我的人生了无希望。

    那个时候我骗自己你不是我三哥,我三哥怎么可能这么对我,我家的那个死妖孽可是一向最爱欺负我但也从来不会真的欺负我的人啊,他怎么可能这么对我。那时我多庆幸啊,你没有承认你是聂音灏。”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永以为好也。

    子卿他确实做到了,直到他死前的那一刻,他都一直在我身边。你知道吗,这十年,如果没有他陪着我,我早就撑不下去了。可是,是你害死了他,你害死了我最爱的人,你是我三哥啊,你是我三哥啊,他,是你最疼爱的妹妹的夫君啊。”

    聂音落说到这里,眼眶中的泪水终于落下,这天下,还是四国未变,似乎这些年的暗潮汹涌,阴私算计都没有对局势造成任何影响,可是她知道,终究还是变了的。

    抹去眼泪,再转身的时候,她扯下了一直戴在身上的平安符,当着聂音灏的面把它扔入了万丈深渊,“聂音灏,辅国公三子,天生将星,有大将之风,帝怜起英年早逝,追封荣安侯。聂音灏这个名字,只能这样记在史书上了,至于你,根本不配姓聂。”

    聂音灏听到这话,踉跄了一步,右手捂上自己的胸口,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痛,手中的紫微枪早已放下,双眼也已被泪水模糊一片。

    那平安符,是他们当年一起求来的,他的那块给了落儿,落儿的那块给了他,他还记得当年落儿不过刚到他腰间,他年纪也不大,山上的枫叶正红,落儿走累了,非要让他背她,他假装耐不住她的恳求实则心里十分愿意地背着她走了一路。

    她在他背上说,就算以后他们两个成亲之后,她也不会让她的夫君这么背着她,而他也不许这么背他未来的妻子,他笑着答应了。

    可是后来,他背过别人,她也被人背过,曾经最亲密无间的兄妹,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从此决裂,永生陌路。

    “站起来,无殷,我们最后做个了断吧。”无殷,呵呵,无殷,这个他叫了十年的名字,为何从她的口中说出来是那么讽刺?

    是啊,他早就没资格再做聂家人了,他帮着别的国家打得宋国七零八落,他害得自己妹妹失去一切,他背叛了他原本打算奉献出自己一生的国家,他伤害了全家人最疼爱的妹妹,他差点害死聂家的唯一血脉,他还有什么资格姓聂?

    他的确不想再战,可是看着聂音落眼中的执着,他却是知道这一战是非战不可,拿起掉在地上的紫微枪,站了起来。不知是谁先动的手,这一战,就战了两个时辰之久,两人内力早已耗光,但不愧是当年最为亲密的兄妹,也不愧是在战场上彼此唯一的对手,他们都知道对方下一步要出什么招,而自己,又会如何破。

    直到最后,两把一模一样的枪同时抵在对方心口,却都刺不下去。聂音灏看着不过二十七岁却已鬓生白发的妹妹,心中更疼。

    手一松,紫微枪落地,“小丫头,让我最后叫你一次小丫头,动手吧。如果来生你还愿意做我妹妹,我一定会好好护着你,不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这辈子,是我对不住你,是我给聂家抹黑了,是我,不配姓聂。”

    聂音灏说着说着,就闭上了双眼,眼前是长安的无忧和繁华,是每天与家人在一起的温馨快乐,是聂家军的训练和比试,那时,他是聂音灏,他有着大好的前程,他有着疼爱他的父兄,他也有一个全心依赖他的妹妹,他还有着信仰,可是如今,他什么都没有了。

    等了许久,聂音落都没有动手,聂音灏睁开眼睛,就见聂音落已经收起了手中长枪,“你死了,又能换回来什么呢?是宋国百姓百万人的性命,还是能让子卿醒过来陪我一生?既然都做不到,那你就好好活着吧,活着,看着这满目疮痍的江山,看着这战乱之后的天下。无殷,从此之后,你,只是无殷。”

    聂音落看了他一眼,忽视了他眼中的不可置信,“割袍断义,我不愿为你浪费我这件衣服,只是,无殷你记住,我们永远不可能再做兄妹。

    此后生生世世,碧落黄泉,永不相见。今日情意断绝,这一生,就这样吧。”

    聂音落捡起地上的紫微枪,“这是我聂家的枪,以后,所有与聂家有关的东西,你都不许再用,否则,天涯海角,我当真会与你不死不休。”

    聂音落说完,再也没有看聂音灏一眼,径自离开了。

    那个两人都梦到过的画面,那个他们都努力想要忘记的画面,却是在这一刻终于成真。

    此后生生世世,碧落黄泉,永不相见。

    没人知道,聂音落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的感觉,此时她心中正在滴血,也没人知道,刚才那一枪差点刺入他心脏的时候她的手抖成了什么样子,她终究不忍心,她没办法让这个宠着她长到十一岁最后也是因为她才会被人利用十多年的男子死在她的手里。

    那张妖孽至极的脸如今已经面目全非,正如他们之间的情意,到底,他不再是那个一身红衣潇洒肆意的聂家三子了,她也不是那个孤傲清冷却会对他撒娇的妹妹了,终究,只能陌路。

    聂音灏,生生世世,我们都不要再有任何关系了,就这样,两两相忘,再不相见吧。聂音落一步一步地离开,抓着两把长枪的手也越来越紧。

    直到终于到了一个她确定聂音灏不会见到的地方停了下来,把这两把一模一样的枪放在了地上,他们从未一起练过枪法,可是却都是对方最后一次用枪所战的人,以后,便让这两把枪就这么待在这里吧,至少,还有个相伴之物。

    聂音灏看着聂音落的背影一点一点离开他的视线,直到终于不见,他不禁想起当年他把雪驹给她让她快逃时的情景,那时候他看到她离开他视线的时候是多么开心啊,只觉得他就算是死了,但是保护好了落儿,也值得了。

    可是这时,他只觉得心中无比痛苦,她是真的不愿原谅他了,不,这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她已经根本没有办法面对他了吧,所以才会说,碧落黄泉,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聂音灏任由泪水划过脸颊,早已不知今夕何夕。印象中那个自小成熟但却会对他撒娇的小丫头长大了,可是她却不肯认他这个哥哥了。

    他小时候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她长大的样子,还想过等她出嫁的时候一定要跟大哥他们打一架争取背落儿上花轿的权利,可是现在,他连她的哥哥都不是了。他甚至连聂家人都不是了。

    兜兜转转一生,他到底做了些什么?聂音灏就这样呆坐着,痴痴地望向长安的方向,他会活着,用余下的一生来为自己赎罪,长安,他最想回去却永远都回不去了的地方,只能遥望。

    二十年前的长安城中,有一个紫衣小丫头拽着身边红衣小男孩的手,对着街上的花灯挑花了眼,那小男孩一副“我没有这么丢脸的妹妹”的样子,拽着那个女孩就走,可是最后在那个女孩装作生气的眼神中假装无奈把那盏最大最漂亮的花灯买了下来,递到了这女孩的手中,看着这女孩笑的开心的样子,习惯性地揉了揉那女孩的头发,在她一脸威胁的表情下不在意地撇撇嘴,然后也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笑了。

    二十年后,他们成了战场上的宿敌,他不记得她,她不想相信那是他,终于,一切成空,天涯不见。


第一百八十章 雪满头,共白首

    聂音落终于还是回了沧獠山。

    她终于只是聂音落,只是他的洛落了,可是为何,心这么疼呢?

    聂恒从远处跑来的时候,就见到她孤身一人待在那个山洞外,那身上浓浓的悲伤已经要溢出来了一样,看见从来坚强的姑姑这般模样,他也是不禁鼻子一酸,但还是忍住了眼眶中已经酝酿出来的泪水。

    “恒儿,你怎么来了?”

    “姑姑……”聂恒看着面上尽是疲惫风霜的聂音落,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原本想要让姑姑搬去与他住在一起,可是见姑姑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不会答应。别的地方没有办法存放水晶棺,而姑丈也只有在水晶棺里,才能保持最后一丝气息活着,姑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呢?

    聂音落仿佛知道他的意思,摇了摇头,“恒儿,你会有与聂家人不一样的人生,你的这一生都是你自己的,只要你想,这天下也未必不会落入你的手中,可是姑姑不一样,姑姑的前半辈子都在为聂家而活,为宋国而活,我的人生从来都不是我的,最后还失去了子卿。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但我知道,我的后半辈子都不会再离开他,无论他能不能醒过来,我都不会。恒儿,回去吧,昭梺山是个好地方,我还记得,那里的晚霞美得让人心醉,你选择那里,也是不错的。”

    聂恒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还记得他还是个小肉球的时候,姑姑是那样地疼爱他,无论他闯了什么祸她都不会对他发火,只会温柔地跟他讲道理,那时候他多庆幸啊,有这样一个姑姑疼他。

    可是后来他在姑姑看向姑父的眼中发现了一种不一样的光彩,那时他还不明白那样的光彩代表什么,只是敏感地觉得他的姑姑要被人抢走了,所以他不断地跟他作对,甚至希望过有一天那个名为宋临照的家伙不在就好了。可是那个家伙真的不在了的时候,他却发现他根本高兴不起来。

    这些年姑姑一直忙于战事,有些时候根本无法顾及到他,可是宋临照却是在每次他有什么情况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知道,而且还经常给他送礼物,每次给他送的礼物还都是他最需要的。

    后来他才知道宋临照其实时时关注着他的情况,一旦他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他都会第一时间知道,然后动用碧落宫的势力给他寻来。在看到他倒在他面前了无声息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他还没有如愿在天下人面前宣布他已经把姑姑娶了回去,他怎么忍心死?

    可是在他在看到一同倒下的姑姑时,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用那样的方法让姑姑活了过来,可是他却是只能这般成为一个活死人。

    他从来不知道,那个可以为他姑姑撑起一片安然之地的男子也会有这样无能为力的时候,可是,终究,他们也只能这样看着,而已。

    聂恒也是不想再多说什么。他本是想要告诉聂音落他已经把昭梺山上的那个隐世之族完全掌握在了手中,可是如今却是没有必要了。

    因为现在的聂音落,再与聂音灏了断了一切之后,她的整颗心里,便只剩下了宋临照。其他人,想必她也不会关心了吧。

    聂恒没有待太久,只是片刻便要走了,要走的时候,聂恒说了这辈子对聂音落说的最后一句话,“取音为左,以召为右,得姓为韶,从此以后,天下再无聂家,只有昭梺山,韶家。”

    聂音落猛地抬头看他,恍惚间发现这个站在她面前,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她护着的孩子了,而是一个真正有承担的男人了。“好,一切随你。恒儿,以后,不要再来了。”

    话音一落,两人就同时运起凌云步,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走去。此时聂音落尚且不知,昭梺山韶家,会成为这片大陆上的又一个千年大族,聂恒也不知,这一别,当真是再也未曾相见。

    十年后。

    聂音落已经找百屠鹤找了整整十年,这片天域大陆,她可以说是完全地走遍了,可是却已经没了百屠鹤的影子。

    她已经三十八岁了,她的头发早已完全变白,她的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可是,那寄托了她全部希望的百屠鹤,究竟在哪里?

    她去了一趟占星楼,得到的答案是百屠鹤根本就不存在。起初她并不信,可是现在,她却是不得不信。

    以她的本事,再加上离开了宋国的姚深他们,再加上碧落宫的人,若是这百屠鹤真的存在,她又怎么可能整整十年都一点消息都没有?

    此时正是初雪,聂音落站在沧獠山的那个山洞中,看着宋临照睡在水晶棺中的侧脸,慢慢地蹲了下来,右手抚上他的脸颊,如同在抚摸着她最珍视的东西,“子卿,我回来了。我是洛落,是只属于你的落落啊。你为什么还不肯醒过来呢?”

    聂音落想到他那些年无论发生什么都对她不离不弃的样子,想到他即便是被金丝蛊控制也不肯伤她一分一毫的模样,心中疼痛更甚。

    两行清泪从她的眼眶中滑落,恰好落在了宋临照的脸上。宋临照却没有办法再像以前一样把她拥入怀中,心疼地把她脸上的泪水擦去了,他只能这样无知无觉地躺着,而她,也只能这样守着他。

    “子卿,是不是你一直在怪我没有记起你,所以不肯醒来呢?现在我想起来了啊,你也睡了这么十年了,总该消气了吧。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聂音落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你忘记了吗?你答应我的,永以为好也,永以为好啊,你怎么能就这样睡下去?我们的累世姻缘,连这一世的永以为好都换不来吗?”

    “子卿,我还是喜欢叫你子卿,因为这个名字只有我一个人叫,其他人都不知道,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不是吗?无论是孟舒卿,还是宋临照,都有太多人知道了,我不喜欢,这么多年都是这么叫下来了,以后,我也只叫你子卿好不好?呵,你怎么会不答应呢,只要是我的要求,你从来就没有不答应的时候。”聂音落说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她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哭过了,她一直是世人眼中巾帼不让须眉的永安将军,沙场十年,给她留下了多少生前身后名,可是谁又知道,她从来都不喜欢杀人,不喜欢兵法,不喜欢在战场上提起的那把紫微枪。

    只有他,只有他明白她的一切,他不止一次地把她抱在怀中,无声地给她依靠,她也贪恋着那样的温暖,可是如今,她不再是宋国的永安郡主,不再是那个名满天下的巾帼女将,她只是他的妻子,她一直等着他醒过来与她白头,可是,她已白头,他却是始终不肯醒。

    十年了啊,她已经老了,他怎么还是不肯醒呢?

    “子卿,你看,又下雪了。你不是说,等我们把恒儿救回来,正好能赶上这边的第一场雪,我们可以一起赏雪,一起煮梅饮茶,你还会给我做我最喜欢的芙蓉酪酥,可是这雪已经下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不给我做芙蓉酪酥呢?吃了这么多年你做的,我早就吃不下去别人的了啊,子卿,你怎么能骗我呢?”

    聂音落的哭声终于止住了,把宋临照从水晶棺中拉了出来,将他的手臂搭在她的肩上,一手扶在他的腰间,就把他带出了这山洞。“子卿,你看,这次的雪下得真的挺大的是不是?”聂音落一边说着,一边扶着他就这样漫步在雪中,虽然只是在洞口,却也来来回回走了不知多少圈。

    天边的雪花簌簌落下,落到了他们的头发上,把他们的头发染得雪白。聂音落突然就笑了,“霜雪落满头,也算到白首,子卿,我们真的走到白首了是不是?”

    他就在她身边,却是整整十年都没有给过她回应,连梦中,都是一直没有出现他的身影。聂音落只觉得,若不是还有那个百屠鹤的希望,她早就已经疯了。

    而如今,在知道百屠鹤真的不存在的时候,她便是已经疯了。

    把宋临照搬回水晶棺中,看着他依旧毫无反应的脸,她也是爬了进去。

    “子卿,就这样吧,就这样让我一直陪着你吧。我已经毫无牵挂了。”聂音落把自己埋入他的怀中,感觉到他的怀抱不如往日温暖,又有些忍不住眼中的泪水。

    “子卿,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啊,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可再也不能离开我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对吧?”

    “天未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我心中的千千结,如今只剩下你,今生,来世,生生世世,也都只会有你。若是真有来生的话,这一次,让我去找你,我一定不会再忘记你了,也不会找不到你,你,是愿意等我的吧?”

    “子卿,你还记得这簪子吗?这是你第一次为我绾发的时候送给我的,虽然断了,但我还是把它找回来了,可是这么久,我也还是不会自己绾发,下辈子,你继续帮我绾发可好?”

    “不对,不止是绾发,你还要给我做芙蓉酪酥,还要给我暖床,不许拒绝,我下辈子长途跋涉去找你一定会又累又饿,这么点要求你必须要满足。”

    聂音落说到这里闭上了双眼,“子卿,算了,我还是什么都不让你做了,你只要告诉我,你究竟还会不会醒来就行了,这不难吧?”

    良久,宋临照还是没有丝毫动静,聂音落睁开一下双眼,复又阖上,“子卿,我真的累了。”

    闭上眼的那一刻,聂音落仿佛听到了宋临照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落落,我回来了。”

    只是她却不知,这一声,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霜雪已满头,可算是白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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