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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生莲:六宫无妃-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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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宏用手理着她的长发,却并不说话。
冯妙沉默片刻,重新拿起那份口供继续读下去。后面的一段倒是很有些令人惊奇,那些慕容后人躲避官兵围捕,竟然全靠一个在酒馆里卖唱的歌女。有一位年轻、俊秀的男子,时常会到小酒馆里来听曲,从不说话,却总是坐在固定的位置上,打赏也很大方。看他的衣着,很像是守卫宫闱的羽林侍卫。
羽林侍卫白天和夜里都要巡逻,十分辛苦,因此每三天就能休息一天,跟普通的朝中官员不一样。那男子也就每三天都来一次,如果他哪次没有按时来,便说明宫中正在调集羽林侍卫,有特殊的任务安排,慕容氏的后人就会分散躲藏起来。有时候只是虚惊一场,可是凭借这样的小心谨慎,他们也顺利躲过了于烈的几次抓捕。小心谨慎,几乎已经成了他们的一种本能。
元宏听了皱眉摇头:“这人并没有违反军纪,也没有泄露秘密,但却实实在在地帮了慕容氏的人逃脱,如果不严加处置,恐怕日后人人都可以用一句‘不小心’来逃脱罪责。”
冯妙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只是心里有些替这年轻的羽林侍卫不值,或许他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底层兵卒,偶然间看见了酒馆里卖唱的姑娘,便生出了一点连自己都说不清的情愫,这才每三天都去远远地看她一眼。
她提笔斟酌片刻,才替元宏拟定了旨意,让领军将军于烈去调查这件事,并且严加处置。元宏点头赞许:“这样安排很好,妙儿,这些事情你已经处理得越来越娴熟了。”
于烈悄悄带人去那间小酒馆看了几次,很快便确定了那名男子的身份,可一切查证之后,他反倒万分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他思前想后,只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写成密折,直接送进澄阳宫。
冯妙看见密折上的文字和画像,一颗心直往看不见底的深渊沉去,按照于烈的描述,那名每三天去一次小酒馆的男子,正是她的弟弟冯夙。于烈还附上了一幅卖唱歌女的画像,她的眉眼五官算不得极美,只是那种似笑非笑地斜挑着眉眼看人的样子,实在有几分肖似六公主元瑶。冯夙痴迷元瑶,却一再被她拒绝,便在这个歌女身上,寄托几分聊以自慰的想象。
元宏也大吃一惊,没想到世间竟真会有这么巧的事,他想要严厉处置的人,偏偏是他最不想动的人。上次丹杨王世子中毒身亡的事情过后,因为查清了与冯夙没有关系,元宏便仍旧叫他在羽林侍卫营里任职,只是不再让他到御前侍奉,免得太过惹人注意。他的本意,也是想叫冯夙跟同龄的兵卒在一起,多沾染些豪爽气概。
“你这个夙弟,迟早要把朕活活气死,”元宏揉着额角说话,“朕相信他没有坏心,也相信他绝不想做什么不轨的事情,可每次事情的结果,都这么让朕无话可说……”
冯妙有心想替夙弟求情,却怎么都开不了口,给于烈的旨意,还是她亲自拟定的,想来想去,她只能对元宏说:“这件事的确是夙弟有错,又被于烈将军给查出来了,就请皇上下旨,免去夙弟在羽林侍卫营中的职位,先关押起来待罪吧。”
元宏捏一捏她的手说:“难为你了,妙儿……”两人的心结打开后,他曾听冯妙说过,当年是为了替弟弟要个爵位,才想要位列三夫人的,自然知道这个弟弟在冯妙心中有多重要。说出这样的话,对她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喜爱这颗柔软的心,却不得不亲自教她,如何硬起心肠。
“朕对冯夙的偏爱,朝中多少都知道一些,”元宏拿捏着词语说,“如果由朕来下旨,无论是轻是重,都会有人觉得不公平。朕想叫于烈自己去决定该如何处置,他原本就掌管羽林侍卫营,这事情又是他查出来的,轻了或是重了,别人都没什么话说。”
冯妙握笔的手都在抖,于烈治下严苛是出了名的,夙弟落在他手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她把笔放下,低头说道:“我知道皇上是在教我,可是这一次……我真的落不了笔,请皇上直接下旨吧,我……”
元宏也不想太过逼迫她,叫内官进来传了一道口谕,把这事情交给于烈处置。
于烈倒也很会拿捏分寸,第二天便来回禀,已经将冯夙关押起来,派人慢慢审问。冯妙知道,这种例行的审问不会让人吃太多苦头,如果问不出什么新的罪状来,于烈就会酌情定一个罪名发落。
她很想去看看夙弟,让他不用担心害怕,可是终究还是忍住了,她不可能一辈子护着夙弟,他迟早要娶妻生子、自立门户。她知道元宏说的是对的,应该让夙弟吃些苦头了,一个男子,老是这样天真不解事,实在是不行的。
道理是这样的道理,可心里总还是有几分过不去,因为想着这件事,冯妙的咳喘病症又加重了几分。高清欢再来送药时,仍旧还是不说话,碧绿色的双眸里却带上了几分嘲讽的笑意。那种神情,就像是在无声地说,他早就知道会这样,就算冯妙成了皇后、成了元宏唯一的妻子,在情感与帝业发生冲突时,元宏还是会选择帝业,帝王永远都是心硬血冷的人。
那种眼神让冯妙不快,她只能深深地看向元怀清浅得毫无杂质的碧色双眸,寻找片刻的安宁。只有孩子才能内心纯净无暇,长大的人,想要用一双手抓住的东西太多。
因为她的病反反复复,总也不见好,元宏便下令,命人在龙门山开凿一处洞窟,将他的冯妙的画像,都当做供养人雕凿在石壁上。有不少宗室贵胄都在龙门山开凿佛像祈福,半边山崖上,几乎快要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洞窟。冯妙极力想要劝阻,雕凿壁画不像开凿洞窟佛像那样费时费力,却也需要一笔不小的开销。
元宏只安慰她不必担心,他从前并不大相信这些虚无的说法,只有那一次,他在平城皇宫的小佛堂里跪了整夜,希望妙儿辛苦生下的孩子,能是他的骨血,也许是祈求起了作用,冯妙没有受辱,怀儿的的确确是他的孩子。他捏着冯妙小巧的耳垂说:“有些事情,单凭人的努力做不了什么,倒不如试试诚心祈求。你看那些每天在寺庙里烧香磕头的人,说不定他们的内心比多少贵胄宗亲都更满足,因为他们至少还有一个心愿可以盼望。”
冯妙伏在他膝上问:“那皇上想祈求什么呢?我的喘症,已经用了不少药了,算不得人力不能及的事情。”
元宏搂住冯妙的纤细的腰身:“朕想留下这幅帝后礼佛图在世上,就算千百年过去,朕和你都已经变成一粒尘埃,仍然可以有人看见,这是大魏历史上迁都、南征的那个皇帝,还有他最心爱的女人!”
为了帮元宏节省国库的开销,冯妙也开始学着看些银钱进出。从前她和予星曾经想过养蚕织锦的方法,来帮他增加国库的收入。不过那时候冯妙并不需要管账目,只要督促予星把织成的丝锦卖个好价钱就行。真正要管起国库来,冯妙才知道,原来花钱比赚钱更难,要把有限的银两布帛,分配到一件比一件更重要的事上去,实在是一件叫人头疼的事。
但冯妙自有她自己的方法,只把整个大魏,当成从前的昌黎王府,想象自己是王府里的当家主母,给军队的钱粮,就好比给家丁护院的口粮的赏钱,扩建宫室,就如同修整府邸的宅院,治理水患、安抚灾民,就像是招待远道来投奔的亲戚……一切复杂的事情,都让她用最简单的思路解决了。
有时元宏看了,也笑着打趣她:“《道德经》里说过,治大国,若烹小鲜。你算是领会到了这句话的精髓。”
看多了洛阳城内的油米贵贱,冯妙渐渐发现了一件很值得注意的事。
☆、305、左右为难(二)
自从大魏迁都洛阳,这里几乎已经完全恢复了晋朝时的繁华景象,却比从前门阀士族的虚华浮夸更欣欣向荣。很多农户,都会把自家出产的桑麻拿到集市上,换回些别家的粟米果蔬。也有不少远走西域的商队,会带回些新奇有趣的玩意。甚至有商贾把南朝的特产,千里迢迢运送到洛阳来贩卖。
洛阳当地出产的东西,大多价格便宜,而外来的东西,却普遍比较昂贵。倒不是外来的东西就一定好,只是商队在路上的开销极大,要防山匪,走官道时偶尔也会遇到层层盘剥,运输的费用,反倒占了一大半。
可是就在最近一个月内,洛阳城内出现了不少叫卖银鱼的商贩。这种银鱼是南方湖泊里出产的,渔家从水里捞上来以后,先用盐腌渍后放在太阳下暴晒,做成方便保存的鱼干,再拿出来贩卖。洛阳城里的银鱼,起先价格还算公道,可后来卖家越来越多,价格就一路下跌,到最夸张的时候,一小捧粟米就能换回一大袋银鱼,足够三口之家吃上二十来天。
冯妙暗自留意了几次,觉得蹊跷,便派了几个小太监出去,扮成要买银鱼的普通百姓,跟贩卖银鱼的人攀谈。
小太监去了几次,便带回话来:“回禀昭仪娘娘,那些贩卖银鱼的人,大多是跟着运送货物的商队一起来的。有些是普通的渔民,还有些是惯常低买高卖的商人,都急着把手里的银鱼卖出去。”
冯妙听了越发觉得奇怪,银鱼这种东西十分常见,只要撒下渔网去捞,一年四季随时都能捞到,常见到根本不会有人想要囤积。可这种东西也很少会泛滥成灾,因为要一点点反复晒干,寻常农户家里一时做不出太多。她不由得问道:“远路辛苦,价格又压得极低,天底下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小太监低头答话:“我听这些人说,银鱼这种东西,原本没有多少人买,只是河里、湖里数量太多,渔网撒下去,经常会带上不少来,放回去太过可惜,就干脆晒干了拿出来卖。大概半年前开始,不知道什么缘故,银鱼的价格暴涨,市面上供不应求。再后来,南朝官府竟然出了告示,要求每家每户都要定期上交一定数量的银鱼,交不出来的,就要打一顿板子扔进牢里去。那些种米种麻的人家,只能继续出高价去向打渔的人家买。”
冯妙皱紧了眉头,仔细听着小太监的话。
“渔家日夜不停地下水捕捞,从前捞上一整网银鱼,只会觉得手气不好,那时候却完全相反,即使网住了原本值钱的大鱼,也会随手丢回去,只留下银鱼。原本在湖边靠修船、补网为生的人家,也都纷纷去捕捞银鱼,就好像那网里活蹦乱跳的,都是一个个银锭子似的。”小太监说得活灵活现,“突然有一天,所有捕上来的银鱼,官府都不要了,这么一来,市面上银鱼价格也跟着一跌再跌。这些渔民没有办法,只能求着这些商队,把银鱼带来洛阳贩卖。”
冯妙从手边的陶罐里抓了小银锭子出来,赏了那几个小太监,叫他们下去,心里却反反复复地想着这件事。她相信,越是重大的秘密,就越会藏在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里,银鱼的价格先涨得那么疯狂,又突然跌得那么离奇,背后一定有什么隐秘。
晚膳过后,元宏只带着贴身的玄衣卫离宫,去了李冲的府邸。李夫人辗转给他送口信来,说想到了一种新的治疗方法,值得试一试。李夫人从不会夸口自己的医术,她说值得试试的方法,一定已经很有把握。
冯妙一个人在澄阳宫里,把没有看完的奏表,继续拿出来慢慢翻看。可她心里想着元宏那边的情形,总是定不下心来,平常只要小半个时辰就能看完的奏表,这天竟然看了两个多时辰。
她把最后一本奏表合拢,叫内官进来拿出去,想着但愿李冲大人请来的人,能够治好元宏的病,就算治不好,能帮他减少些痛苦也是好的。
病……?!冯妙忽然心头一紧,在南朝的日子过得如流水一般快,那时她精神不济,好多事情后来都记不得了,可她猛然想起,萧鸾一直也在生病吃药,所用的药引正是银鱼。前前后后的线索联系起来,她隐约想明白了事情的真正原因。
殿门外传来内监急促却轻微的脚步声,朱漆大门缓缓打开,元宏裹着银丝锦缎大氅,从门外走进来,身上还带着些夜里的雾气,人却看起来心情很好。
冯妙快步跑过去,直扑进他怀里,急急地说:“皇上,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元宏张开双臂,把她紧紧裹在怀中,几乎跟她同时开口:“妙儿,朕有话要跟你说……”他眉梢眼角都带着些喜色,在他天长日久控制刻意控制情绪的习惯下,那喜色淡淡的,却直透进眼眸最深处去。
“那皇上先说吧。”冯妙踮起脚尖,替他解开身上的大氅,又拿过早已算着时间准备好的茶水,递进他手中。
在澄阳宫伺候的内监,早已经熟悉这对帝后的习惯,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合拢了殿门。元宏喝了口茶,才慢慢地说:“李冲请来的那位夫人今天对朕说,她可以重新配一副药方,替朕压住毒性的传播,再配合针灸,可以慢慢减少发病的次数,并且发病时也不会那么痛苦。除了不能像从前一样畅快地骑马射猎之外,她有七、八分的把握,能够让朕的身体与正常人无异!”
冯妙惊喜得说不出话来,她知道从前用的药都是在尽量帮助元宏排清余毒,可是这种毒性已经渗透进了他的血脉和脏腑,每次清毒稍稍见些效果,五脏六腑便跟着衰弱下去,可要是增加强健血脉的药物,毒性也会传播得更加快。看来这位神秘的医者,知道这毒没有可能完全清除,便干脆换了一种截然相反的思路,用药方和针灸,让元宏的气血和脏腑都进入类似熟睡的状态,连带着让那毒性也不再扩散。
“今天已经试了一次,效果很好,回来时朕还骑了马,虽然不能跑得太快,可是已经比从前好得多了。”元宏捧住她的面庞,“妙儿,只要诚心祈求、绝不放弃,一切难题都总会有办法解决的,朕依然可以有很多时间陪着你,看怀儿慢慢长大。”
冯妙定定地看着他神采飞扬的眉眼,轻声重复:“是,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她只觉得这一刻如梦似幻,连听来的话都那么不真实。元宏只是不能做太过激烈的事情而已,比起生离死别,这已经好得太多太多了。
她抬起一只手放到唇边,对着手背重重地咬下去,疼得发出一声轻呼,这才眉开眼笑地说:“不是梦……真的不是梦,但是这比我做过的任何一个梦都要好……”
元宏看见她傻乎乎的样子,好气又好笑地拉住她,揉着她手背上的牙印问:“你刚刚有什么事要跟朕说?”
冯妙这才想起,自己要说的那件事也很重要,赶忙把这些天洛阳城中有人贩卖银鱼的事讲给他听。元宏认真听着,一时却不明白她究竟要说什么,他知道冯妙这样郑重其事地拿出来说,一定是已经想通了背后的关窍。
“皇上,我在南朝时去过萧鸾的府邸,也进过他在宫中的住处,”冯妙一点点地解释给他听,“萧鸾也有肺热咳喘的毛病,但他不愿相信宫中的御医,却宁愿相信厌生之术,每天都要服用大量的银鱼做药引。这些细节原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所以从前并没跟皇上提起过。”
元宏双眼突然一亮,他已经明白了冯妙的话中所指:“那些人说银鱼的价格突然暴涨,官府又要求每家每户都要上交银鱼,想必是萧鸾病得更重了,需要的数量比从前更大。而后来银鱼的价格突然下跌,则是因为萧鸾不再需要药引了。这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萧鸾的病突然好了,要么是萧鸾已经弥留甚至……病逝了。”
两人心里都清楚,前一种可能性很小,咳喘症很难治愈,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冯妙的病症都毫无起色。
元宏比冯妙想得更加深远,他在殿内来回踱了几步,沉声说:“如果萧鸾病重,正是南征的最好时机。但是萧氏那几个后起之秀,个个都是心狠手辣的野心家,说不定他们已经封锁了南朝内宫,打算秘不发丧,再看准机会龙袍加身。如果让南朝有足够的时间换一个新皇帝来,南征就会变得异常艰难。所以……眼下正是南征的最好时机,并且一定要快!”
冯妙轻轻点头,元宏坦荡磊落,已经履行了他的诺言,并没有派人去刺杀萧鸾,或是用别的方法置他于死地。眼下的情形,正是上天送来的最好机会,她私心里也希望,元宏能够实现他毕生的理想,跨过长江,统一南北。
只是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问题,以元宏现在的身体状况,自然没有办法御驾亲征,南下的大军该由何人统帅?
☆、306、秘而不宣(一)
元宏皱紧眉头凝神思索,南征会调集整个大魏最精锐的兵马,统帅的人选十分重要。这个人不一定要多么勇猛强健,但是一定要有驾驭、掌控这么多人的能力。战场上的情形瞬息万变,统帅有时需要果敢决断,命令士兵拼死向前,有时又需要小心谨慎,避免落进敌人的圈套。
与此同时,这个统帅大魏几乎全部兵马的人,既要对皇帝忠心,还要对南朝萧氏有深入骨髓般强烈的征服欲望,不会因为任何诱惑迷失了心志。
“皇上,”冯妙低声开口,“我心里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他的能力足可以统帅大军杀敌,南朝又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敌,所以皇上完全可以相信,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做这件事的。”
元宏知道她说的人是王玄之,扶住她的肩,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担忧:“朕也想到了你说的这个人,朕绝不怀疑他的能力,也相信他会比朕更想攻破南朝的都城,但是战争不是一个人的事,还需要方方面面的配合,粮草、探报、甚至士兵的情绪,每一个细节都会影响最后的结果。”
“皇上,”冯妙用清泉明月般的眼睛看着他,“只要皇上相信他,这些困难大哥都会有办法解决。琅琊王氏的这一支,几乎都被南朝皇室杀尽了,大哥他忍辱逃出来,不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报仇么?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大哥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
“妙儿,这不是朕能不能相信他的问题,”元宏放在她肩上的手微微用力,“朕可以下诏让所有鲜卑贵族都改用汉姓、改穿汉服,却没办法在一夜之间改变他们根深蒂固的自以为是。虽然嘴上不说,可他们从心底里看不起汉臣,尤其看不起像王玄之这样的士族子弟,说不定内心里反倒对萧鸾这样的武夫敬佩多些。如果没有他们尽全力配合,就算王玄之有通天的本事,也很难施展。”
冯妙的目光黯淡了几分,她知道,元宏说的都是实情。王玄之实在太能干,派了几拨人人都没能解决的北地各部纷争,王玄之不过去了几个月,便全都解决了。遇到难以决断的事,元宏也总会在议事时征询王玄之的意见。那些鲜卑贵胄们,都巴不得能找个机会让他出丑犯错。
“其实这事情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元宏叹着气,有些无奈地说,“如果他肯尚娶公主,变成大魏皇室的驸马,那些鲜卑贵胄的敌意就会淡去很多,只是……”
不必再说下去,两人都明白,以王玄之的世事通透、人情练达,不会想不到这条捷径,也不会不知道,眼前就有心心念念想嫁他的六公主元瑶,可他从没提过这件事,自然是不愿这样做了。
冯妙有些失望,她能明白王玄之心中所想,知道报仇雪耻对他有多么重要。让他带兵南征,既能满足王玄之的心愿,也能让元宏安心治病,本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可惜现在看来是没有办法实现了。
她掀开琉璃灯罩,正要吹熄烛火,手却被灯罩上的热度给烫了一下,缩回手的一刹那,一个念头跳进脑海。她转回身揽住元宏的腰,带着几丝压抑不住的期盼说道:“皇上不妨先下旨,让大哥率军南征,同时放出消息去说,等他南征归来,就从显贵亲王的女儿中为他选一个正妻,再专门派那些家中有适龄未嫁女儿、妹妹的人,去负责跟南征相关的事。这些人看不起他,是因为他的官职升得太快,可一旦有机会跟他变成亲家,这些人的态度就会完全不一样了。至于大哥的婚事,等到南征大功告成,这件事总有办法可以推脱。”
元宏仔细想了想,点头说道:“这办法的确可行,南征的时机稍纵即逝,先应付过眼前的难关再说。”他看得出冯妙的心思,知道她对王玄之半是感激半是愧疚,细说起来,导致王氏被灭族的人,正是冯妙的亲生父亲。给王玄之这个机会,或多或少总是一种补偿。
南征的诏令很快便下达了,元宏给王玄之加镇南将军衔,命他统帅整个南征大军。太极殿议事时,元宏有颇有深意地当着百官的面说,要替王玄之物色一位出身尊贵、品貌端庄的妻子,等他南征凯旋时,就亲自替他主婚。
离开太极殿时,平常抢在王玄之前面出门的鲜卑贵胄们,这回都刻意放慢了脚步,有意无意地跟他攀谈,打听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顺便委婉地介绍,自家的女儿就刚好是他喜欢的类型。王玄之只是淡淡地微笑,既不应允,也不拒绝,客气间带着几分疏离。
接到诏令不过短短两天之后,王玄之就匆匆离开了洛阳,好像他随时都准备着出发一样,身边只带了几名护卫,轻车简从,连日用的物品都很少。进了军中,他就要跟将士一起同吃同住,从前那些士族子弟常用的物件,都不能再用了。
对南朝开战之后,洛阳城内更需要安定,元宏对李得禄和于烈都下了密令,要他们一个继续抓紧审问捉到的慕容氏后人,另一个继续看准机会围捕混迹在市井间的慕容余孽。因为事情牵涉到自己和夙弟,冯妙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奇怪,高清欢就是慕容后人,元宏却并不审问他,还让他每天来华音殿送药,这两人之间就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一样,只是谁也不对冯妙说起。
就在冯妙以为这件事快要尘埃落定时,领军将军于烈到澄阳宫求见元宏。他原本奉命处置冯夙,皇帝的意思,是让他斟酌着不轻不重地罚一下了事,可他却大张旗鼓地来求见,又把这难题送回了皇帝面前。元宏心里有几分不快,说话的口气也跟着严厉了几分。
于烈跪在殿内金砖地面上,从袖中取出几张纸来,双手高举过头顶,呈给元宏:“羽林侍卫营的冯夙,未经长官允许私自外出,臣已经罚他在营中关禁闭思过。”
元宏听了这几句话,面色才和缓一些。用私自外出的名义处罚冯夙,轻重很得当,既要严罚以儆效尤,又不会罚得太重。他示意于烈把手里的几张纸递上来,随口问道:“这又是什么?”
于烈不敢直接与皇帝对视,上身稍稍向前,把纸张放在元宏面前的书案边缘,低头禀奏道:“冯夙禁闭思过二十天,今天日子刚好够了,臣原本是想去放他出来的,没想到在他的房间内发现了这个东西,臣不敢隐瞒,立刻拿来请皇上过目。”
听他说得严重,冯妙也忍不住想知道那张纸上究竟写了些什么,心里已经在不住地叹息,早知道夙弟现在会惹出这么多麻烦来,当初还是应该早些听王玄之和元宏的劝,让他多在外历练历练。
元宏一页一页地翻看过去,脸色越来越阴沉凝重,他最后把那些纸轻拍在桌面上,沉声对于烈说:“先把冯夙继续关着吧,这件事朕会亲自处置,你先退下。”
于烈走后,冯妙上前拿起那几张纸翻看,只见上面大大小小地写满了名字,字体有些古拙怪异,不知道是故意这样还是落笔时写错了,有好些字缺了几笔。她茫然地看向元宏:“这……是夙弟写的?”
元宏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才点了两下头:“于烈刚才说的很清楚,他把冯夙单独关着,凑巧那房间里有些笔墨纸张,今天再去便发现了这个。这字体虽然跟冯夙平常的字体不大一样,可是你也该看得出来,落笔的习惯却是跟他平常写字一模一样的。”
他指着几处带提手旁的字给冯妙看:“冯夙写这一笔竖钩时,习惯在这弯角处稍稍向右顿一下,这几张纸上的提手旁,都有向右顿的痕迹。”
冯妙对照了几处,的确如此,可她还是不明白,这些纸张看起来就像是随手练字用的,上面的字根本连不成句子。想到夙弟,她的心都乱了,焦急地问:“皇上,这上面写的究竟是什么?怎么……我一点都看不懂呢?”
元宏按住她的手,示意她先别惊慌,拿过一张纸指给她看:“妙儿,这些字你看不明白,并不奇怪,因为好些都写错了。这些字也连不成句子,而是……人名,你看着奇怪,因为这些并不是汉人的名字,而是鲜卑人的名字。早先的鲜卑名字,还没有像今天这样汉化,只是根据读音选择相似的汉字,记录下来,因此本身并没有什么含义,不像汉人的名字那样,每个字都带着美好的寓意。”
冯妙越是想要听明白,就越觉得脑海中一团混乱:“夙弟写这个做什么?再说……再说……就算是从前的鲜卑人名,夙弟写在纸上,又有什么要紧?”
“这不是普通的人名,”元宏的声音越发沉郁,“这是一个埋藏多年的秘密,连朕都以为,它永远不会有再见天日的那一天了,没想到,朕却用这种方式看见了它。”
☆、307、秘而不宣(二)
“慕容和拓跋这两个姓氏,从前都曾经有过不同的写法,后来才确定下来,”元宏指着纸上的几个字说,“慕容从前写作步摇,拓跋从前写作托跋。”
冯妙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那几张纸上果然出现了好几次“步摇”、“托跋”。
元宏握住她的手腕,叫她不要紧张,可他自己的指尖上却不自禁地加上了几分力道。他接着说下去:“这份东西是慕容世系谱,慕容氏自认是上古时高辛氏的后人,大燕建国后编纂了这份世系谱,详细记载着每一代慕容皇族的姓名,能够把名字留在这张世系谱上的人,都有纯正的慕容氏血统。”
“夙弟不会真的跟慕容氏人有来往的,他或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慕容氏的血统。”冯妙紧紧抓住元宏的胳膊,皇帝的信任是夙弟能够活命的唯一倚靠了。
“妙儿,朕就算不相信冯夙,也一定会相信你,”元宏怕她喘症发作,用手掌抵着她的后背,“只是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朕跟你说过,当年拓跋氏击败了慕容氏之后,想要把慕容氏赶尽杀绝。这不仅仅是因为慕容氏曾经是鲜卑草原上真正的霸主,还因为……拓跋氏曾经真的向慕容氏纳贡称臣,奉慕容氏为宗主。”
冯妙看过很多史书,却从没听说过这段两雄相争的旧事。元宏用手指在那几张纸上划过,指尖走过的地方,连出一条无形的线来,刚好把几代大燕国的帝王连在一起:“妙儿,你没听说过这些事并不奇怪,当年拓跋皇室要把慕容氏杀尽,就是为了掩盖这一段秘密。”
元宏的声音低沉喑哑,缓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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