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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生莲:六宫无妃-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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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孩童都清楚,怎么裴大人竟然不知道呢?”
  裴昭明把头略微仰起:“既然如此,当年我大齐高皇帝驾崩时,贵国的使节前去吊唁时,也没有穿着白色的孝服,这又是什么道理?”南朝使节有备而来,一定要在言辞间挽回颜面。
  李冲微微一笑:“说来凑巧,当年去吊唁的那一位,倒是跟我熟识。我曾经听他说起过,他原本准备了素服,可进入齐国都城,看到人人衣马光鲜,刚刚登基的新帝佩戴着明珠装饰的宝冠,大殿之上到处都金雕玉砌。这副景象,真不知道是在哀悼高皇帝驾崩,还是庆贺新君即位。没有得到大齐皇帝的允许,这位使节也不敢擅自穿上孝服,生怕乱了习俗规矩。”
  讥讽的话,从耿直敦厚的人口中说出来时,就越发刺耳。在他平铺直叙的描述里,大齐皇帝那副迫不及待子承父位的嘴脸,显得尤其活灵活现。
  裴昭明的脸色暗了一暗,仍旧说:“可是我等来之前并没有得到大齐皇帝的准许要穿孝服,也并没有准备孝服,现在也来不及更换了。”他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反驳,此时已经近似于无赖,无论如何就是不肯更换衣装。
  李冲正要接着说下去,拓跋宏在座位上朗声笑道:“裴大人现在是在大魏国土上,自然应当入乡随俗,有朕的准许,就已经足够。”他对侍立在左右的羽林侍卫说:“来呀,去取一套内监的孝服来,裴大人远来是客,你们亲自服侍裴大人换上。”
  羽林侍卫也是热血儿郎,早就对南朝使节的态度不满,此时皇帝一声令下,立刻上前七手八脚地除去了裴昭明的朱红色外袍。不一会儿,有人取来了内监款式的素服,不由分说就给他套上。裴昭明气得捶胸顿足地大叫,可是他一介文人,根本扭不过孔武有力的羽林侍卫,没几下就被强压着换上了那身孝服。
  拓跋宏冷眼看着他悲愤的神情说道:“裴大人此刻看起来真是无比哀痛啊,待会儿朕就命人引着你去灵堂,裴大人在那里,要怎么放声大哭都行。”
  裴昭明虽然有些脾气,却也不是一个不识时务的人,硬抗下去,恐怕到了灵前又是另一场羞辱,当先识相地闭了嘴,默不作声。他脸上的表情,真比自己的亲祖母过世了还要难受。
  这一场宫宴吃得索然无味,时间过半时,拓跋宏想起听来的传闻,问起了住进名妓香闺的文书小吏。随行的人替裴昭明答了话,说刚才使节大人进殿迟了,便是因为在等他。可人来了一看,那名小吏在明秀堂喝得酩酊大醉,满身都是酒气,衣衫上到处都是酒渍,甚至还带着几处可疑的香粉和唇印。使节大人大怒,让他在偏殿耳房里醒酒,没有带他一同上殿。
  在座的鲜卑亲贵里,有不少人都在苏小凝那里碰过一鼻子灰,此时听到这番话,都在心里连连叹息,风尘女子的眼光还是不怎么样,竟然看上了这么一个浪荡子。
  拓跋宏却听得眉头紧皱,这副作派,实在是太像那个人了,像得他牙根直痒。他爱惜王玄之的才华,却知道王玄之绝对不能用对待寻常臣子的方法来压服。王玄之就像一匹最烈的千里马,只会服从于这世上的最强者,而驯服这样的千里马,就是帝王最大的乐趣。
  这么想着,拓跋宏招手叫来侍宴的内官,命他们安排雅乐,务必让南朝使节尽兴,他自己悄悄离席,绕进了扶摇阁侧殿的耳房。
  狭窄的耳房内酒气熏天,王玄之以手支头,斜倚在一张长榻上,脚下就是散落的杂物,他也浑不在意。拓跋宏站在门口,看着他这副醉态,心里蓦然想起上一次在知学里时的情形。
  拓跋宏冷笑着开口:“你再不清醒过来,朕叫人拿冷水来给你醒醒酒。”
  王玄之微眯着的眼睛睁开,长长地打了个呵欠,慢吞吞地说:“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听见他用诸葛孔明在茅庐中所吟的诗自比,颇有投靠明主的意味,拓跋宏的脸色稍稍缓和,可转念想起刘备其实算不得真正的明主,终其一生都没能实现北伐匡复汉室的心愿,又隐隐有些不快,语带讥诮地说:“你倒是有雅兴草堂春睡,但朕可等不了你这红日迟迟了。”
  王玄之翻身坐起,眼神迷离地落在拓跋宏身上,竟然真的有几分醉了。他举手虚虚地做了一个举杯的动作,说道:“我是来恭贺大魏皇帝陛下的,您做了二十年皇孙,现在终于是皇帝了。”这话要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拓跋宏一定会勃然大怒,可王玄之不同,他洞察世事人心,最能够理解得了拓跋宏辛苦隐忍的感受。
  拓跋宏走到王玄之对面坐下,扶起桌上倾倒的酒壶。
  “可惜,皇上依然不能随心所欲,还是要做个孝子贤孙。”王玄之骤然提高声音,把手里的酒樽用力向门口掷去,酒樽砸在雕漆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门口有人影飞快地向后躲去,从飘起的袍袖一角看,似乎也是跟随南朝使节一同来出使的文官。
  等那人影走远,王玄之眼中的醉意才慢慢消散下去,恢复了从前一样的冷静深邃。
  拓跋宏真心替他惋惜,南朝皇帝心胸狭隘、暴戾多疑,既想用王玄之的才华,心里却又怀疑他连出使随行期间,也要派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难怪他要大张旗鼓地作出那些荒诞举动,整个琅琊王氏都是捏在南朝皇帝手里的一只蝼蚁,他不能断然拒绝皇帝的要求,也不肯当真位居高官,空有一身才华,却不得不日日借酒醉遮掩。
  他也把手掌虚虚握成酒杯状,说:“玄之兄,今天你我不提南北君臣,只谈交情,以你的才情,如果肯留在大魏,封王封侯指日可待。王侯固然是虚名,可玄之兄难道甘心满腹经史谋略就这么等着百年之后化为尘土么?”他知道,任何一个不甘平庸的人,可以忍受一切艰难困苦,唯独忍受不了籍籍无名地死去,在青史之上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王玄之摇头,眼中神色坚毅清醒:“除了得道成仙之人,这世上没有人能真正无牵无挂,在下刚刚说皇上不能随心所欲,并非在嘲讽皇上。其实我也跟皇上一样,不能随心所欲。”背负着整个琅琊王氏的安危,他从来没有尝到过随心所欲的滋味,只有那惟一的一次冲动,他放弃了苦心经营的局面,返回建康去取药。
  拓跋宏忽然明白过来,王玄之方才的话,也大有深意。太皇太后的余威犹在,他不能也不该把从前的政令全部推翻,只需在太皇太后的基础上,逐渐加进自己的见解,慢慢引导这些亲贵的习惯。
  王玄之身上衣袍凌乱,站在满地杂物狼籍之间,姿态却依旧高蹈出尘:“既然皇上当我是朋友,我就送三句话给皇上,当做贺礼。第一句,皇上已经知道了,要做孝子贤孙,却不能只做孝子贤孙。第二句,要做圣明天子,却不能只做圣明天子。”
  拓跋宏郑重点头,这一句的意思他也明白,恩威并施,赏罚有度,大魏之内民生富足,才可以伺机南下、开疆扩土。
  “第三句,”王玄之深深地看了拓跋宏一眼,“要建千秋帝业,却不能只建千秋帝业。”
  拓跋宏轻声重复这句话,却有些不大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微微皱眉,正要开口询问,王玄之便抬手制止了他:“皇上先不要问,等时候到了,皇上自然会明白的。”
  三句话说完,王玄之把双眼闭起,再睁开时,眼中已经又带上了迷离的醉意。南朝官员贪腐、士族奢靡、皇帝残暴,拓跋宏今天的举动,也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不会再继续与南朝周旋下去,快则一、二年,慢则三、五年,他必定会命大军南征,以图将富庶的江南重镇,吞进大魏的版图。
  正月初一的青岩寺,十分冷清,很少有人会在这一天上山进香求佛。青镜准备了几样素斋,送进冯妙房中,有一样素炒藕片,另外搭配了三样青菜。菜色并不复杂,难得的是冬天里能吃到这样新鲜的菜蔬,这是只有御膳房才有的东西,却送来了青岩寺中。
  冯妙很喜欢那道藕片,只是觉得山间清冷,昨天除夕就没有人陪她,今天又要一个人孤单单地过夜。她忽然想起从前在宫中过上元节时,拓跋宏跟她同吃一个汤圆,心里漾起一层半酸半甜的涟漪。
  她在屋中环视了一圈,取过点了一半的宫蜡,叫青镜拿去竖直剖开。她把两片蜡握在手心里摩挲,拿出一半交给青镜:“今天是不是丹朱嬷嬷还会来,能不能让她把这个带给皇上?”
  青镜伸手接了,连声答应,高贵人叮嘱过她,无关紧要的事上都顺着冯妙的意思,至于这种私下传情的小物件,却要先送进广渠殿,让高照容看过了,才能决定要不要给皇上送去。她和丹朱都是高照容亲自选定的人,虽说奉皇命照顾冯妙,背地里却全都听高照容的吩咐。

  ☆、210、青岩落雪(一)

  房门拉开,便是一阵风卷着雪片吹进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落了雪,整个青岩后山都笼罩在一片寂静无声的迷蒙中,积在屋顶树梢上的雪,泛着珍珠一样柔和的光华。
  青镜嬷嬷正要出去,冷不防看见门外站着一个人,黑色衣衫的肩头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正要喝问,那人已经跨步走了进来,俊朗的眉目显现在室内跳跃的灯火中。青镜吃了一惊,赶忙跪倒:“奴婢拜见……”
  拓跋宏似乎心情不错,抬手止住了她的话,从怀中摸出宫中大节时用来赏人的金镶玉团蝠如意球,随手丢给她说:“嬷嬷辛苦,先下去休息吧,明早再来伺候。”青镜接了赏,唯唯诺诺地退出去,关好了房门,心里盘算着这事情得早点告诉高贵人才好。
  冯妙看见他一步步往床榻边走过来,脸上被烛火映照得更红,伸手向他笑着说:“我的赏呢?皇上只赏了嬷嬷,怎么不赏我?”
  拓跋宏侧身坐在床榻边,揽着她在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这就给你赏。”
  冯妙偏头躲过,嗔怪地说:“皇上真小气,赏嬷嬷的好歹还是个金镶玉的物件,赏我的时候倒一毛不拔了。”
  拓跋宏伸手捏一捏她小巧的鼻尖:“朕把自己这个人都赏给你了,你还嫌不够?”
  冯妙被他口中的热气呵得直痒,往他怀中缩去,闻到他呼吸间的酒味,想起元日宫中必定要设宴,便问:“皇上怎么在这时候出来了?”
  “宫宴一结束,朕便说醉了,要回崇光宫歇息,把值夜的太监们也都赶回去睡了,才从小门绕出来的。”拓跋宏脱去长靴,也挤到床榻上来。避开宫里巡夜的羽林侍卫,是他从小就练熟了的,此时算不得什么难事。只是皇帝私下出宫,被人看见又要平白惹来非议,他只能从后山小路攀爬上来。
  冯妙满心欢喜,只觉得这个元日果真再圆满不过,心里想着他,他就来了。两人挤在一张并不宽大的床榻上,一手交握,另一手合握着一双竹筷,去夹藕片。可那竹筷不听两个人的使唤,夹了几次都夹不起来,冯妙清清脆脆地笑了一声,把竹筷放下,倚在他肩上。
  窗外的雪片越下越大,从半开的小窗向外看去,几乎看得清每一片雪花展开的六角。屋内烧着上好的银丝暖炭,一室温暖生春。静谧的融融暖意里,透出现世安好般宁静洁白的慵懒。
  拓跋宏俯身低头,舌尖在冯妙唇上一寸寸地走过,含混不清地呢喃:“朕从前总不相信,夏桀商纣怎么会为了一个宠姬,做出那些疯狂的事来。可现在知道了,朕总怕给得不够,辜负了美人深恩……”
  冯妙绵软悠长地回应,身上渐渐被这暖意熏得飘然欲醉,带着几分羞怯,从他脸上移开目光,可不经意间看见他滑动的喉结,却更加慌乱得不知所措,手绞紧了他的衣襟:“灯……熄了灯吧……”
  话一出口,她便觉得更加羞窘。
  拓跋宏低低地笑了一声,不知道用什么一挥,桌上的蜡便熄灭了,只剩下一缕细细的烟袅袅上升。他抬手取下冯妙头上的素银发簪子,如云的长发便如流水一般倾泻下来。
  室内光线昏暗,冯妙什么都看不清,却还是抽出一只手捂住了半边发热的脸颊,向后躲闪。
  漫天的雪越下越大,将一室春光都收拢在窗棂格出的方寸间。几步远开外,月白衣衫的男子无声伫立,手中撑着一柄油纸伞。那伞跟寻常的油纸伞不同,向外的一侧伞面素白,不带半点花纹,而向内的一侧,却绘着女子低头回眸的背影。那身影纤细瘦弱,转出的半面侧脸上,隐约露出灵动慧黠的一点眼角,遮盖在长如蝶翼的睫毛下。
  在男子身侧,明艳妖娆的女子轻轻叹了口气:“王公子,趁着雪还没有盖住山路,我们下山去吧。”
  她的目光在伞面绘着的身影上扫过,那身影画得如此传神,几乎可以看见那鹅黄衣衫的女子,从伞面上盈盈走下来,低头敛衽地说话。把人影画在油纸伞内侧,一抬头便看得见,晴天时把她妥帖收好,雨雪时也不会让她淋湿……
  王玄之默默地转身,一步步沿着来路折返回去,纷纷扬扬落下的雪,很快就把他们的脚印完全盖住。他握着伞柄的手在微微发抖,如果能早一点出发,有没有可能赶在那人前面到达?或者……索性再晚一点,就不用让他看见那两道交叠的身影和禅房里忽然熄灭的灯火。
  正月初一过后,照旧例便是接受百官朝贺述职的时候。整个正月里,皇帝都会十分繁忙,几乎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广渠殿内,高照容把玩着半支燃过的蜡烛,用余光瞥着跪在地上的丹朱嬷嬷:“你是说皇上直接去了青岩寺,还召幸了她?”
  丹朱的话语里陪着些小心:“青镜是这么说的,这……青镜毕竟是个下人,也皇上要去,她也没办法拦着。”她忽然眼神一亮,膝行着上前了几步,小声说:“娘娘,现在她的饮食都是青镜和奴婢两人一手安排,您看要不要干脆用些药……”
  “用些药,让她不能生育,或者干脆病重不治,是么?”高照容拖着长声懒懒地说着话,“然后等着皇上下令追查,查到只有你们两人能接近她的饮食,再查到你们都是本宫派去照料她的,接着就该轮到皇上亲自收拾本宫了,是不是?”
  丹朱原本还为自己的提议沾沾自喜,听到后面脸色却变了,冷汗涔涔直下:“娘娘,奴婢……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高照容笑了一声,招手让婢女上前,把面前每样只咬了一口的点心撤下去,重新换新的上来。她从小就有一样奇怪喜好,只喜欢吃新制好的点心上那一层热热的酥皮,只是拓跋宏不喜欢奢侈骄纵,她平日才特意收敛起来。
  “这种事情不需要我亲自动手,宫里就有现成的人,可以帮我们的忙。”她用涂着丹蔻的手指,拈起一块豆蓉酥,放在唇边慢慢咬下表面一层喷香的酥皮。
  “你过来,本宫告诉你现在该怎么办。”她向丹朱招手,低声说了几句话,又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干净手指上的碎屑。
  “娘娘,”丹朱有些犹豫,“万一那一位不上这个当,那可怎么办?”
  高照容的指尖在各色点心上挑挑拣拣,她笑着说话时,便自然流露出天生的妩媚:“放心,她一定会沉不住气的。这宫里有两种人活得最好,一种是心思玲珑的聪明人,另一种是有自知之明的老实人。可偏偏那一位既没有七窍玲珑心,也没有自知之明,这种人生来就是要给人当刀子使的,放着不用岂不是可惜?”
  她的目光转向轻轻拂动的珠帘,偏殿内奶娘正用掺了蜂蜜的牛乳喂给二皇子。看见拓跋恪那张与皇帝酷似的脸,高照容的嘴角微微翘起。皇上不喜欢太子,已成定局,恪儿迟早会成为皇子中最尊贵的那一个。可要是冯妙重得圣宠、生下皇子,那就一切都不一样了。
  高照容随手拿过两个小金锭,扔给丹朱:“你去吧,这件事办好了,你那个守城门的侄子,说不定就能找个机会调进羽林侍卫里了。让青镜也记着,这段时间对冯姐姐的衣食要格外上心。本宫希望,无论皇上什么时候过去或是问起,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冯姐姐一切安好,没什么好担心的。”
  丹朱赶忙点头答应,半躬着身子退出去。她从前侍奉过碧云殿的高太妃,这位高贵人行事的风格,还真有几分像当年的高太妃。只不过,比起手握六宫大权不放的高太妃,这位年轻的贵人夫人,似乎更懂得静待时机,只抓住自己最想要的。
  从前太皇太后在时,正月初五之前日日小宴不断,可拓跋宏不喜欢这些,便一并都取消了。崇光宫门口,冯清正对着守门的太监大发脾气。除了扶摇阁宫宴上远远地见过一面,她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单独见过拓跋宏了。还是玉叶给她出了主意,说皇上连日操劳,这时候最需要有人体贴关怀,替她炖好了参汤,让她给皇上送去,叮嘱她说成是自己亲手炖的。
  可冯清到了这里,却被守门的太监拦住,说皇上正在小憩,稍后还要接见入平城朝见述职的官吏,不准人进去。自从刘全死后,崇光宫内全都换上了年轻的太监,这些人对皇帝十分畏惧,不敢有丝毫违逆。
  “娘娘,您就别为难小的了,”小太监急得满面通红,“皇上一直不准人进崇光宫内殿,要是让娘娘进去了,小的这条命就没了。”
  冯清正要发作,忽然看见一位嬷嬷从崇光宫内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红漆食盒。冯清杏眼圆瞪,对着守门的小太监怒斥:“你不是说皇上在小憩么?怎么有人提着食盒出来?连你也敢欺瞒本宫?!”
  那嬷嬷听见声音,赶忙过来向冯清行礼,虽说还没册封,可冯清一向高傲,宫中人都已经用对待皇后的礼节来礼敬她。
  冯清见是个眼生的嬷嬷,上上下下看了几眼,有些奇怪地问:“你是哪里当差的,怎么从前没在崇光宫见过你?”

  ☆、211、青岩落雪(二)

  那嬷嬷跪在地上答话:“奴婢并不经常在宫里伺候,自然没有机会入娘娘的眼。奴婢……奴婢是……”
  话说得吞吞吐吐,越发勾起冯清的怀疑,她瞥见放在一边的食盒,一把揭开盖子。食盒里面放着两样素菜,一道白菜豆腐煮成的翡翠白玉,上面淋了一层浓稠的汤汁,另一道是四、五种蘑菇一起做的新鲜小炒,嫩白的蘑菇间洒了几点翠绿的葱花。只不过,两样菜都是有人吃过一半的。
  冯清的神色越来越狐疑,嬷嬷接口说道:“奴婢是专门奉皇上之命照看青岩寺冯娘子的,皇上时常召奴婢来,询问娘子的情形。奴婢进去时,皇上正好刚传了午膳,这两样素菜吃着很合口味,就叫奴婢顺便带去给冯娘子尝尝。”
  一种被欺骗蒙蔽的羞辱感,陡然冲上冯清的脑海。她是即将正位中宫的皇后,却被小太监拦着,不能进入崇光宫。可冯妙身边的嬷嬷,却能时常被皇帝召见。
  冯清尽力摆出威仪的姿态,挺直脊背对那嬷嬷说:“冯娘子离宫祈福,你们好好上心照料,叫御膳房另外做几样精致的素斋送去青岩寺吧。”
  她说完了这句话正要离开,那嬷嬷却露出极度为难的神色:“不行啊,这两道菜是皇上专门吩咐了要给冯娘子尝的,皇上说……说娘子吃了这两道菜,便跟与他同桌用膳是一样的。”
  冯清的脸色越发难看,手指紧紧地掐着,即使很少有机会跟皇帝一同用膳,她也知道妃嫔陪着皇帝用膳时,要单设小桌,两人的面前的菜色都是各自分开的。不要说宫中妃嫔,就是皇亲贵戚家中的王妃、侍妾,用膳时也都有婢女布菜。同在一张桌案上,共吃装在一个瓷盘里的菜肴,这是只有平民夫妻才能有的生活。
  那嬷嬷的话还没有完:“皇上说冯娘子在山中修行一日,他就吃一日素斋,皇上还说……还说……”
  冯清几乎站立不住,皇上在人前说,是为了替太皇太后守孝,所以只吃素食,实际上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可想而知,他在太皇太后灵前发愿,守孝期间不再召幸妃嫔,也全是为了冯妙,因为只把她一人当做真正的妻子,所以连召幸其他妃嫔,也成了对她的背叛。
  她手上不自禁地用力,指甲在细绸衣襟上勾花了几处丝线:“皇上说什么?”
  “皇上说,豆腐鲜嫩,却远远比不上双峰雪色。”嬷嬷说完这句话,立刻诚惶诚恐地俯首叩头,“奴婢该死,这样的话不该说给娘娘听。”话是高照容特意教给她的,让她当着冯清的面说出来,就是要让冯清知道,皇帝在宫中守孝禁欲,青岩寺内早已经春色无边了。
  听了这话,冯清果然气得脸色铁青,正要拂袖离去,她忽然想到些什么,转身问道:“还不知道嬷嬷的该怎么称呼?”
  那嬷嬷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奴婢名叫丹朱,可当不起皇后娘娘如此客气。奴婢原本是碧云殿里做些粗活的,后来太妃娘娘去报德佛寺静养,奴婢就被分去浣衣局,给两位皇子殿下浆洗衣物。到青岩寺跑腿的活,既受累又不讨好,没人愿意去,这才推了奴婢出来。如今皇上重视起冯娘子来,那起子看着眼热的人,又想打发奴婢去御膳房……”
  这一声“皇后娘娘”,落在冯清耳中十分受用,她回头看了跟在身后的玉叶一眼,玉叶立刻会意地上前,拿出两个喜鹊团梅式样的赤金小物件,递到嬷嬷手里。如今还在正月里,各宫各殿的主位娘娘,都会命人做些金银珠玉的小玩意,用来赏赐下人。按例皇帝的宫中可以使用最为贵重的金镶玉,皇后宫中可以使用赤金,其余妃嫔只能使用银质的物件,冯清已经在提前享受皇后与众不同的待遇了。
  她上前扶起丹朱嬷嬷,和蔼地说:“嬷嬷两处奔波,实在是辛苦。冯娘子也是本宫的姐姐,本宫也想时常知道她的情形,嬷嬷日后来向皇上禀报过后,不妨也往本宫的顺和殿去一趟。等本宫的册封典礼过了,肯定是要迁居新殿的,到时候本宫调了你来近身伺候,你就不用做这些粗活了。”
  丹朱嬷嬷一脸不可置信的惊喜,忙忙地又跪下去:“能伺候皇后娘娘,是奴婢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奴婢谢娘娘厚爱。”
  “你先去吧。”冯清目送她提着食盒走远,眼中交织着疯狂与嫉恨。她扭着手里的帕子,想起自己初入宫廷时的情景,皇上也曾经对她无比温柔过,半是诚恳半是戏谑地喊她“小姑母”,还称赞过她的名字好听。冯妙这个人,根本就不该出现在宫中,可她不但出现了,还夺走了皇帝的所有目光。帕子在手指上一圈圈收紧,她既然已经离宫修行,就不该再回来了。
  宫中原本要持续到二月初的述职考核,只用了半个月时间,便完成了。年轻的皇帝精力过人,一个人同时面对几十名各地来的官员,也能清楚地叫出每个人的名字。他赏罚分明,又要超出凡人的记忆力,原本还抱着几分蒙混心思的人,在亲眼看着皇帝重重责罚了几名贪渎的官员后,都收起了这份不该有的心思。
  正月十五,各地的官员便陆续启程离开平城。拓跋宏命人安排一场小宴,请几位亲近的宗室显贵,带着家眷一同赴宴。
  小宴开始前,拓跋宏正在崇光宫更衣,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吵闹声。拓跋宏十分不悦,皱眉叫近身的太监去看看究竟。小太监去了没多久,就面无血色地跑进来,结结巴巴地说:“是丹……丹杨王来了……”
  不一会儿,守门的太监也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禀告:“丹杨王殿下求见皇上,说有事要单独向皇上禀奏。”他身上的衣装被撕扯得十分狼狈,脸上一边眼窝青紫,显然是刚挨了一下。
  拓跋宏有些奇怪,他一向对丹杨王都很优待,连自己的妹妹都嫁给他痴傻的儿子做了正妃,还能有什么事让丹杨王如此暴怒失态?可丹杨王既然来了,他却不能不见,因为丹杨王是南朝的前朝皇子,原本也有资格继承大统。他要南征时,就不得不抬出丹杨王做旗号。
  他命人把丹杨王请进来,好言好语地说:“什么人惹恼了你,只管说出来,朕一定严惩不贷。”
  在门口闹得不依不饶的丹杨王,到了拓跋宏面前,反倒支支吾吾不肯说话了。拓跋宏挥手叫内监都退下,亲手给他斟了茶,又细细地问了好几遍,才算知道了事情的缘由。
  除了痴傻的世子之外,丹杨王妃还生育过一个女儿,闺名叫做芳韵,比世子刘承绪小了将近十岁,生得聪慧秀气,很得丹杨王夫妇的喜爱。这女儿眼看也到了要嫁人的年岁,丹杨王有意把她嫁给鲜卑贵族做正妻,新年宫宴时,就特意带着她一同进宫。
  说来也是凑巧,拓跋详被废去北海王封号后,一直在府邸里闭门思过。可他毕竟是先皇的亲子,拓跋宗室的几次家宴,他仍旧有资格参加,在宴上便见着了丹杨王的独生爱女。
  也不知道是怎么挑起来的,一来二去,这两个人竟然彼此情投意合。拓跋详已经不小了,前些年因为林琅的缘故,才一直没有娶正妃,可丹杨王家的小姐却只有十四岁,还什么都不懂。一边有意逗引,另一边懵懂无知,就在宫中一角,竟然把夫妻之间才能做的那些事,全都做了。
  丹杨王看出女儿的异样,这一次赴宴时,就特意多多留意她的举止,见她找了个借口离席,便悄悄跟了过去。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当场气昏过去。就在赴宴的贵眷们存放大氅、披风的耳房里,拓跋详正压在刘芳韵的身上,两人衣衫半褪,满面潮红。
  大怒的丹杨王连身份也不顾了,当场就给了拓跋详一个耳光,让王妃看管好自己的女儿,亲自到崇光宫来兴师问罪。
  十二旒冠冕之下,拓跋宏面色铁青,这个好弟弟还真会给他出难题。他沉声对丹杨王说:“这件事的错处,都在朕这个弟弟身上。你放心,朕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顺和殿内,玉叶正伺候着冯清更衣,她一面低头替冯清理好衣衫上系着的缨络,一面把扶摇阁的事,当笑话讲来听。
  冯清对着铜镜仔细查看着脸上的妆,说道:“今天的宫宴一定会进行到很晚,皇上又要安抚丹杨王,恐怕今晚都没有时间理会别的事情。”她对着镜子抿嘴一笑:“这可是个好机会,你去找上回那个叫丹朱的嬷嬷来,就说我有要紧事让她去做。”
  人很快便来了,冯清低声对她耳语了几句,塞给她一包东西。丹朱嬷嬷吓得连连摇头:“娘娘,这可是假传圣旨,奴婢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有本宫在这,你怕什么?过了今晚,你就不用再往青岩寺跑了,本宫立刻就调你来顺和殿伺候。”冯清叫玉叶拿金锭赏她,又说了不少狠话吓唬她,直到她终于点头答应,才满意地放她离去。在冯清眼里,这不过是个说话罗嗦、胆小怕事又爱占些小便宜的老嬷嬷罢了,没什么压服不了的。
  冯清又对玉叶叮嘱了几句,玉叶答应了,也悄悄出门,一路跟在丹朱嬷嬷身后,亲眼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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