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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生莲:六宫无妃-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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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承继了周朝的火德,自定为水德。”
  “原来是这样么?我真的不知道。”冯妙托着腮想了片刻,又问:“那么大魏的五行德运是什么呢?”
  拓跋宏朗声说:“大魏国姓拓跋,原本出自皇帝轩辕,相传黄帝娶妻嫘祖,生子昌意。昌意的第三子迁居北土,他的后人便以拓跋为姓。大魏国运,自然是承袭轩辕皇帝的土德。”
  冯妙眨着眼睛看着,等着他说下去。拓跋宏伸手揽她入怀,在她双眼上各轻吻了一下。冯妙被他口齿间的热气呵得直发痒,咯咯笑着躲进他怀里。后宫佳丽无数,可真正能与拓跋宏抱膝彻夜长谈的,却只有这么一人而已。拓跋宏忽然觉得庆幸,幸好刚才让她把话说了出来,比起男女欢愉,他更享受这一刻的静好。
  他接着说下去,语调里带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石勒建立后赵时,采纳了水德。慕容氏建国时灭了后赵,按着水生木的说法,选定了木德。符坚灭慕容氏时,按木生火选定了火德。这样算下来,火生土,大魏的土德正好可以承继下来。”
  “何必这么麻烦,这些人来来回回打了那么多年仗,却没有一个雄才大略的君主,能真正一统山河。”冯妙笑得像只慵懒的猫一样,“依我看,大魏也不必算来算去,大一统的晋朝是金德,大魏直接按照金生水,选定水德就是了。”
  拓跋宏听了大笑:“你的说法,倒是跟著作郎崔光一样。他也劝朕,不必拘泥于一时一地,要把眼光放开阔一些。不过中书监高闾就强烈地反对这种说法,有不少宗室亲王,也更愿意承继轩辕皇帝的土德。一说起来,恐怕就要吵得不可开交。”
  “皇上何必怕他们吵呢?”冯妙提笔,在食指和中指上涂抹了几下,各画上了一副生动的五官,一个是长长胡子的老头,一个是面孔威严的朝官。她学着老臣瓮声瓮气的声音说:“皇上不妨在知学里讲学和明堂议事时,把大魏的德运拿出来好好议论一番。臣子们有了这个事由互相攻击,就腾不出时间来在别的事情上欺瞒皇上了。议论得多了,那些原本对大魏有些不服气的汉人世家子弟,自己就找着了说服自己的理由,认为大魏是正统的王朝了。”
  五德运次,原本就是个极复杂的话题,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学士终其一生争论不休了。冯妙软语娇声地跟拓跋宏谈到深夜,不知什么时候就倚在他怀中睡着了。两人一直没有唤人进来伺候,连烛火都还没有熄灭,剩下短短的一截,还在烛台上摇曳。等到明亮的晨光照进内室,冯妙才惊醒过来,稍稍一动,便发现拓跋宏毫无睡意,正似笑非笑地凝神看着她。
  冯妙脸色倏地红了,挣开他的怀抱坐起来。拓跋宏看着她说:“朕终于知道了,为何人人都喜欢美人含羞,桃色染上脸颊,比胭脂来得还快呢。”
  他也坐起身来想要搂住冯妙,却被她一闪身躲了开。冯妙自顾自地坐到妆台前梳妆匀面,拿起青黛正要描眉时,手上被拓跋宏轻轻压住:“让朕来,闭眼。”
  拓跋宏捧着她的脸,像雕凿珍宝一般,仔细描摹了半晌,才松开手。冯妙觉得面前的温热气息退去,转头向铜镜中看了一眼,立刻恼怒地抬手去捶打拓跋宏:“皇上画了这么半天,就画成这样……”
  铜镜之中,冯妙姣好柔美的脸上,横着两道粗粗的卧蚕眉,倒有几分滑稽好笑。拓跋宏轻咳一声,捉住了她小巧的拳头,就势把她拉过来:“朕总觉得形状不好,想要修补一下,没想到越补越粗。这可是朕第一次替人画眉,也算情有可原吧,要是朕画得娴熟精致,你难道就不吃味么?”
  他握着冯妙一把柔软顺直的发,在她耳边低声说:“闺阁乐事,朕愿意一件件跟你都做遍。”
  冯妙脸上滚烫,几乎整个人埋在他胸前,用指尖点着自己的眉稍,半是嗔怪半是玩笑地说:“要是都弄成这样的,我看还是算了。这个样子今天又不能出门了,嫔妾的风寒恐怕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
  忍冬适时地送上早膳来,都是极清淡的粥和小菜。冯妙一面用白瓷小勺搅动着碗里的清粥,一面把前些天绘制好的官服图样展示给拓跋宏看。
  “皇上,周礼记载,青赤白黑黄为五种正色,对应五时节令,又记录了不同等级的章纹。衣冠为礼仪之表,要是皇上能在宗室亲王之间大力提倡这些服饰,相信宗亲们也会更加愿意接近汉家文化的。”冯妙慢条斯理地解释,图样上宽衣博带、高冠嵯峨、广袖长裾,让人一见便生出飘逸出尘之感。她有意略去了从南朝借鉴的几处特征,免得拓跋宏想起王玄之心中不快。
  拓跋宏仔细看着图样,脑海中竟然浮现出群臣朝见的壮阔景象。骁勇的先祖留下了这片江山,而他将第一次着帝王冕服、戴十二旒珠玉冠,宣示王朝正统、千秋帝业。拓跋氏的热血,在他身体里涌动,连眉眼间都带上了几分激越神色。
  但他心中仍有疑虑,皇室宗亲习惯了窄袖短衣,这些图样上的衣冠固然是庄重华美,可穿起来却也极其繁复。他已经可以想象,若是他把这些图样放在那些上了年纪的亲王面前,任城王叔一定会第一个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忘记了开国皇帝的祖训。
  冯妙乖巧柔顺地伏在拓跋宏膝上,声音低低地说:“妙儿也知道皇上的难处,所以妙儿想了个办法来帮皇上。”她贴在拓跋宏耳边,悄声说:“过不了多久就是春社日了,皇上就把这事交给妙儿去办……”
  她细细说了自己的想法,拓跋宏眉目之间的赞赏之色越发浓重,他抚着冯妙的发丝轻叹:“妙儿,你的这一番心思,朕必定长长久久地记着。”
  冯妙伸手环住他,脸颊紧紧贴着他胸前四爪腾云的龙纹,用三股金线绣出的图案,粗粝地摩擦着她的侧脸。“皇上,等这件事做成了,妙儿想向皇上求一个恩典,好不好……”她心口咚咚直跳,连手心里都沁出了汗意。变更衣冠是件大事,她帮拓跋宏做成了这件事,也许可以恳求他准许自己留下这个孩子。哪怕不要封号、甚至不入宗室谱牒都行,她只希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健康的孩子。
  拓跋宏抬起她小巧的下颔:“什么恩典,值得你这么郑重其事地请求?你说出来,或许朕现在就可以答应你。”
  他的目光,如三春细雨,细细密密地将她彻底笼罩住,整个人都跟着泛起一阵潮湿缠绵的触感。他那么温柔诚恳,冯妙几乎就要忍不出,向他说出压在心底的话。手压在小腹上,她用生绢的冰凉挺括,来提醒自己,这事情担不起任何风险,必须万无一失。她低垂下头,柔顺地笑着说:“是妙儿贪心,还没想好要什么呢,等到时候想好了,自然就告诉皇上了。”
  早朝的时间已近,刘全在门外轻声咳嗽,提醒拓跋宏该更衣起驾了。冯妙从如意姑姑手里接过外袍,娴熟自然地给他换上,又亲手替他束发戴冠。
  目送拓跋宏离开,冯妙用薄粉沾了水,揉去了眉上的黛色,又叫忍冬把那几张图样收起,带着一起去了奉仪殿。袁缨月正捧着一卷诗经,读给太皇太后听。她声音细而柔婉,读诗经是最适合不过的。太皇太后半闭着眼睛,神情淡淡的,听得并不十分上心。诗经虽好,可太皇太后这样的人,并不喜欢这些浪漫哀婉的句子,还不如读几首贾谊的政论,更对太皇太后的胃口。
  冯妙看出太皇太后心中不喜,却什么也不说,见礼之后就坐在太皇太后身侧,只在合适的时机不经意地插几句话。
  太皇太后的兴趣,很快就被冯妙谈起的古籍记载吸引过去,扬手叫袁缨月不必再读了。袁缨月收了书卷,委委屈屈地说:“想必是嫔妾读的不好,反倒让太皇太后听了头疼,正好冯姐姐来了,嫔妾去取些热茶来。”
  冯妙又陪着太皇太后说了几句话,渐渐地便说到衣饰礼仪上去。她拿出那几张图样,递给太皇太后看,却并不劝说,只是如实地告诉太皇太后,那天晚上在知学里出现的南朝士子,便是在替皇上整理古籍中有关衣冠的记载。
  太皇太后一张张地看过去,不置可否。袁缨月用瓷盘托着几只茶盏进来,先捧了一杯到太皇太后面前,又送了一杯给冯妙。
  茶汤隐约透红,带着丝丝缕缕极淡却极绵长的香味。冯妙嗅了一下,忽然觉得心中不安,底茶用的是雪顶含翠的绿茶,可茶汤里的红色,却是另外一种东西。
  她不动声色地笑着问:“这茶看着新奇,从前好像没尝过呢,妹妹是怎么煮出来的?”

  ☆、160、鹬蚌相争(一)

  袁缨月轻轻吹着茶汤上的热气,说道:“这是我父亲从前寻来的一个养生方子,把红花用醋浸湿了,再用文火烘干,研磨成粉末收好。煮茶的时候,一钱半茶叶里加一钱这种红花末,再加上绞股蓝、丹参、郁金、桃仁等等十几位草药和食材,点上少许的紫砂糖。这一份材料能煮出四泡的水来,第一泡味道还没发散出来,不能喝,余下的三泡都在这里了。给太皇太后的,是味道最好的第二泡。”
  听见“红花”两个字,冯妙本能地把手一缩,那是民间用来堕胎的东西。
  似乎是要确证这的确是滋补养生的方子,袁缨月自己先喝了一口,才笑吟吟地说:“姐姐别紧张,红花确实容易导致有孕的人滑胎,但这不过是因为红花有活血化瘀的功效。没有孕的人,平常喝些红花茶,对身体很有好处。上了年纪的人喝这茶,尤其有助于颐养天年、增福增寿。我的嫡母今年已经五十开外,每天下午都喝一盏红花茶呢,现在耳清目明、健步如飞。”
  太皇太后端起茶盏,也尝了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不说功效如何,单说这味道,也是很好的。”
  袁缨月听见太皇太后亲口夸赞,立刻满脸喜色地屈身下去:“要是太皇太后喜欢,嫔妾可以常常来奉仪殿伺候。”她仍旧带着初入宫时的羞涩腼腆,因为太皇太后一句夸奖的话,就喜不自胜。
  冯妙看不出,她是真的毫不知情,还是故意借这茶试探,她对这孩子格外小心,行动间露了什么破绽,也并非没有可能。她端起茶盏凑到唇边,又挪开,双手轻轻摇晃着茶盏,向袁缨月问道:“听妹妹说的,这茶很难制吧?”
  袁缨月低下头去,尽力收敛着脸上的得意神色:“别的倒也没什么,只是这里用的红花难得些,因为是要奉给太皇太后的,嫔妾今天特意带了新制的红花粉末,全都放进茶里了。”
  冯妙笑着点头:“妹妹真是费心了。”她一面说,一面把茶盏放到唇边,宽大的衣袖似是无意地在身旁小榻上一拂,刚好带落了一张绘着官服式样的画绢。冯妙“呀”一声惊呼,就要伸手去捡那张画绢,身子一歪,茶盏中滚热的茶汤就倾泻出来,烫得她松了手。
  “啪”一声脆响,白瓷小盏掉落在地上,摔成了几片。冯妙揉着发红起泡的手指,满是歉意地说:“辜负了袁妹妹的好茶了,等改天有机会,让我到妹妹的飞鸿殿去,再好好尝一尝这茶。”
  忍冬赶忙上前来扫去了碎片,又帮冯妙给手指上擦了药膏。冯妙悄悄注意着袁缨月的表情,却没见着她有丝毫失望神色,反倒见她一脸关切地帮着忍冬找药膏、裹纱布。
  刚刚收拾妥当,崔姑姑便拿着几卷手抄的经书进来,展开了给太皇太后看。自从知学里闹了那么一场之后,冯清便一直禁足在顺和殿抄经。太皇太后念着跟她的姑侄情分,每隔几天就叫崔姑姑去看她一次,顺便把抄写的经书带回来。
  那经书上的字大而方正,一笔一划都写得端端正正,对冯清这样性子的人来说,已经很难得了。太皇太后淡淡地“嗯”了一声,对崔姑姑说:“收起来吧,抽空告诉清儿,抄些蝇头小字也是不错的。”
  那种小字,最消磨人的脾性,看来太皇太后这次的确是气坏了,要好好板一板冯清的脾气。
  崔姑姑不过略坐了片刻,就又要忙忙地赶到内六局去。袁缨月也寻了个由头,跟着崔姑姑一起去了。冯妙原本也要起身告辞,却被太皇太后叫住,说有几句话要问她。冯妙自然无法拒绝,坐到床榻边,替太皇太后捶着肩。
  室内静谧无声,冯妙这时才注意到,往年连银丝炭都很少用的奉仪殿,今年却一直烧着地龙,还燃着暖香。若说是为了皇长子,也不全是那么回事,比如此时此刻,皇长子被奶娘带着在偏殿里玩,正殿里只有太皇太后。
  冯妙低着头一言不发,心里却暗暗感慨,太皇太后到底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想必是身上怕冷,这才要把内殿烧得温暖如春。无论多么坚忍强大的人,到底还是捱不过时间这把钝刀。
  过了许久,太皇太后才开口:“昨晚皇上在你的华音殿歇下了?”
  冯妙轻轻地“嗯”了一声,明知道太皇太后问的是另外一层意思,却什么也不多说。
  “皇上倒是肯亲近你,”太皇太后的声音里已经显出些老态,带着沙沙的哑音,“在白登山行宫,听说你宁可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救护皇上,跟皇上一起坠落山崖?”
  冯妙心里悚然一惊,身上无端地沁出一点汗意,说是,便是承认她对皇上动了情思,这自然不是太皇太后希望看到的局面。说不是,便是不能忠心护驾。她没想到,太皇太后人在深宫,却照旧耳聪目明。
  “那些猛兽都发了狂,连侍卫都拿它们没办法。我当时离皇上最近,实在是吓坏了,只顾着拿出随身带着的匕首,根本挪不动步子了……”冯妙揣摩着太皇太后的心思,小心解释着当时的情形。
  太皇太后“嗯”了一声,说道:“宏儿平常对你不错,你要是只顾着自己逃了,未免太丢冯家的脸面。听说宏儿从前还准你自由出入崇光宫,看来你的确跟他投缘。”
  冯妙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太皇太后不过问,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到她想要提起的时候,一切都清清楚楚,容不得狡辩。
  “你跟宏儿相处的时间这么多,哀家一时想起来,有件事要问问你,”太皇太后睁开双目,眼神锐利得完全不像一个深宫妇人,“平常除了内秘书令、广阳王和从前的始平王,还有什么人经常出入崇光宫?”
  冯妙抚住胸口,竟然是许久不曾感受过的紧张。太皇太后的意思,是要她说出来,究竟哪些人是实心实意效忠于皇帝的。
  “皇上让我去的时候,大多并没有什么人来,妙儿从前不知道姑母关心这个,也没在这件事情上特别留意。”冯妙小心地回答,生怕说错了什么,反倒让太皇太后疑心。
  “嗯,既然从前没留意,今后就多留意些吧。”太皇太后似无意地随口说道,“夙儿有十三了吧?听说他每个旬日都去知学里听讲学,叫他有空也到奉仪殿来坐坐,哀家有好些年没见过他了。”
  冯妙应了声“是”,贴身小衣几乎都被冷汗打湿。太皇太后不开口便罢,一开口便死死拿捏住她的软肋。没有腹中这个孩子以前,她最在意的人,就是夙弟了。夙弟那副白纸一样的性子,在宫闱中简直就像掉进狼群里的小羊,毫无自保能力。
  “你去吧,这几天多陪陪皇上,过几天再来看哀家。”太皇太后闭上眼睛挥手,却留下了那几张图样不提。冯妙行了礼,强压住步子退出了奉仪殿。
  一出殿门,她就扶着一棵粗壮的槐树连连干呕,忍冬帮她顺着背,知趣地一句话也不多问。冯妙按住自己的小腹,手指渐渐收紧。不管是为了夙弟还是为了这孩子,她再也不能恐惧害怕、软弱犹豫了。
  冯妙留在奉仪殿的汉制官服草图,没几天就辗转到了袁缨月手中。太皇太后叫她照着图样上的颜色和款式,赶制一批新的官服出来,在春社日祭祀时赏赐给宗亲穿用。春社时祭祀土地神,通常应由帝后二人主持祭祀,参加的人也多是皇室近支的宗亲。
  予星一得了消息,就叫了信得过的小宫女,悄悄来告诉冯妙。小宫女气喘吁吁地讲了半天,冯妙只回了她四个字——“精益求精”。
  “娘娘,您是不是好心发过头了,”忍冬急得口不择言,“叫予星凡事都听袁芳仪的话也就罢了,怎么现在还要叮嘱予星尽力帮她做好?”
  冯妙只是摇头,忍住胸口的烦闷,小口吃着鱼羹:“你只管等着看就是,袁缨月得意不了多久。我不放心那个小宫女,你抽空再去一趟织染坊,让予星务必用上好的原料,仔仔细细地织,每一匹布,都要袁芳仪亲自定下染什么颜色,再照着做。你跟她说,慢工才能出细活。”
  鱼肉味腥,冯妙才吃了小半碗,就扶着桌沿吐得脸色发白。等这阵难熬的呕吐过去,她指着桌上的小碗说:“再帮我盛一点来,听说多吃些鱼肉,孩子会很聪明。”忍冬捧着小碗,逃一样进了小厨房,动手盛鱼羹时,眼泪直砸在手背上。她不敢想,要是留不住这个孩子,岂不是活生生剜去了冯妙的心肝……
  冯妙借口腰伤复发,躲了十来天,殿外的杂事一概不理。这十来天里只做了两样事,一件是隔几天便去一次崇光宫,在拓跋宏理政或是读书时,替他磨墨添香。另一件便是画了些奇怪的图样,叫予星照着去做,不必拘泥用料,但式样、颜色一定分毫都不能错。
  拓跋皇室自认是轩辕皇帝之后,连姓氏都来自“后土”二字,因此对祭祀土地神的春社日格外重视。距离春社日还有三天时,织染坊终于制好了这一批新衣,呈到太皇太后面前。
  冯妙叫忍冬帮她仔细上妆,用胭脂遮掩住憔悴的气色,往奉仪殿去。她看着铜镜里忍冬的手翻飞忙碌,笑着说:“你不是一直不服气袁缨月接管织染坊么?今天就叫你如愿,看一出好戏。”

  ☆、161、鹬蚌相争(二)

  奉仪殿内,十二名织染宫女手中捧着刚制成的新衣,一字排开站在殿内。
  袁缨月正笑吟吟地搀扶着太皇太后,把新衣一件件指给她看:“都是按照太皇太后定下的图样,嫔妾亲自看着她们裁制的。”
  宫女手中的新衣飘逸而不失庄重,布料都用的是新织的上好绫罗,质地密实却又轻软顺滑,显得见是予星用心织成的。衣衫上刺绣的飞禽走兽,爪牙尖利,翅羽分明,都是由织染坊里绣工最好的绣娘一针一线绣成的。
  太皇太后微微点头:“好孩子,你做事很精细。”
  袁缨月略带羞赧地低头:“嫔妾不敢居功,一来是太皇太后教导有方,二来也是织染坊的姐妹们辛苦,嫔妾不过是在中间传个话罢了。只是时间上慢了些,尚服局、尚工局都在忙着赶制万寿节要用的东西,所以嫔妾就叫织染坊的姐妹们自己动手缝制了,连这上面缀的东珠、配的金环都是织染坊自己去采买的。”
  后宫各部之间的倾轧,早在甘织宫时,冯妙就听予星说起过。想必是因为尚服局和尚工局不肯配合、借故刁难,袁缨月才故意这样说,不但安抚了织染坊的人心,还不动声色地在太皇太后面前告了一状。
  冯妙环顾一圈,果然看见不少妃嫔都在,唯独近来被分派去掌管尚服局和尚工局的卢清然不在。冯妙用手拨着头上的发簪垂下的金丝,心里明白,早先入宫时,卢清然最早承宠,没少欺侮袁缨月,现如今轮到袁缨月来寻个痛快了。
  她站起身,随意展开两件衣裳看了看,转身对袁缨月说:“妹妹亲自看着督造的衣裳,果然件件都是好的,只是衣袍上的刺绣,好像比图样上的略大了一些,看着不大一样呢。”
  袁缨月面上怯怯的,口中却一点也不退让:“姐姐有所不知,我想着这些新定的官服,是要在西郊祭祀时使用的。听说祭祀的场所十分宽阔,我特意把衣袍上象征身份品级的刺绣,加大了尺寸。这样远远地看着,才更显得威仪庄严。要是有什么不妥当之处,还请姐姐教我。”
  冯妙笑而不语,袁缨月自然不肯照着图样一模一样地做,因为那图样都是冯妙亲手画的,照猫画虎哪能显得出她的伶俐能干,总要想法子改动一些才好。
  袁缨月如穿花飞蝶一般回到太皇太后身边,扶着她的胳膊说:“嫔妾早先派人去王府里问过各位王妃,衣裳的尺寸都是照着各位王位的身量做的。不同尺寸的也多预备下了几件,到时候万一有个什么变动,也免得一时措手不及。”
  太皇太后点头:“你做得很好,等春社日过了,哀家再赏织染坊的人。”
  冯妙走到太皇太后另一边,侧着头看向袁缨月:“妹妹心细如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东西准备得如此妥帖,当真是不容易。”
  “姐姐谬赞了,”袁缨月用袖口遮住小巧的唇,眼中笑意盈盈,“幸亏从前在家中时,曾经帮着母亲给家人准备过四季衣衫,要不然,我也害怕辜负了太皇太后的信任呢。”
  冯妙恬淡地笑望着她说:“妹妹不必自谦,既然衣裳都已经如此好了,快把准备的冠冕、玉饰、腰带和香囊也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吧。”
  话刚说了个开头,袁缨月的脸色就忽然变了,双眼惊惶地闪烁,连手指都不自禁地捏紧了。
  冯妙装作全没看出她的异样,不疾不徐地接着说下去:“对了,不知道祭祀时宗亲用不用佩剑,妹妹打算从宫中一并赏下去,还是让亲王用自己平常的佩剑?哦,还有香囊里配什么香,妹妹是写了香料方子,让王府自己去准备,还是在宫中制好了分发下去呢?”
  袁缨月一脸惊恐地看向太皇太后:“我……我……”她只顾着把注意力放在衣衫上,全然忘了“衣冠”二字,除了衣裳,还包括冠冕。
  大魏建国后,鲜卑宗亲早已经不再髡发,平日上朝时也会戴冠。可鲜卑金冠与汉制的冠冕有很大的不同,多喜欢用鸟兽做装饰。像老臣任城王,平常就喜欢佩戴一顶飞马鹿角金冠。腰带、玉饰也是如此,造型古拙,并不适合与新制的官服相配。
  “莫非这些东西还没做成?那妹妹可要紧着些了,还有三天就该用了。按理说,今天就该把整套衣装给各位王爷送去试穿了,要是有什么不合身的地方,也好修改。”冯妙故意这样说,打制金冠、雕凿玉器,都是最花功夫的,三天时间已经无论如何也不够用了。
  袁缨月情急之下,倒也有几分机智,慌忙跪倒在太皇太后身前:“嫔妾……嫔妾只见着了衣衫的图样,金银玉器,一向都由尚工局负责准备……不敢擅越职权……”
  太皇太后倒还镇定,脸上看不到半点愠怒神色,却也冷着脸不说话。她一向推崇汉家文化,虽然更改服饰的主意,是拓跋宏想出来的,她倒也赞成。在祭祀时赏赐新衣,是最合适的时机。错过了春社,便要等到来年的元日了。
  冯妙展开一件尺码稍小些的衣裳,在自己身上比量了一下,手指攀着腰间的一处金环说道:“妹妹是不是把这金环的位置,也向左挪了一寸?这金环是用来悬挂礼器的,就是要在手边垂下来才好,这么一挪,走动和跪拜时,礼器会撞在膝盖上,不大方便呢。”
  那金环整个缝嵌在衣裳里,如果要拆开了重新缝制,也很耗费人力。袁缨月听了这几句话,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布料是她亲自选的,样式是她亲自看过的,织染坊的人样样事情都听她的,她就是想赖也赖不掉了。
  这些衣裳,最要紧的就是样式,如果样式错了,布料再好、绣工再精美,也全都不能用了。
  太皇太后淡淡开口:“不能用就算了,只是东西毕竟是蚕娘、绣娘一针一线做出来的,未免奢侈太过了,先收起来日后慢慢再改动吧。”
  袁缨月脸色涨红得如熟透的秋李子一般,太皇太后给过她机会,她却出了这样大的纰漏,恐怕再难获得太皇太后的信任了。
  “都不是什么大事,让绣娘改了就行,只是时间来不及,实在太可惜了。”冯妙幽幽叹息着,伸手把袁缨月扶起来,这才转身对太皇太后说:“袁妹妹第一次掌管这么大的织染坊,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易了。现在宫中做一身新衣,要经过尚仪局、尚服局、尚工局、织染坊四处,要是用料特殊些,牵扯的还要更多。”
  她觑着太皇太后的神情,接着说:“依我看,不如也干脆遵循古制,在内宫设尚方监,总管一切营造事务,也好避免再发生这样的事。”
  这说辞对袁缨月来说,也是一个绝好的借口,她忙忙地表示赞同,其他人唯恐事情沾染到自己身上,都紧闭着唇默不作声。
  太皇太后不置可否地问:“设立尚方监,由谁来统管呢?”
  冯妙略一思索,便笑着说:“内六局的姚福全姚公公,沉稳老成,免不了能者多劳些。”她无须再开口替予星争什么,只要织染坊与其他各局一起归入尚方监名下,掌管织染坊的予星,自然也就与其他各局的司级宫女平起平坐了。
  姚福全处事老道,在后宫一贯不偏不倚,太皇太后对他也十分满意,当下就点头应允。
  到春社日前一天,予星才寻了个事由,亲自到华音殿来,叩谢冯妙的提携恩遇。冯妙笑着拉她起来:“快别怄我了,多亏你现在越发机灵,懂了我的意思,才能这么顺利。这朱红色的品级穗子,是你自己挣来的,不用谢我。”
  予星把两个粗麻包袱交给忍冬,里面都是冯妙前些日子要她做的东西。冯妙仔细检查了一遍,长舒了口气叫忍冬收好。
  告辞出门时,予星盯着冯妙的身形,上下打量了几圈,拉着她的手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现在看着你,总想起从前贞皇后的样子,她有孕时,也总是这样支着腰、护着肚子。”
  原本是无心的玩笑话,听在冯妙耳中,却蓦然惊出一层汗意。忍冬日日在身旁伺候,看不出明显的变化,可予星几个月没见面,眼光才更准。这事瞒不了多久,终究还是要给人知道的。
  用过晚膳,冯妙把一头青丝垂下,用银剪子剪了细细的一缕下来,叫忍冬送去崇光宫,让刘全设法转交给皇上。第二天一早就要起驾前往西郊的祭祀场所,她料想这一晚皇上必定不会召幸任何妃嫔。青丝结情思,但愿拓跋宏能懂她的意思,来华音殿看她。
  拓跋宏来时,已经将近丑时,冯妙伏在美人长榻一角,已经沉沉睡去。恍惚间觉得有人在她耳垂上一下轻一下重地咬,带着薄茧的手指在她胸前莹润的弧度上流连往复,她迷离地睁眼,正看见拓跋宏合衣挤到她身侧来,笑着对她低语:“今天事情多了些,刚刚才处理好,你不用起来,朕在你这歇歇,过会儿还要赶回去更换祭祀的礼服。”
  冯妙不理他的话,仍旧坐起身,拢一拢身上散乱的中衣,带着慵懒睡意的声音,比平常更加软糯缠绵:“皇上今晚可别想睡了,妙儿有一件礼物,要亲手送给皇上。”

  ☆、162、此身何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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