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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生莲:六宫无妃-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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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问过弄玉的意思,她不愿另嫁他人。朕想仍旧留她在宫里做女官,要是她以后想到了其他的去处,朕再替她安排就是。”拓跋宏微微摇头,“李家六小姐真是个奇人,朕原本想好了许多话来安慰她。可她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只给朕磕了一个头,要走了勰弟那匹马上的马鞍和蹄掌,再没有其他的话了。”
  冯妙知道李弄玉一向不愿多说话,心里却是极有主意的,多劝也是没有用。
  过了午时,刘全在门外禀奏,有朝臣在明堂求见皇帝。拓跋宏这才叫人进来,伺候他梳头更衣。如意带着两名小宫女,捧着四海腾龙纹锦袍、串珠碧玉腰带、青玉发冠进来。冯妙叫她们把东西放下,亲自服侍拓跋宏更衣。
  拓跋宏的身量已经很高大,冯妙要踮起脚尖,才能把锦袍披在他身上。她一丝不苟地给拓跋宏束带、理平衣摆,垂好衣袖。拓跋宏看着她的动作,在她够不着时稍稍弯下身子。象征帝王身份的衣袍穿戴整齐,拓跋宏已经恢复了跟平常一样的笑容朗朗、温和敦厚。
  身为帝王,他可以给最亲近的弟弟无限哀荣,却不可以在臣子面前,表露出丝毫悲戚神色。帝王注定就该是断绝一起情思牵念的,否则便是优柔寡断、有失君王威仪。
  “妙儿,你先回去吧,这些天……”拓跋宏直起身子,深深地看了冯妙一眼,扬声对刘全和如意说,“今后宫嫔都不得擅自进入崇光宫,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始平王拓跋勰在静安殿停灵,已经超越了亲王应有的仪制,因此停灵七日,便必须送出宫去。因为皇帝的哀恸和特旨,宫中许多女眷,都来祭拜始平王的衣冠灵柩。冯妙与始平王原本并没有太多深交,都是因为李弄玉的缘故,才熟络起来。相识一场,冯妙也想在第七天去送送这位风流多情的少年王侯。
  她在拓跋勰灵前施礼过后,又默默停留了好一会儿,才被忍冬搀扶着站起。回转身时,冯妙看见李含真跪在灵案一侧,鬓上簪着一朵素白的小花,对前来祭奠的人,按近似回礼的礼节一一施礼。
  李含真也是个不苟言笑的冷美人,但神色间少了李弄玉那种飘然若仙的气质,看上去更温和可亲些。冯妙有些奇怪,李含真明明早就拒绝了始平王拓跋勰的求亲,怎么又在此时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灵堂?
  “婕妤娘娘不必奇怪,我是替六妹来的,”李含真看出她的疑惑,客气地说话,“六妹随性惯了,一向不把世俗礼节放在眼里。可天下人都知道,始平王为六妹建造萧楼。这份情意,陇西李氏不能置之不顾,少不得我这个做姐姐的,替六妹尽尽心意。”
  她言辞客气,语调却跟李弄玉一样清冷,显然这对姐妹,从小受到的教导,都是颇为自矜身份的。
  冯妙点头为礼:“弄玉是真性情的人,你也不要苛责她了。”她已经听见不少风言风语,始平王停灵七日,李弄玉却一直没有出现。还有人说得有板有眼,李弄玉听见始平王的死讯,毫无悲戚神色,照旧夜夜饮酒高歌。人人都说,她是个没有心肝的冷血美人。
  眼下已经是第七日傍晚,天一黑,始平王的衣冠灵柩就要被送出皇宫去了。留在静安殿内的人,多半也存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只等时间一到,李弄玉仍旧没有来,她们便可以肆无忌惮地诋毁、嘲讽。
  就在众人以为此事已经毫无悬念时,灵堂门外,忽然飘来一阵浓郁的酒香。一道身穿大红襦裙的身影,带着醉意,摇摇晃晃地走进来。灵堂里的人,几乎都带着鄙夷神情,抬起袖子遮住了口鼻,似乎那酒味,是对她们极大的侮辱。
  李弄玉手里捧着一只酒坛,在金丝楠木棺前停住,忽然咯咯地笑了一声,指着棺木说:“你又先醉了,你从来就没赢过我……”
  那些来祭奠的女眷,都用惊恐怪异的眼神,看着李弄玉。在灵前饮酒、穿大红衣裙,是极度失礼的行为,更何况这人,还是对她情深意重的未婚夫婿。
  然而,更令她们惊骇的事情还在后面。李弄玉伏在棺木上,用手敲着棺板,扬声高歌:“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得失不复知,是非安能觉!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但恨在世时,饮酒不得足。”她仰头大笑一声,又重复了一遍:“但恨在世时,饮酒不得足!”接着,把坛中酒一饮而尽。
  那些贵戚女眷,根本听不懂她歌中的意味,只顾露出嫌恶的眼神。可冯妙听见那句”饮酒不得足“,只觉心中悲苦无限,眼中怔怔地流下泪来。
  李弄玉何其有幸,能得到这样一个男子,恰恰爱恋她所拥有的一切。无论在别人眼中是好是坏,在他眼中,李弄玉永远是浑金璞玉,是他爱逾性命的珍宝。
  “萧郎,”李弄玉抚摸着棺木,用她平日私下无人时的称呼,喃喃低语,“我曾经问过你,为什么当初选定了四姐下聘,你一直不肯告诉我,可我其实早知道了。那是因为你听说,陇西李氏的四小姐最负盛名、才貌双全。我告诉你,你错啦,我才是李家最好看的小姐。不管别人怎么想,你只能这么想。”
  李弄玉平常从不穿如此艳丽的颜色,也不喜欢隆重繁复的打扮。可她今天特意穿了大红绣牡丹广袖襦裙,几乎与嫁衣一样,耳垂上戴了一对明月珰,衬得她容颜俏丽无双。
  越是娇颜如花,越让人觉得世事艰辛无常。冯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弄玉,起来吧,时辰快到了。”李弄玉眯起眼睛,仔细看清了冯妙的脸,带着醺醺醉意说:“是你?那正好,我有两句话要……要跟你说,省得麻烦我再多跑一趟。”

  ☆、145、锦书难托(二)

  冯妙拍着她的手背劝说:“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执礼官已经在门外等了。”
  李弄玉却对她的劝说充耳不闻,只管捏紧了她的手腕:“我不想继续住在清凉殿了,要是你也同意,我想禀明皇上,去华音殿跟你同住。”
  冯妙知道始平王有时会去清凉殿,跟李弄玉私下见面,只当她害怕触景伤情,没有多想便答应下来:“只是华音殿狭小,住偏殿恐怕委屈了你。”
  李弄玉也不客套,只低声重复了一遍:“我要过去。”
  执礼官上前,按照亲王送葬的礼节,按部就班地进行。七根九寸多长的镇魂钉,一根根敲打进棺木中。直到最后一根镇钉敲牢,冯妙才终于相信,始平王拓跋勰,的的确确已经不在了。他做了世上最残忍的事,先给了无数柔情蜜意,然后才撒手离去,只留下他年轻的未婚妻子,从云端跌落谷底。要是他从没有建造过萧楼,从没有承诺过会陪着弄玉,直到“天涯海角,光阴尽头”,那么今天失去时,也不会有那么清晰的撕裂感。
  冯妙转头去看李弄玉,见她只是平静地注视着棺木,就像平常偷偷注视着始平王一样。在崇光宫耳房,只要他转过头来,李弄玉就会飞快地别开视线,不敢跟他含满笑意的眼睛对视。终于有这么一次,她不用惊惶羞怯地躲闪了,可以大大方方地凝视他,因为他……再也不会转过头来了。
  始平王未婚无子,皇帝的两个儿子都还太小,就选了任城王的世子,为始平王扶灵。灵车从皇宫西阳门驶出,经过平城主道,送往城西匆匆修建的陵寝。
  因为始平王的丧事,宫中连新年的庆典都免了。拓跋宏对高氏越发优待,不但在元日当天亲自前往碧云殿向高太妃问安,还准许北海王拓跋详留在平城陪伴太妃,等到立春之后再去继续主持修建报德佛寺。崇光宫不再召嫔妃入内,拓跋宏想要见谁,就去谁的宫中,有时过夜,也有时停留片刻就走。惟一的例外是广渠殿,十天里头,拓跋宏总有三、五天留在广渠殿过夜,逗弄幼子,或是跟高照容说说话。
  正月十五一早,内六局给各宫都送了新制的绢纱宫灯来。宫内甬道两旁,也摆上了宫灯,准备在入夜时分点亮。可没有人语声,再多的花灯,也只会越发衬得冷清寂寥。冯妙想起从前在昌黎王府时,这一天虽然也不能出门,但隔着院墙,却可以听见墙外街市上人声鼎沸。尤其是小院子的南墙下,外面就是一条偏僻的小路,经常有私下碰面的少年男女,躲在这里喁喁低语。平凡如灶间烟火的温暖甜蜜,是她那个时候幻想得最多的绮念。
  昌黎王府内,也会热热闹闹地祭祀蚕神、迎紫姑。阿娘会自己编出好多谜语来,给她和弟弟猜。弟弟那时太小,总是猜不出来,她就悄悄地把谜底告诉弟弟,让他欢天喜地地去跟阿娘说,他全都猜出来了。阿娘明明看见了她在跟弟弟咬耳朵,也不说破,只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夸奖说阿夙是最聪明的孩子。只要几句简单的假话,三个人都能开心一整个月。
  忍冬为了逗她开心,给她挽了一个凌云飞髻,又用青螺黛浅浅地给她勾了眉。刚刚妆成,崇光宫的掌事宫女如意就来了。自从林琅死后,她就开始学着打理些拓跋宏的贴身事务,如今也当得起一声姑姑了。
  如意用食盒送来一碗汤圆,两双银筷。揭开盖子,滚圆浑白的汤圆,静静卧在撒了一层糖霜的汤水里,却只有一颗。忍冬看着奇怪,却不敢多问。
  冯妙看见汤圆皮上,有一处用指甲掐出来的弯月形痕迹,微微低了头。汤水的热气迷住了她的双眼,竟然有些潮湿。“皇上今天在何处?”她轻声发问。
  “回娘娘,皇上今天到广渠殿去了,二皇子前些天染了风寒,还在喝药呢。高娘娘一向不理事,宫女内监也不能叫人放心,皇上特意请了高太妃去照看。”如意恭敬客气地答了。
  心口微微漾起一层酸涩,冯妙用银筷挑起汤圆,咬了一口,把剩下的半个放回碗里,又叫忍冬取过两颗盐渍梅子,放进食盒里,对如意说:“劳烦姑姑,把这个带回去,没人的时候,再交给皇上。”
  忍冬憋了一肚子的话,等到如意走了才敢问出口:“娘娘,这又是哪一出啊?皇上冷落华音殿好久了,连汤圆都只送一个来。”
  冯妙拈着绢纱宫灯上垂下的流苏,却不答她的话,抿着唇慢慢笑开了,腮上像扫了层胭脂一样,泛起红来了。看见汤圆皮上的月牙掐痕,她依稀猜着,拓跋宏应该是那个意思,一轮明月在,两处相思同。那是她选择重新靠近少年天子时,说出来的话。皇帝对高氏的厚待,未必是真心看重,只是摆出一副倚重的样子而已。即使他想来华音殿吃一碗汤圆,也不能随心所欲。她隐约觉得有些可惜,无法得他验证,究竟猜的对不对。心里第一次,因为一个猜谜射覆的玩笑,而忐忑不安。
  过了午时,如意仍旧提着早上那个食盒来了,掀开盖子,半个汤圆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白色的汤水,滚着几粒芝麻。盐渍梅子被吃掉了一颗,还剩下一颗盛在小碟子里。如意把东西放下,对冯妙福身说:“皇上叫奴婢说一声,不过是解个闷罢了,不必再劳神想它了。晚上去奉仪殿给太皇太后问安时,皇上会穿湖蓝锦缎滚银边龙纹锦袍。”
  冯妙笑着点头:“有劳姑姑传话。”又叫忍冬拿了一支成色极好的赤金簪子赏她。如意走后,冯妙又叫忍冬替自己染指甲,把当季合穿的衣裳,一件件拿出来挑选。原本早上起来时觉得懒怠不愿动,这会儿却因为如意送过来的一个小小食盒,全都变了。她终于确信了拓跋宏的心意,他想在上元佳节这天,跟自己一起吃顿饭。可惜他是皇帝,不能随心所欲,只能这样传递东西过来。
  两人没有碰面,却一起吃了汤圆、尝了梅子,甚至还喝了茶。心里像藏进了一个秘密,只属于他们两人,这比独占他一整天,更令冯妙欣喜。
  想到他就着自己咬过一半的汤圆,吃下了另外半个,冯妙更加不好意思。要是面对面,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样近乎挑逗的举动。咬在松软甜腻的汤圆上,触感与亲吻那人的薄唇,相差无几。
  而他特意叫如意说明了今晚的穿戴装束,想必也是希望,能看见她精心妆扮,彼此契合。冯妙的目光从衣衫上一件件扫过去,反复比较了几次,才选定了一件鹅黄色绉纱长裙。这身衣裳正月里穿,还显得有些单薄,可她想着鹅黄配湖蓝色,应该是很合宜的,坚持叫忍冬伺候自己换上,等出门时再加件狐狸皮大氅取暖。
  因是上元节,各宫妃嫔都会到奉仪殿问安,去得太早或太晚,都不妥当。冯妙估计着大半人都去了,才带着忍冬往奉仪殿赶去。
  奉仪殿内熏着暖香,又烧了上好的银丝炭,温暖如春。太皇太后原本十分节俭,自从亲自抚养了皇长子,用度才精细起来。
  冯妙进门时,叫忍冬帮她除去狐狸皮大氅,起先还觉得有些冷,稍过片刻又觉得有些气闷。从白登山回来,她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受凉或受热,都会觉得不舒服,时不时觉得胸口烦闷不堪。
  几个品级低些的宫嫔,起身向她见礼,想必也知道皇上近来冷落华音殿,神情并不怎么恭敬。卢清然更是只欠了欠身子,问了声“冯婕妤好”,就转身去继续跟崔岸芷说话。崔岸芷是个面人儿似的老实人,倒有些不好意思,招呼冯妙到她身边来坐。
  宫妃们闲闲地说着话,等着太皇太后出来。刚好说起皇上到各宫留宿的事,卢清然用留长的指甲拨着桌上的枣子,说:“到底还是有个儿子在身边好,皇上隔几天就要去广渠殿一次,听说今天也是从广渠殿直接过来呢。”
  说到子嗣,人人都羡慕高照容运气好,上头有皇长子,不用担心立子杀母。皇次子又长得特别俊俏伶俐,谁见了都爱不释手,更别说皇上了。冯妙捧着茶盏静静听着,心里明白,这事不是一个运气二字那么简单。高照容在这个孩子身上,花了不少心思,连时间都计算得恰到好处。
  大约是看着别人都不大说话,卢清然又娇笑着说:“不过说起来,皇上到顺和殿去的也很多呀。”她一双杏核似的眼睛,往冯清身上一瞟:“听说前几天,顺和殿还出了桩事,半夜里传御医呢。冯家三小姐,可真是弱柳扶风,连侍奉皇上,都能在香汤沐浴时晕倒。”
  冯清听了,当场就变了脸色,卢清然话里有话,暗指皇上到顺和殿去,不是为了冯清,全是为了体弱多病的冯滢。碍着在太皇太后宫里,冯清强压着怒气,反嗤了一句:“顺和殿的事,卢姐姐知道得比我还清楚呢。”

  ☆、华华的叨叨症又犯了

  习惯直接看文的亲,可跳过这一段,啥都不影响~
  如果让编编大人看见,华华在今天还差一更的时候,竟敢叨叨症复发,一定会想用小鞭子抽死我~~
  码出来始平王那一段的时候,正是半夜,迷迷糊糊上床去睡了,当时还想,这桥段要是放在男女主之间,是不是也挺虐心的。第二天早上起来,果然发现需要买个大号锅盖顶着~
  华华记得,小时候看书,最喜欢看春秋战国和魏晋南北朝。这两段历史有个共同点,就是一切都在被打破、被重塑,思想空前灿烂。尤其记得对忠义的一段探讨,刚烈殉主是忠义,忍辱负重就不是了么?
  放到情爱上,生死相随是情爱,日日相守也是。巧取豪夺是爱,远远地看着,盼那人日日安好,也是情爱。这是不能比较哪一种更多,哪一种更少的。
  就像电影《我爱的男人》(L'Hommequej'aime)里说的那样,当我们不能靠近彼此时,“我爱你;就像我从未爱过一样”。
  所以华华想写的,不是一个为了朝朝暮暮的相守而毁天灭地、不管不顾的故事。每个人都有舍弃不了的责任和牵念,所以拖把会一次次地问妙儿“你怕不怕”,“你敢不敢”。他们在内心深处都是一样的人,明知前路艰辛,仍旧有直面一切艰辛的勇气。
  最后最后,华华负责任地剧透一下,在男女主这条线上,会是一个令人欣慰的好结局,而且不会违背历史记载。至于具体如何做到,无良华华先留个悬念。
  在“萧郎弄玉”这条线上,其实华华想说,它真的也是很起伏的一条线,只有到最后一刻才会恍然大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华华相信,给他们两人的最后结局,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还是那句话,华华爱大家,依然希望看到大家的想法,好的或者不好的,华华都会很珍惜的~~

  ☆、146、暖室同春(一)

  卢清然抚着手上的碧玺戒指,拖着长声说:“姐姐这是说哪去了,顺和殿的事,我也不是有意打听的。只不过,既然传了御医了,总有记档。谁还能不知道呢。”她也是听郑柔嘉说起,才知道了这么件事。此时当着众人的面,争强好胜的心思作祟,不愿意提起这一节。郑柔嘉在一旁安静坐着,也不主动说起。
  “卢姐姐说得倒是挺轻巧的,原来太医署的脉案,姐姐可以随意查看啊,这可真是通天的本事。”冯清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便轮到卢清然脸色涨红。
  皇帝的脉案,向来是绝密的,只有侍御师本人和太医令可以查看,以防有人利用皇帝的病情,动什么其他的心思。冯滢一直没有进位份,没有资格传召御医,那一晚只能是拓跋宏用皇帝的名义传了侍御师,替冯滢诊治。窥探皇帝的脉案,往好里说是关心龙体安康,往坏里说,则是居心叵测。
  冯妙不喜欢跟这些人说话,原因就在这里了。表面上客客气气、姐妹相称,可实际上,每一句话背后都藏着刀子。冯妙料想,冯滢多半是为着从前那桩事,不敢侍寝,才会在沐浴时晕倒的。幸好她一向多病,没有特别引人怀疑。看冯清的样子,似乎还不知道有这么件事。
  说话间,门口的小太监打起棉帘子,向内通禀:“皇上和高充容娘娘来了。”一屋子的人赶忙站起,理了理衣裳鬓角,满怀期待地向外看去。
  拓跋宏一进门,就先免了众人行礼,接着侧身做了一个近似保护的动作。在他身后,高照容怀中抱着一个幼小婴儿,盈盈迈步进来。春桐跟在她身后,忙不迭地替她除去身上的毛领皮裘,又上前来把包裹婴儿的锦缎小被子除去:“娘娘,这屋里热,给小皇子敞开一些吧。”
  婢女如此殷勤,越发显得这个孩子身份骄贵,连养在太皇太后身边的皇长子都给比下去了。卢清然不屑地瞥了个白眼,碍着皇上在跟前,终究没敢说什么。高照容微微笑着点头:“抱了这一路,我的胳膊都要断了,这孩子长得也真是快。”
  袁缨月站起来,走到高照容身边,探头去看襁褓里的孩子:“姐姐怎么一路都自己抱着,难怪累坏了,让妹妹替姐姐一会儿吧,姐姐也好歇歇。”说着,她就伸手来要接过拓跋恪。
  手上才刚用了点力,拓跋恪守眼珠一转,“哇”地大哭起来。说是哭,可眼角一点泪珠都没有,只是张大了嘴巴叫喊,不想叫别人抱。袁缨月的手停在半空,神情有些悻悻的,尴尬地说:“小皇子只认姐姐呢。”
  高照容还没说话,拓跋宏已经笑着接过话去:“这孩子原本一点也不认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病了这一场,别人谁抱也不肯了,快要把他母亲累坏了。”
  袁缨月低眉顺眼地说:“小孩子脾性就是一天一个样,等长大些自然就好了。”
  冯妙探着头看,不过一个多月没见,二皇子拓跋恪却长大了不少,模样比从前更分明了,五官俊秀英气。冯妙心里实在喜欢小孩子,看见别人的孩子长得这样好,难免心里惆怅,转过脸去,正看见拓跋宏似无意地看过来,嘴角含笑。
  这时她才注意到,拓跋宏果然穿了一身湖蓝色龙纹锦袍,身体挺拔飘逸。冯妙微微红了脸,低头去看自己身上的鹅黄色绉纱长裙,这颜色跟湖蓝色果然相配,要是站在一起,一定很好看。
  正在胡乱思索间,高照容已经抱着孩子,坐在她身侧,笑吟吟地对她说:“妹妹安好,听说妹妹从白登山回来,就一直病着,现在可大好了?”
  冯妙一怔,总觉得这话听着怪异,跟前几天忍冬说过的话合起来想,才忽然明白过来,拓跋宏并没把他们两人一起坠崖的事,告诉其他人。拓跋勰取来绳索时,侍卫们已经护送着女眷先回去了,所以并没人看见。
  想明白这些,她笑着说:“是啊,山上风冷,受了些风寒,没想到回来还养了这么久才好。”她一边说,一边低头去看拓跋恂,脱去了裹被,他的手脚都松快开了,抓着高照容衣衫上的镂空银扣子玩。
  冯妙打量着高照容的衣衫,嫩柳绿色上裳,素银平纹下裙,衬托得她仍旧好像未嫁的少女。这身衣裳的颜色,跟湖蓝色锦袍也是很相配的。冯妙平常从不在衣衫上与人攀比,这会儿见了高照容的装束,心底却有一丝怅然。
  她才刚一靠近,拓跋恂忽然松开了抓着银扣子的手,“啊、啊”地叫着,伸手去摸冯妙衣襟上绣着的金银花。那么小的孩子,动作还不稳,动作大了些,竟然一下子扑在冯妙身上。淡淡的奶香味,撞了她满怀。
  高照容见了,作势要打他的屁股,戏谑着说:“坏孩子,这才多大呀,看见好看的美人,就不要娘了。”她说得软语娇俏,拓跋宏先轻笑了一声,一屋子的人都跟着笑起来。
  正笑得热闹,太皇太后从内殿踱出来,崔姑姑跟在她身后,怀中抱着个一岁多的幼儿,穿着织锦金绣小袍,正是皇长子拓跋恂。
  众人赶忙向太皇太后下跪问安,连拓跋宏也仍旧执晚辈之礼,恭敬地问候祖母安好。起身之后,高照容抱着幼子,再次向太皇太后和崔姑姑站立的方向跪倒,躬身行礼。崔姑姑赶紧侧身躲开:“娘娘这是做什么……”
  高照容低垂着眼帘说:“刚才是照容向太皇太后问安,这会儿是恪儿向太祖母和皇兄问安,这是恪儿该守的礼节,不能因为他年纪小就乱了礼数。”她的姿态恭谨谦卑,表明了自己的孩子,不会越过皇长子去。
  太皇太后微微点头,对春桐说:“扶你家主子起来吧。”接着又问:“刚才这么热闹,是在笑什么呢?”
  高照容坐回冯妙旁边,把拓跋恪往她怀中一送,笑着对太皇太后说:“恪儿这孩子顽皮得很,非要冯姐姐抱,照容正怕他揉皱了冯姐姐的衣裳呢。”
  见话头说到自己身上,冯妙也笑着接口过去:“今天原本就是要聚在一起热闹,一件衣裳值什么呢?我倒喜欢恪儿这孩子,跟他的皇兄刚出生那会儿一样,都是最乖巧懂事的孩子。”
  太皇太后还在跟前,夸奖皇次子,总不能越过了皇长子去,只说跟皇长子这么大的时候一个样,是万万错不了的。冯妙抬头看了一眼皇长子,一岁多的孩子,应该已经能走路了,却还要人抱着,眼神盯着手指,并不像拓跋恪那么灵动讨喜。他的五官其实也很好看,却隐隐带着一股粗犷之气。冯妙暗自叹息,林琅那样一个柔婉秀致的美人,生出来的孩子却一点也不像她。
  才刚坐了一会儿,拓跋恪又挥舞着小手,往冯妙身上攀过来,依依呀呀地非要她抱不可。高照容笑着哄他:“今天这是怎么了,昨天连皇上要抱都不肯呢。”
  两个人都拗不过一个小孩子,冯妙只好伸手把他接过来,抱在怀里轻轻地摇晃。小孩子的身体柔软温热,才一入怀,冯妙就紧紧搂住,生怕他乱动有个什么磕碰。拓跋恪的小手,在冯妙衣襟上不停地揉搓,最后干脆把整个脸都贴在她胸前。
  因为有小孩子在,话题自然就说到小孩子身上去了。冯清和卢清然都是心气高的,看见别人得子,心里不舒服,都闭着嘴不说话。没有了她们两人夹枪带棒,其他人倒是说笑得十分和乐。
  太皇太后对拓跋宏说到:“宏儿,如今你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宫里这些妃嫔,哀家看着也都是好的,家世出身、模样性格,个个精挑细选。不如趁着眼下的节气,再进些位份吧。后宫总该有人主事,哀家精神又不济,中宫一直空悬着,也不是长久之计。”
  拓跋宏应道:“祖母说的是,孙儿在想,如今九嫔之位上,只有照容一个,不如先补了嫔位的人上来,日后再慢慢地进到夫人、昭仪、皇后上去。”
  说到位份一事,妃嫔们都不好接口,太皇太后点头说道:“这样也好,你只管去安排就是,不管进谁的位份,总归还是要你喜欢的才行。”
  略顿了顿,太皇太后又说:“恂儿也一岁多了,哀家还有一件事,想跟皇帝商议着办。”
  妃嫔们越发不敢开口接话,却都屏息凝神听着。人人都知道,太皇太后把皇长子养在自己膝下,便是有意立他做太子,可看皇上的意思,显然更钟爱皇次子拓跋恪。
  “上次哀家带恂儿回来,原本是为了照料恂儿的病,如今恂儿的病已经好了,哀家倒舍不得叫他搬回去了,不如就让他留在奉仪殿吧,也可以给哀家解解闷。”太皇太后不急不慢地说着,眼睛只落在皇长子身上,“哀家还想,给恂儿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早早教导他,皇帝觉得如何?”

  ☆、147、暖室同春(二)

  “太皇太后肯亲自养育恂儿,是恂儿的福气,朕怎么会反对呢,”拓跋宏容色诚恳,“恂儿能得太皇太后教诲,朕也对得起她的母后了。”提到贞皇后林琅,拓跋宏的语气间带了几分淡淡的哀戚愁绪,奉仪殿内有片刻令人难耐的寂静。贞皇后近来越发成了拓跋宏的禁忌,宫嫔们都不敢在他面前随意提起。
  但这寂静很快就被拓跋宏的笑语声遮掩过去,他远远地看着皇长子拓跋恂:“朕幼年时,祖母也早早为朕请了老师,教导朕读书习字。不知祖母想请何人做恂儿的老师?”
  太皇太后的语调,平静得就跟从前每一次问安时一样:“内秘书令李冲,就是个合适的人选。”
  包括冯清在内的所有人,都低下了头,把玩着手里的物件。内秘书令李冲与太皇太后之间那点儿事,在平城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李冲时常出入奉仪殿不说,宫中更有传言说,若是某处废弃宫室外,挂着五色珠帘,便是太皇太后与李大人在私尝云雨,要远远地避开了才好。曾经有新来的小宫女不知道规矩,冒冒失失地闯了进去,当天晚上就七窍流血,被一张草席裹着,丢出宫去了。
  内秘书令负责在禁宫与明堂之间通传诏令,他能教导皇子的,自然就是帝王御下之术了。
  拓跋宏向着皇长子的方向招手,崔姑姑立刻抱着幼儿上前几步,递到皇上跟前。拓跋宏伸手想要抚平他衣襟上的褶皱,拓跋恂却猛地把头一扭,搂住了崔姑姑的脖子,避开了他的手。
  崔姑姑有些尴尬,赶忙打着圆场说:“皇长子原本在睡下午觉,因为各宫娘娘都来了,奴婢才把他叫醒了换衣裳,恐怕这会儿还困着呢。”
  拓跋宏却好像丝毫不介意,笑笑说:“有劳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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