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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生莲:六宫无妃-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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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臣……”
  太皇太后摒退旁人,只留崔姑姑在一边伺候:“不要紧,哀家已经用了别的法子,确证了哀家的猜测。清儿和滢儿,就算顺利入宫、侥幸得到皇帝宠爱,也永远不可能生下皇子。万幸的是,还有一个妙儿。”
  冯熙叩首恳求:“妙儿从小都不曾受过这方面的教导,若是她不愿意入宫为妃,臣恳请太皇太后不要逼迫她。”
  护甲的金面在桌上轻轻一扣,太皇太后的声音冷冽不带一丝情感:“哀家从不逼迫人,肯或者不肯,哀家只叫她自己决定。”
  甘织宫内,此时也飘着袅袅药香。那天晚上,冯妙一进门,就看见文澜姑姑站在雪地里,眉毛上都结了一层白白的清霜。从那天开始,文澜姑姑便病了,而且病得来势汹汹,几乎整日昏睡不醒。
  正月里忌讳看病煎药,太医署里本就没有人在,更别说是给一个甘织宫里的人看病。冯妙没办法,只能自己找些草药,用水煎了给文澜姑姑服下。文澜姑姑平日几乎从不生病,这一次,不知道是病重难医、还是这些药都不对症,药汁一碗碗灌下去,却丝毫不见起色。
  冯妙忧心忡忡,却不敢在文澜姑姑面前表现出来,只安慰她说,用的都是温良的药剂,难免见效慢些。她捧着空碗出屋,刚掩好门,便看见予星鬼鬼祟祟地向她招手。
  她伸手在予星额头上一戳,开玩笑地说:“没人催着你做事,就越发调皮了。”
  “不是不是,”予星摊开手掌,一只草编的蚂蚱,躺在她手心里,“南面宫墙底下发现的,这几天,已经是第三只了。”
  枯黄草茎编成的蚂蚱,样子却有点古怪,一只大的带着一只小的。冯妙一看便知道,是有人约她子时相见。她一共送了两只草编小狗出去,不用想也知道,这只蚂蚱是那个人送过来的。
  现在的冯妙,已经不是刚进宫时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她也听人说过,在宫中天长日久,有耐不住寂寞的太监和宫女,会私下交好。其实她不大明白,私下交好究竟是做什么,她只是隐约觉得,好人家的女孩儿不该这样做。
  “你脸怎么这么红?”予星伸手来摸她的脸颊。
  “我热!”冯妙羞恼地推她一把,把手里的瓷碗放进她手里,“你这么闲,就去帮我把碗洗了,快去。”
  予星刚走,冯妙便听到身后有人走来,转身去看,便见到素云径直向她走过来:“奉仪殿派人来宣你,已经在门外等了。”
  冯妙微微诧异,她以为太皇太后早就把自己忘记了,没想到会突然在这时来宣她觐见。冯妙点头应下:“请姐姐跟来人说一声,容我整理衣装,再去拜见太皇太后。”
  一年之后,重新踏入奉仪殿,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依稀仍旧跟从前一样,却又透着股陌生。冯妙在甘织宫并没有什么东西,不过是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又重新绾了发髻而已。
  她依旧记得第一次进奉仪殿时学的规矩,快步走到进门后第五块青砖处,俯身跪倒,双手交叠放在身前,额头贴着手背拜下去。
  刚要开口称呼太皇太后,冯妙忽然顿了一顿,太皇太后恩威难测,贸然开口,恐怕会惹得她老人家不快。从前在奉仪殿侍奉时,她总是自称奴婢,对太皇太后也不敢以姑母相称。此时正逢佳节,她又刚被人从织宫带出来,若是仍然这样称呼,恐怕听见的人会以为,她心中怨恨太皇太后,不愿跟她老人家亲近。
  想到这,冯妙清清嗓子,重新开口:“姑母在上,妙儿给您磕头,惟愿姑母身体康健。”也不多说别的祝词,最简单的话,被她用清醇如泉水的嗓音说出来,反倒带着一片赤子情怀,格外惹人怜惜。
  “好孩子,起来吧,这一年倒是瘦多了。”太皇太后招呼她到身前,慈爱地摸着她平滑的发髻,“在那里可好?”
  冯妙眼中一酸,就要流下泪来,却强自忍住,此时说好或者说不好,都不妥当:“回姑母太皇太后,起先觉得辛苦,时间长了便习惯了,反倒比在家里时有意思得多。”她绝口不提在奉仪殿的事,只说好过在家中被嫡母虐待,这原本就是实话,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太皇太后微微点头,这几句话的确进退得宜,理着她的衣角又说:“好孩子,你的委屈,哀家心里有数。正月里哀家事忙,刚出正月,便想起叫你母亲、兄弟进宫来,让你们见上一面。”
  进门时勉强维持的冷静淡定,此时陡然惊破。在甘织宫里,冯妙想得最多的,就是阿娘和弟弟过得好不好。如今能让她见上一面,不管是为了什么,她都感激太皇太后的心意。
  薄纱小帘后,影影绰绰地坐着两个人影。冯妙眼中珠泪盈盈,那人影就越发模糊。她向太皇太后看了一眼,便急忙忙地伸手打起帘子。
  一声“阿娘”刚要叫出口,便硬生生咽了回去。小帘后面的人,并不是阿娘和弟弟。

  ☆、70、一发而动(三)

  打起珠帘的手还僵在半空,薄纱帘子后面的人,已经一起抬眼看过来。冯妙心里再怎么不痛快,礼数上却不能错,只好俯身拜倒,口里叫着:“见过母亲、哥哥。”进宫来的人,正是博陵长公主和冯诞。名义上,他们才是冯妙的嫡母和兄长。
  博陵长公主面如满月,眉目浓密,一言一行都很端庄,却少了几分女子的妩媚柔婉。她见着冯妙,神情有些不自然,可是碍着太皇太后就在身边,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询问冯妙的近况。
  “阿苌和夙儿没有诰封,按制不能随意入宫,”太皇太后和颜悦色地对冯妙说话,“你就跟嫡母和兄长好好说说话儿吧。”
  冯妙点头答应,坐到博陵长公主身侧,一一回答她的问话。奉仪殿里难得地烧着上好的银丝炭,一丝一缕的热气,从缠枝莲纹炭盆里飘出来,熏得人像喝醉一样,面色酡红。在这如春的暖意里,冯妙却越发觉得背上一阵一阵的发凉。
  她明白太皇太后的意思,她的阿娘和弟弟,是根本没有身份地位的人。如果她一辈子困在甘织宫里,那么她的阿娘和弟弟,便一辈子见不得人。至于毫无情分的嫡母和兄长,他们此刻的和蔼客气,不过是因为太皇太后在场。
  她的生死荣辱,根本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上。
  博陵长公主原本就对冯妙没什么好感,没多久便起身告辞。冯妙心思乖觉,知道这场戏表演得差不多,也向太皇太后告辞。有宫人带着她,从角门出去,返回甘织宫。
  走出没多远,冯诞便匆匆追上来,殷殷询问:“妹妹在宫里可还缺什么?我托人打点了送进来。”
  冯妙恼恨他上次送来的纸笺,冷冷淡淡地屈膝行礼:“不敢劳烦大公子,甘织宫里都是戴罪的宫人,不能私下送东西进去。”
  冯诞斜跨一步,挡住她的去路:“妙妹妹,我把你和清儿一样看待,那纸笺的事,我并不是……”
  “纸笺的事儿,太皇太后已有圣裁。”冯妙摆出一副无懈可击的笑来,“再说,那也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大公子何必还要提起呢?”冯妙再次绕开冯诞,跟着宫人走远。她和冯清,怎么可能一样看待?
  冯妙不敢回头,几乎是小跑着回到甘织宫。看见予星,她便一把抱住,眼泪很快打湿了予星的肩头,不知道是要高兴还是要难过,好半天才喃喃地说:“我要离开这里,我再也不要把命捏在别人手里……”
  进入二月,宫中便开始筹备上祀节。这原本是南朝士族中间流行的节日,早先人们只是聚集在水边,举行祛灾除病的仪式,渐渐发展成了风雅的饮宴。风俗传到北方,变得越发多样,少年男女,要在这一天聚在一起、踏歌起舞。
  原本已经确定了,要在知学里设宴。上祀节踏歌,应该由太子率先起舞,可皇帝还年轻,宫中并没有太子,踏歌环节,便一向由始平王拓跋勰领头。拟好的几个步骤,刚派人送去始平王府,尚仪局便接到太皇太后的口谕,今年的上祀节,要请鲜卑和汉族世家的未婚小姐都来参加,知学里的地方太小,改在宫中畅和园举行。
  畅和园本来是一处花园,点缀着亭台楼阁,景色虽好,却并不适合开宴。尚仪局正在苦恼,这难题不知怎么被拓跋宏知道了。他心情似乎极好,亲自画了一副草图,要在畅和园开凿一条弯曲的沟渠,再引宫中碧波池的水,灌入其中,形成流觞曲水。来参加上祀节宫宴的女眷,可以饮酒作诗,也可以另设小席,很是自在。
  “过了上祀节,就算是春天了。”拓跋宏抬眼往窗外看去,才发现窗子上仍旧用的是冬天的厚纱。往年这个时候,已经可以更换春天用的碧影纱了,今年却还没有动静。这些事情向来都是林琅掌管,从来不曾疏忽忘记,只不过最近,林琅很是反常。有几次在御前侍奉,差点把茶水洒进墨砚里。
  拓跋宏只当是那几句话说重了,过几天林琅自然会想开了,也不多问。他心里正想着另外一件事,丢进甘织宫里的草编蚂蚱,有一只被裹在绢帕里丢了出来,绢帕上绣着一个“望”字,约他望日子时相会。
  他提笔在纸上胡乱勾画,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捉弄一下那个小丫头,以解心头之恨。等她看见自己的真容、认出自己的身份,看她还敢不敢那么嚣张?突然回过神来,才发现纸上勾出了两道弧线,前端弯弯,尾端又微微上翘,正像那双眸光闪烁的眼睛。
  拓跋宏把那张纸随手一揉,就要丢出去,手扬到半空又收回来,把纸张展平,压在一摞书册的最下面。
  开凿沟渠、准备上祀节当天用的酒樽、吃食,都需要人手。内六局各自忙得不可开交,都到甘织宫来借人。文澜姑姑还在病中,无心料理这些杂事,冯妙想着这是难得的机会,回明文澜姑姑以后,但凡有来借人的,她都一概答应。甘织宫内一大半的人,都被内六局各自领走了。
  房内无人时,冯妙悄悄拉住予星,郑重其事地告诉她:“我必须离开甘织宫,这是我最后的机会,错过这一次,恐怕这一辈子都再没有机会了。”她留意内六局宫人的对话,知道是太皇太后吩咐,要请鲜卑和汉族世家的未婚小姐参加上祀节。这意味已经很明显,太皇太后要开始给皇上选定大婚对象了。
  皇帝第一次选妃,并不是直接册封,而是先从适龄的未婚女子中间,挑选容貌、家世、才学都上佳的女子,送进宫中一处别苑,先由资历颇深的老嬷嬷教导宫廷礼仪,再根据这些女子的表现,确定入宫之后的位份。一般来说,皇帝大婚的皇后,也会从这些女子中挑选。而落选的女子,则有两条出路,一种是嫁给其他的皇室宗亲为妻,另外一种是进入后宫,成为品级颇高的内庭女官。这种方式遴选的女官,并不服侍人,而是制定礼仪、抄录文书,甚至可以参与政事。
  无论哪一种结局,只要进入候选范围,从此便可飞黄腾达。对冯妙来说,最理想的自然是成为内庭女官。她跟皇帝只见过几面,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哪里谈得上什么感情?她从小听阿娘讲的,都是举案齐眉、红袖添香这样的闺阁趣事,要她嫁给一个她并不爱的人,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太皇太后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并不会特别关照她,要她凭自己的本事出甘织宫。思来想去,她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吸引皇帝的注意,成为候选入宫的良家子。
  予星是直来直去的性子,手撑着头想了想:“上祀节不是要吟诗么,你那么喜欢读书,提前做出几首好诗来,肯定能一鸣惊人。”
  冯妙轻轻摇头:“这事不能做得太过刻意,皇上也是男子,他也许会对主动的女子感兴趣,却并不会真正放在心上。最好是无意间跟他偶遇,却又惊鸿一瞥、难以忘怀。如果他邀请我同游踏春,我便要拒绝他,让他心中生出求之不得的惋惜,这样才能永远记得我。”
  她在男女之事上懵懂无知,说得坦荡大方,毫无扭捏之色。
  予星瞪大眼睛:“难怪你总是长不高,吃进去的东西都用来长心眼儿了。费脑子的事你自己来,我只管出力,主意还是你自己想,需要什么东西,我帮你准备就是了。”
  “我已经想好了,”冯妙信心满满地微笑,“踏歌原本是一支古曲,现在流传的,多半是阳刚的男子舞。阿娘教过我踏歌女子舞,动作十分柔美动人。我还需要些道具来达成一鸣惊人的效果,这就要拜托你姐姐帮忙了。”
  当晚,予星就把长长一串单子托人送了出去,第二天就接到凉月的回话,答应帮她们在上祀节之前准备好。
  冯妙夜夜在小阁楼里偷偷练习,每一个动作都力求完美。这一次,她只能成、不能败。
  望日当晚,子时刚过,拓跋宏便依约来到甘织宫外。月色清冷,四下无人。他正以为自己会错了意,也许那个“望”字,指的并不是望日。目光一转,瞥见地上放着块一模一样的绢帕。
  他心口一震,从没有过如此迫不及待的心情,捡起来展开,绢帕内包着一支断成两截的翠玉簪子。心头一寸一寸凉了下去,绢帕一角,绣着一行秀丽端正的字迹:“匪我思存”。
  折断的簪子代表永恒的告别,“匪我思存”四个字,又清楚地表明了原因。他并不是她心里的良人,与其纠缠不断,不如早早做个了结,免得行差踏错、难以挽回。
  宫墙森冷,冯妙在小阁楼上,刚好可以看见墙外的人影。她相信自己做了最正确的事,那少年能在禁宫中随意出入,又在目睹密室里的情形时落泪,身上必定也带着不能被人知晓的隐秘。可不知为何,看见那少年身影离去,她忽然涌起一股无力感,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流逝而去,再也抓不住了。
  崇光宫内,铜铸青云鼎里,焚烧着浓郁的龙涎香。拓跋宏仰面躺倒在榻上,手里攥着半截断簪。
  “林琅,”他闭着眼低声叫她,“替朕更衣。”
  没人应声,拓跋宏睁开眼,这才注意到,自从刚才进门,林琅就一直没有出现。她此刻不在崇光宫内!

  ☆、71、一发而动(四)

  拓跋宏走出主殿,揪住一个值夜的小太监,厉声喝问:“林琅人呢?”
  小太监虽然在崇光宫当差,可平日里只能在外殿做些粗活,根本见不着皇上的面。此刻被皇帝揪住衣领,吓得两腿战战发抖:“小、小的没见着林姑娘。”
  若是林琅偷偷出去,自然不会叫人看见,质问这些守夜的太监也没有用。拓跋宏松开手,小太监便瘫软在地。
  快到午时,林琅才从外面进来。拓跋宏怒不可遏,一块和田玉镇纸,劈手就砸了出去:“连你也不把朕放在眼里!”镇纸正落在林琅脚下,青碧色的碎片四散飞溅。林琅惊得倒退一步,却还是缓缓跪下去,叩首说到:“皇上息怒,林琅今生今世,都不敢背弃皇上。”
  她就跪伏在满地碎屑上,手掌、额头都被划出血来,却好像完全不知道疼一样。拓跋宏听她语调悲怆,似乎极力压制着心中情绪,顿时觉得不忍,绕过填金盘龙桌案,拉她起身:“不过说你一句,你脾气倒比朕还大,不爱惜身子也就罢了,好好一张脸也不要了么?”
  林琅低着头不说话,眼圈泛红,像是哭了一整夜,这会儿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拓跋宏低头凑到她面前,看见她嘴角、脖颈上,似乎有些淤青痕迹,便抬手去轻抚,语气里又带上一丝愠怒:“你父亲竟敢打你?”
  “不,不是!”林琅张惶后退,躲开了拓跋宏的手,“是我夜里走路不小心。”
  他们两人平常一向举止亲密,拓跋宏的贴身小事,都是林琅一手打理,此时林琅无意的一躲,倒叫他心中生疑,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
  林琅眼神闪烁不定,不敢跟拓跋宏对视,慌慌张张地说:“奴婢刚从宫外回来,身上……身上不干净,今天先叫外殿的如意服侍皇上吧。”她从拓跋宏面前挣开,捡起几块和田玉镇纸的碎片,从侧门离开主殿。碎玉捏在她手心里,殷红血珠一滴一滴地滚下来,一路蜿蜒在澄泥金砖地面上。
  拓跋宏盯着林琅的背影,面色阴沉。他和北海王拓跋详,小时候都是林琅的母亲带大的,林琅还只有几岁大时,便得太皇太后恩准,跟着母亲在宫中。可是林琅一向只与拓跋宏亲厚,他相信林琅,超过信任任何人。可这一夜过后的失态,究竟是怎么回事?
  上祀节春宴正式定在三月初三,据说傩仪执事官高清欢,亲自卜定,这是一个难得的吉日,适合宴饮欢聚。北魏皇族还保留很多鲜卑部落的习俗,尤其特别相信占卜祭祀。之前一再推迟皇帝的冠礼,便是因为每逢旬日占卜,都没有吉日。吉日出现,即使只是适合设宴这样的小事,仍旧给平城内的贵胄皇族,带来了难得的振奋。
  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的价格,都跟着水涨船高,因为家中有未婚适龄小姐的名门望族,都收到了宫中的请柬,要参加上祀节春宴。
  有凉月、予星帮忙,冯妙已经备好了踏歌女子舞要用的东西。要论繁复精美,自己准备的东西,自然不能跟世家望族精心筹备的饰物相比,她只能多动心思,胜在新颖别致上。
  她最珍视的,是一对九尺长的水袖飘带。阿娘教的踏歌女子舞,带有明显的南人特色,曼妙轻灵,需要舞蹈者技艺高超,把水袖甩动得如灵蛇、似轻云。她在水袖间又加了别出心裁的装饰,用两层夹缎镂空裁剪成百蝶穿花图案,又在缝制的花朵中间,夹了真的桃花和杏花花瓣。翩翩起舞时,蝴蝶若隐若现,桃花粉红、杏花莹黄,纷纷飘落。
  予星曾经看过一次她的练习,惊讶得嘴都合不拢,好半天才说:“我要是男人,一定像你讲过的那个皇帝一样,用黄金盖房子,把你藏起来。”
  冯妙无奈地抚额浅笑:“金屋藏娇,那是汉武帝第一任皇后的事。”说到这里,想起陈皇后最终还是失幸于帝王,在长门宫幽怨而死,恍然觉得隐隐不祥。
  她清楚自己并不在受邀参加之列,能否成功,全在于皇帝一念之间。若是皇帝喜欢,这便是心思灵巧、蕙质可人。可若是皇帝不喜欢,这便成了别有用心,私闯禁苑、行止不端,是可以杖毙的大罪。
  三月初一,尚仪局便开始安排,把饮宴要用的东西,源源不断地送进畅和殿。冯家两个博陵长公主所出的女儿,都要来参加,特别叮嘱了说,最小的滢小姐体弱,要安排远离水面的坐席。新任内秘书令李冲的几个女儿,也要参加。
  最令人啧啧称奇的是,高太妃的娘家高氏,也禀明了太皇太后和皇上,有适龄的女眷要参加。高氏一族,在子息上并不兴旺,只有入了宫的太妃,据说当年请高僧看过,最有宜男的面相,后来果真生下了北海王拓跋详。至于高太妃的弟弟平原郡公,膝下尤其单薄,早年过继了一个同宗的儿子,后来又收养了高清欢,从来没有听说高家还有适龄的未婚小姐。正因如此,高氏在皇帝冠礼的事情上,一直并不热心。
  宫人都在私下猜测,这名高家小姐,究竟是什么来历。人还从来没露过面,东西已经送了整整两车进来,预先安放在畅和园里。
  高家显然对这平空出现的女儿极为爱重,坐榻不肯用宫里的,要用自家带的、上好清凉玉雕成的,说是触感润泽,可以让人清凉无汗、肌肤滑腻。可是又怕三月间天气凉,坐玉榻会损伤身体,用长绒狐裘缝制成软垫,包裹住坐榻。
  至于其他的吃食、器皿,都各有讲究,半点也差不得。喝水要用根雕木碗,去除水里的杂气;喝酒要用白玉酒盏,衬托出酒的香醇味道;喝茶要用素白瓷杯,不能带一点杂色……
  尚仪局的宫女,光是准备这位高小姐的用具,就累得快要直不起腰来,私底下都说,就算是请个九天仙女来赴宴,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真到了三月初三这天,人人翘首盼望,都想看上一眼这位神仙一样的高小姐。可等到午时开宴,各家的小姐都来了,惟独这位高小姐没来。只有高清欢向太皇太后和皇上代为解释,说高小姐早起头痛,用丁香花敷额头去痛。没想到丁香花在皮肤上留下了印记,用水粉遮盖不净,要重新匀面上妆过后才肯来。
  贵客都已经到齐,自然不可能专门等着一个人。侍宴的宫女,用彩盘托出六十个桃木雕成的中空小盒,依次放进水里。事先开凿的水槽,顺着山势微微起伏,引入其中的水,便自然流淌起来。桃木小盒放进水中,都漂浮在水面上,也顺着水势缓缓飘动。
  众人的座位,就零星散落在曲水环绕之间,只有冯家小姐怕凉,设了一块素纱屏风在面前。
  太皇太后笑吟吟地对拓跋宏说:“今儿是你们年轻人的日子,哀家只是来看看热闹。宏儿,这春宴就由你来主持。”
  拓跋宏也笑着起身,先取了桃花春酿,单膝跪地敬给太皇太后,然后才站起来说:“朕也是借花献佛,今天的主意,可都是思政想出来的。他连朕也瞒着,没想到布置得如此别出心裁,孙儿不如干脆让贤,让思政来主持。”
  说话间,冯诞已经从座位上起身,也跪在太皇太后面前,捧上自己手里的春酿:“请姑母赏脸,也喝了侄儿敬上的酒,侄儿就算借了胆,敢在姑母和皇上面前献丑了。”
  太皇太后听见他油嘴滑舌,撑不住笑了,就着他的手浅浅地尝了半口:“猴崽子,快去吧,要是好就罢了,要是不好,哀家宫里有五寸宽的木板子,让你父亲带回家去,好好整治你一顿。”
  冯诞得令起身,便对着所有宾客朗声说话。他指着水中漂浮的桃木小盒说道:“今日都不必拘束,随意想个新鲜主意,博太皇太后和皇上一笑。等会儿酒令传到谁面前,便请派出席上年纪最小的一人来。若是男儿,便喝三杯酒,再从水中取一个小盒,照着里面的话去做。若是女子,也取一个小盒照做,另外不拘是唱歌、吟诗还是作画,挑自己擅长的表演一样便可。”
  参宴的人听了这话,都明白了几分。每处坐席上,年纪最小的都是那名未婚配的小姐。这是要借着酒令,让小姐们在皇上和太皇太后面前表现。人人雀跃,只有冯清满脸不高兴,狠狠瞪了哥哥一眼。她比冯妙小些,却比冯滢大了两岁。就算轮到这一席,出风头的也是冯滢。她怨恨哥哥早想了这个主意,却没有提前叫她知道。
  此时,冯妙也已经悄悄出了甘织宫,混在侍宴的宫女里,进了畅和园东面的桃树林。文澜姑姑病着,却也暗地里给她方便,让她能够顺利出宫门。前头各家小姐争奇斗艳,她都毫无兴趣。她要等的是踏歌环节,只要盯准始平王拓跋勰的动作就行了。
  她偷眼张望,想顺便看看林琅有没有来,可拓跋宏身边竟然空无一人。正隐隐觉得有些失望,身后忽然传来低低压抑的啜泣声。

  ☆、72、上祀桃花(一)

  冯妙顺着声音看去,一个纤细身影,斜倚着一棵桃树,肩膀不住地抖动。宫女被责打觉得委屈,是常有的事,冯妙侧头,只想挡住自己的脸,不要被人看出来。那宫女模样的人,似乎完全没觉察身后有人,止住哭声,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
  桃林再往东,就是碧波池了,树影掩映间,冯妙看着那人一步步靠近水边,忽然觉得不对,起身朝她追去。那人是要投湖自尽!
  两人本来就隔了一段距离,冯妙既要绕过一棵棵桃树,又要小心脚下免得发出声响,追到池边时,那人已经离池边只有半步远。宫缎绣鞋踩在水岸边的砂石上,细沙直往水里滑。
  “别过去!”冯妙心急如焚,不管遇上什么伤心事,难道能比死更难过么?
  那人听见身后有人追来,不但没有停下,反倒把一只鞋轻轻向前一蹭,整个人都随着细沙一起,往湖中滑去。此时满湖池水已经解冻,但是水温依旧冰冷刺骨,若是整个人落进水里,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
  冯妙急得说不出话来,偏偏今天又穿了一件遮住整个脚踝的广袖丝裙,她匆匆提起裙角,向前跳了一大步,伸臂抱住那个人向一边滚去。两人在满是砂石的河岸上滚出几步远,才勉强停下。冯妙半边身子剧痛,手臂几乎抬不起来。
  另外那个人稍好一点,也十分狼狈,脸上擦破了好几处。冯妙揉揉额头,正要说几句劝慰的话,忽然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差点惊叫出来:“林姐姐!怎么是你?!”林琅一向柔婉,连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实在想不到她也会委屈到寻死的地步。
  林琅眼神空洞,不看冯妙,也不理她的话,在地上摸起一块石头,狠狠往自己脸上砸去。冯妙惊呼一声,抬手去挡,没想到林琅这一下竟然用足了力气,一下打在冯妙手上,血汩汩流出来。
  冯妙“啊”了一声,这时才觉得刺骨剜心地疼。“林姐姐,”她眼泪汪汪地问,“究竟有什么事让你如此难过?你生得这么好看,若是毁了,多可惜呀。”
  林琅两次自戕未成,胸中提着的那股劲已经泄了,她原本就不是个发狠的人,缓缓转头,目光艰难地定在冯妙脸上:“我……我已经脏了。”勉强说出几个字,眼泪就一连串地滚滚落下,从抽泣渐渐变成嚎啕大哭,把整张脸都埋在手心里。
  冯妙愕然,她其实不大明白林琅在说什么,只觉得她哭得肝肠寸断,就好像一生中再也看不到任何希望一样,便也跟着觉得难过。她一边手臂疼得不能动,只好伸出另外一边的手臂,轻轻拍打林琅的背:“不要这样,你要是就这么死了,只会让那些真心记挂你的人伤心难过。”
  “我还能怎么办?”林琅哭得嗓音嘶哑,“如果有一天,你唯一珍视的东西,却被人硬生生夺走了,你就会知道,那比活活剜了你的心肝还要痛苦百倍。”如此狠厉的话从林琅口中说出来,显见得她已经伤心至极。
  “别人夺走了你的东西,过错并不在你身上。”冯妙忍着疼说话,此时春宴已经开始,畅和园内乐声悠悠,恰好遮住了她们说话的声音,“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如果有一天,别人要夺走我心爱的东西,而我又没有能力自保,那我的牺牲至少也要有价值,为我心底珍视的人,换来他想要的东西。”
  冯妙双眼清亮,不躲不闪地直视着林琅,她甘愿送出今生最珍贵的自由,换阿娘和弟弟平安。
  林琅心头剧震,她依稀从对面纤细瘦小的人影身上,看到了她自己从来不曾有过的勇气。无数念头在脑海里翻腾,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沉默无言地四目相对,冯妙额头上冷汗淋漓,左边手臂先在地上重重摔了一下,又挨了林琅那一下,整个小臂都红肿起来。飘逸的广袖也撕扯破了,斜斜垂在一边。这副样子,哪里还能献舞?
  满心沮丧时,身后桃林中传来“喀嚓”一声清响,那是鹿皮小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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