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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之内-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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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魏美人自己宠爱也不多,又只生了个公主,哪有余力提携别人,便撺掇杜贵人去登登映雪阁的门试试。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那一位还生了七哥呢!锦上添花她不屑,现在你去,可就不同了。”
杜贵人一听也有道理,便准备了一下,挑一天下午,拿着自己做的小儿衣裳去了映雪阁拜访。
林木兰对这位杜贵人几乎没什么印象,对于她的突然来访也摸不着头脑,只客客气气的接待了,又谢过她给七皇子做的衣裳。
“妾早就有心与娘子多亲近,只是知道娘子事忙,又有陈娘子常来往,怕来了搅扰二位,这才不敢登门。”杜贵人一副谦逊柔弱之态,还带着些羞涩紧张的与林木兰说话。
“搅扰谈不上,只是我这人平淡无趣,怕怠慢了你。”
杜贵人忙道:“娘子太过自谦了,其实她们也常说妾平淡无趣,妾还怕言语无味,惹娘子不喜呢。”
这还推不出门去了呢,林木兰并不想知道这一位的来意是什么,她也无意与这些人多结交,便只笑了笑,说道:“你太客气了。”
话说到这里,杜贵人似乎也该告辞了,可她难得有机会登门,下次再找由头也难,便硬扯了一条话题,问起林木兰身上穿的衣裳样式。
林木兰几句话就推到尚服局,并没给杜贵人向自己“请教”的机会,蔷薇看出她不愿应酬,眼睛瞄了一下门口守着的红儿,红儿会意,悄悄出去,不一会儿回来禀道:“娘子,七哥醒了。”
林木兰理所应当的送客,等杜贵人走了,才长出一口气:“想不到还有人想来烧我的冷灶。”
“娘子快别这样说。”蔷薇劝道,“山不来就我,我总要去就山。”
林木兰笑问:“你也急了么?”
蔷薇确实有点担心,但这些日子看着林木兰却仿若无事,不但如常过日子,还有心思练字学画,甚至常常练习吹埙,简直是悠游自在,丝毫没有要失宠的恐慌感,蔷薇便也定了心,并未多言。
此刻会说起此事,也实在是说到了这里而已,“娘子心中自有分寸,奴婢虽有些焦急,也不敢多言。”
林木兰便笑着安抚她:“我倒不觉得现在有甚不好。总有一日,官家是会渐渐不来映雪阁的,咱们不如现在先尝尝滋味。这深宫里的日子长着,不自己想法打发,只日日盼着官家,那可也太难熬。”
蔷薇听得一愣,竟不知该说她太随遇而安,还是看的太开了。可现在究竟并没到了色衰爱弛、安分度日的时候,又怎能就此放弃,不争不抢?正要再开口劝谏,林木兰又说话了。
“有些事只能官家自己想清楚,我若多言,倒成了辩白了。”其实此事她真没有什么可辩白的,身世已然如此,过往经历也无法抹去,只看她与官家的情分够不够了。
对比她的淡定安然,陈晓青和马槐等人却都急得不行了。陈晓青好歹想着林木兰的话,并不敢直言询问,只迂回出击,但凡在宋祯面前提起孩子们的时候,总要带上七皇子,这一日还特意跟宋祯说:“七哥马上就满百日了,妾却还未想好要送什么贺礼。”
宋祯听了这话一愣:“这么快就满百日了?”
“是啊,七哥是二月十二生的,再有几天就百日了。”陈晓青扳着手指数给他听。
宋祯听了沉默半晌,没有说什么,第二日却去了坤宁宫,与刘婷商量,要给七皇子办百日宴。
当初林木兰满月的时候,太后正要下葬,自然是没有办过满月宴。就连宋祯的生辰,因就在那几天,还是三十整寿呢,都因为这个缘故没有操办,就更别提皇子满月了。
现下宫中无事,宋祯也觉着自己这段时间冷落林木兰实在没道理,便起了心思,要给七皇子好好办一场百日宴。
刘婷有些惊讶,搞不懂他为何冷落林木兰,却还惦记着要给七皇子办百日宴。且她之前打听到一些边缘消息,似乎高欣和柳晨曾经筹划过,要对林木兰不利。
想到高欣和柳晨两个人很可能是因为林木兰才失势的,刘婷就不由自主对林木兰重视了起来。这个人,又有宠爱,又生了儿子,实在不可小觑。
☆、第110章 示好
相比陈晓青的迂回试探,马槐却是按捺不住,直接寻了梁汾说话。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您好歹告诉小的一声,也好让林娘子改了,免得官家不悦不是!”
梁汾翘着腿喝茶,不紧不慢的答道:“你急什么?我看林娘子很沉得住气。”
马槐围着他转:“林娘子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最是规矩本份,从不敢多说一句多行一步,甭管官家怎么相待,娘子都只有接着而不多说一句的!”
“这有什么不好?”梁汾呷一口清茶,满脸陶醉,而后才慢悠悠的劝,“你呀,要沉住气。林娘子这样的脾气才最好,不轻动莽撞,不自作主张,官家心里明白着,用不了多久,自会回心转意,心疼林娘子了。”
也是他没看走眼,这位林娘子外柔内刚,瞧着柔弱胆怯,实则心里自有主张。又在御前服侍了官家那么久,早已摸清了官家的性子,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口不言。在女子里,实在是很难得了。
梁汾见过太多女子,就是因为不分轻重不合时宜的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而遭厌弃。偏偏许多女子根本管不住自己,越是心慌的时候越要说,却往往多说多错。
他们官家看着温和多情,也鲜少发火震怒,似乎是个极好说话之人,但梁汾却知道,官家实则是个最像天子的天子。
他骨子里实是个强势自我的人,他想做的事,没人能阻拦。平日表现出来的温和宽厚、虚心纳谏,不过是他有意放低身段,满足一下大臣们对所谓宽仁明君的幻想而已。
想让这样的男子喜欢的女子,美貌、温婉、恭顺、柔弱堪怜、楚楚动人,只要占着两三样就可以了。但若想更进一步,就千万不能自作聪明。
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不喜欢旁人谋算自己,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绝对不能容忍!枕边人尤其如此。最好这人在他面前就是一张白纸,万事仰赖于他,这样才能让他心里熨帖。
林娘子显然深谙这一点,她抢先一步把身世说明,官家瞬时就站在了她身边,体会到她身世悲惨的可悯之处,并深深厌恶借助这件事来害她的人。同时此事林娘子是完全无助的,只能仰赖官家出面解决,官家的心难免更往她这里偏了一点。
可惜的就是,林娘子从前实非纯白无瑕,官家虽然心里偏着她,总还有点不自在,需要些时候才能想明白,将这件事淡忘。
在这当口,梁汾还真觉着林木兰就不该多表现,让官家自己放下了这事,才是最不留后患的法子。所以他好心的多说了两句:“过几日就是七哥百日了,官家总要去看七哥的,你就别添乱了,好好听林娘子的话,用心服侍!别丢了我的脸。”
马槐听了他的话,心里略安定了一些,回去映雪阁还安慰林木兰:“七哥眼看满百日了,官家定会来探望的。”
映雪阁上下想到这一点都觉得心中安稳,却没想到第二日林木兰去坤宁宫问安的时候,皇后竟提起要给七皇子办百日宴。
“满月的时候不得空,这会儿正好,孩子大些了,官家也想热闹热闹,便借着这个机会办个家宴。”刘婷并没隐瞒此事是宋祯的意思,还笑微微的看向林木兰,“说来我还没见过七哥呢。”
林木兰生产的时候刘婷还病着,出月子的时候,刘婷正忙着太后下葬之事,后来宫中事务繁多,她对这些名义上的儿子也没有多少关心的兴趣——亲生儿子还照顾不过来呢,是以还真没见过七皇子。
“圣人若是不嫌他吵,妾明日抱七哥来给您看看。”林木兰微笑应道。
刘婷却道:“还用等明日?一会儿叫人抱过来,正好这几日六哥精神头也不错,让他们兄弟亲近亲近。”
于是等其余妃嫔告退之后,七皇子就被抱到了坤宁宫,由林木兰亲手抱着,随刘婷进去后殿说话。
“这孩子眉眼都似足了官家模样。”刘婷叫林木兰把孩子放到身边锦被上,低头细细打量,“瞧瞧,他盯着我看呢。”
林木兰坐在一旁看着,貌似轻松自在,实则一直提着心,搞不懂刘婷今天这是什么意思,却还得滴水不漏的答话:“他现在就喜欢盯着人看。”
两人聊了几句,乳母把六皇子也抱了过来,鹤龄一见到刘婷就伸手要抱,刘婷接过他来,指着榻上躺着挥舞小手的七皇子说:“这是弟弟,你看弟弟好不好看?”
小孩子天生就对别的小孩子感兴趣,延龄一看旁边躺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顿时被吸引过去,重复道:“弟弟。”
“对,这是七哥,是你弟弟。”刘婷笑着教他说“七哥”,然后还握着他的手去拉七皇子的小手。
延龄试探着摸了摸七皇子的小胖手,立刻缩回来,回头望着刘婷笑。
刘婷见儿子今日似乎特别高兴,精神头也不错,就叫他坐到七皇子旁边。延龄倚在刘婷身上,眼睛却一直目不转睛的瞧着七皇子,看见七皇子不停蹬腿挥动小手,甚为惊奇,还扯着刘婷的袖子要她看。
“延龄平日里没有玩伴,今日看见七哥,这是高兴呢。”刘婷满脸怜爱的摸着儿子头顶软发,对林木兰说道。
林木兰便笑着接道:“这是七哥的福气,有这几个好兄长。”
刘婷看出她的拘谨和保留,并不以为意,在她看来,这才是值得她花时间精力去了解的人,那些稍微示好,就恨不得贴上来的人,才反而叫人不屑和想去提防。
她正想再与林木兰说几句闲话,金蝉却自外面匆匆进来,向她福身禀道:“圣人,李贵人派人来,说李贵人腹痛难忍,要请您的示下,去传医官。”
刘婷眉头一皱,但还是飞快说道:“快去吧,请个老到些的医官来!”
金蝉应了出去,林木兰便趁势告辞:“圣人事忙,妾就不多叨扰了,改日再带七哥来给您问安。”
“也好。百日宴的事,我会叫人好好安排,你只管好好照顾七哥。”刘婷担心李贵人那里有什么事,也没有再留林木兰。
林木兰抱着儿子出了坤宁宫,才交到乳母手上,自己缓缓出了一口气,带着人回去映雪阁。
七皇子出去走了一圈,甚是兴奋,回去后还躺在榻上不停挥舞手脚,林木兰看他出了汗,就给他脱了衣裳,擦干汗水,只让他穿着一片肚兜,自己拿了彩球逗他玩。
好容易他玩得累了,林木兰叫乳母抱下去喂奶哄着入睡,马槐就进来回禀:“李贵人好像有孕了。”
林木兰略微一怔,随即又觉得理所当然,这一年多来李昭也算没断了宠爱,会有孕再正常不过,只是联想到刚刚在坤宁宫中,金蝉说李贵人腹痛难忍,便多嘴问了一句:“是刚查出来?她腹痛是因有孕?”
“好像是说前次请了医官,没查出有孕,还开了药叫李贵人调理,此番似乎不太好呢。”
林木兰立刻说道:“这事以后不要打听了,离他们那边远一些,你出去也嘱咐一下旁人,都谨慎些。”
马槐赶忙应了出去吩咐,边上侍立的蔷薇上前给林木兰打扇,并不提李贵人的事,而是与林木兰商议,在七哥百日宴的时候要穿戴什么。
自她来了,虽不曾与秋纹争什么,却不知不觉间就比秋纹更近了林木兰一些,秋纹也知道蔷薇资历深,不是自己能争的,对蔷薇多有忍让之意。
林木兰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发现秋纹虽然不多话,但是心中有主意,对自己也很尽心,并不希望她因为蔷薇来了就灰心,便给她们二人分了差事。
蔷薇专管林木兰的衣裳首饰、私库物品,秋纹则掌管人事,调理辖制宫人们,至于日常起居,则是她们二人带着其余四个宫人一同服侍。
剩下红儿,林木兰专门安排了她去照看七皇子,也好监督乳母和保姆们的作为。
蔷薇自发现林木兰已非昔日的少女之时,就立刻想明白了自己该如何行事,一切事体只听林木兰吩咐,将她服侍的妥妥帖帖。蔷薇本就是个极端正谨慎的人,林木兰的行事风格恰合她的期望,而且以她对官家的了解,也知林木兰这样才合官家心意,不会惹祸上身,是以并不曾为了显露自己本事,就胡乱撺掇林木兰。
主仆二人谈过了百日宴的事,林木兰就起身去练了一回字,还是照着宋祯当初亲笔写给她的字帖去描,等练得满意了,也到了午膳时间。
今日陈晓青不在,林木兰吃的简单,不一会儿就吃饱了,逗着睡醒的七皇子玩了一会儿,才自己睡了午觉。
午觉睡醒,她带着儿子去陈晓青那里坐了一会儿,陈晓青少不得问她皇后今日是何用意。
“看着像是示好。”
皇后不同旁人,她要示好,林木兰就不能不接着,陈晓青也觉着刘婷这个人不似柳晨和高欣那般好应付,她们都得小心着应对才成。
说过此事,又谈了几句李贵人有孕的事,陈晓青与林木兰是一般想法,不管李贵人真有孕还是假有孕,这一胎安稳与否,与她们二人其实干系不大,也不想掺合进去。
两人交换过看法后,七皇子就哭闹着要睡,林木兰怕他在外面睡不安稳,起身告辞回了映雪阁。
谁料回到家里,这孩子又睁着黑亮的眼睛不肯睡了,林木兰无奈之下拿出陶埙来吹给他听。七皇子近来常听她吹埙,一开始还好奇的望着她,不一会儿就不知不觉闭上眼睛,睡得熟了。
林木兰等他睡着就放下了手中的埙,看他睡的安恬,心中一片柔软,微微低头在儿子额头印下一吻。等抬起头来要叫人拿薄被给孩子盖上时,才发现门边竟站着一人,正满目柔光望着自己母子。
☆、第111章 回转
宋祯今日早早忙完政事,便想往后苑去走走,梁汾听说他要去后苑,顺便就把李贵人查出有孕、且不太好的情况跟他回禀了。
“什么叫不太好?”宋祯皱眉问。
梁汾小心答道:“因上次医官诊脉,没诊出有孕,反还开了些调理的药,李贵人昨日就有些不适,今日见了红还以为是月事来了,后来是因腹痛难忍才去宣医官的。”
宋祯闲适的心情一扫而光,冷着脸问:“上次宣的是哪个医官?让皇后好好问问。”
既听说了这事,他少不得要亲自去看一眼李昭,李昭刚喝了药,腹痛缓解了一些,面色却仍苍白,脸上也不停出汗,看见宋祯来了立刻泪流满面。
宋祯安慰了她几句,出来的时候更添烦恼,满园鲜花也入不了眼,干脆出了后苑,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呆会儿。他一路往前走,到遴香阁墙外顿了一顿,又提步往前,眼见前面就是春明阁,走到一半,却又瞧见里面映雪阁的围墙,不自觉便走了过去。
墙内梅树绿荫如盖,有几支梅枝伸出墙外,枝上结了数颗小小青梅,累累垂垂压低了枝头,十分可爱。宋祯不觉伸出手去摘了一颗青梅,拿到眼前正待细看,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埙曲声。
还是那曲《锁南枝》,曲调却比他第一次听她吹时圆熟自如的多,乐曲里充满了抚慰安恬之意,宋祯听着听着,满心烦扰竟悄然消失不见。
他干脆听着曲子进门,止住了要通报的小黄门,自己一路进到内室,正看见林木兰放下手中陶埙,低头亲吻熟睡的小儿子。
满室安详寂静中,清丽女子母爱四溢,白胖小儿酣然安睡,宋祯只觉,世间再无比这更美、更让人怦然心动的画面。
眼见林木兰抬头发现了自己,宋祯便笑着走上前,在她身旁坐下,不叫她起身行礼,而是与她一起看着熟睡的儿子,低喃道:“这孩子大了许多。”
小孩子一天一个模样,一个多月未见,自然是长大好多了。林木兰靠在他怀中,莫名因为这句话而感到委屈,这委屈不是因她而起,宋祯冷落她,她无话可说。可是小小的七哥受她连累,一个多月没有见到爹爹,却实在是委屈到极点。
林木兰不觉眼眶发热,却强忍着不敢流下泪来,怕宋祯看到不悦。
宋祯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他瞧了小儿子半天,越看越怜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颊和鼻头,最后还低头在他额上也亲了一下,这才回头要与林木兰说话。
“七哥……”他开了头,随即就发现林木兰眼睛红了,便凑近细看,“这是怎么了?”
林木兰低下头不叫他细看,宋祯却非得要看,硬抬起她的下巴凑近来看,鼻尖都几乎贴上了她的鼻尖,“眼睛怎么红了?”
他压低了声音,可温热的呼吸却依旧拂在林木兰面上,与她的呼吸交缠,林木兰很快就连脸颊都红了起来。
宋祯低笑出声,抬手抱起她出了内室往东面去,守在门外的蔷薇忙叫乳母来看着七皇子,另叫其余人等都退出去廊下候着。
宋祯抱着林木兰到了东次间坐下,将她困在怀中问:“怎么见了朕不欢喜,反倒要哭?”
林木兰习惯性的低下头,宋祯却不许,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又问:“生朕的气了?”
“妾不敢。”林木兰低低答道。
宋祯却笑道:“说是不敢,其实在心里偷偷生气了吧?”他不叫林木兰反驳,而是抱紧了她哄,“朕知道你委屈,是朕不好,朕早该来看你和七哥的。”
林木兰可不敢这么认了这番话,她伸出双臂环住宋祯的脖子,凑到他耳边道:“妾不委屈,妾是太过欢喜了,想不到官家还会来映雪阁……”
宋祯听的心中一酸,一面轻轻拍抚她后背,一面侧头在林木兰脸上亲了亲,哄道:“又胡思乱想,朕怎会不来?你和七哥都在朕心上,哪一日不想个三五回呢?”
这倒是真话,他虽然有一个月不曾见林木兰,却始终在心里想着她,有什么时鲜贡品,也都会记着单独往映雪阁赏赐一份。
林木兰没有应声,只紧紧抱着宋祯不松手,宋祯察觉到她的紧张在意,心中也自高兴,就继续拍抚着她的背,在她耳边说些私房话儿。
经过这一番事,两人都觉有些小别重逢的意思,只这样相拥就觉满足不已,丝毫不愿分开,也不肯叫旁人来打扰,便这样相拥着在室内说了小半个下午的话。直到天黑下来该掌灯了,才叫人进来服侍。
宋祯理所当然在映雪阁传了晚膳,用过晚膳又要看林木兰练得字又要听她吹埙,两人还一同哄着七皇子玩了一会儿,逗的七皇子大笑出声,满院子都听得到。
等到要就寝时,宋祯忽然带点酸意的说:“这个月朕没来,你倒过的悠游自在。”
林木兰就故意说道:“官家后宫佳丽三千,总有见了新人忘旧人的时候,妾不自己找点事情做,难道便一直做怨妇苦等官家么?”
宋祯听的笑出声来,伸手捉住她按倒在身下,“我倒想问问你,谁是新人谁是旧人?我瞧你还新的很呢!”嬉闹着解了林木兰的衣带。
都说小别胜新婚,这一晚的帝妃二人还真有些胜新婚的意思,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才罢。
第二日一早林木兰送了宋祯去早朝,自己梳妆好了去坤宁宫,众人看她面色红润、容光焕发,一时心思各异。
刘婷早有预料,尚能如常处之,魏美人和几个贵人却免不了不甘心,只盼官家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不会再如从前一般宠幸林木兰,却想不到其后一连半个月,官家再没临幸过别人,只把精力都放在了映雪阁。
七皇子的百日宴办的极是热闹,连二皇子实谨都叫张充媛带了来,宋祯看着实谨和大公主带着四皇子延寿和五皇子延福玩耍,心中安慰,想着若是先帝和太后泉下有知,也该是极高兴的。
只是眸光一转间,看见窝在刘婷怀里瘦瘦小小的鹤龄,他却又免不了微微皱眉、暗自烦恼。这个唯一的正宫嫡子,身体孱弱不说,也被养的十分怕生,哥哥姐姐们在旁玩的那般开怀,他却像不感兴趣似的,只倚在刘婷怀里不动。
宋祯今年已到而立之年,免不了开始考虑继任者的事情,可是他的儿子得的都晚,现在还看不出资质,唯一的嫡子又是这样,他便不愿深想,暂时放下了此事。
百日宴的主角七皇子延平倒是爱热闹的很,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四处看个不停,尤其喜欢盯着围在一起玩耍的哥哥姐姐们。
林木兰抱了他一会儿,觉着手酸,交给乳母,本来想要乳母带他回去休息,他却不乐意,一直扭着头看着大殿内。宋祯抬头时看见他还巴巴望着,似乎舍不得离去,便叫住乳母,自己把七皇子接到了怀里抱着。
他抱孩子的时候极少,要怎么抱的孩子舒服不哭,还是这几日在映雪阁里练习过的,所以等他将七皇子抱在怀里的时候,从刘婷到陈晓青、彭娇奴都甚为惊奇,个个忍不住盯着看了几眼。
宋祯浑然不觉,抱着小儿子颠了颠,叫他看哥哥姐姐们玩,又叫二公主也到身边来,哄着他们一起玩。
二公主常往映雪阁去,十分熟悉七皇子,知道怎么哄他高兴,不一会儿就逗得七皇子咯咯咯笑起来。且有七皇子在,二公主也不那么怕宋祯了,还挤进去坐到宋祯另一条腿上。
刘婷在一旁眼看着宋祯右手抱着小儿子,左手抱着女儿,满脸笑意,似乎颇为享受这种儿女绕膝的感觉,再低头看看自己怀中神色恹恹似要睡去的鹤龄,只觉心中酸涩难言。
她这生了儿子的还觉得不舒坦,那些没有生养的,便更看不下去了,只是宋祯如此高兴,她们终究不敢扫兴,只能堆着笑脸陪着。好不容易熬到宴席结束,还要看着官家与林木兰一同离去,于是一个个都觉掉进了醋坛一般,酸的不得了。
宋祯重新宠爱林木兰,旁的人立时都倒退了一射之地,就连陈晓青,要不是因常去映雪阁,偶尔会撞见,也难得见到宋祯一面。
林木兰知道,这是宋祯觉得前段时间冷落她没有道理,着意补偿,当然,她与宋祯之间情分够深,宋祯对她的格外喜爱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但在这样风头无两的宠爱中,林木兰却格外的冷静起来。君心难测,谁知道下一回他又会因着什么理由而冷落自己?她不能再一味的被动承受,她现在有了七哥,该当想办法加重自己和七哥在宋祯心里的份量,叫他无论出了什么事,都割舍不下。
要怎么做才好呢?
☆、第112章 难题
深宫之中,到底什么才是能让人立于不败之地的倚仗?
美貌?当然不,宫中从不缺美人,且美貌是最不持久的一样武器;才情?也不是,才女虽然不多,却也不少,你会琴棋书画,我能吟诗作赋,没什么稀奇,且又不是要选进士,才情并不能带来更多的宠爱;那么温婉、善解人意?这样的女子,宫中就更多了,谁都觉得自己是解语花,却不知解语花和自作聪明仅一线之隔。
那么,是孩子么?林木兰把目光落在含着小拳头吮得香甜的儿子身上,神色不由自主变柔,心里想的却是,除非宫中只有一个皇子,那才能说得上是倚仗,否则母亲一旦失宠,孩子也必然跟着遭殃,二皇子就是明证。
或者是出身家世?想起早逝的明烈皇后,林木兰立刻否定了这一点。论起出身,这宫中无人能与向颖相比,可向颖还是走上了一条绝路,并且深刻印证了另一点,那就是情分也靠不住!
林木兰左思右想,都没能想出结果来,干脆问蔷薇,她服侍了太后那么多年,总会有些心得吧?
“不败之地?”蔷薇喃喃重复一句,然后轻叹,“奴婢并不觉着这世上有什么不败之地,不过于娘子来说,想善始善终、屹立不倒,倒也并不难。”
林木兰满脸认真:“请姐姐指教。”
蔷薇立刻道:“不敢当。其实宫中看起来波谲云诡,似乎满堂锦绣下处处陷阱,但只要能自知、能知人,那便坎坷也能变坦途了。”
林木兰听的苦笑:“这话说起来容易,可要做到却极难。”
蔷薇听了却对林木兰一笑,道:“奴婢瞧着,娘子早已经做到了。”
林木兰一怔,第一反应是蔷薇在奉承她,但随即又想到,以蔷薇的为人,断不会这样敷衍奉承,便一脸“愿闻其详”的看着她。
“娘子是奴婢这些年来见过的最不妄自菲薄、也最不妄自尊大之人。”
在蔷薇看来,林木兰初入宫时因出身见识的缘故,颇为胆小,但这十年来,她一步一个脚印,稳稳的走过来,早已经将当初的怯懦摒弃掉,取而代之的是对自己的自信。又因出身和当初经历的缘故,她始终能保持敬畏之心,不奢求不贪婪不自以为是。这已是极难得的了。
她把这其中的难得之处细细说给林木兰听,“……娘子心里可能觉着,这不过是您平日的行事作风,并没什么出奇之处,可是换一个人到您的处境上,只怕早就忘却初心,想要更多了。”
官家如此宠爱林木兰,她却能不骄不躁,对谁都一如当初,甚至还想着不能冷落陈晓青,特意让陈晓青常来往,好与官家见面,换了任何一个女子,谁能做到?
顺境中不张狂,逆境中不彷徨,蔷薇觉着,自己是选对了主子了。
“至于说‘知人’,在奴婢看来,这宫中再没有一个人,比您更明白官家的心思了。”
蔷薇虽然不知林木兰身世的内情,也不知道官家到底为何事冷落林木兰,但却已经猜到高欣和柳晨失势必与自家娘子有关。
官家是个什么样的人,蔷薇身在庆寿宫,也了解的不少。他有自己的喜好,却并不会放纵无度,也并不会凭喜好去定是非对错,某种程度上说,他跟林木兰一样,都是个比较讲究原则的人。
所以能让高欣和柳晨同时失势,必定是这两个人做了什么官家难以谅解的事,而此事又与林木兰切身相关,不管林木兰用了什么法子,蔷薇都能得出一个结论:官家更信任林木兰。
能让官家如此信任,其后又能耐心等待官家自行转圜,林木兰显然是深知官家心思的。
可林木兰听了她一番话,却仍是苦笑:“其实我也不过是在赌罢了。‘深知’二字,可谈不上。”她觉着,自己也就是能摸的着宋祯想法的边沿而已。
“于娘子来说,已经足够了。官家毕竟是天子,若您真到了对他了若指掌的份上,只怕官家就要远着您了。”蔷薇笑道。
这倒也是,所谓伴君如伴虎,其中亲疏远近之度,又与寻常人家不同。林木兰听了蔷薇一番话,心里一时纷涌出许多想法,她觉得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似乎已经近在眼前,却怎么都抓不住,最后干脆放下,取了陶埙来练习,免得自己胡思乱想。
林木兰这里春风得意,早有许多人妒恨不已,若知道她还在烦恼如何“永立于不败之地”,只怕更要恨得牙痒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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