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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死那朵白莲花-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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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修睿面色一变,逃避地将视线挪到了一旁,心中强自安慰,我待湘儿自是不变,一个人的美丑不在容貌,而在内心,即便是她毁了容又如何,等这段时间过去,她心情平复了,依旧会变成那个全心仰慕自己的少女。
  半晌之后,他才恢复镇定,对着那个须发皆白的老翁道:“孙老先生,请您救救舍妹。”
  此孙老先生非彼孙老先生,乃是林修睿从沧州请来的隐世高人。
  自派出张垣去打探药王谷孙老先生后,府中侍卫可谓是倾尽全力,但时隔这么几日,也未曾寻得其音讯。好巧不巧,行至沧州时,听当地乡绅讲起,白云山内有一高人,名号孙明德,能医死人肉白骨,医术不在药王谷孙老先生之下,此消息一禀报回来,林修睿就派人花了好些功夫才将人请来。
  孙明德捋了捋胡须,自是一派仙风道骨,不紧不慢的说:“且容老夫瞧瞧。”
  他缓步走到床沿,用手在她身上的患出戳了戳,问:“疼吗?”
  林湘嗬嗤嗬嗤喘着粗气,心中虽是恼怒,但也不想自己一辈子这个样子,哑声道:“不疼。”
  孙明德复又换了个位置,刚一触上去,林湘浑身疼得一颤。孙明德白眉紧蹙,许久才道:“还好,尚还有痛觉。”
  林修睿忧心道:“如何?”
  孙明德叹了口气,道:“老夫也只有七成把握将小姐医治好,只是这容貌……恕老夫无能为力。”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孙明德摇头:“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没有办法,这么重的伤,能保小名已是万幸。如今天气炎热,这伤口成日里包裹得密不透风,又加之每日换药之时未处理干净流出的秽物,伤患处的肉已然坏死,若再这般恶化下去,盛夏之时恐生蛆虫。”
  一想到有恶心的虫子会在自己身上钻来钻去,林湘连头皮都开始麻了起来,本欲破口而出的怒骂变成了哽咽的声音,大喊道:“哥,哥,你救我,我不要变成那个样子!”
  林修睿问道:“可有什么医治之法?”
  孙明德点了点头,道:“方法有是有,只是不知这位小姐是否受得住。”顿了顿,他才解释:“需得用刀子先将腐肉挖出,挤净脓血用烈酒消毒之后,再敷上药,且这个过程,不可一蹴而就。如此一来,小姐这张脸定然是保不住了,再且,生生割肉刮骨,一般人承受不住的。”
  林湘绝望地闭了闭眼睛,虽内心早已有预感自己容貌就此被毁,可听大夫如此一说,心里还是有些受不住,可与浑身长虫比起来,她宁可割肉刮骨。
  牙龈几乎迸出鲜血,林湘才咬着牙憋出一句:“挖吧!”
  几乎是同时,林修睿也点了点头:“一切就拜托孙老先生了!”
  既二人都已同意,孙明德也不再耽搁,动作飞快,从包袱里拿出了伤药,匕首,和一小包粗布包扎好的东西,向着林湘的口鼻就捂了过去。
  “别急,这只是麻沸散,若直接挖肉,就是一个大男子也受不住,更别说一个姑娘家了。”见林修睿欲上前阻止,孙明德慢腾腾的说。
  “去把蜡烛点上,把匕首烧红了,再将我包袱中那壶烈酒取出。”他先是对着林修睿嘱咐道,然后再指了指屋中几个小丫头:“你们几个,帮我把她的手脚按住。”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孙明德举着烧红了的刀子,毫不留情对着已经腐软的肉划了过去,焦灼伴着腐臭充斥满屋,好些个丫鬟都受不了,默默躲到了门旁,靠着门缝里溢出的一点点新鲜空气,才没当场呕吐出来。
  腐白的肉被挖掉,露出鲜红的底色,孙明德却是面色如常,打开酒壶将自己珍藏多年的烈酒尽数倒了上去,待一刻时辰之后,才拿出备好的药粉细细敷了上去。


第56章 
  整个治疗途中,林修睿一直闭着眼不忍直视,而林湘虽是上了麻沸散还是被疼醒几次,又晕了过去。
  面上的伤口已经被挖了厚厚一层,直到鲜血横流,孙明德才停下手,烈酒一倒上去,便迅速汇集成了一滩,可见伤口之深,几欲见骨。
  “好了。”孙明德撒上药粉,拍了拍手起身,坐在作案前提笔写着药方:“这是内服的汤药,一日五次不可间断,身上的伤三日后我再来换药。”
  林修睿这才睁眼,问道:“那她什么时候醒来?”
  孙明德一边将药方递给小丫鬟,一边道:“麻沸散药效一过便会醒来,只是这身上疼痛难当,公子可得命人好生看着,切不可再让她将伤口撕裂。若再恶化下去,就是把整个人都削没了,也医不好了。”
  方才剜肉之时的味道还在,血淋淋的场景一幕幕闪过,刺得林修睿周身都有些隐隐作痛,打了一个寒颤之后,便领着孙明德出了浮香院。
  林湘是在晚间醒来的,刚一睁眼就倒抽了一口凉气,身上的疼比火烧那日更甚,烈酒加之药粉,似一把把磨骨的刀子,不停地割着她身上的皮肉。
  想要动一动却发现手脚依旧被束缚着,这次捆的更甚,惨白的布条拉了一床,不止手脚,连身上都捆了好些。
  “哥哥……哥哥……”她睁着眼,迷迷糊糊呢喃。
  小丫鬟凑近一听:“小姐,您说什么?”
  “叫林修睿来……叫他来!”
  林湘脸色太差,小丫鬟怕出什么事,脚步慌乱地出了门,片刻后林修睿顶着一脸红白的药粉而来,因伤在脸上倒是不便缠上纱布,看起来略微有些滑稽。
  “什么事?”他冷声问道,语气有些许不耐烦。
  原本林修睿都打算歇下了,却忽然被浮香院跑来的小丫鬟叫醒,说是小姐醒了请他过去一趟。林修睿本不欲来的,盖因林湘伤了他,他有些恼怒,又加之面对着她的时候自己总有一股子说不明道不清的心虚,但一想到顾怀瑜的话,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痛,好痛,哥,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林湘仰躺在床上,哑着声不停喊着疼。
  她被捆在床上不能动弹分毫,连侧头看他都做不到,脸色青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就像行将就木的样子。
  被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林修睿心中不忍,道:“你忍忍,过几天就不痛了。”
  林湘双眼布满血丝,疼痛使然,已经让她有些神志不清,口中不停哀求:“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我就不疼了!”
  林湘平日里最是惜命,身子稍有不适便会闹得府中人仰马翻,这会子显然已经是有些放弃了求生的欲望。
  想了许久,林湘睿对着小丫鬟吩咐:“上麻沸散吧。”
  那东西虽能止痛,让人陷入昏睡,可稍有不慎便能成瘾,不到万不得已,林修睿是不想林湘再用的。
  林湘一听,立马也不叫嚣着要杀了她的话,忙道:“快,快去取来!”
  那晚过后,浮香院中再无痛叫声传出,盘旋在荣昌王府中那股厉鬼似的幽鸣自此散去。孙明德又来换了一次药,瞥见床脚矮几上随时备着的麻沸散粉包目光闪了闪,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对于林湘频繁使用麻沸散一事,林修睿也下令阻止过,可一旦断了林湘便派人来将他请过去,找他闹腾,要他动手取了她的性命,简直苦不堪言。最终,林修睿也只能随了她去,打量着等她痊愈了之后再慢慢戒。
  因伤不便见人,林修睿也极少出门,日日将自己关在房中,最多也只是去浮香院瞧上一瞧。他脸上的伤已经结了痂,黑褐色一条从鼻梁处延伸到耳朵,平白让温润如玉的脸添了几分狰狞可怖。
  不仅如此,顾怀瑜还发现,不但林修睿与林湘没了动静,连张仪琳也安分了许多,偶尔得见一次,她衣着打扮倒是与往日大相径庭。素来爱穿红着绿,装饰奢华,这几日偏学着清俪可人起来,言谈举止带着三分熟悉之感,顾怀瑜略一思索,便回过了味儿来,这般模样,可不就是毁容之前的林湘吗。
  她打的什么主意,顾怀瑜隐约能猜到,这位表小姐,只怕是要利用这个空档,做点什么喜闻乐见的事情出来。既如此,那么自己便帮她一把好了。
  今年的夏日来的特别早,碧蓝的天被烈日烧灼,烤得半丝云彩也无,府中的树上栖满了聒噪的蝉子。
  林修睿端坐在书房中,桌案前摆着几张白纸,笔尖滴落下的浓墨,一瞬间将笺纸染黑,他叹了口气,将纸揉成一团丢了出去,复又取了一张,提笔却写不出任何。
  失去了汴梁的利益来源之后,皇帝已经隐约察出了朝堂有所异动,借机敲打了二皇子几次,无奈之下,二皇子也只有放弃汴梁。
  正是一筹莫展之际,他身边的幕僚领来了一个道人汪无量,献上了赤隐散,这东西起食之上瘾可控人心,若无解药不可戒断,否则便会殒命。
  初时二皇子还碍着此物祸国殃民,但汪无量信誓旦旦保证了,自己能制解药,又加之荆州那边若再不送银子过去,恐生大乱,在抓了两人试药解毒之后,见确如汪无量所说,索性也就暗中开始筹备起来。
  抓了不少乞儿,流民,由暗卫押解到香积山试药,若这些东西能够大批量制造,所得银钱将会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本来卫峥还想借三皇子卫炎带卫尧出宫的时机,将卫尧除去,届时只需随意抓几个人贩子,将卫尧的尸体偷运过去。人是三皇子带走,卫尧的护卫也是三皇子借故支开的,那么此事,便能一箭双雕,断绝了卫炎继位的可能。
  原本事情进展顺利,但就在要押人去香积山那晚,三十余个药人忽然失踪,负责此事的丁邙也下落不明。
  丁邙此人绝不可能背主,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人中途截走了,偏偏卫尧还跑了回去,二皇子将此事交由林修睿去查,好巧不巧就遇到了火烧王府林湘毁容。
  这些日子他被闹得头疼欲裂,这探查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世子。”房门被人敲响,林修睿应了声后,小厮便推门而入,恭敬道:“二皇子派人来,请您过去一趟。”
  林修睿心下一紧,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那道狰狞的疤,道:“走吧。”
  日头渐渐高起,烤的地面都有些扭曲,温度高的可怕,连带着吹来的风都有些逼仄的味道。林修睿掩了掩额上沁出的薄汗,抬头看了一眼明晃晃的天,蹙着眉头进了书房。
  房中放着几缸冰块,凝成白色的雾气被打着扇的小丫鬟扇散,房中温度骤降几分,从烈日灼阳下踏入,只觉得通体舒泰。
  “属下见过二皇子。”
  卫峥穿着月白绣竹纹锦衣,临案提笔,单手负背,正笔走龙蛇写着什么,闻声只头也不抬道了声:“坐。”
  片刻之后,他搁下笔,细细瞧了一眼之后,将纸揉成了一团,扔进纸篓之中。
  “让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卫峥挥了挥手,遣了小丫鬟出门,才问道。
  林修睿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拱手道:“属下有负殿下厚望,暂未查到有用的信息。”
  卫峥失望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问道:“你的脸……”
  林修睿忙用袖子遮住,躬身道:“府中出了点事,只是小伤,不碍事。”
  卫峥冷哼一声,怒道:“男儿志在建功立业,当把精力放在朝堂之上而非后宅,你倒是极好,偏反其道而行之。”
  林修睿浑身一震,面上骤然一白,张了张口,终究只是道了声:“属下知错。”
  卫峥拂袖转身,向着门外道:“进来。”
  林修睿心里有些许不安,随即抬眼望去,高天行大步跨入之后,对着二皇子见礼:“属下参见二殿下。”
  卫峥叫了起,却是转身看着林修睿,冷声道:“你既伤了脸,便好好在府中歇息几日,将手中未尽事宜,交给天行去办。”
  “殿下!”林修睿躬身抬手,力竭镇定道:“属下小伤无碍,还望……”
  卫峥踱步过来,伸手拍了拍林修睿的肩头,打断林修睿的话,缓缓道:“你跟着我这么些年一直未出过岔子,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能力不止于此,多年来也算是尽心尽力,不曾好好休息过,如今便趁伤好好休养几日。”
  林修睿肩膀处一僵,美名其曰是休息,但他心里很清楚,今日若是就这么过了,日后便是与二皇子离了心。
  “多谢殿下体恤,属下自知行差就错,请殿下责罚。”
  满室的寂静,片刻后,卫峥道:“如今这个时机,每行一步皆是如履薄冰,我不想看到有任何差错,是我身边的人犯的。”
  林修睿闻言,有些心惊肉跳,在如此凉爽的房内生生激出了薄薄一层冷汗。
  “属下知罪,还望殿下能给属下将功补过的机会。”
  卫峥探了口气,究竟是与林修睿相处多年,若就此弃之不用,着实有些可惜,半晌之后,他才道:“将事情交接于天行后,自去刑堂领十个鞭子,旁的,待你伤好之后再说。”
  林修睿松了一口气,心中五味陈杂,他让二皇子失望了!不过还好,二皇子处罚了自己,若是不罚,自己此生便算完了。虽然最终还是要将手中的事情交出去,但结果已是大不相同。


第57章 
  不过刑堂的鞭子可不是那么好受的,鞭柄以玄铁打造,鞭稍不似寻常软鞭以粗麻扭成,而是将刺荆藤经药水长时间浸泡过后,剥下其表面那层坚韧的皮,七八股合在一起编制而成。
  整个鞭长约在六尺,粗约二指,鞭稍上横刺密布,因用特制的药水浸泡过,荆刺坚硬如铁,鞭身韧性极佳,往往一鞭子下去,过长的鞭稍就如同蛇般缠绕上身体,用力抽走的同时,鞭稍上的横刺就似数十把刀子齐齐划过,扎进皮肉,割得人鲜血横流。
  林修睿将手中未尽事宜全数交给高天行后,心惊肉跳地到刑堂领了鞭子,如此十鞭过后,整个后背已是血肉模糊,可以称得上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这般被抬回荣昌王府的时候,惊了院内一众下人好大一跳。在他们眼中,林修睿大抵就如那无所不能的天神,连走路都带着一种势不可挡的威风。怎么好好的出门,半日不到的功夫,就伤成了这般凄惨的模样。
  林修睿自觉丢脸,是以一回府就对着院内下了禁令,谁也不许将此事外传,若有违者,即刻杖毙。可他这大张旗鼓被抬来的样子,见到的人不在少数,不出一个时辰,便传得整个王府皆知。
  气得林修睿呕了一口鲜血,羞愤难当。
  孙明德刚替他上好药,虞老夫人就领着林啸与张氏到了,连平日里最不受待见的张仪琳也带着丫鬟进了登宵阁。
  甫一踏进房门,看到林修睿那虚弱的模样,张氏与张仪琳就不约而同地拿着帕子喋喋哭了起来。
  “好了,别哭了!”林啸蹙眉道。
  虞老夫人视线扫过依旧哭个不停的张氏二人,只觉这哭声扰得人心烦,厉声道:“哭什么哭!要哭滚回自己院子哭!”
  张氏一愣,立马抿住了唇,只是双眼通红,看样子还委屈上了。
  “睿儿,到底出了何事?怎的受了如此重的伤?”老夫人看着唇色苍白的林修睿忧心道:“还有你的脸,怎么回事!”
  林修睿趴在枕头上,稍一偏头就扯得背后疼痛,闭眼挨了好一会,才缓缓道:“只是皮外伤不碍事的,祖母不必担心,过两日便会好。至于这受伤缘由,恕孙儿不便多说。”
  老夫人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默默地叹了口气。
  林啸拍了拍张氏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对着孙明德问道:“大夫,我儿情况如何?”
  孙明德却忽然侧过头,掩嘴打了个哈欠,拭去眼角泛着的水光之后,这才回头对着林啸拱手道:“王爷放心,世子身上的伤只是看着严重,敷上几副药便会痊愈。”
  林啸松了口气:“那便好!”林修睿如今可是这府中支柱,千万不能有事!
  孙明德复又打了个哈欠,浑身不知觉地抽动了几下,腰间一个小瓷瓶露了半指出来。
  这般奇怪的动作惹得站在他旁边的顾怀瑜侧眼望去,视线稍偏,落到了瓶口处塞着的红缨上,那半截瓶颈细长,造型别致,看起来略微有些眼熟。
  想了想,顾怀瑜向绿枝招了招手,附耳轻言几句后,绿枝点了点头。随后不着痕迹往孙明德旁边移了几步,在孙明德抬脚欲走之时,伸出脚一绊。
  孙明德哎哟一声,整个人便向着一旁栽倒,眼瞧着就要摔倒在地,却被绿枝一把搀扶住:“大夫,您怎么了?”
  孙明德站稳身子后,连抚了几下心口:“没事,约莫是这几日太累了。”他心中有些焦躁,只当这番腿软是后遗症发作了。
  绿枝笑道:“真真是辛苦大夫了。”
  “悬壶济世,乃医者本分,应当的。”孙明德义正言辞道。
  这时,一直未出声的张仪琳娇怯着开口:“表哥受了伤身边也没个细致的丫鬟,这几日便由我来照顾吧。”
  虞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不必,此事我自有安排。”
  张仪琳面色有些僵硬,求助地看向张氏,见她翻了个白眼将头扭到一旁,明摆着是不会帮自己,索性对着老夫人欠了一礼道:“老夫人,再怎么说我如今已经算是表哥的人,照顾表哥乃是义不容辞。”
  如此贴身相处的好机会,张仪琳显然是不打算放弃。
  老夫人皱了皱眉,扬声道:“春鸢,冬雪,这些日子少爷便由你们来服侍。”
  张仪琳脸色一沉,拢于袖中的双手猛然紧握,既然都是要往林修睿身边塞人,凭什么自己就不行!
  那两个小丫头便是当日张氏欲往林修睿房里塞的通房,自那日不欢而散之后,张氏便再没提起过此事,二人本以为此事已经作罢,这会听老夫一说,立时兴奋的点头,齐齐柔声道:“是,奴婢定当全心服侍少爷。”
  林修睿身上疼得厉害,药粉一抖上去就跟有虫子在里头钻似的,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心烦气躁道:“我乏了,祖母、爹、娘你们先回去歇息吧。”
  回到棠梨院,红玉立马迎了上来,向着顾怀瑜侧了侧头。
  顾怀瑜抬眼看去,巧儿正倚着房内的楠木雕花月门打盹,绿枝不悦地清了清嗓子,巧儿立时惊醒。
  “小姐,您回来啦。”
  顾怀瑜嗯了声,又道:“你去小厨房端碗冰镇酸梅汤来,这天气着实热的慌。”
  巧儿松了口气,脚步匆忙地出了房门。
  等到看不到她的背影,绿枝才从袖口将孙明德身上的药瓶取出来,顾怀瑜一手捏着瓷瓶看了半晌,红玉忍不住问道:“小姐,这是何物?”
  顾怀瑜半晌未说话,只是将瓷瓶对准了窗楹格子里投进的光线,瓶身在强烈的日光下泛着隐约猩红之色,内里的药粉已经见底,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随后她才蹙眉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瓶东西,那日在宋时瑾府中见过一眼,顾怀瑜虽不知道究竟是何物,但观宋时瑾与林修言当时的面色,应该是有些不妥。
  想了想她道:“红玉,你去二房走一趟,将此物送到大哥手上。”随即,又吩咐绿枝:“这几日将浮香院那边盯紧一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向我禀告。”
  二人立马福身道:“是,奴婢明白。”
  林修睿受了伤,只能趴卧在床,这可是方便了张仪琳,顶着一张厚脸皮日日去探望,甚至还洗手作羹汤,任凭林修睿如何甩脸子,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走,林修睿简直烦不胜烦,气的肝脏都疼了起来。
  没了林修睿的约束,浮香院那边的林湘将麻沸散用的更勤了些,虽然腐肉已除,但身上剜了那么深的伤口,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好的。
  周身的疼痛依旧折磨这林湘,所幸的是伤口经过这么些日子的复原已经没有再继续腐烂下去,不换药的时候,那些个小丫鬟倒是没有再将她继续捆起来。
  对于林修睿受伤一事,林湘可没什么心思去管,甚至连派人去探望都不曾有,因为她的心思已经全然放在了吸食麻沸散之上,哪匀得出那么多闲心管旁的。
  再者说,林修睿伤了还好一点,这样便没人再来约束着她了。
  迎春看着半躺在床上死命嗅着麻沸散的林湘,有些惧怕地往门口瑟缩了两步,从一开始疼得受不了才用,到如今药包不离手,不过才短短几日时间,林湘印堂已经有些青黑,眼窝深陷,面如土色,全然一副久病不愈之人的模样。
  而且这性子也变得愈发阴晴不定起来,根本不把她们这些下人当人看。她自己毁了容貌便见不得别人好。
  凡是头发乌黑亮丽的婢女,都被她用剪刀齐齐绞了去,长相稍微顺眼的丫头,她不敢明着毁了别人容貌,就让两人互扇耳光,直至双方脸颊红肿破皮,她才阴测测的笑着放过他们。
  甚至还会故意让丫鬟捧着滚烫的药罐子,不许松开,一旦药撒出去半分,便用细长的针狠狠扎她们,这么一通折磨下来,好些丫鬟的手指已经被烫的满是水泡。
  而迎春自己因长相颇为丑陋,头发干枯似稻草才套此一劫。
  “迎春。”林湘拖着阴沉粗嘎的嗓子唤了声。
  迎春吓得浑身一抖,每次用过药之后,林湘都会变着花样折磨伺候在她身边的人,到现在迎春身上还有好些被林湘尖长指甲掐出的血印和用碎瓷器划拉出的伤口。
  见她没应声,林湘一把将药包砸了过去,怒道:“你是聋了吗,我叫你滚过来!”
  迎春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上前,“小姐。”
  林湘张嘴打了个哈欠,翻卷起来的唇又被撕扯出一条口子,鲜血流入口中,她眼中闪过一抹癫狂:“重新去取些麻沸散来!”
  迎春只觉得背脊有些凉,根本不敢抬眼看她,吞吞吐吐道:“孙老先生只开了那么多,小姐,您已经将它……用完了。”
  林湘鼻梁周围的皮肤耸动两下,鼻翼张阖,瞳孔紧缩,显然是这瘾又上来了。
  迎春话音将落,她便瞬间从床上弹起,赤着脚跳下床,扯着迎春的头发就接连扇了好几个耳光:“你这个死丫头!你是不是想害死我!药是不是你给我偷了。”
  头皮被攥得生疼,迎春也不敢躲,只能硬生生受着啪啪打在脸上的巴掌,哭诉道:“小姐饶命,奴婢没有,奴婢说的是实话!”
  房内的动静传了出去,院中下人皆是一抖,放下手中的活计离房门远了些。
  孙明德到了院子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林湘的辱骂和小丫鬟凄惨的尖叫,隔着衣服捂了捂怀中的东西,快步走进了屋子里。
  林湘正扯着迎春的头发,将人的脑袋往墙上撞,回头一见孙明德,跟疯了似的丢开迎春跑到他面前,哀求道:“孙神医,我求求你,再给我开些麻沸散吧,求你了!”
  孙明德却是站着没动,捋了捋雪白的胡子,沉声道:“麻沸散若用之过多,有损身体康健,小姐还是少用些为好。”
  林湘抽了抽鼻子,哆嗦着道:“我不怕,我现在全身很疼,骨头缝里都是疼的,我受不了了,孙神医,您发发慈悲,救救我。”
  孙明德不着痕迹笑了笑,眼中精光忽闪,压低了声音道:“麻沸散药效低且伤身,长期使用功效会越来越弱,老夫不建议小姐多用。我这里还有一味药,比之麻沸散效果要好不少!”说罢,便看了一眼迎春。
  林湘眼神忽然间一亮,瞟了一眼迎春,顿时怒火中烧:“滚出去!”
  迎春如蒙大赦,连头发都来不及整理,提着裙摆便飞快地跑了出去,生怕林湘再开口叫住她。
  待人一走,林湘才咽了咽口水,抽着鼻子道:“神医,是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我瞧瞧。”说着话的同时,她浑浊了好些时日的眸中都带着光。
  孙明德回头看了一眼门口,见四下无人,伸手将怀中那个瓷瓶取出:“此物名叫赤隐散,能使人忘却世间一切烦恼,止痛效果比麻沸散更甚,且还不像麻沸散那般毁身子!”
  林湘一手捏着瓷瓶,一手扒开瓶口上的塞子,将瓶口凑到鼻下,轻轻嗅了一口,显然是兴奋不已,忙问道:“这东西怎么用?”
  孙明德又掏了一个瓷瓶出来,抖落指甲盖大小的一点粉末在掌心,凑到鼻孔处猛烈一吸,不消片刻,便坐到地上,飘然舒服的不知今夕何夕林湘艳羡地看了孙明德一眼,退坐到床榻上,依法炮制,孙明德果然没有骗她!
  这东西闻着刺鼻,进入鼻腔之后倒是没什么异样的感觉,而且飘然欲仙之感来的比麻沸散快且猛烈,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不到,林湘脑中已经全然只有愉悦,连身上的痛都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好半晌之后,林湘才带着无尽的回味睁眼,而孙明德因长久使用药效倒是不如她那般猛烈,早已在她之前清醒过来。
  “孙神医,这果然是个好东西!”林湘如同宝贝似得双手捧着那个瓶子道。
  孙明德却叹了口气:“东西好是好,只是……”
  “只是什么?”林湘问道。
  她可不想刚得了这个宝贝又还给孙明德,赶忙将瓷瓶揣进怀里,才道:“你既给了我,那这东西便是我的!”
  孙明德笑了笑:“这是自然,送出去的东西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只是此物虽好,但价格太高,老夫素来隐于山林,这手中……”顿了顿,他搓了搓指尖,道:“……自然就有些捉襟见肘。”
  自从沾上这玩意儿之后,孙明德已经将这些年积累下来的银子败了个精光,眼瞧着就要断了药,正是焦愁苦闷之际,就被林修睿派人找上了门。
  原本孙明德本不欲应承下此事,但林修睿的人许了他大笔银子与好处,孙明德经不住诱惑,索性也就答应了。如此一来,又有了银子可供他挥霍一段时日,只是银子再多总有花完的一天,他得想法子谋个长久的银钱来源。
  那日发现林湘对麻沸散上瘾之后,孙明德就打定了主意,状似无意的从下人口中打探过了,如今这个王府是林修睿说了算,而眼前这个毁了容的小姐,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着的人。如果能借林湘的手,将林修睿也拉进来,岂不是今后再也不用愁了!
  果不其然,他话一说完,林湘便嗤笑了一声:“只要你能替我买来,银子不成问题。”
  见目标已经达到一半,孙明德满意的笑了笑,也不枉自己忍痛割爱送了她一瓶。
  棠梨院中,顾怀瑜听得绿枝回来细细禀告,沉思了半晌。
  对于林湘经不住诱惑沉迷上赤隐散丝毫不意外,因着容貌上的瑕疵,林湘本就非常自卑,常以金钱权势麻痹自己,但骨子里对容貌的执念是掩盖不了的,一朝容貌被毁且再无复原的可能,将心思寄托到药物上,以期麻痹自己,于她而言也算是正常。
  立于一旁的红玉压低声音道:“用不用将此事也一同告知大少爷?”
  顾怀瑜却抬了抬手,唇角染上一丝冷笑:“再待两日。”或许不用自己动手,林湘便会自取灭亡!
  古往今来凡是对药物上瘾之人,哪一个会有好下场!
  时光若白驹之过隙,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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