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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皇叔貌美-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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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的就是李大学士,毕竟他在朝中说话的分量也挺重,沈弃淮派人送了不少礼物过去,还一同邀着游湖。”
李大学士?池鱼眨眨眼,总觉得有点耳熟。
“这个你不用担心。也让他安心吧。”沈故渊道:“李祉霄他收买不了。”
世上的人少有不爱财的,沈弃淮大把大把的东西砸下去,还有贿赂不到的人?池鱼很怀疑。
然而,傍晚的时候,有人穿着一身斗篷,来了仁善王府。
“池鱼,倒茶。”沈故渊淡淡地道。
宁池鱼从愕然里回过神来,伸手倒了茶,恭敬地递了过去:“大学士请用茶。”
李祉霄扫她一眼,轻笑道:“三王爷还真是了不得,昔日悲悯王府里的郡主,如今竟然在您这里端茶送水。”
“徒儿孝敬师父,本就应当。”沈故渊抿了口茶,伸手递了个盒子过去:“您还是先看看这个吧。”
李祉霄扫了一眼那盒子,并未伸手:“三王爷也行这贿赂之道?”
沈故渊看他一眼,微微皱眉。
李祉霄揣了手嗤笑:“若说贿赂,悲悯王爷今日给的东西,可不是这一个红木盒子能比得上的。原以为王爷有别的话要说,没想到和悲悯王爷却是一路的,那老夫就先告辞了。”
说罢,起身就打算走。
“大人。”池鱼侧身就挡在了他前头,行了个礼:“您不看看怎么知道是什么?”
“这种雕花的木盒,本就是常用来送礼的。”李祉霄嗤笑:“里头不是礼,还能是别的什么?”
“的确是礼。”沈故渊道:“不过不是我送你的。”
微微一愣,李祉霄回头看他:“不送我?”
“这是三司使送进宫里给幼帝的生辰贺礼。”伸手点了点那雕花红木盒,沈故渊道:“大人不好奇是什么东西吗?”
李祉霄顿了顿,想起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秋收贪污事件,犹豫了片刻,还是好奇地过去打开了那盒子。
温润的玉光流淌出来,惊得人睁大了眼。盒子里的玉观音捻手持瓶,眉目慈悲,雕工天下无双。
“这!”抱出那观音来仔细看了看,李祉霄激动起来:“这是先父陪葬的玉观音!”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咆哮出来的,惊得池鱼都往后退了半步。
沈故渊慢条斯理地道:“这是幼帝赐予我的,宫中记有来历,是钟无神送的东西无误。”
“这狗娘养的东西!”李祉霄气得浑身发抖,双眼血红,左右看了看,见墙壁上有挂着的佩剑,取了拔出剑就往外走。
“哎!”池鱼回过神,连忙喊了他一声:“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怒不可遏,李祉霄没理池鱼,也完全不顾自己是个文官,提了剑就往外冲!
池鱼呆愣地回头看看自家师父,又看看桌上那半开的盒子里的玉观音,咋舌道:“这怎么会是陪葬的东西?”
沈故渊撑着下巴,懒洋洋地道:“李大学士一生清廉,但为官十余载,积蓄也是不少。他对什么都很吝啬,但是对自己父亲的陪葬品却是大方得很。这玉观音是最主要的陪葬之物。价值千金,乃他一生积蓄购得。”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陪葬品都被人买成贺礼送进宫了,那李大学士生父的墓……怪不得他发了狂,这放在谁身上能受得了?
池鱼摇头,唏嘘道:“钟大人也真是不小心,怎么就买到了这么个东西。”
沈故渊轻笑:“这玉观音出土之后卖到了三千金,乃翡翠斋镇店之宝。钟无神也不是故意要买它的,只是它最贵,最利于他的赃银销掉,所以毫不犹豫地选了这个东西。”
要不是他恰好瞧见,这东西也就该被放在国库里,不见天日了。
池鱼嘿嘿笑了两声,凑到自家师父身边,替他捶腿。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沈故渊哼了一声:“别来这一套。”
“我这不是怕您不耐烦吗?”池鱼嘿嘿笑了两声:“每次我问您问题,您都不乐意答。”
翻了个白眼,沈故渊道:“那也是因为你问的都是些无聊的问题。”
“也不都是啊。”池鱼眨眨眼:“比如徒儿一直很想知道,您为什么什么都知道?那玉观音,既然三司使都没认出来是李大学士生父的陪葬,那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沈故渊一顿,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碰巧以前听说过这件事,也看见过这个玉观音。”
“是吗?”池鱼歪了歪脑袋:“会不会有点太巧了?”
板起脸,沈故渊不耐烦地道:“你要是闲得无聊,就再去练一个时辰的琴!”
垮了脸,池鱼道:“您看,您又这样。”
沈大爷不高兴了,翘起腿看着她,一副“老子就这样,你能把老子怎么样”的表情。
池鱼挫败地双手合十,朝他鞠了个躬就跑去抱琴。
自个儿已经被师父里里外外了解得彻彻底底了,可她什么时候才能了解一下师父的秘密呢?
李祉霄硬闯三司府,持剑伤人,被三司府中护卫直接扭送去了廷尉衙门。沈弃淮闻讯,第一时间赶了过去。将李祉霄放了回去。
“这下可热闹了。”沈知白伸手递了个汤婆子给池鱼,笑眯眯地道:“一边是犯了事的旧部,一边是正在努力拉拢的大学士,你们猜猜沈弃淮会怎么选?”
池鱼道:“以他的性子,两个都会选,都不会放手。”
“这就由不得他了。”沈知白摇头:“钟无神被气得不轻,很明显不会咽下这口气,李大学士更是怒气冲天,仿佛与那钟大人有杀父之仇!嚯,你们是没看见,李大学士瞧着文弱,提剑砍起人来,也是厉害得很呢。”
“他那是气急了,瞎砍。”沈故渊道:“真打起来,他那把骨头,怕不是钟无神的对手。”
“这倒是。”说完了正事,沈知白扭头看着池鱼就道:“我最近得了块好料子,想着也没处送人,就给你做了件袄子,你看看。”
说着,递过来一个绸缎包着的包袱。
池鱼眼睛一亮,伸手就接过来。打开一看,是雪狐的袄子,摸着就很暖和。
“多谢侯爷!”笑眯眯地抱着,池鱼道:“您送的倒是巧,师父昨儿正说要给我做件袄子,这下可省了。”
沈知白眉梢微动,侧头看沈故渊一眼,又看向池鱼道:“你喜欢就成。”
“很喜欢!”池鱼感慨地道:“我终于过上了有人赶着给我送裙子的日子!”
“嗯?”沈知白轻笑:“以前没有吗?”
“以前……我可不穿裙子。”皱了皱鼻子,池鱼道:“总觉得绑腿长裤就很赶紧利落。不过现在习惯了,倒觉得裙子好看。”
沈知白心情甚好,伸手轻轻敲了敲桌子,笑道:“既然好看,就换上给我看看。”
“好!”池鱼也没多想。抱着裙子就去内室更衣。
外室只剩下了两个人,沈知白微微挑眉,侧头看向旁边一直没吭声的人。
沈故渊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指划着茶杯,一下下的,看不出心情。
“三皇叔。”沈知白勾了勾唇:“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哄她开心了,多谢。”
“不客气。”沈故渊没看他,只低头看着杯子里浮浮沉沉的茶叶,淡淡地道:“她若是能喜欢你,那自然是最好。”
“这就还得皇叔帮忙了。”沈知白朝他拱手:“马上就要初雪了,在下雪之前,我想带池鱼去个地方。”
“你想让她去哪里,带她去不就好了?”沈故渊道:“我帮什么忙?”
“池鱼最近在屋子里都不爱出去走动。”沈知白无奈地耸肩:“她说要出门得您允准,所以……皇叔不会不帮忙吧?”
沈故渊冷笑:“我又没将她捆在这屋子里,什么叫需要我允准?等会她换了出来,你带她去就是。”
“好。”沈知白眼睛微亮:“多谢皇叔!”
沈故渊半阖了眼,懒洋洋地继续喝茶。余光瞥着落下了帘子的内室。
池鱼兴冲冲地换好衣裳,出来就转了个圈儿:“怎么样?”
雪锦的坎肩上绣着红鲤鱼,白绒绒的狐毛一裹,看起来清秀又高贵。沈知白连连点头:“好看!”
“师父?”池鱼朝沈故渊抛了个媚眼,作妩媚状。
沈故渊斜她一眼,撇撇嘴:“还行。”
一看他这表情,池鱼垮了脸,不高兴地道:“每次都不愿意说句好话,真是不讨人喜欢!”
她喜不喜欢,跟他有什么关系?沈故渊冷哼,挥袖放了茶盏,指着外头道:“跟知白侯爷出去走走吧,今日是晴天。”
“好啊好啊!”一点没犹豫,池鱼点头就道:“去哪儿?”
就连迟疑一下都没有?沈故渊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爱去哪儿去哪儿!”
“池鱼。”沈知白站起来,挡住了沈故渊的脸,笑得兴奋地道:“我发现了京城外头一处好地方。刚修的,可漂亮了。趁着还没下雪,赶紧去看看!”
“是吗?”池鱼眼睛亮了起来:“好啊,但是什么时候回来?”
“要不了两个时辰的。”拉起她的手,沈知白直接往外跑。
“哎哎?”池鱼跟着踉跄两步,回头看着沈故渊问:“师父不去吗?”
“不去。”
池鱼微愣。
那红衣白发的人如石像一般坐在主位上,表情看不太清楚,周身好像都被一团黑雾罩着,应该是屋子里光线太暗了,没有点灯。在她愣神的间隙,沈故渊起身,漫不经心地往内室的方向走。
师父是不愿意出门吧?池鱼想了想,收神看向前头:“小侯爷,您乘车来的吗?”
“嗯,就在外头。”沈知白一笑,唇红齿白。
池鱼点头,提着裙子跟着他上车,往他所说的好地方而去。
京城大街上有不少巡视的护城军,看起来气氛紧张,百姓也莫有敢高声者,让人瞧着就觉得压抑。不过车出了城门,一切都豁然开朗。
一条林荫路,两边开满了冬梅,黄的、红的,香气四溢。池鱼惊讶地看着,忍不住伸出手去,摘了一朵长到车窗边的腊梅。
“好香啊。”吸了口气,池鱼很高兴:“这香味儿好熟悉。”
“冬天到了,梅花一开,家家户户都有插花,当然熟悉。”沈知白深深地看着她:“前头还有。”
还有吗?池鱼连忙掀开车帘去看。
两边的梅花倒退,路的尽头好像是一座寺庙,只是,与别的红墙黄瓦不同,那寺庙是白墙红瓦,错落的几间大殿,远远瞧着就觉得漂亮得很。
“这是什么地方?”池鱼惊喜地问。
“月老祠。”沈知白道:“最近才完工的,听闻里头算命的很灵,花也很香,签也很准。”
这种地方,池鱼自然是一次也没来过,只管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瞧着。
“廿四风吹开红萼,悟蜂媒蝶使,总是因缘,香国无边花有主。”到了门口,池鱼瞧着联子就念。
沈知白失笑,张口就接她的下联:“一百年系定赤绳,愿秾李夭桃,都成眷属,情天不老月长圆。”
好像很有意思啊,池鱼咋舌。提着裙子就跨了进去。
“当——”不知哪儿的钟声响了一下,池鱼茫然地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屋檐上伸来的梅花,花蕊芬芳。恍惚间让她好像看见了沈故渊的脸,颜色倾城,香气四溢。
低笑一声,池鱼摇头,跟着沈知白往里头走。
“前些日子你心情不好,我也喊不动你。”沈知白看着她道:“这几日倒像是豁然开朗了。”
明天凌晨见
第32章 一切师父做主
池鱼一蹦一跳地走着,笑着道:“先前是有些旧怨在心里散不去,所以无心其他。”
“哦?”沈知白问:“现在散去了?”
“也不算都散了。”池鱼耸肩:“不过已经轻松了很多,师父帮了我很大的忙。现在我觉得,就算哪天如愿以偿了,也还能继续好好活下去。”
沈知白一震,眉头皱了起来。
“侯爷别担心。”池鱼看着前头的庙堂,笑眯眯地道:“那些个不好的想法,我以后断不会有了。”
以前她的生命里只有沈弃淮一个人,沈弃淮不要她了,所以她觉得除了报仇之外,生无可恋。然而跟在师父身边这两个月,她突然觉得人生的乐趣还有很多,可以排队去买京城有名的糖人、可以秋天去看一望无际的麦田、可以躲在屋子里嗑瓜子、也可以陪师父去他想去的地方。
一想到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没做,她恨不得自己的命再长些,哪里还舍得去死?
深深地看他一眼,沈知白叹息:“三皇叔对你的确是恩重如山。”
“是啊。”瞧见了求签的地方,池鱼道:“所以今儿,也替师父求一求签吧。”
“哎……”沈知白想拦住她,然而池鱼跑得比兔子还快,眨眼间就钻进了人群,拿到了求签筒。
可是她没求过,不知道怎么求。抱着签筒跪在蒲团上,池鱼侧头看了看别的来求签的小姐,然后像模像样地跟着学。
“天灵灵地灵灵……”
身后站着的沈知白“扑哧”一下就笑出了声,抬袖掩唇,满眼星光,颇为好笑地道:“哪有你这么求的?”
“她们不都这样吗?”池鱼不解地回头,伸手指了指旁边那个摇着签筒念念有词的姑娘。
沈知白蹲在她身侧,无奈地小声道:“人家念的是求月老保佑自己有个好姻缘,你这天灵灵地灵灵是什么东西?”
这样啊,池鱼点头,重新跪好,看了上头的月老石像一眼。
这庙宇是新的,石像却像是从别的地方请来的,色彩斑驳,慈眉善目,?色的头发绾得规规矩矩,一身红袍拢袖,手里还捏着长长的红线,瞧着就很灵的样子。
深吸一口气,她闭上眼。
月老啊月老,我上回求错了姻缘符,烧得一身伤,痛彻心扉。这回再来求,你可莫要再坑我!
“啪!”有竹签掉了下来。
池鱼睁眼,兴高采烈地捡了那竹签捏在手里,然后继续闭眼小声念:“家有一师,弱冠之年早过,还未得良缘,请再赐一签。”
竹签落地。池鱼瞬间就忘记了自己旁边还有个小侯爷,抱着两支竹签就去找解签人。
沈知白伸手想喊她,可看她蹦蹦跳跳的那么开心,倒也有些不忍心。低笑一声,看了看被她放在地上的竹签筒,捡起来也在蒲团上跪了下去。
他的姻缘一早就出现了,只是一直难成,如今那人回归原本的身份,倒也并不是绝对没有可能。
“啪。”有签出来了,落在地上清脆地一声响,沈知白笑着睁眼去拿,低头一扫,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这上头写‘前世姻缘今生了,枝节却生早。柳暗花明又一村,良人险中生。”白胡子的解签人摇头晃脑地念着,眼睛一瞟,朝池鱼伸手:“承惠,解签三十文一支。”
“哦!”池鱼老老实实地就掏出了荷包,拿了六十文钱给他,然后眨巴着一双期盼的眼睛,等着他继续说。
白胡子收了钱,嘴皮子瞬间利索起来:“姑娘,你遇见过错的人,枝节横生,但有惊无险,你的良人已经出现啦!”
“是吗是吗?”池鱼兴奋地问:“是谁啊?”
白胡子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这小老儿哪里知道?签文上又没写,只是说你的良人多半会出现在一个险境里。”
险境吗?池鱼似懂非懂地点头,连忙把另一支递了过去:“这是一个男子的,我替他求的。您看看?”
白胡子从容地接过来,自信满满地打算念,一看签文,胡子抖了抖。
“怎么了?”池鱼伸过脑袋去,关心地道:“您不认识这些字儿吗?还是看不清?我来帮您念……”
“不必!”白胡子慌忙护了那签文,咽了口唾沫。哆哆嗦嗦地看了池鱼两眼,把方才收她的六十文钱拿出来,塞回她的手里:“这根签文小老儿不会解,钱还你。”
“哎……”池鱼纳闷了:“为什么不能解啊?”
“小老儿还有事。”白胡子战战兢兢地起身,抱着那竹签就跑:“还有事啊!事情可多了!告辞告辞!”
说完就“咻”地一下蹿出去了十丈远,那步伐矫健得,完全不像一个上了年纪的人,看得池鱼哭笑不得。
没人解签了,她扭头就想走,却看见沈知白神色凝重地捏着签站在后头不远的地方。
“小侯爷!”这才想起自个儿把人家忘了,池鱼心虚地跑过去,比划道:“那个解签的人说不解了,跑掉了,您这签文恐怕也……”
“无妨。”勉强笑了笑,沈知白道:“咱们再去看看梅花吧。”
“好。”池鱼点头,兴冲冲地就朝梅林里走。
沈知白看了看她的背影,低笑一声。潇洒地将手里的竹签扔了出去。
红白的签子,该写着签文的那一面却是空的,一个字也没有。
寒风凛冽,梅花香气四溢。
沈故渊板着脸坐在床上裹着被子,斜眼看着窗外的天色,浑身都是清冷的气息。
郑嬷嬷端着晚膳进来,笑眯眯地道:“主子,池鱼丫头和那小侯爷怕是玩得晚了,晚膳您先用吧。”
沈故渊没吭声。
郑嬷嬷眼梢微动,故意叹息了一声道:“这没池鱼丫头的晚膳啊,是不太好吃,要不主子再等等?”
“不必。”沈故渊松开被子下了床:“我一个人吃就是。”
郑嬷嬷有点意外,给他摆了碗筷,打趣似的道:“以往池鱼丫头不在,您不是都吃不下东西吗?”
“瞎说什么?”沈故渊皱眉,颇为不耐地看她一眼:“你忘记我是来做什么的了?”
“没有忘。”郑嬷嬷屈膝:“奴婢还以为主子忘了呢。”
“我没有。”微微抿唇,沈故渊拿起了筷子。
他不会忘记自己该做的事情,也绝对不会被宁池鱼耗掉太多心绪。
绝对不会!
夜幕沉沉,池鱼高高兴兴地回到了王府,一进门就眼睛亮亮地道:“师父,我看见了好漂亮的月老庙!”
沈故渊看着手里的奏折,头也不抬:“是吗?有多漂亮?”
“我给您看!”池鱼雀跃极了,转身就去把焦尾琴抱了出来。
沈故渊依旧没抬头,心里骂着这丫头没脑子,有多漂亮说出来不就好了,抱琴干什么?
然而,第一个音响起的时候,他怔住了。
平调一起,清灵带香,眼前仿佛就是一条平坦的路,路边开满了梅花。琴声悠扬,花香从车外飘进来,沁人心脾。
他抬头看了过去。
池鱼脸上带笑,指法娴熟地用琴声告诉他她看见的美景,有巍峨的庙宇,铮铮有声;也有一眼无际的梅林,清幽动人。琴音转处,是小桥流水,在庙宇背后的青石板上,清冽的泉水潺潺地流。满怀希冀的少男少女们手捧竹筒,念念有词地求着自己的姻缘。远处的钟声一响,仿佛天上月老的应答,悠长地在庙宇里回响。
一枝梅花越过红瓦,在人眼前开得正好。
曲终弦止,池鱼有点忐忑又有点期盼地看向自家师父。
她一直偷偷练琴,都没让他发现,现在总算能以琴写景,他会不会夸自己两句?
沈故渊捏着折子,终于动了动,仿佛刚刚才回神。但一开口,却是不咸不淡地道:“我知道了。”
小脸一垮,池鱼不高兴地凑到他身边:“就这一句话吗?”
“还要有什么话?”沈故渊白她一眼:“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
扁扁嘴,池鱼转身去洗漱,忿忿地碎碎念:“整天板着个脸也不嫌累,好心好意弹琴给他听,连句夸奖都不给,没人性……”
“你可以念大声点。”背后的人阴森森地道:“反正我都听得见。”
头皮一麻,池鱼干笑两声,捏了捏自己的嘴。
上床就寝,沈故渊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搂着她,只道:“有件事还忘记告诉你了。”
“什么?”池鱼捏着被子睁着一双无辜的眼。
“沈弃淮不顾司命反对,也要与余幼微完婚。”沈故渊淡淡地道:“婚礼从简,只求余幼微立马过门。”
“这样啊。”池鱼歪了歪脑袋,感觉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了:“他们想成那就成呗。”
“你还活着的消息已经在京城传开,他们成亲,外头传的话必定不太好听。”沈故渊道:“你可想好了。”
“这有什么想好不想好的?”池鱼苦笑:“我也没办法啊。”
沈故渊闭眼:“办法是有的,就看你愿不愿意。”
“嗯?”池鱼好奇地撑起身子趴在他胸口:“什么办法?”
伸手将她拂下去,沈故渊道:“你先出嫁,他们的婚事就波及不到你。”
微微一愣,池鱼看了看他,突然有点脸红:“这……这……”
“沈知白喜欢你很久了,你若是愿意,他必定不会有异议。”没有看她,沈故渊声音清冷:“嫁给他的话,你也必定不会吃亏。”
刚刚还泛红的脸瞬间变白,池鱼怔愣了片刻,像是没听清楚:“您说嫁给谁?”
“沈知白。”沈故渊侧头,半睁开了眼:“你不也挺喜欢他的?”
心里一慌,池鱼坐起身子,有点手足无措:“嫁……嫁给小侯爷?可是我……”
低头看看自己只着肚兜的身子,她哭笑不得:“我与师父这样,还能嫁人?”
“这有什么?”沈故渊道:“你只是帮我取暖,又没做别的。”
“没做别的?”池鱼瞪眼:“那上次在悲悯王府……”
“骗你的。”沈故渊道:“想吓唬你罢了,你我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心口一凉。凉到了四肢,池鱼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面前这人,觉得好不容易在废墟上重建的屋子,顷刻间又塌了。
这算什么啊?她与他这样,还能算什么也没发生吗?
还是说在他看来,只要没有行周公之礼,那她就算不得他的人?
“别这个反应。”沈故渊皱眉:“活像我欺负你似的。”
“……”
深吸一口气,池鱼眼泪冒了上来,幸好屋子里没点灯,一定没人看得见。
“师父没有欺负我。”定了定神,池鱼语气平稳地道:“是我多想了,我以为……”
以为能这样同床共枕,师父的心里,一定是有她的位置的。
然而,这是个比沈弃淮喜欢她还更大的笑话,笑得她想哭。怎么就无端地自作多情起来?自家师父这样的男人,能对她有什么想法?抱着她睡不过是因为她暖和。脱了衣裳不过是因为这样传热更快,这么久了,他跟她在一起,从来就没有过丝毫欲望。
多情总被无情扰啊……
摇摇头,池鱼撑起身子下床,浑身冷得起了鸡皮疙瘩,脸上眼泪横流,要是灯亮着,那定然狼狈死了。幸好,四周一片漆?,她也就忍着哽咽,装作若无其事地道:“我答应过师父的,师父帮我,我就找个好人嫁了。既然师父觉得小侯爷是个好人,那一切任凭师父做主。”
沈故渊没吭声,黑暗里只有一头白发微微发着光。
池鱼冷得浑身颤栗,牙齿都忍不住上下磕碰,死命地抱着胳膊才忍住声音,勉强笑道:“那徒儿先去软榻上睡了。”
没收到回应,她也不打算多等,抱了被子就去软榻上裹成一团,死死地闭上眼。
是她多想了,是她多情了,不该有的想法一开始就不该有,在沈弃淮身上吃的亏还不够痛吗?这一颗心,哪里还能乱动。
一定是先前师父对自己太好了,所以她有点头昏脑涨,心里怎么就开始惦记人家了。就算人家喜欢抱着她睡,那也只是因为她能暖床而已。
一句句地安抚好自己,池鱼长出一口气,闭眼入睡。
明天开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好过日子吧。
于是,第二天,池鱼老早就起了身,看一眼里头还没动静的床榻,洗漱了就抱琴出去。
“池鱼早啊。”郑嬷嬷端着早膳,看见她就打了个招呼。
“嬷嬷早。”池鱼咧嘴笑了笑:“我出去练琴啦!”
一阵风似的卷过去,看得郑嬷嬷目瞪口呆:“哎,早膳……”
“不必啦!”
疑惑地看着她的背影,郑嬷嬷摇摇头跨进屋子里,却见床榻上的沈故渊分明是睁开眼的。
“主子?”郑嬷嬷挑眉:“您醒了为何还不起身?”
着一张脸,沈故渊道:“等会儿再起。”
嗯?郑嬷嬷觉得不对劲,伸手一探他的额头,惊了一跳:“怎么又这么凉?!”
最近跟池鱼一起睡,每天不都是暖暖和和地起身的吗?今日可好,眉毛上都有霜了!
不耐烦地瞪她一眼,沈故渊道:“你别多管,烧点热水,我泡个澡。”
深深地看他一眼,郑嬷嬷摇摇头。转身出去准备。
池鱼练完琴回来,已经恢复了正常,看见沈故渊,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跑过去笑嘻嘻地道:“师父,我刚才听外头的人说,悲悯王府大婚,就安排在这个月末,算算日子,只有五天了!”
看她一眼,沈故渊抿唇:“那又怎么了?”
“五天的时间,纳吉问礼都来不及,所以和小侯爷的婚事……”池鱼笑了笑:“从长计议吧?”
手指微微一僵,又继续翻着奏折,沈故渊点头:“可以。”
池鱼嘿嘿笑着在他旁边坐下来:“而且啊,我和小侯爷交流还不够多,师父要是贸然说媒。也挺唐突的。眼下正是朝中闹腾的关键时刻,不如就再等几个月,反正我也不着急。”
“随你。”沈故渊神色缓了缓,撇嘴道:“反正外头的人指指点点的又不是我。”
屋子里炭火小了,池鱼跑过去加了炭,又把汤婆子塞进他手里,然后拍拍手,很是放心地跑去软榻上坐下。
要是以前,她定然会很乖地坐在他怀里,像只猫一样暖暖和和地偎着他,然而现在……大抵是有了觉悟,不亲近他了。
沈故渊眼神暗了暗,盯着手里的折子不吭声。
“三王爷!”外头有人喊了一声,沈故渊抬头,就见赵饮马穿着一身铠甲冲了进来,脸上兴奋又担忧:“宫里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池鱼一惊,立马跳下软榻:“谁跟谁打起来了?”
“李大学士和钟无神。当着幼帝的面直接打起来了!”赵饮马豪迈地拍了一下桌子:“我奉皇命,把他们两个都关进了天牢,想着反正出来了,正好来报个信。”
“这可热闹了。”沈故渊轻笑:“李祉霄可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人,但钟无神也不是个软柿子。”
“那可不!”赵饮马忍不住比划:“李大人一玉牌下去,给钟大人头上砸出这么大个窟窿!这么大!钟大人也不是好惹的,当即还手,把李大人推得撞在了石柱上,半晌没回过神。幼帝当场就吓哭了,孝亲王震怒,直接将这两人一起关了,大夫都没让请。”
池鱼咋舌:“皇帝面前都敢打架?”
“不止打,还骂呢。”赵饮马瞪眼道:“李大人说已经同内阁中人一起写了奏折要弹劾三司使贪污,钟大人反口就骂他直娘贼,气得李大人当朝就指认他贪污秋收国库之粮食银两,说要查不出来,他自愿革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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