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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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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们这才都点了头,“说得对!”
兰芽回头望了望情势,见无人注意这边,便低低一声唿哨。少年们倒也齐心,转身便向着黝黑的山林,四散奔逃!
秦直碧黑瞳染火,向兰芽这边望来。
兰芽却只轻轻摇头,无声抱拳。
秦直碧一跺脚,转身率着那几个少年向山林奔去,走得远了,却还是停步回眸,深深地望了兰芽一眼,方猱身而去。
兰芽收回目光,对虎子喝令:“你快走!”
。
“兰伢子,你这是何意?”虎子一把扯住兰芽的手。
兰芽小手柔腻,轻易从虎子掌心滑脱。只借势向前推了虎子一把。
“你待怎样?!”虎子急了,停在原地瞪着兰芽。
“我不能走……”兰芽回头又望了一眼那树丛,坚定摇头,“他是为了救我。我不能撇下他,一个人跑了!虎子你走!来日若有缘,还能再会!”
人牙子并活计,和紫府缇骑都杂沓追了过来。锦衣郎马头上挂着的羊角灯的明光都已经照在了虎子面上。若再不走,便再走不了!
虎子看了看那些追来的人,再扭头望兰芽面上坚毅容颜,终究狠狠叹了口气,“好。你不走,那我便也不走!”
。
“你何必不走!”兰芽急得跺脚。
“我在外头原本也没了亲人,何时生何时死都不知道。好不容易遇见兰伢子你这样个人,我喜欢跟你说话,也喜欢听你说话……我觉着,与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是我没了亲人之后,最美好最幸福的一段时光。若是走了,兴许这一辈子就再看不见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虎子说着掏心窝子的话:“再说,从你我相识至今,你撵我也远不止这一回。每一回暂别,都让我摧心断肠……所以这一回,我宁愿死在你身边,也是决计不走的了!”
兰芽怔住。一张小脸儿越发苍白。
虎子便一笑:“你也别忒当真。我原本也是赖上你的。你当初扒了我的衣裳,看见了我的光腚,这辈子除了我爹娘,你还是第一个!你说我岂能轻易就放过你?早晚还是要讨回来的!”
兰芽果然面上大红,“你胡说八道!我根本什么都没看见!”
话音未落,兰芽却只见虎子面上悚然一变!他望向她背后,厉声嘶吼:“兰伢子,快跑!”
☆、43、太真天香
兰芽还没回过神来,背后夜色里霍然伸出手臂将她圈住!她的嘴被死死捂住,而身子便被拖向背后的丛林!
她看不见自己身后的人,却看得见虎子身边的人。几个黑衣人用长绳,宛如绊马索一般将虎子绊倒在地。紧接着便扑上来,将虎子从头到脚捆了个严实!
虎子力大,不肯屈服,却被其中一个黑衣人抬手一刀把砸在后脑……
兰芽想要惊呼,却被捂紧了嘴,喊不出声。想要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入树丛!
是谁?难道是冯谷手下的阉人,或者锦衣郎?
终究还是逃不出紫府掌心,她岳兰芽今晚便也注定葬身于此了,是么?
闻听此处有动静,冯谷手下的锦衣郎也急急奔到了林边。却不知发生何事,马匹全都惊声哀啼,接下来一片人仰马翻!
“哼……”兰芽隐约听得背后人一声冷哼,写满自负与不屑。
可是那人的冷哼并没有顺利结束,而是半途中止。
兰芽心中一动,便也蓦地抬首望向人丛外。
——只见隔着一箭地的距离,那林子的外头,原来不知何时那冰块已经出来,正站在那灯影地儿上瞧着她的方向。
那样明昧不定的灯影,那样清清冷冷的目光。
他可安好?
他可曾为了她,已然受了那阉人的伤害?!
却做不得声,只有满眼的泪。而他的身影,在她泪眼中渐渐模糊……
此一别,不知今生今世,是否还有机会问出口……捂住她口鼻的那只手猛然加了力道,她眼前一黑,软软倒下。
。
兰芽再醒来,身已不在那山野丛林之中。
眼前是宫阁俨然,触目煌煌。亭台巍峨高峙,却落影森森。
隐约,耳畔还有云板余响;鼻息间,隐有太真天香之气。
兰芽再阖上眼帘,让自己冷静。
既非佛家的旃檀之香,便应为道家宫观。
本朝历代皇上都崇敬道家,朝中权臣亦有不少原本身为道长之人,所以宫中特立修道之所。由眼前宫阁规模可以推断,怕此时置身之地便正是大内,道宫!
如此说来,她还是落入紫府之手。旦夕生死,都在阉人掌控!
。
“你醒了?”
耳畔传来阴柔旖旎的嗓音。
兰芽本。能一颤。却分辨得出,那声音并非来自那晚灭门之人!
她便微微放松下来,转眸去看。
只见一锦衣少年,绛红的麒麟服华贵耀目。眉目如画,一双含笑的眸子里却漾着令她毛骨悚然的森然。
地砖阴冷,硌疼了兰芽的骨头。兰芽一晃手臂,“松开我!”
“咯咯……”那阉人竟然是银铃般地笑,走过来蹲下,伸手抬起她下颌:“好倔的脾气。”
兰芽深吸口气,眯眼回望:“在树丛里劫了我的人,便是你吧?”
那人显然一惊,微微眯眼:“你怎知道?我分明从没让你看过我一眼。”
“你身上的气息。”兰芽微微抬起下颌:“脂粉花露,公公原来有此雅好。”
这锦衣少年,自是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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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本不畏死
藏花居高临下睨着兰芽:“牙尖嘴利,我早晚一颗一颗把你的牙都掰下来!”
事已至此,还有何惧!
兰芽便扬声而笑:“那又如何?紫府的手段,剥皮、刖足、炮烙、车裂……公公不妨给我上个全刑!”
只求速死,早早与爹娘家人团聚。
“你当我不能?”
藏花被激怒,扬起一脚直踹兰芽心窝。兰芽登时喉咙一股腥甜,她强自忍住,却只还给藏花一个轻蔑的笑。
藏花大怒,伸手扯开腰上的软鞭,抬手便抽来!
鞭子在空中旋起唿哨,却没有落下,半空便被人截住。
藏花恼怒低喊:“息风,你又待怎样!”
息风将鞭子收回,蹙眉向藏花:“大人钧令,你敢不遵?”
藏花咬牙切齿,狠狠瞪着息风的脸,呼吸嘶嘶有声。半晌,不甘地将鞭子掷在地上:“息风,你若不说,便是她死了,大人也不会追究!”
息风长叹一声:“你那些暗里杀人的手段,哪一样能瞒过大人的眼睛!大人说要留的人,你又何必非要拂了大人的意!藏花,你原本是最顺从大人的,这一回怎地就为了这么个人,这样地拘泥!”
兰芽静听二人言谈,心念频转。
他们口中的“大人”,是否就是那晚灭她满门的妖孽少年?!
而那人既然擒了她,缘何吩咐留她命在!
——莫非,家中还有侥幸生还的亲人,于是那妖孽要以她为饵?
——又或者,是当日她的痛骂,让那妖孽想要让她活下来,也好生生折磨于她?
兰芽便抬眸一笑:“那位公公想叫我死,我偏死不成;这位大人不想让我死,可是说不定我却可随时了断我这条性命。”
息风松手推开藏花,趋近,森冷瞪住兰芽双眼:“你说什么?”
息风周身都是冷肃,藏花都要忌惮三分,兰芽却不为所动。只莞尔一笑:“咬舌自尽、以头抢地……只要我想,总有公公们看不住的时候。”
“倘若我死了,大人又如何向你的主子交差?”
息风眯起眼来:“你竟胆敢要挟于我……你以死相胁,究竟想要什么?”
兰芽赞赏一笑:“大人带我去见与我一同的那几个少年。我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息风蹙眉:“你如何敢确定,他们也在这里?”
兰芽笑得俯仰:“二位大人也是紫府的人,却要以黑衣蒙面出现在丛林当中。我如何还不明白,你们就是想不被人认出来,就是打好了埋伏要从同僚手里抢人的!”
“既然如此处心积虑,又怎会只带我一人回来,而放弃其他的人?”
不说别人,虎子便也被黑衣人扑倒。兰芽猜,那个亲手砸晕了虎子的黑衣人,怕就是眼前这个冷冽的锦衣郎!
息风未置可否,向藏花使了个眼色。
藏花恨恨瞪兰芽一眼,尾随息风走向外去。
☆、45、魔掌难逃
两人站定,藏花瞟着息风:“怎地?别告诉我,堂堂息风将军,还真被她拿捏住了!”
息风蹙眉:“……她竟然猜到我们是要从冯谷手中抢人。消息若传到仇夜雨耳中,只怕要为大人惹下麻烦!”
藏花冷笑:“所以便更要杀了她!”
“不要轻举妄动!”息风负手思量:“大人要留着她,自然有大人的安排。你我且不忙自作主张,还是交给大人来定夺吧。”
藏花顿足:“大人,大人!我就不明白,大人要留着她,究竟想要怎样!满朝百官,大人最恨的就是岳如期,大人又何必对岳如期的女儿,这般地妇人之仁!”
息风盯了藏花一眼,没再多言,转身离去。颀长身形穿过层层宫阙,锐步无声。
。
此处乃是灵济宫,供奉二徐真君。其地位,便如兰芽所测,堪为皇室道宫。
息风直奔大殿去。
大殿之上,数十道士齐声诵经。人丛之中,一个少年鹤氅羽扇,如醉如歌,凌虚而步,身形于香烟缭绕之中,缥缈若仙。
息风便立在门口,未敢打扰。
倒是那若醉若痴的少年,忽地止步,星眸微张,朝息风凌厉望来。
正是司夜染。
并不等息风禀告,他偏头轻笑,声色冰寒:“她要看什么,便带她去看。这点小事,难道也不知该如何料理!”
息风心底一凛,没想到大人早已猜到,便恭敬叉手施礼:“遵命!”
。
兰芽终于在另外的院落里,看见了虎子。
虎子依旧还没醒来,昏迷里还被捆着手脚。兰芽扑过去,手指从虎子后颈摸到粘腻血迹……兰芽痛极,冲息风大吼:“你怎么下这么狠的手!”
息风眸中一片寂白:“这是他应得的!”
兰芽愤愤瞪他:“若要杀,便给他个痛快的!若不杀,你总归要给他好好医治!”
息风忍不住眯眼。在这灵济宫中,除了大人,谁敢吩咐他做事!眼前的小东西,倒是好大的胆子!
看过了虎子,兰芽又被带到另外的院落里。
房门一打开,兰芽便惊呼一声。
只见几个少年被捆着,一圈儿坐满了地下。竟是以秦直碧、陈桐倚为首,那几个已经逃走的少年!
兰芽忍不住颤抖:“你们不是都逃了么?怎么竟然都没能逃脱!”
原本心下有小小的希冀,他们这一帮人里,哪怕有三五个逃脱的,那也好啊!
陈桐倚嘴角淌血,却还努力朝兰芽掀了掀唇:“兰伢子,原来你也来了。虎子呢?他也来了么?”
兰芽点头,不想多说,目光便都落在一身狼狈的秦直碧身上。
兰芽刚想慰问,秦直碧却一口啐来:“还问我们怎么没能逃脱?兰伢子,你当真问得好!我们又如何能猜到,你指点我们逃走的方向上,分别都埋伏着黑衣人,正好守株待兔,将我们一一拿下!”
兰芽一晃:“你以为,是我出卖了你们?”
秦直碧冷眸如箭:“我也希望是自己冤枉了你!”
此时他们几个都被绑着困在地下,个个面上身上都挂了伤;反观她这般自由自在地站着,而且浑身上下完好无缺……
也是,如果换了是她,也免不得猜疑。
再说秦直碧从入牙行的第一日,便格外警觉。她也不怪他。
兰芽便淡然一笑:“至少,我们还都活着。那就都好好活着,然后还得卯足了劲儿,继续活下去。”
☆、46、东西二宫
紫府大堂位于东安门北,位于皇城东端。
灵济宫则位于皇城西侧。
灵济宫与紫府,一西一东,隔着整个皇城。
虽然出自同门,却已俨然分为两家。紫府纵然手眼通天,可是灵济宫中这一宵所发生的事,紫府却也无从知晓。
紫府,清晨。
白忙了整夜的仇夜雨气急败坏地直奔进公孙寒的卧房,顿足捶胸地非要他干佬儿给他一份手令,授权他亲手宰了冯谷那老小子!
公孙寒的靴子刚蹬上一只,便问:“竟是为了何事?”
仇夜雨气得眼圈儿发红:“城中有一间人牙,近来频频买进少年。牙行的位置恰恰在‘春和号’前街……儿子便觉事有蹊跷,怕是与司夜染有关。”
“儿子便安排了人,昨晚要将那些人都拿下,仔细盘问清楚。原本已将收网,谁知冯谷那老小子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抢先一步拦住了人牙的车队!他这一搅合,等儿子的人赶到的时候,才发现车上已是空了,那些少年全都四散奔逃而去!”
公孙寒听完便蹙了蹙眉。他老奸巨猾,自是不至于如仇夜雨那般沉不住气。他只安然伸出另一只脚,伺候他的小太监忙不迭跪着把他另外那只靴子也穿妥当了。
公孙寒这才起身,鹰眼冷寒:“冯谷在辽东监军三年,日前方奉调回京。他哪里知道你与司夜染的龃龉!”
公孙寒说的没错,冯谷昨晚不过循例办差,做的都是分内之事。他只不过出现的时机不对。
仇夜雨略一冷静,便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不过是被司夜染利用了!”
“呵呵,呵……”公孙寒笑声如夜枭,“不是他,还能有谁?他表面输你一局,实则那些人一个都没能落到你手上!”
仇夜雨咬牙:“我不会放过他!”
公孙寒森然一笑:“既有了昨晚的过结,你日后就算再想捉人,却也师出无名。否则昨晚的事,就成了你先挑起事端……若是闹到皇上和贵妃娘娘眼前,左右全成了你的错处!”
仇夜雨顿足:“那儿子难道就吃了他这个哑巴亏?”
公孙寒笑声恻恻:“急什么,来日方长。”
。
晨光既起,宫墙四合。
兰芽为虎子敷好了药。抬眼望向窗外,目光忍不住随着一只纤尾碧蓝的蜻蜓儿,翩跹而去。
虎子、秦直碧、陈桐倚等人她全都见着,偏不见了冰块。她几番追问,息风默不作答——可是她绝对不信他们没见过冰块!
难道,冰块竟然已经被他们给……
虎子无声醒来,正是望见这样一幕。
后脑依旧闷痛,他却只问:“兰伢子,你——没事吧?”
兰芽赶紧回眸,敛住神伤,只摇头一笑:“你醒了?头还痛不痛?”
虎子一把攥住兰芽手腕,再急急追问:“告诉我,你没事吧?”
兰芽一笑:“你担心我会寻了短见?——嗯,你醒来之前,有那么一瞬,我的确曾经这样想过。”
“……可是我此时,已是改了主意。我现在想要活下来。而且,是好好地活。”
她面色宁静,浅笑轻睐。窗外宫墙红影,透过纱窗,落在她面颊,竟仿佛染就一抹胭脂。
虎子却反倒看得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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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我意听兰
灵济宫乃为皇家敕建,规模盛大,前后共有房舍三百余间。
兰芽被安置在“听兰轩”。
息风亲自带兰芽到来时,兰芽的目光在门外楹联处略停。
楹联云:“会须君子折,佩里作芬芳。”
兰芽轻哂。
息风如一道影子跟在她身后,一双眼睛盯着她。
兰芽便转身来:“你家主子以唐太宗自比,未免太自不量力!”
此楹联原是摘自唐太宗李世民《芳兰》诗中两句。以唐宗功绩,采兰说是豪情;可是以他小小阉人之身这样说,只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息风眸中漾出冷色。
兰芽笑意不改,环望宫阙高台:“更何况,此地为明宫,你家主子竟然还惦念唐宗——怎地,难道他不满当今?”
息风怒喝:“休得放肆!”
兰芽一笑迈入门槛去,眸色渐冷。
她讨厌这一切。无论“听兰”之名,还是那楹联之意!
她就像是被扣进了瓷罐里的蛐蛐儿,而他则隐在罐子外,只伸进一根草苗,逗弄着她,让她焦躁难安!
。
环视雅室,兰影静香。镂雕的紫檀落地花罩,将房间隔成三间,两明一暗。
最西边加了个暖阁,隔着碧纱橱,隐为内卧。
外头两明间,东为见客,西为书房。都精巧雅致,既有男子书房的规制,却又隐隐还有女子闺阁的秀美。
她的眉心便蹙得更紧。
索性走到书案边,抓过笔来,却空对着展开的宣纸,不知该如何落墨。
“公子要写字么?奴婢来侍墨。”冷不丁,门口处传来清凌凌的嗓音。
兰芽抬头望去,在门口光影里,立着个石青袍服的小内监。竟也生得唇红齿白,一双眼睛黑白明净。
见兰芽望他,小内监深施一礼:“回公子,奴婢叫双宝。公子的衣食寝居,便尽可交付奴婢。”
兰芽暗惊。她怎么能容一个小太监来贴身伺候她?
她遂笑:“小公公说笑了。我在此间不过囚犯,怎敢劳动公公?”
双宝眼珠子琉璃样闪动:“公子过谦。大人吩咐得明白,要奴婢好生伺候公子,必不让公子受半点委屈。”
妈蛋!
口蜜腹剑,说得好听!
兰芽面上却只一笑:“那与我同来的几位公子呢?大人是否也如此吩咐?”
双宝诡黠,避重就轻:“大人具体如何安排,奴婢没有资格知晓。”
双宝眼珠子转了转,凑近一笑,压低了声音:“奴婢只私下听说,那几位也被各自安排了极好的住处,都有专人伺候……公子且放宽心。”
兰芽盯着双宝,忍不住咯咯一笑。
——司夜染挑来“伺候”她的,果然聪明伶俐,左右逢源。既似乎透露给她一些事,以取悦于她;可所说的却根本不是什么要紧的,让她依旧如被困雾中。
还没跟司夜染当面较量,却要与身边儿这小太监先斗上一番了?
兰芽坐下,伸手抓过书案上一个钧窑的笔洗,猛然扬手,将那笔洗脆生生砸碎在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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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故意陷害
陶瓷声碎,兰芽朝门外扬声:“大胆双宝,竟敢当着我的面摔碎笔洗!你既然不耐烦伺候我,不妨直说!”
守在门外的锦衣郎闻声,便都冲进门来。
双宝大惊,不敢置信地仰头望向兰芽。此时已明了,兰芽根本是故意陷害于他!
双宝却也只能急忙撩衣跪倒,颤声乞求:“公子恕罪,奴婢岂敢!”
息风无声走进来,目光在两人面上逡巡。
兰芽这才寒声而笑:“将军,敢问这位小公公是你们大人派来伺候我的,还是监视我、折磨我的?这‘听兰轩’里,究竟我是主子,还是他是主子!”
双宝叩头如捣蒜:“公子折杀奴婢,奴婢万万不敢!”
息风长眸里并无半分波澜,只冷冷问:“你想怎样?”
兰芽冷笑:“若真听我的,先将他拉出去打!杖责四十,打完了再说!”
双宝一听,登时魂飞魄散。膝行上来一把抱住兰芽脚踝:“公子饶命,饶命!”
当真杖责四十,他就算不死也得残废了!
兰芽却轻哼一声,扭过头去。
双宝只能转向息风,哀声求:“将军……救命。”
息风额角青筋直蹦,却只寒声:“拉出去,打!”
双宝被锦衣郎拉出去,哀哭之声响彻宫阙。不多时,墙外便传来皮肉凛然之声。
兰芽稳坐,只抬眸望向息风。
息风亦不动静听。
兰芽心下月默数过廿,隐约听得双宝已是没了动静。这才起身朝息风抱拳:“将军,就打到这里吧。若真给打死了,将军怕也不好交差。”
息风盯着兰芽,黑瞳无温,一抬手:“止!”
。
双宝挨打时的哀声,早已飞跃宫墙,传到了花园中去。
司夜染斜卧胡床,听着,不过眉梢微微一动。
藏花细心为他剥着一只石榴。榴红染满指尖,更显娇艳。可惜,他却看得出,这一刻大人的心思早已不在他这里。
他便忍不住说:“那丫头真好大的胆子!待属下去教训她一番。”
司夜染却笑,伸手扯住藏花皓腕:“你急什么?她急着立威,急着跟我抢人,不过是因为明白自己已站在悬崖边儿……她害怕了,才会这样急。”
他眯眼望着藏花:“而你,又何必这样急?难道你也在害怕么?”
藏花骨子里压不住的轻颤而起,面上只恭顺地笑:“大人说的对。藏花还有大人,藏花又怎会害怕。”
说得容易,却终究意难平:“只是,大人,难道双宝就被她白打了?”
司夜染略一思忖:“你亲自去给双宝家送二十两银子。就说那孩子在宫里一切都好,本官会亲自照应。”
。
夜色阑珊,听兰轩大门落锁。
兰芽这才亲自走入双宝卧房。
在宫里,小太监没资格请太医诊治。息风午后来扔下一包药,便也走了。
那孩子独自在夜色里疼得呻。吟,又不敢大声,只能抽噎着吞下眼泪。
兰芽不声不响抓过药包,到廊下凑近小炉子吹开了隔火的灰。火苗重新燃起,彤红的光照亮兰芽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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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抢你的人
双宝一见是兰芽,登时满脸惊惧,想要从榻上滚下来施礼,却疼得不敢动。一时急得都要哭了,只哀求:“岂敢劳动公子!公子请回吧,双宝自己来。”
兰芽也不搭理他,手脚利落地煎药。
待药香渐起,白气氤氲了眼睫,她才盯着火苗说:“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恨死我了。我今儿原本就是故意冤枉你,故意要让你挨这顿打!”
没想到兰芽自己说破,双宝倒是一怔。
兰芽咬唇:“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你既然到我身边儿来,你就得与我一条心。否则,就算你是大人派来的人,我也一样有办法要了你的命去!”
双宝不敢吱声。情知今天如果不是打了廿下就停了,而是结结实实打满了四十板子的话,他此时早已不在人间!
……自然也听说,原是她中途喝止。
兰芽熬好了药,捧过来扶着他喝。
映着炉子里的余光,兰芽幽幽说:“我明白,你惧怕你们大人。他手段毒辣,倘若你不听话,他有的是法子让你死;可是我要你知道,其实我也一样狠,若你想向你主子出卖我,我一样有法子让你死得无比凄惨。”
双宝捧着药碗,手指头都颤了。
兰芽盯着他:“你若想活,就得跟我一条心。否则我明日就去找你主子,告诉他我不满意你这奴婢,让他调了你走。”
一听这话,双宝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倒吓得将药碗都撂下。
兰芽便点头一笑:“看你这样子,已是明白了我的话——你主子既派你到我身边来,便是给了你任务;倘若你被换掉,便等于是没能履职。若这么走了,你从此在你主子心里就也成了个废物。一个废物,以你主子的性子,又何必还留着?”
她说的没错……双宝忍不住哽咽,深深点头。
兰芽紧盯着双宝的眼睛:“所以你现在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跟我一条心。若你答应,你我便相依为命,我跟你发誓,倘若你将来因为我而遇见半点危险,我一定拼了自己这条命去设法救你!”
“而你也可以再想想你的主子——他手下爪牙众多,你实在是靠不上前的。便如今天我这么冤枉你,你主子也绝不会亲自现身来救你……孰重孰轻,你自己不难想明白。”
双宝哭出来:“公子,你在逼奴婢!”
兰芽承认:“没错,我就是在逼你。此时我就是淹在水里的人,你就是我急需的救命稻草。我注定攥死了你,你若不帮我,那我便将你一同拖入水底,陪我同死!”
此时此境,她实在势单力孤。她只能这么豁出去一拼,从司夜染手里抢过来一个是一个!多抢过来一个人,她也许便多一分活下去的可能,便多一分将来报仇的希冀!
双宝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趴在榻上向兰芽叩头:“公子你饶了奴婢吧。奴婢不敢背叛大人!”
兰芽缓缓起身:“既如此,你便好生将养吧。”
兰芽抬步便走。门外,暗夜幽蓝,恍有一只黑翼大鸟,从白月前凌空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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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在急着看两人的对手戏……内个,别急,已经开始了,后面全都是,大家又何必急于一时内?嘿嘿~以司夜染的性子,他必定要充分考验和观察对手,只有当对手符合了他的标准、通过了他的考验,他才肯面见的……如果随随便便就出来了,那就不是本文里的司夜染喽。好戏每天继续,大家耐心细品。】
☆、50、是我错了
心内苦寂,夜色便显得更加漫长。
兰芽跌坐在座中,闭上眼,都是星光灯影里,冰块若近若远望来的目光。
他为了救她,什么都能豁出来。可是她竟然无从知道他下落,甚至都不确定他究竟是生是死……
她此时宛如被锁在笼中,无法探知身外半点消息。双宝是她目下唯一的机会。
她急,于是她使出的是最刚烈的手段。却忘了,冰块是命,双宝何尝不是一条命?
她叹息一声,又再起身,走出门外。
双宝那孩子,在夜色中压抑的哭声更加悲惨。
兰芽轻轻走过去,把着门棂轻声说:“双宝我收回前言。今日的事,总归都是我错了。连累了你,对不住了。”
月色如水,潸然而下,淋湿她脚下地面。
兰芽疲惫转身,只觉脚步千钧沉重。
廊外花影、空中楼阙,尽数在她心中都化为家宅那一片倾颓焦土。
背后,双宝却止住了哭声。
院落里静静的,只有风声掠过花叶而去,宛若衣袂翩跹。
。
接下来的日子里,兰芽专心照顾双宝的伤,每次煎药换药,兰芽都只沉默做事,再没说过什么话。
双宝反倒更有些局促不安,日甚一日,望她的目光越发闪转。
幸好双宝的伤虽然看着吓人,却都只是皮肉伤,没伤到骨头。兰芽情知,打板子的锦衣郎手下都有分寸,没照实了打。
半月之后,双宝已经能下地。双宝好了,兰芽自己倒熬得瘦了一圈儿。
兰芽看他自己走两步,身形还算稳当,便笑笑点头,沉默转身离开。
前脚方出门,后脚还在门内,却忽听得双宝低喊:“公子!公子想知道什么,双宝告知公子就是!”
兰芽霍地回眸。
双宝蹙眉:“只是奴婢在这灵济宫中,年纪尚小,人微言轻,所以得知的也不多。奴婢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公子便是。”
兰芽便周身都轻颤起来,已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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