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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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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便偏首一笑:“这件事我猜到了,二爷不必告诉我了。”
  藏花眯眼望来:“你凭什么就猜到了?我起初本什么都没猜到的!沮”
  兰芽便忍不住笑:“怎么着,二爷没猜到的,就不准我猜着了?”
  藏花紧咬红唇:“不公平!”
  兰芽咯咯地笑:“是不公平……我能猜到,是因为我去过一个地方,见过一家人;而二爷你没去过也没见过,自然便不知道。”
  “哪个地方,哪家人?难道,是大人带你去的?”
  藏花有些急了,又忍不住要跟兰芽争风头。这个中的情由——或许是从前的烙印太深,也或许,是只有这么着,才能叫眼前这个冰雪聪明的人儿,看不出他内心里悄然发生的变化。
  兰芽便点头:“是。那是在南京,那晚上大人莫名带我去看了一家人……”
  想起那晚,她垂眸微笑。那晚的许多细节她不能告诉藏花:比如大人为她准备的王妃规格的女装,比如她第一次在大人面前穿气女装;比如那天她第一次亲手为大人做了点心;比如那晚小巷里的夜色……那般宁静,那般恬美,仿佛实现了她曾经向往过的清平之乐。
  就在那晚,大人莫名拉着她的手停在人家院墙外,叫她看那一家人鸡飞狗跳。大儿二儿顽皮,娘子泼辣,可是那家的男主人书生却护着孩子,将给他补身子的鸡蛋都给两个孩子吃。
  那般鸡飞狗跳,却是人间最稳妥、最现实的幸福。
  彼时,就因为那一切都太幸福,太让她享受到了清平之乐,所以才没深思大人的用意。直到那天在状元楼邂逅林展培,她才猛然想起,这林展培讶然就是那晚见到的那个护着孩子的书生!
  如此想来,便一切都融会贯通。
  怪不得大人要选了那么个看似极其普通的民巷小院落,怪不得大人会莫名带她去看人家一家子折腾。
  原来那是大人属意的人选,大人要提前让她看见。
  她若有心,在京师再见便能识得;她若无心,当时她就算不明白大人的深意,倒也不影响那晚的清平之乐。
  她想着想着便有些痴了,面上泛起梦幻一般的微笑:“大人素来都是周全的人。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比得上他的心思缜密,再没有人能及他睿智。”
  藏花一听之下便狠狠闭上了眼睛。
  她赞大人,他举双手赞同,他也替大人倍感欣慰……只是,他却也会忍不住莫名地,心酸啊。
  他便悄悄背转过身去,清冷道:“第二件,便是你关心的紫府方面的动静。这些日子来仇夜雨循着情、仇两条线,已经将与周灵安相关人等翻了个地覆天翻,想要从中找出周灵安的仇家,或者情敌。”
  兰芽便笑了:“仇夜雨倒也做的不错。情与仇,原本就该是命案最基本的两个原因。只不过周灵安此人生前交接广阔,又太好。色,所以这一网撒下去,怕是汪洋大海。“
  “没错。”藏花小心藏起眼中的赞赏:“他罗织密网,宁肯错杀不愿枉纵,于是京里京外竟缉拿起上千人来。诏狱都装不下,更借用刑部大牢。上千人轮流过堂都轮不过来,诏狱的锦衣卫倒也罢了,刑部一向不待见紫府,刑部上下便是怨声一片。”
  兰芽缓缓眯起眼来:“刑部上下怨声一片倒是小事,他这般动辄缉拿上千人,就算是为了七十二条人命,这牢狱权柄却也太过滥用。如此一来,不光刑部,朝堂之上六部都要有人借机弹劾……更何况民间的悠悠众口呢?仇夜雨,他给自己挖的坑越挖越深,早晚有一天埋葬了他自己。”
  藏花这才缓缓露出些笑意:“这才是你带着大人避出京城的用意吧?你走之前不是也嘱咐我,别跟他抢权柄,由着他做主,咱们只敷衍着辅助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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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芽抬眸望来:“只不过倘若出现与大人有所关联的线索,你便要抢先掐断。二爷,这方面的事,你来处理,我最放心。”
  藏花轻哼:“嗤!你是说我最善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兰芽这才柔软一笑:“见不得人的,未必都是坏事。”
  两人说了一会儿公事,藏花的心便终于放平了些。兰芽却要起身告辞了,已经走到门外,却忽地转身:“二爷可否收我当个徒弟?”
  “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藏花本。能警惕。
  兰芽落寞一笑:“从前大人将我归二爷节制,二爷第一件教我的本事就是动手杀人。彼时我恨死二爷,可是今日我却想来求二爷——继续教我杀人的本事吧。”
  藏花的心便被狠狠一把揪起。
  他跨前一步去,走到她面前,尽量不着痕迹问:“你怎么忽然想学这个?莫非,你想杀人了?你想,杀谁?”
  藏花是杀手,拥有杀手的直觉,兰芽知道骗不过他。便虚晃一枪:“也不是非要杀谁,只是为了防身自保罢了。我这几回出去办差,已是得罪了不少人,更何况眼前儿就有仇夜雨呢。紫府多的是刺客,我得先做点防备,不然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藏花闻言心下说不出的刺痛:“你终于知道害怕了,长进了啊!”
  兰芽忍不住瞪他。心说:可不,我从前最怕你会暗中出手杀了我了。
  藏花又别开头去:“大人早替你担过心,不然怎么会千挑万选,从锦衣卫里寻了个卫隐暗中保护着你?大人一来是看好卫隐的身手,二来锦衣卫的身份可以介乎紫府和灵济宫之间,行事更方便些;三来,也算跟你有缘。可是你不知道惜福啊,却还将他撵回锦衣卫去了。真不明白有些时候你究竟是真聪明,还是假无知。”
  他又来了他……
  兰芽瞪他一眼:“二爷说对了,我今晚上偷偷出来,不光是为了只见二爷你一个的。我现下出门就去见卫隐去。”
  藏花狠狠咬牙,转身就进了门,双手将大门推严。夜色里哐当一声。
  兰芽只能掐着腰叹气。
  灵济宫里这么多人,只有藏花学司夜染的性子学到了骨头里。瞧这发脾气的样儿,都像足了司夜染。
  她忍不住冲大门做了个鬼脸:“不教拉倒,这世上还就你一个会杀人了不成?卫隐也会,我找他学去就是。再不济,我回灵济宫缠磨大人去,他教的自然比你好!”
  她说走就走了,气哼哼的。
  可是门内,那个人却狠狠闭住眼睛,缓缓滑坐在地上。
  院子里那一班美貌少年哪里见过爷这个模样儿?便都纷纷上千献殷勤:“爷这是怎么说的?门外那人是谁呀,凭什么给咱们爷这么大委屈?”
  藏花倏然一瞪眼,目光宛如冰花里漾起血色:“你们,都给我滚!晚一步的,我便要了他的命!”
  一班少年仓仓皇皇地散了,只有一直伺候藏花的初心,暗暗摇了摇头。
  待得院子里静了下来,初心才走过来,试探着问:“这夜深了,兰公子也说了担心暗巷有人……二爷既然不放心,何不追出去?哪怕就是送回灵济宫也好啊。”
  藏花闭上眼睛,疲惫地摇头:“你不明白……她这么大夜晚地独自出来,大人必不放心。于是这般深夜,她身后不远处自有大人护送。”
  “……轮不到我呵。”
  -
  【稍后第二更】

☆、10、先下手为强(3。24第二更)

  这个晚上,贵妃实在睡不着,便叫柳姿唤凉芳来,给她唱两句。
  可是贵妃的心思又如何在那唱词里,听着听着便黯然垂泪:“你说,僖嫔给皇上唱的曲儿,是不是也正是你唱的这一段儿?是不是就是这些唱词里的缠。绵悱恻、才子佳人才迷住了皇上?”
  凉芳急忙收了势,双膝跪倒:“奴侪死罪。”
  贵妃疲惫摆手:“起来,起来。这是僖嫔的事,与你何干?孜”
  凉芳却还不肯起来:“僖嫔唱的曲儿都是奴侪教的。僖嫔若能凭此得到皇上宠爱,那奴侪便也有罪。在奴侪心里,僖嫔如何能与娘娘做比?叫娘娘伤心了,那便是奴侪的死罪!”
  贵妃缓缓舒了一口气。
  对于这个凉芳,贵妃终究拿不出如当年疼爱司夜染一般的感情来。毕竟司夜染到她身边儿时,还只是个幼童,当时又恰逢她刚刚通失皇长子。就在那最苦楚的时候儿,皇上却给她带来那么个小孩儿,皇上还宽慰她,打趣道:“瞧这孩子,眉眼之间是否与朕幼时颇有相似?皇长子眉眼也最像朕……朕便将这孩子留在你身边儿吧,你瞧见了他,就像瞧见了咱们的孩子,就像瞧见了朕。”
  那些日子,身边真的多亏有那个孩子。午夜梦回,心疼得紧了的时候,她便实打实将那个孩子当做是儿子还魂归来,他便将那孩子抱在怀里,痛快地大哭一场沮。
  于是阖宫上下都不明白她和皇上何以这么宠一个大藤峡小罪人,她自己心里却最是清楚——是因为从情分上,曾有那么多个微妙的时刻,她是真的将小六当成过她的孩子的呀……
  可是这个凉芳,纵然模样性情跟长大后的小六颇有那么几分相似,更是灵济宫送进来的人——但是他到她身边儿来,却已经是个大人。她必定做不到如从前对着小六那孩子的心,便总是有所防备。
  凉芳与僖嫔过从甚密的事儿,她自然不会不知道。
  她从前也是最卑微的宫女,一个奴侪的功利心,她也都明白。她老了,失宠是早晚的事,而僖嫔还年轻、正受宠,于是奴侪暗中去攀高枝儿,也是人之常情。于是她以为,这个凉芳怕是心里更向着僖嫔些了。
  而眼前儿,凉芳竟然这般与她剖白心事,倒叫她颇感欣慰。
  奴才就是奴才,不敢指望永远忠心。长贵如此,曾经的小六——那般宠爱过的孩子,长大了还不是渐渐与她人心隔肚皮了?眼前这个凉芳能做到这个地步,她已知足。
  她便叹了口气,听着外头的更鼓:“你听,那是不是僖嫔在给皇上唱曲儿?听,那是不是皇上在笑?”
  昭德宫与乾清宫隔着这样远,怎么可能听得见僖嫔的唱、皇上的笑?贵妃心里回响的,不过是自己的哀伤罢了。凉芳便又叩头:“娘娘,此时一味患得患失,才是最使不得的。”
  贵妃便望来:“依你说,本宫该怎么办?难道真将僖嫔得宠不当回事?难道真的就任由皇上的心,这么去了?”
  凉芳在灯影里缓缓抬头:“那就要看娘娘是只想与僖嫔争一时短长,还是忍下暂时心痛,趁机去争取早已想要的。”
  贵妃眯起眼来:“你想说什么?”
  凉芳眸光坚定:“奴侪对娘娘忠心耿耿,一向懒得说些虚话敷衍娘娘。奴侪若说,必定会说掏心窝的实话。就算忠言逆耳,会惹怒娘娘,甚至会叫娘娘责罚奴侪,奴侪也在所不惜。”
  贵妃便道:“好,你说。本宫不罚你就是。”
  凉芳轻叹了一声:“娘娘不会忘记,奴侪有幸能入娘娘凤眼,还是因为当初中宫和贤妃合谋陷害娘娘一事吧?”
  贵妃幽幽望了他片刻:“不错。”
  “既然奴侪也卷入那件事,有幸替娘娘出过几分力,于是奴侪斗胆直言不讳——娘娘想要的,始终是那皇后之位。娘娘却不是为争短长,只是为了唯有皇后,待得百年之后才能与皇上同葬。娘娘是深爱皇上,才会遗憾这一生太短,才想用这样的方式能与皇上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贵妃喉头一梗,已是堕下泪来:“难得,你竟明白。”
  凉芳叹了口气:“奴侪说句实话,娘娘已然无望再为皇上诞育皇嗣。而僖嫔正年轻,一旦她生下皇子,皇上说不定立即便能立为太子……凭借太子之位,僖嫔说不定有可能抢在娘娘前头问鼎中宫;就算未必马上成功,至少等皇上升天之后,僖嫔还可以名正言顺成为太后。到时,娘娘地位何在?”
  贵妃大怒,猛地一拍桌案:“她敢!”
  凉芳摇头:“娘娘,这是千万年来的宫廷规矩,不是她敢还是不敢。娘娘与其现在将时间都耗在伤心上,何不趁着她尚未怀上龙子之前,抢先将一直想要的中宫之位握在手里?”
  “若能成就,将来即便僖嫔能凭太子而获封太后,可是却也只能在娘娘您之下。”
  贵妃顿如醍醐灌顶,一抹眼泪,已是坐直:“你说得对。本宫真是糊涂了,光在这里自怨自艾,有什么用!”
  “可是你说,
  tang本宫现下有什么法子得到那个位子?后宫里,皇上一颗心现下都拴在僖嫔身上,况且还有太后那个老妖婆从中作梗;前朝上,一班朝臣不能替皇上分忧国事,就知道一天到晚吃饱了撑的盯着本宫,跟本宫过不去,就算皇上有这个意思,他们还不八爪鱼似的阻挠着?”
  “娘娘说得当然不错。”凉芳目光宁静,早已心有成竹:“只是,并非无法转圜。”
  这是折磨了贵妃多年的心病,一见凉芳这情态,贵妃便眼睛一亮:“莫非你有办法?”
  凉芳淡淡点头:“皇上是被朝堂上那些人给拘住了,忒拿他们当回事。娘娘应该跟皇上多学学,干脆远着他们,让他们连面都见不着。而想见的,单独招到眼前儿来就是。”
  贵妃眯眼望来:“你这是何意?”
  凉芳微笑:“朝堂上是有些人太没眼色,那娘娘何不便将有眼色的安排进去?没眼色的,渐渐削了他们的职,叫他们变得人微言轻,再搅不起什么波澜;而有眼色的,便一步一步给他们台阶,扶着他们登高。只要朝堂力量一朝转变,娘娘还怕会有人对此事说三道四么?”
  贵妃眼前一亮:“说得好。只是培植朝堂力量,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况且本宫身在宫内,无法见到外臣。”
  凉芳淡淡一笑:“时机就在眼前:已是八月,秋闱正开。天下士子云集京师,此时最适合挑选合适的人才。这是科举正途;除了这一条路外,娘娘亦可传奉封官——想来以皇上此时心下对娘娘的歉疚,娘娘想安排几个官职,皇上应不会不答应。”
  “更何况,此时内阁首辅万安万阁老是娘娘的亲人……到时候朝堂羽翼丰满,娘娘还有何担心?”
  贵妃不由得缓缓点头。
  凉芳见情势已在掌中,便垂下头去:“娘娘身在后宫,不方便面见外臣,但是奴侪却能。倘若娘娘信任奴侪,肯将此事交给奴侪,奴侪必定为娘娘肝脑涂地!”
  想要斗赢司夜染,他明白自己的劣势在哪里。所以他要这般首先赢得贵妃的绝对信任,将贵妃对司夜染的情分掐断;接下来他要借贵妃的名义,在朝堂上培植他自己的势力……如此,他便可扭转颓势,与司夜染分庭抗礼了!
  。
  乾清宫。
  贵妃突然连夜求见,皇帝有些不知如何面对。
  关键时刻他一把扯住张敏,做错了事的孩子般哀求:“伴伴快给朕出出主意。朕该跟贞儿如何解释?倘若她哭了,或者她要寻短见,朕该怎么办?”
  皇帝是真的急了,浑身都在颤抖:“朕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明明知道对僖嫔不过是一时新鲜,朕的心还都在贞儿那。可是……朕就是每天都忍不住要宣僖嫔来,一天见不到她,听不见她唱曲儿,便心痒难耐。”
  “贞儿已经忍了这么久,她终于忍不住了要来找朕讨个说法。朕该怎么说?朕该怎么做——才能不叫贞儿伤心。伴伴你教我?你快教教朕吧。”
  张敏实则心下也难受。他最明白皇上对贵妃的情意,他这些日子瞧着皇上的痴迷神态也觉得不对劲。于是他也极为小心,留意着皇上的衣食住行,唯恐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可是皇上的膳食,他亲自尝过;皇上的衣物,他亲自经手……都查不出什么诡异。便只能以为是皇上终究长大了,贵妃年纪大了,于是皇上贪图一时新鲜也是有的。
  张敏便叹道:“圣上,依老奴的意思,您躲着总不是个法子。不如跟贵妃娘娘谈开了吧。国祚无继,终究天下不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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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为谁消得人憔悴(更1)

  皇帝勉强镇定下来,宣贵妃进殿。
  贵妃由柳姿扶着往里走,忍不住盯了一眼引路的小内侍。
  “本宫瞧着你眼生。你叫什么?郑肯呢?”
  从前的规矩是,只要贵妃来乾清宫,张敏一般都是要亲自出来迎接的。可一旦皇上那边撒不开手,张敏要陪伴皇上的话,就派他徒弟郑肯迎出来。
  那小内侍忙道:“回娘娘,奴侪叫包良。是新近到御前的。”
  贵妃便忍不住皱了皱眉。御前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极少有人有机会半截儿到皇上身边来伺候。如此看来,皇上身边的事儿,她真的是有太多已经不知道了跫。
  进了寝殿,一见皇上那惶恐的模样,贵妃心下真是又苦又甜。
  甜的是,他既然还这般模样,就说明他心里还是有她的。论这上下五千年,几个皇帝会如同这位一般独独宠爱于她?况且他们年纪相差那么多……每每想来,她都劝自己该知足。
  可是苦的是……他越是这般惶恐,便越说明他是真的将僖嫔放到心里去了。只有心里有了鬼,才会这样自觉愧对于人啊。
  贵妃便凄然一笑,四下打量:“妾身来的不是时候了。这样晚了,皇上怕是与僖嫔已经都安置了。可是就因为妾身突然来,害得僖嫔要匆忙起身吧?僖嫔妹妹在哪儿呢,别叫她受了凉,皇上叫妹妹出来,咱们三人一起坐着说说话儿就好。”
  她一这么说,皇帝的心下便更是难受,急忙上前一把捉住贵妃的手:“贞儿,我求你,别这么说了。你明知道你这么说,就是用刀一刀一刀凌迟着我的心。”
  贵妃勉力一笑,抬眸深深凝望皇帝:“妾身以为皇上这些日子有僖嫔妹妹陪着,日子一定过得逍遥快活。可是皇上瞧瞧您啊,这些日子来怎么反倒憔悴了这么多?”
  皇帝和张敏一听这话茬儿,对视一眼,心下都跟着一个激灵。
  莫非是贵妃终究还是决定找茬儿,这就要奔着僖嫔去了?
  却不料贵妃话锋一转:“叫妾身想想,皇上憔悴了一定不是僖嫔妹妹伺候不周,也不会是张敏他们不尽心尽力……那问题就出在臣子那边。那一群废物,朝廷养着他们,锦衣玉食的竟然不能为皇上分忧!”
  贵妃越说越激动:“不光外臣,妾身看就连内臣也不济事吧。皇上抬举这帮奴才,给了他们内臣的身份,除了不能人道之外,品级俸禄哪一点低过外臣去了?皇上这么抬举他们,还不是就是要他们制衡外臣、补外臣之不足么?外臣干不了的事,难道他们这帮子内臣也都干不了么?”
  贵妃说着站起身来:“叫妾身想想,究竟是谁叫皇上不开怀的。妾身忖着目下的事,怕是两件:头一件就是惊扰了京师多日的周灵安七十二口灭门惨案。皇上交给了紫府,叫那新上任的仇夜雨去查,可是查了这么多日子,人抓了不少,他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给皇上一个交待?”
  “第二件,怕却是出在小六身上。还是周灵安的案子,周灵安终归是他御马监辖下的皇商,说没就没了,还被灭了门,与他御马监难道就没有半点关联?更何况,周灵安一死,东海号彻底停摆,间接断了蓬莱仙药的来源。”
  贵妃略顿了顿,目光从皇帝面上转过:“虽则他又亲自去了东海,听说东海号也重新立起来了。他又重新带回了蓬莱仙药,此时都已经送进太医院去了……外人看来,他已然将功折罪了。可是妾身却看得懂皇上的心。”
  “皇上直到今日还未曾见他,那些蓬莱仙药碰也未曾碰过。皇上就是心下对他尚有疑虑,到今日还没打定主意该如何给他一个定论——不能叫主上安心,不能替主上分忧,那就还是他这个奴才的错!”
  贵妃一口气说完,仿佛有些累了,便由柳姿扶着又坐回去。
  “皇上驾下的内臣,御马监仅次于司礼监,排名第二;而紫府则是系出司礼监,一脉同根。可是这两边儿却都叫皇上不省心!如今想来,那就是司夜染和仇夜雨这两个人不堪大用!”
  贵妃的话越说越重,皇帝听了便凛然一惊:“贞儿!”
  贵妃叹了口气:“妾身明白皇上在担心什么。内臣虽然是皇上家下的奴才,可是奴才也有蹬鼻子上脸的时候。皇上给了他们权柄,他们反倒也会用这权柄反过来窥探圣意。”
  贵妃说着一指殿内殿外:“就眼巴前儿这几个人,便没准儿谁是灵济宫的眼线,谁是紫府的耳目!既如此,这两个人便更用不得!”
  皇帝眉头蹙得更紧,这回沉了声:“贞儿!”
  贵妃也微微惊讶,转身回来,凄楚笑了一声:“罢了,罢了。皇上心里自然有皇上的计较,皇上是不叫妾身置喙呢。那就算了,就留着这两个罢了。只是,妾身倒要跟皇上另外推荐个人……去补补他们的不足也好。”
  皇帝此时面上的惊慌失措都已如风吹沙粒般散了开去,只静静抬眸望着贵妃:“你说是谁?”
  贵妃别开眼睛,没去看皇帝的眼睛:“凉芳。”
  皇帝怔了片刻,垂下头去:“凉芳,朕也心存好感。他初见朕时,就在这乾清宫里。这个地方,就连一品大员来了都诚惶诚恐,万安那个老笨蛋只知道连声喊‘万岁’;可偏是这个凉芳,不卑不亢,答对有据。倒是个难得的可用之人。”
  “那就用吧。”贵妃抬眼望皇帝:“妾身不管前朝的事儿,不管外臣的任用,可是这帮子内臣,都是自家的奴才,妾身好歹也替皇上管着六宫呢,用这么个人该不算错。”
  皇帝垂眸,缓缓点头:“好。贞儿说怎么用,朕准奏就是。”
  不过短短一个夜晚,凉芳地位陡升。同时入职御马监与紫府,成为御马监随堂太监,位次仅低于御马监掌印太监、监督太监;在紫府则为襄赞提督之职。
  这两个职位听着都还不会直接威胁到司夜染的掌印太监之位,以及仇夜雨的提督太监之位,但是——谁不明白,凉芳这么突然入职两司,所为何来?。
  消息传来,灵济宫上下一片怒意。
  兰芽一不小心就成了众矢之的,寻常走在宫墙夹道里,随便撞见个小内侍,都能瞧见他们敢怒不敢言的目光。
  她便也只好深深垂了头,忍了。
  她明白,灵济宫上下都生气她当初送凉芳进宫之举。如果凉芳不进宫,便没有后来的得宠,自然便没有今日的威胁到大人。
  兰芽便转了个弯儿,到半月溪去见司夜染。
  司夜染听了微一蹙眉:“你要进宫?”
  兰芽点头:“这些天,皇上不宣,我也没办法进宫去。我已向乾清宫递牌子求见,皇上却只推脱不见。我等得都要长毛了。难得今儿凉芳的好事,我总归寻得了借口进宫去贺一贺。”
  兰芽垂下头去,摆弄腰上的穗子:“凭我跟他的‘交情’,他也不好意思说不见不是。”
  瞧她这模样儿,司夜染终于展颜一笑:“哼,瞧你的模样儿,已经是因为这‘交情’在里里外外遭了不少冷眼了吧?你活该!”
  兰芽头便垂得更深:“我知道我活该。”她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来:“……大人,你责怪我吧。”
  是她没认清人,结果给大人卖了这么大一个隐患。她虽然无心,却是扎扎实实的错了。她自觉对不起大人。
  司夜染便叹了口气:“你终于肯说出来了?”
  她闷着很久了,从消息传来便像个小耗子似的低头走路,走路都贴着墙根儿走。哪儿还是从前那个神采飞扬的兰公子啊,倒像是这灵济宫里的受气包。
  她心下难受,他都明白。
  他盯着她,一字一字缓缓道:“可是你以为,今日纵然没有凉芳,就没有别人么?这样的事早晚都会到来,不是凉芳,也会是他人。只不过巧合在,凉芳是你送进去的罢了。”
  兰芽抽了抽鼻子,却缓缓抬起了眼来:“既然这一天迟早会来,那小的倒宁愿那个人是小的亲手送进去的,而不是毫不知根底的。”
  司夜染这才垂下眸去:“嗯,你明白就好。去吧。”。
  兰芽走出,息风则进来。
  息风也是听说了凉芳的消息,便连忙从西苑赶过来。
  “大人,如此一来,大人想要得到紫府的计划,怕又要落空了。”
  司夜染却直直望着他:“风,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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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后第二更】

☆、12、都只为情痴(更2)

  息风心下一跳。
  他与煮雪那晚的事,只有天知地知他知她知,可是他却也明白,以大人的睿智、兰公子的聪慧,他纵然瞒得再紧,怕也已经被这二位窥破了。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是煮雪一个姑娘家的清誉却最要紧,于是在煮雪点头之前,他只能抵死不认。
  他便淡然笑笑:“许是这一趟舟车劳顿,属下有些水土不服罢了。再者已是酷暑盛夏,属下有些苦夏。”
  司夜染望了一眼立在门口的初礼,初礼便无声转身,走了出去椋。
  司夜染面上并无半点变化,只淡淡道:“紫府我是一定要得到的。即便今日多了一个凉芳,可是你觉得凉芳比之当日的公孙寒又如何?以公孙寒的老奸巨猾,咱们都能将他扳倒,凉芳——只看本官想不想早一点要了他的命。”
  息风微微一蹙眉:“大人的意思是……大人并不想早一点要了凉芳的命,否则便也不至于将凉芳留到今日,给了他机会。淌”
  司夜染这才幽幽一叹:“我,愧对曾诚。凉芳但凡还有一点可保,我还会保他。”
  息风皱眉:“大人做事,从不会如此拖泥带水。属下便忍不住要问大人一句:凉芳究竟还有何处值得一保,叫大人迟迟狠不下心来?”
  司夜染转眸,细细打量息风半晌,末了垂下眼幽幽道:“他所作所为,直到今日,都是为了曾诚。”
  息风一怔,心下如针扎一般。
  若是从前,他就算听得懂大人的话,却不会赞同,非要直言谏告。
  可是今日……今日同样体会过情之一字的他,却也狠不起心来了。
  凉芳,凉芳,原来说来说去,也不过于他们一样,都是一个痴人啊。
  。
  息风告辞而出,却一出半月溪,就迎面看见一道灰色身影。伶仃却宁静地立在红墙之间,眉眼无波。
  息风便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呆愣住,深吸几口气才道:“雪,好久没见。”
  煮雪只宁静一笑:“哪里好久呢?自从回京,不过数日罢了。”
  息风便狠狠闭了一下眼睛。
  他纵千万小心,还是这么一句话便泄尽了自己的心事。可不,自从回京不过数日罢了,可是在他心里,那却是一日长过三秋啊。
  他深吸口气:“是我口误。我其实是想问你,这些日子,可好?”
  煮雪避过他澎湃而来的浓情,只眼观鼻,鼻观口:“好。这是在大人的灵济宫里,凡事大人和兰公子都亲自照拂着,自然是无一处不好。”
  “我不是那个意思……”息风这一刻绝望得想要掐死自己:“我是想说,你毕竟久居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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