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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相公如此多娇-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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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葬

   天色灰蒙蒙的,铅灰色的云朵一团团地聚起来,眼看就要下雨了。
  水晶棺木里,银月一袭艳丽红裙更衬眉目灼灼,银白色长发照她生前的喜好并未束起,柔顺的散在脸侧。她脸上点了些胭脂,红润润的,看上去犹如沉睡一般。
  夜白今晨终于支持不住,晕在灵堂里,他伤势过重,一时半会儿恐怕醒不过来。
  他在银月灵前守了三天,谁曾想恰恰在这个时候支撑不住,竟连银月的葬礼都没法参加。
  老天作弄人的时候真是半点不留情面。
  出殡的队伍缓慢而沉默地向前移动,随行的人一脸麻木,正如夜白所说,竟真没几个人是伤心的。
  花未强撑着跟在后面,心里压抑得难以忍受。她头一回出席别人的葬礼,头一回知道生离死别是多么得让人痛苦无望。
  明月城的丧葬过程冗长而复杂,期间不断有人露出不耐的神色,花未心里暗暗觉得悲哀。人死如灯灭,生者却连这点耐心都吝啬给予。
  直到傍晚,他们才返回明月城。
  花未伤势未愈,又连着一天一夜没有合眼,还未走到荷院的时候就晕过去了。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过午,房里帘幕重重,昏暗一片,显是有人为了让她好好休息特意准备的。
  她浑身酸软,却实在不愿意躺着了,想到从客栈回来之后就没有见过段无情,遂下床梳洗一番,往段无情房里去了。
  段无情正百无聊赖地靠在床头拨弄着自己的手指,见到花未,惊喜道:“小未,你来了!”
  不知何时起,他们不再像王府重逢那时那样生疏。
  花未微笑着坐在床头,问道:“段大哥,你伤势怎么样了?”
  段无情撇撇嘴道:“你那个混蛋师父可是半点没有手下留情,差点没打死我!天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
  见花未一脸歉疚的表情,又连忙道:“不过我内力深厚,福大命大,绝对没那么容易死的,小未放心好了!”
  花未无奈:你这样说,哪里就让人放心了?
  不过还是轻松不少,段无情此人就是有这种魔力,呆在他身边总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
  他显然对只能躺在床上的日子腻味透了,厌恶道:“天天窝在房里,我都要长霉了。改天等沈桐恢复过来,我定要他补偿我!”
  花未掩着嘴,“噗嗤”一笑道:“怎么?又看上岛上什么了?”
  段无情嘿然道:“小未真是了解我,我想要他藏在老桃树下的美酒。”说罢,摸着下巴不住摩挲,一副流氓模样。
  花未疑惑道:“咦?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段无情得意道:“你当然不知道,那是沈桐十六岁那一年酿的,共有十坛。自从我有一次喝到嘴后,每年都要跟他磨上一磨,到如今也不过才喝了两回。”说罢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回味道:“当真是好酒啊!我生平所喝的最好的酒!”
  花未被他那馋样儿逗乐了,面上笑意不断。
  两人都绝口不提沈桐会不会恢复,什么时候恢复。
  


☆、夜尽欢之墓

   夜白足足昏睡了两天才醒过来,醒来之后人越发沉默了下去。
  想到他从前意气风发的潇洒,再看看他现在消沉颓废的模样,真是无法不让人心痛唏嘘。
  又过了几日,红玉带着沈桐找上门来。
  夜白看到沈桐仍旧是恨,可是那天都决定放过了他,过后再横眉冷对,未免太没意思了些。
  花未和段无情身体没有痊愈,却死活要跟着去青云山,陆简根本拿他们没办法。
  夜白懒得搭理他们,一声不吭地带着众人来到青云山,一路拨开那些荆棘杂草,来到一个小山洞前。洞口狭窄,仅能容一人通过,众人依次进入。
  这小小的山洞明明很久没人来过,却没有蛛网灰尘,显得干净清爽,而且隐隐然有股异香。
  一行人走了约莫半刻钟左右,眼前出现一扇说不出材质的门,整扇门光滑无缝,完全没有接合的痕迹,门上雕着一朵怒放的牡丹,边上的一片花瓣被一颗水珠堪堪打在边缘,一副将坠不坠的模样。
  夜白将水滴形的项链嵌入,微微一旋,门缓缓开启。
  门里门外两个世界,眼前所见极是开阔,富丽堂皇便是比起明月宫也是不遑多让。难怪陵墓要建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否则不知道多遭贼惦记呢。
  进了门后往陵墓深处走去,越走越冷,越往深处温度越低,不一会儿,几人都觉得手脚冰冷,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还好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夜尽欢的棺椁,水晶棺中的夜尽欢看上去已至耄耋之年,鹤发鸡皮满头白发,面容安详,仿佛只是在睡着午觉。
  看着这样的夜尽欢,很难让人联想到那个名满天下俊美无双的风流佳公子。
  众人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红玉越过众人走上前来,凝视着棺中的夜尽欢,神情温柔又伤感,深情的目光含着无限缠绵之意。
  她抚摸着莹润的水晶棺木,慢慢地蹲下身来,手指隔着棺木细细描绘着夜尽欢的容颜,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段无情被眼前怪异的一幕惊得打了个哆嗦,觉得身上更冷了,鸡皮疙瘩简直要掉一地。他偷偷地凑到花未耳边小声说道:“她不是要来鞭尸的吗?看着不像啊。”
  花未恨不得翻个白眼,段无情这个二愣子,任谁看到眼前景象都不会怀疑红玉的情意,鞭尸云云根本是瞎扯。
  她也凑到段无情的耳边,回了他两个字:“笨蛋。”
  沈桐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咬耳朵,心里颇为不悦,但要让他说出为什么不悦,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眼看段无情又要凑过去,沈桐不假思索毫不客气地把他拎到陆简旁边。
  段无情惊得目瞪口呆,哇哩哇啦就要发作,被陆简在腰间一下狠掐,这才意识到现下实在不是胡闹的时候,讪讪地对陆简说道:“他做什么这么大反应?”
  花未看到师父略微懊恼的神色,心里一阵甜蜜,她一步一步地靠近师父,拉住了师父的手。
  沈桐眉头微皱,却没有甩开她。
  花未于是胆子大了些,抓得更紧。
  


☆、复活(一)

   墓穴里阴森寒冷,众人沉默地站着,渐渐都觉不耐。红玉却还在深情凝视着夜尽欢那苍老的容颜。
  段无情最是没耐心,第一个开口道:“前辈,此处甚是寒冷,前辈若有事还请快些。”
  红玉连头都没回,淡淡道:“你要是等得不耐烦就先出去好了,没人拦着你。”
  段无情不软不硬碰了个钉子,自觉没趣,摸了摸鼻子退到后面去了。
  隔了片刻,红玉终于起身,缓缓推开透明的棺材盖子。
  花未原以为夜白定会阻止,谁曾想他也只是淡漠地站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这让花未不由猜测,他其实对夜尽欢也有些不满,若不是夜尽欢的风流债,明月城本不必遭此大难,银月也不会死。
  棺盖掀开之后,冷气蒸腾而上,墓室内明显一凉。
  红玉动作温柔地将夜尽欢从水晶棺里扶起,但夜尽欢冰在棺中百年,肢体早就僵硬,此时直直地靠在红玉怀中,真是怎么看怎么诡异。
  红玉慢慢地凑近夜尽欢的嘴唇,众人下意识地就要转头,但是又想看,一个个假做无事地用眼角偷瞄。
  直到看到红玉与夜尽欢相贴的唇间慢慢现出一缕淡淡的红烟,众人都觉新奇,纷纷转过头来,正大光明地看着。
  随着红玉慢慢地将一枚淡红色的珠子口对口地渡给夜尽欢,令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
  夜尽欢眉毛发梢上的白霜渐渐散去,身体不再那样僵硬,脸颊慢慢变得红润,胸腔竟微微地起伏起来!
  众人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可是更让他们惊讶的还在后面。
  夜尽欢满头白发尽数变成青丝,皱纹渐渐淡去,皮肤变得白皙光滑,竟是二十五六的模样!
  夜尽欢眼皮动了动,似乎沉睡太久很是无力的样子,众人几乎屏住呼吸等他睁开眼睛。待到他睁开眼睛,众人心中才相信他就是当年那个夜尽欢。
  夜尽欢容貌自然是俊美的,但算不得万中无一,真正出彩的是他那双眼睛,像是天然含情,便是不笑也让人三分沉溺。
  他睁眼就看到红玉,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表情比其他人更傻。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红玉含笑的眼睛,轻轻地伸手抚摸她的脸,感受到暖融融的触感,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
  红玉转过头淡淡地瞥一眼众人,众人立刻会意地相继走出墓室。
  很快空空荡荡的墓室里只剩下夜尽欢与红玉二人。
  夜尽欢刚刚醒来,脑袋尚不是十分清楚,面上难得一见的带着些傻气。他紧紧地盯着红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红玉原先对他满心怨恨,便是早有想法让他复活,也没打算让他好过。但真见了他,纵有千般万般的怨与恨,都敌不过浓浓的思念。
  百年时间于夜尽欢而言不过是大梦一场,对于红玉却是几千个真实的日日夜夜,孤独又寂寞。
  然而不管她独自承受过什么,再见面的时候依然是一副满心欢喜的模样。
  


☆、复活(二)

   众人站在夜尽欢墓室外面,都没有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死了百年的人能够复活?不光能复活,还能白发换青丝?
  段无情一脸木然地碰碰花未,呆呆道:“掐我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沈桐把花未往身后一护,狠狠地剜了段无情一眼,继而毫不留情地拧上他的胳膊。
  段无情疼得“嗷嗷”直叫,愤怒地看着沈桐道:“你做什么下手这么重?我惹你了吗?啊?老是跟我过不去!”
  沈桐双手抱肩,眉毛微微上挑,面上竟然颇有得色。花未纵容地站在他身旁,满脸笑意。
  段无情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狼狈为奸的师徒俩,半晌郁闷地凑到陆简身边道:“沈桐怎么变成这副德行?”
  陆简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沈桐从前喜怒不形于色,为人淡泊懒散,如今却张扬无忌,随心所欲,简直像换了个性子。
  段无情用胳膊肘捅捅陆简,好奇道:“我还以为红玉是来报复夜尽欢的,她不是说要让夜尽欢死也不得安生吗?怎的一转眼就让他活了,还恁得深情款款柔情似水,女人都这么善变吗?”
  陆简再次无奈地摊手,问什么总问他呢,他也不了解啊,女人心海底针啊。
  花未看着陆简愁眉苦脸的样子,噗嗤笑道:“有时候女人比男人更加要面子。红玉被夜尽欢所伤,不可能不怨恨他,若还巴巴地跑来救他,先就过不了自己那关,打着复仇的名号总要好过些。”
  段无情拍着胸口夸张地表达着自己的惊怕:“乖乖,女人真是恐怖!就为了这样的原因她就杀了那么多人?”
  陆简也为这样荒唐的理由皱了皱眉,闻言补充道:“红玉虽然在人间呆了几年,但是妖性犹在。妖精从来不懂人命的可贵。”
  众人都不胜唏嘘,若真是如此,明月城数百条人命竟不过是别人感情中的装饰品!
  夜白冷哼一声,心中不屑之极。
  “哟~城主这是对什么不满呢?不如说出来听听?”红玉的声音从墓室内传来。
  话音刚落,众人就看到红玉和夜尽欢相携而来。
  夜尽欢此时并没有完全恢复,手脚仍旧无力,斜斜靠在红玉身上。他气质和从前的沈桐有些相像,不过眉目间少了几分沉稳,多了几分风流。
  他顺着红玉的视线看到了满脸嘲讽之意的夜白,惊讶地挑眉:“你是明月城现任城主?”
  夜白淡淡地应了一声,语气中疏无恭敬之意。
  夜尽欢对他的态度感到疑惑,转头不解地望向红玉,红玉安抚地冲他一笑,却也没说什么。
  夜白忽然似笑非笑道:“妖女,你还记得答应我的事吗?”
  夜尽欢早就察觉到夜白的敌意,却没想到他真的会对一个女子如此不客气,遂不满道:“你是我们的晚辈,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难道堂堂明月城城主连这点礼数都没有?”
  夜白漠然道:“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身边这个妖女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复活(三)

   红玉从来觉得人命微贱如同蝼蚁,那些普通百姓的死活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她害夜白失去了银月,看到夜白痛苦万分的样子,她才开始愧疚。每个人都有对自己而言就是一切的人,她为了夜尽欢,害得多少人痛不欲生?
  夜白见她不吭声,嘲道:“妖女,怎么?你也会觉得羞愧啊?我明月城一千多口人难道不是自找的?”
  夜尽欢听到此处也算听出了点儿眉目,神情严肃道:“红玉,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明月城一千多口人?”
  夜白嘲讽地看向红玉,红玉几乎无法承受他的视线,狼狈地低下了头。她能感受到夜白眼底的愤怒和伤痛,这样无声地谴责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低声说道:“夜白,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我会为银月和明月城的人偿命,请你再给我些时日。”
  夜尽欢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焦急地抓住红玉的胳膊问道:“红玉,什么偿命?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玉的尴尬难堪让夜白心里一阵快意,他慢悠悠道:“李家村、苗家寨、流云客栈、再加上被食人魔吞食的人,明月城一千多条人命通通葬送在这妖女的手上。”
  夜尽欢不可思议地瞪向红玉:“红玉!你……”
  当年也是这样,她将与他有染的女子尽数杀掉,其手段之残忍歹毒,简直让人发指!
  红玉能受得夜白,却不能忍受夜尽欢的指责。她对不起夜白,对夜尽欢却从没亏欠。于是脸色一冷,放开相握的手,淡淡道:“我就是蛇蝎心肠,夜尽欢你到今天才发现吗?”
  夜尽欢最恨她这副死不认错的样子,气道:“难道人命在你眼里不值一提吗?当年的那些女子和如今明月城的一千多条人命都该死吗?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你怎么能如此狠毒!”
  红玉倔强地抬起头,怕眼泪滴落,深吸几口气,才勉强镇定道:“没什么好说的,我杀人,我偿命。”
  她性子十分骄傲,明明当年受尽委屈,却从未向旁人说过半个字,明明一百年来受尽煎熬,却咬紧牙关独自承受。
  如今夜尽欢指责她“狠毒”,当着众人的面,她也只能生受了。
  夜尽欢恨她滥杀无辜,却又不愿她死,但是罪名昭昭,不是三言两语能够逃脱得开的。他思虑半晌,只能无奈道:“我替她偿命吧。”
  红玉冷笑一声:“不用,我红玉做事敢作敢当,既是我做下的冤孽便当由我来偿还,不劳旁人费心。不就是条命吗?这便拿去吧。”说罢闭目待死。
  她原本还想和夜尽欢再相处几天,如今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夜白提剑上前,被夜尽欢伸手拦住,夜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像是想要一个理由,夜尽欢只是坚持道:“放过她,杀了我吧。”只是他此时实在虚弱,伸出的右手不断颤抖。
  红玉却不领情,愤怒道:“夜尽欢,你装出这副深情的样子给谁看呢?难道当初一剑插进我心口的不是你吗?”
  夜尽欢面色瞬间惨白。
  


☆、人生若只如初见

   再见面的时候两人都没有提当年那一剑,但是不说不代表不存在,那始终是红玉心头的一根刺,每当触及便会痛不可抑。
  夜尽欢的背叛让她伤心,夜尽欢那一剑让她绝望。但是一百多年来,岁月渐渐磨平了她的怨恨,加深了她的思念。
  她原本是个不晓世事的桃妖,谁曾想来这红尘走了一遭,倒落下一身牵挂。夜尽欢就是她全部的牵挂,割舍不断的牵挂,没了夜尽欢什么都失去了意义,于是,漫长的时光之后,她选择了原谅夜尽欢。正应了那一句“情到深处无怨尤”。
  可惜的是,夜尽欢却从没原谅她。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举动毫无意义,反倒白白叫人看了笑话。
  这些陈年旧事在百年前就该结束,却因为她的执着一直延续至今。总该有个人来斩断它,不然纠纠缠缠何时才是个头?
  她用自己修炼千年的妖丹换得了夜尽欢的长生不老,也没多长时间好活了,纵是再拖延几日,也不见得会开心幸福。她本以为夜尽欢复活之后,他们能有几日的快乐时光,但是现实总是比想象残酷。
  她缓缓地凝聚仅剩的妖力,浑身发出淡淡的红光,身形慢慢变得透明。
  夜尽欢及其惶恐地看着这一幕,失声叫道:“红玉!你做什么?”他伸手去摸红玉的脸颊,明明像是碰到了,却什么都感受不到。
  红玉看到他惊慌失措的表情,忽然觉得解脱,百年来从未有过的放松,她浅浅一笑,笑容一如初见:“夜尽欢,我确实害过许多人,但从没害过你。”
  她的身影已经接近于无了,像是会随风飘散一般,她喃喃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夜尽欢,我从没告诉你,我是个桃树精……”
  语声消散在空荡荡的陵墓里,再寻不到一丝痕迹。
  夜尽欢仍旧维持着伸手触摸的姿势,呆呆地看着红玉消失的地方。
  他睁眼看到红玉,本以为是地府相会,心里也是欢喜的。却不想红玉告诉他这已经是百年之后,他死了又活了,还没弄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红玉却又烟消云散了。
  这一切的发生快得让人无法招架。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心里简直不知道作何想。
  红玉轻贱人命,任性妄为,但是她同时痴心一片,死不悔改。这样一个烈性女子,如此大费周章让情人醒来,自己却片刻后消亡毫不留恋。她的一切举动都是随心所欲,肆意妄为。
  身为妖精,她道德伦理确是一概不通,但不得不说,感情却比世间许多人要更为纯粹。
  夜尽欢此时方醒过神来,他收回冰凉的微微颤抖的手指,紧紧地攥成拳,面上表情仍有几分迷离:“当年我在天香阁外面遇见她,我从没见过这样美的女子……若是那时我珍惜她……”
  这些话他思量了半生,却没来得及对红玉说。
  人生若只如初见……
  


☆、两个城主

   红玉已死,一切恩怨纠缠也该烟消云散了,夜白等人决定返回明月宫。
  夜尽欢仍是一副茫茫然不甚清醒的样子,让人看着有几分心酸。但是夜白不开口,谁也不好邀请他一同前往明月宫。
  几人返回到出口处,见夜尽欢还没跟上来,心里都有些焦急。陵墓只有一个出口,他若再不出来,只能饿死在里面。
  花未到底心软,到了门口就踌躇不前,沈桐皱眉道:“地上有金子吗?还是你要数蚂蚁?到底走不走?”
  花未扯扯他的衣角,小声道:“师父,再等一等吧,夜尽欢还在里面呢。”
  沈桐哼一声,脸撇向一边。
  夜白闻言淡淡扫她一眼,一言未发,倒也看不出来是个什么心思。
  气氛一时有些胶着。
  段无情最是直性子,见这些人既不说走又不说不走,只是一径磨蹭,暗暗翻个白眼,当即大吼道:“老城主!老城主!快点出来,再不出来我们都走了你就再也出不去了!”
  半晌,夜尽欢才脚步虚浮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此时眼神清醒了些,面色却不复刚才的红润,竟然苍白虚弱得如同久病之人。
  他一声不吭地埋头向外走去,熟门熟路地回了明月宫。
  到了明月宫正门,守卫本要将他拦下,待看到他身后的城主等人,默默地退下了。
  明月宫百年来未有大规模的修葺,宫殿布置甚至各种时令花木都一如从前,若不是各行走的丫鬟仆妇面容陌生,他简直要错觉自己从未死去。
  他沿着小径一路走向乾心殿,乾心殿西侧有个偏殿可供城主劳累时休憩之用,一百多年前,自从花未死去他就常住于此,鲜少回自己的寝宫。
  由于此时身体还很虚弱,这段路程几乎花去他半刻钟时间。
  推开偏殿的大门,他微微愣了下。历代城主大多嫌弃此处不如寝宫奢华富丽,除非公文太多要连夜处理,他们轻易不会住在偏殿。因此,此处的布置竟没有变化太多。
  “夜尽欢,你想怎么样?”
  突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夜尽欢错愕地回头,发现夜白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处,而他自己已不知不觉地踏进房内。
  “什么怎么样?”他的思绪仍旧陷在回忆里,无法自拔,此时夜白冷不丁一句问话,他几乎迟钝地无法反应过来。
  夜白对这个只知道名字的祖先本就没有多少感情,银月的死更是将这些微的感情摧毁殆尽,尽管红玉已经死去,他躁动不安的心也只不过稍稍快慰。
  因此,在面对夜尽欢的时候,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带着三分恶意。
  “如今明月城可有两个城主,你说怎么办?”夜白的语气绝对谈不上尊敬。
  不过夜尽欢也不甚在意。自从他再次醒来总觉得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灵智都大不如前,他仔细地咀嚼这句直白的话,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城主还是你当,我不会同你抢。”
  夜白似笑非笑,并没有显露出高兴的神色:“哦?那你要以什么身份生活在明月城中呢?”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

   夜尽欢此时才惊觉,夜白是要赶他出明月城,至少是明月宫!
  可是出了明月宫,他又何处去安身?如今的明月城早已不是百年前他熟悉的那一个,在这里他只是个孤魂野鬼,没有来处,没有归路。
  他嘴里微微发苦,正要答话,忽然一阵晕眩袭来,他连忙撑在墙上,身上冷汗涔涔而下,不一会儿额头上就布满细汗。
  再开口声音竟微不可闻:“我想在这偏殿住一段时间,好歹我也是你的先祖,凡事留点余地吧。反正过段时间我就离开明月宫,今生今世再不踏进明月宫一步,如此可还满意?”说完他大口喘着气,好像这几句话耗尽了他的气力。
  夜白没料到他会要求住在这里,惊讶地扬了扬眉,倒也没有再为难于他,只是淡淡说道:“到时候希望你信守承诺。”言罢就转身离开。
  夜尽欢满心荒谬,自己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如今竟要别人准许才能进入。
  屋里很干净,空气中隐隐散着檀香的气味,看来即便这里少有人居住,一应杂事也并没有懈怠。
  当初他不能理解为什么红玉放着宽敞的寝宫不住,非要来住这小小的偏殿,红玉只是笑而不语,他便也没有再问。直到后来失手杀了红玉,这倒成了一个难解的谜题了,他后半辈子都住在这里琢磨,也没发现这偏殿有什么特别之处。
  角落里有架古琴,琴上那道划痕犹在,夜尽欢温柔地摩挲着那道划痕,往事历历在目。
  红玉于音律方面极有天赋,老鸨发现以后,便逼着她习练各种乐器,几年下来,天香阁里再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卖弄琴艺。这古琴便是红玉从天香阁中带来的,闲时便拨弄两下,每每让人闻之忘俗。
  他当时为讨她欢心,也着实费了些心思,听闻前朝皇后有架古琴遗落在民间,他不惜花大价钱找人寻来送给红玉。红玉懒懒看过一眼便丢开了,说还是自己的旧物用着顺手。
  他一向喜欢新奇珍贵些的玩意儿,便是当初带回红玉也是因为她倾国倾城的容貌,普通物什基本入不了他的眼,因此他当时很不能理解红玉的话。
  如今能够理解了,却是白云苍狗,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从前。
  后来,他慢慢地开始留恋青楼楚馆,红玉不是忍气吞声的人,便屡次和他争吵,这古琴上的划痕就是被掷飞的碎瓷片划到的。
  红玉很爱惜这架古琴,当即气得七窍生烟,个把月没搭理他。
  他那段时间安分了些,多半时间都呆在明月宫,不再出去鬼混,闲来无事时便整些小玩意儿来献殷勤。知晓红玉喜爱桃花,甚至差人寻了秘法,在数九寒天的天气,使得满院桃花盛开。
  红玉口硬心软,终是原谅了他,他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后来发生的事他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去回想。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红玉又在拨弄琴弦,唱些哀婉词调:“一别之后,两地相思,只道是三四月,却谁知五六年……”
  


☆、隐忧

   沈桐如今这副模样比原先更招人注目,从明月宫宫门到荷院这段路上,不断有路过的丫鬟小厮偷偷地打量他。
  他从前最不耐烦这些,每每看到别人或衡量或品评的目光,总觉浑身不自在。此时倒心情不错的样子,嘴角微微翘起,显然对别人的眼光毫不在意,甚至有点享受。
  他随花未一起进了荷院,刚刚走过荷院大门,他拉住想要径自回房的花未,语气不善道:“我住哪儿?”
  花未惊讶道:“师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桐不悦地皱起眉,语气更差:“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记着干嘛?”他的记忆总是有缺失,像是碎成一片片的镜子,难以连缀在一起。
  花未心道,这样无关紧要的小事还要来问别人就很厉害吗?
  面上当然是一片恭敬,半点不露,她把沈桐带到他自己的房间以后,又习惯性地为他整了整床铺。
  沈桐坐在小桌上撑着下巴看着她忙碌,竟然看得津津有味。以前的沈桐从没注意过这样的琐事,如今记忆稀里糊涂的他自然更不知道。此时看着花未熟练爽利的动作,竟然觉得有些新奇。
  花未忙完了转身正好看到沈桐睁大眼睛,红色的眼眸纯净如水,看上去竟颇有几分无辜的样子。
  她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沈桐懊恼地坐直身体,露出的右边下巴还有被压出来的红红的印子,花未笑得更欢了。
  沈桐完全不明白她在笑什么,直觉跟自己有关,但仔细想想又发现自己没有做什么好笑的事情,于是心里越发懊恼。
  花未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眼看师父就要生气了,连忙捂嘴强忍住笑意道:“师父从前说不上严肃,但也不会如此……随意。”她斟酌着词句,却又觉得没什么词语能够形容师父刚才的样子。
  沈桐自觉面上挂不住,起身赶人了:“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花未点点头就要出去,抬脚的刹那突然想到师父并不太记得从前的事,于是关心地说道:“师父,我就住在隔壁,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
  沈桐敷衍地点点头,挥手催她出去。
  花未微笑着退出房间,待到房门合上之后,她觉得浑身一阵无力,靠在门外心绪纷乱,笑容也渐渐垮了。
  师父从前温柔可亲,但总有些距离感,现在这个情绪外露毫无防备的师父不是更真诚更容易亲近吗?为什么完全不觉得快乐或庆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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