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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妻-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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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是给她这只毒瓶的人。”
  剧烈挣扎的动作瞬间僵住,华阳大长公主目眦欲裂地怔望着那毒瓶,望着温蘅微微抬首、看着她轻道:“看来……是你啊。”
  身前年轻女子的声音,轻薄地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她心头尖锐地划过,“她将一整瓶都喝下去了,吐血而亡。”
  自见到毒瓶的那一刻,华阳大长公主脑中便一片空白,一时什么也想不清楚,只听见温蘅薄凉的声音,似是虚无缥缈地悬在天际,又似近在她耳畔,冰冷刮擦着她的耳膜,“大长公主凡事用度,皆要最好,这送人的毒瓶,也真是好东西,数滴即可叫人暴毙,何况是这一整瓶,一瓶下去,当代圣手郑轩也救不得,回天乏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后娘娘吐血而死,身体一寸寸地变得僵硬冰冷……”
  耳听着这冰冷可怕的话语,华阳大长公主只觉浑身血液都似冻住,身体也忍不住地僵冷颤抖起来,“……淑音……淑音……我的淑音……”
  “你的淑音,已经入土为安了”,温蘅道,“如她归家之愿,葬在沈家祖墓。”
  “……为什么……”华阳大长公主面无血色,嗓音颤抖如碎,“……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再见她一面?!!”
  “她在宫中时,你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入宫见她陪她,她回家时,你也可以留她相伴,母女间共享天伦之乐,多说说话,那么多的日日夜夜,你都弃了,又何必执着于这最后一面”,温蘅静望着华阳大长公主道,“执着亦无用,这人世间的最后一面,是我有意替你弃了。”
  “……贱人!贱人!!”
  尽管因爱女之死,心头绞痛到几乎难以呼吸,但华阳大长公主,仍并不愿在温蘅面前流露出半丝脆弱来,她强撑着站直,俯看温蘅,满心震痛又燃起怒恨之火,将心中的惊愧悔恨,通通烧向温蘅,“是你逼死她的!是你和元弘逼得她饮毒的!!”
  她双目如灼,可猜知自己此刻是如何面目狰狞,但对面的女子却望着她轻轻笑了,“大长公主这一生真是清风朗月,自己半丝错处也没有的,所有的错,都是旁人的。”
  华阳大长公主泠泠咬着牙道:“自都是旁人的,我元宣华这一世,何错之有?!错的,都是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小人!”
  她冷冷望着温蘅,神情恨蔑,“这世上最是忘恩负义,最对不起我的,就是你那个卑贱的母亲!我救了她的性命,又助她将尹氏光大,成为皇商,有哪一点对不起她?!可她却背叛我,不仅暗地里去勾引即将与我定亲的薛昱,还将我与朝臣金银往来之事,暗记集证,送与我的政敌!何其可恶绝情!!
  她杀人诛心,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在成功勾搭上你那花心父亲、成为定国公夫人后,还是处处与我作对,一次又一次处心积虑,誓要将我元宣华送上断头台,若非沈郎救我护我,我元宣华,早已成为你爹娘的刀下魂,你那恶毒爹娘二十年前被火烧死、挫骨扬灰,纯属活该,忘恩负义的报应!!”
  面对华阳大长公主的声声侮辱痛骂,温蘅并不为自己的父母反击说些什么,只笑了一声,“……沈郎?”
  她含笑看向华阳大长公主,“其实这么多年以来,你就从来没想过事情的另一种可能吗?”
  温蘅边从侍女手中接过一道檀匣,边慢悠悠道:“当年我的父亲,年纪轻轻,即袭承公侯之位,文武兼备,英俊有为,是京中最出色的勋贵子弟,想来以大长公主的性情,自是认为最好的男儿当配自己,与我父亲虽未缔结婚约,却一早将他视为囊中之物。
  你眼中所谓的‘勾引’,许只是旁人正常的相识相交,也或许,大长公主年轻时的心胸,尚没有这般狭隘,之所以认定我父亲有负于你、认定我母亲‘勾引背叛’,许是有心之人,在后挑唆暗谋,先令大长公主以为我父亲钟情于你、将与你定亲,再令大长公主认定我母亲蓄意勾引我父亲、有负于你,大长公主如今也是擅弄权谋之人,知道有些事情,做起来并不难,不仅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华阳大长公主仍是含恨盯着温蘅,冷冷吐出两个字,“狡辩!!”
  她桀桀冷笑,“怎么,是接受不了自己的爹娘,原是那样遭人唾弃的忘恩负义之徒,挖空心思地找理由,来替他们洗刷恶名吗?!”
  温蘅亦笑,“只是做个假设罢了,大长公主不必激动”,她微一顿,又深深望着华阳大长公主道,“但若这假设为真,大长公主以为,那有心之人,最有可能是谁呢?”
  温蘅瞥掠过华阳大长公主仍然冷蔑、不屑猜答的神色,轻一抬指,拨开手中檀匣锁扣,淡声道:“其实这样的男女之情之事,原就私密得很,已经隔了二十多年,确实是难以说清道明,查来查去,也只查出了一条线索,但仅这一条,就着实有意思得很,大长公主可知,当年你收到的那封情诗,并不是出自我父亲之手,而是有人奉命仿写我父亲的笔迹甚至作诗风格,这人姓邬名显,二十多年前,是何人手下幕僚,还记得吗?”
  华阳大长公主神色微凝,随即冷笑出声,“邬显都死了多少年,你如今一张嘴在这里胡说八道,居心叵测。”
  “邬显虽死,但他妻子还活着,也还记得当年,她偶见她丈夫悄写情诗,还以为他丈夫在外与旁的女子暗有苟且,气得要与他和离,邬显被闹得无法,只能如实说是奉命如此,他妻子知邬显擅仿字迹,看那情诗字迹,确与邬显平日不同,又见那诗尾的作诗人自称,确实并未署邬显的字号,而是‘明遐’二字,才信了邬显,饶了他去。”
  温蘅望着华阳大长公主越发僵冷的面皮道:“想来大长公主记恨我父亲这么多年,应还记得,‘明遐’乃是我父亲的字吧,那邬显之妻,人已被接到京中,大长公主,可想当面见见问问?”
  华阳大长公主咬牙冷笑,“谁知道你从哪里找来的野妇人,用钱收买,带她到这儿来信口开河!!”
  “确实,这等陈年旧事,单听一妇人回忆往事的‘片面之词’,是有些不妥,罢了,这事,就当是几句闲言碎语,是我说与大长公主解闷的吧,凡事讲究证据,我这里另有几桩事,虽时隔多年,但还是循着蛛丝马迹,搜集了些物证,有意思得紧,一定要说与大长公主听听。”
  温蘅边打开手中檀匣,边道:“大长公主既认定我父母亲联手背叛了你,在你婚前就欲置你于死地,婚后,又一而再地咄咄相逼,定也决裂断情,大肆反击报复,所使手段定也悍烈绝情得很,非置我父母亲于死地不可,以至两家越发水火难容,这中间发生的许多事,如今都因时间久远,无迹可寻,难再查探,但有几件,雁过留痕,尚留有蛛丝马迹,经过详查,这几件事背后,真有一有心之人,暗中谋划,令大长公主与我父母亲,从同道到殊途,再到决裂生死,大长公主可想知道,这人是谁?”
  紫檀匣盒中,厚厚一沓密件,无声隐着的,是尘封多年的秘事,温蘅将之转向华阳大长公主,望着她冷凝的眉眼,一字字慢声问道:“何人如此熟悉大长公主诸事?能有如此手段心计?又有何目的?大长公主,不想知道吗?”
  她将厚厚一沓密件拿起,递至华阳大长公主手边,看她五指僵如磐石不动,微抬首看向她惨白的面色,淡淡笑道:“还是大长公主,不敢知道?”
  纤纤素指轻轻松开,密件如雪花般,飘落在华阳大长公主周围,温蘅慢声细语,“这一切的因因果果,好像都是你那心爱的沈郎,在后谋划啊。”
  静阁死寂,只年轻女子轻缓的声音,薄凉无温地逸散在室内,似一道道细密冰凉的铁丝,一句一句,勾缠成一张密网,将那面色苍冷的中年妇人,紧紧罩箍在其中,一点一点地收紧,在她身上,勒出一道道无形的血痕,令她遍体鳞伤。
  “你看看你,自诩聪慧,却受人蒙骗了二十多年,亲手害死你曾中意的男子,害死你唯一的朋友,满心欢喜地嫁给那个骗你的人,为他生儿育女,还在他死后,怀着无限思念,百般谋划,为他复仇。
  我想,你原是不爱他的吧,只是在他后来一次次‘救’你‘护’你时,渐渐地动了心,爱上了你的沈郎,只是,你的沈郎,同样爱你吗?他是否只是因为你是先帝最宠爱的妹妹,只是因为嫉恨我父亲事事压他一头,才定下此计,除了眼中钉,抱得美人归?
  大长公主你是美人,是贵人,亦是能人,二十多年前,能娶到先帝最宠爱的妹妹,能得到大长公主死心塌地地相待相助,真是一件前途无量之事,这样去猜想你那沈郎的动机,是不是,并非没有可能?
  从前,我总听人说,先帝是如何宠爱大长公主,做你儿媳妇时,也常看你思念皇兄,可如今看看大长公主的处境,倒要怀疑这说法的真假了,先帝若真宠爱你这妹妹,定会事事为你考虑周全,定知水满则溢,会像一位真正的好兄长,好好教导你约束你,怎会如此放纵你,又怎会在驾崩前,不为你考虑半分,不为你留任何后路,让你沦落到今天这般悲惨田地?
  许是除了夫君的‘疼爱’,兄长所谓的‘宠爱’,也尽是假的吧,也许就和你在你沈郎那里,只是一枚棋子一般,你在你皇兄那里,也只是一枚操纵朝堂的棋子罢了,也许你到今日这般田地,正在先帝预料之内,可先帝放纵你到这一日,也并不为你留任何退路,你的好皇兄,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呢,也许,他从一开始,就将你的死,算计在内,你从一开始,就是你皇兄手中随时可弃的棋子罢了。
  你身为棋子,却自以为是执子之人,谋控全局,事实上一无所知,连自己儿子的心,也看不透,这些天,你一定日夜难安,时时刻刻都在猜疑你的儿子武安侯,究竟是忠于君上,还是顺从你这个母亲吧?若是他事事听从你的安排,你还有翻盘的希望,可若是他只是假意顺从于你,实则忠于圣上,你这一生的苦心谋算,真就到此为止了。
  不必再费心猜疑了,我告诉你确切的答案,让你心安,你的儿子武安侯,他碧血丹心,忠君报国,并未与你为伍,至于是何时背离你这个母亲,我想,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与你同心。
  无人与你同心,这一世曾有人与你同心,可被你亲手害死,你以为家人爱人与你同心,性情高傲刚愎如你,除了真正的爱人家人,也无人可到你心里,可你珍视的夫君之爱为假、兄长宠爱为假,亲生儿子,一直在蒙骗你这个生母,亲生女儿,也并不与你一条心,甚还为你所逼死,你这一生,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没有,真是可悲可怜……”
  毫无温度的轻叹声落下许久,一直僵直不动、沉默不语的中年妇人,突如大梦初醒,大吼大叫起来,她双目血红地死死逼视温蘅,如非被侍卫紧紧钳压着,直似一头凶狠发狂的猛兽,要狠狠扑咬身前的女子,大口嚼咽她的血肉,将她啃咬地面目全非,以泄心头之恨。
  “贱人!!你骗我!!你骗我!!!所有事情都是你编造的!所有证据都是你伪造的!假的!全是假的!!都是你为了给你爹娘洗刷恶名,故意编造的!!沈郎是真的爱我,皇兄没有利用我,明郎没有叛我,淑音也没有死,全都是你在骗我!全都是你在骗我!!淑音还活着!我的淑音还活着!!!”
  她发疯一般地大叫起来,声声呼唤她心爱的女儿,“淑音!淑音!!”
  温蘅平静地望着身前形若疯癫的中年妇人,静看她呼喊到声音嘶哑,气力泄尽,若非有侍卫钳扶,直能无力地跌坐在地,方慢慢开口道:“大长公主可一边捡看地上的密件,一边等着夜幕降临,等看今晚可有魂归,在此等上一生一世,看你的女儿淑音,今生今世,可还会归来看你。”
  原本精光狠戾的双眸,在长久的发狂呼喊后,已如两颗僵滞的鱼眼珠子,在听到温蘅出声时,又瞬了瞬,阴狠不甘地看了过来,“……你是在骗我……贱人,你是在骗我……你是想骗我自尽是不是……元弘那厮不想背上杀害姑母的声名,就让你来骗我自尽,我不会上当的!我元宣华不会上你们的当的!!我偏不自尽,有种让元弘亲自提剑来杀我,我不会如你们的愿的!!!”
  “我说过了,我盼着你活,长长久久地活。”
  温蘅道:“你生为人母,太不了解你的亲生女儿了,你难道到现在还体会不出,她服毒自尽,是为了用自己的性命,来抵你的性命,是为了救你这个生身母亲?!”
  华阳大长公主颤唇不语,听温蘅轻轻地道:“我不仅不要你的命,我还盼着你长命百岁,你可知京郊大佛寺里,有一盏供奉海灯,已日夜不断地亮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前,有一名年轻女子来到寺中,为她的恩友请供海灯,祈愿平安长寿,一下子交足了整整一百年的灯火钱。”
  此生言尽,温蘅站起身来,不再看华阳大长公主最后一眼,缓步向外走去,留她一人站在雪花般的密件中间,留她一人困在这阴暗的阁楼里,一世沉沦。
  她所要说的、所要做的,今生今世,已全部说完做完,地上的密件是真的,虽穷尽方法也只能查到这么多,不足以佐证她的全部猜想,但有这么一些,已足以在华阳大长公主心中,深深种下猜疑的种子,华阳大长公主为人偏执而又多疑,她会固执地不信,而又固执地去想,日复一日地猜疑深思,将从前的每一件往事,都忆在心中一遍遍地怀疑琢磨,往事已如此不堪,现下的女儿之死、儿子叛离,又是那般残酷,这所有的所有,一重重叠加起来,足以在煎熬的时光中,慢慢逼疯这位不可一世的大长公主。
  阁外清冽的梅香中,温蘅慢行许久,在将离开这片了无生气的寒冷天地时,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凄怆的女子惨叫,其声悲烈,惊得枝头寒鸦飞起,扑落红梅散落雪地,如离人血泪。


第192章 归家
  是年冬日,澄定多年的大梁朝,并不平静。
  不仅边漠战况激烈,京城也是风云迭起,先是皇后娘娘突然薨逝,再是华阳大长公主被关监府中,先前传言中的定国公谋逆案或有冤情,也被正式摆上台面,刑部侍郎温羡,领一众官员,主查此案,伴随着定国公府彻查洗冤,圣上以此为契点,大力肃清华阳大长公主多年党羽,大梁朝廷上下,与这凛寒冬日一般,一片严冷。
  前朝多事,后宫也不安宁,常年体弱多病的太后娘娘,因皇后娘娘突然薨逝,伤心过度,缠绵病榻,一直休养到来年开春,方病体初愈,震荡前朝,也一直持续到来年三月,方随着温暖春意,诸事平定。
  曾经盘根错节、势力庞大的“公主党”,被彻底肃清,定国公府正式翻案,诸世家联名上书请杀华阳大长公主,但为圣上以武安侯尚在边漠抗敌为由,为安人心,暂时搁置,仍以关监处理,待武安侯回京再做定夺。
  此外,因从前的定国公府邸,在谋逆案后被圣上赐予裴相,在定国公府正式洗冤翻案后,裴相曾主动上书要将府宅退还薛贵妃,为贵妃娘娘婉拒,圣上将原来空置的永安公主府,改为定国公府,新的定国公府,一如作为公主府时,无主定居,只因薛家唯有贵妃娘娘与太子殿下两位后人,而这二位当朝圣上的心尖子,怎么可能离宫别居?!
  因圣上对薛贵妃的宠爱,早在当初圣上在建章宫前说出那番惊世之言时,就已传得世人皆知,如今皇后娘娘薨逝,薛贵妃家族洗冤,身份清明,又是太子殿下之母,故而前朝后宫都以为,三月份的先蚕礼,将由位分最高的薛贵妃,率领众嫔妃及诸公卿列侯夫人,前往先蚕坛,祭拜嫘祖、采桑喂蚕。
  但真到了那一日,真正在先蚕坛主持先蚕礼的,却是位分仅次于贵妃娘娘的惠妃娘娘,而薛贵妃本人,并未出现在先蚕坛。
  有传言贵妃娘娘骤然失宠,有传言贵妃娘娘身体抱恙,也有传言之所以是素日淡宠的陆惠妃娘娘,代行先蚕礼,是因为边漠捷报频传,侵扰大梁的北蛮被彻底赶出拓雷山脉,燕州边漠至少可保十年太平,惠妃娘娘的父兄,与武安侯连同立下如此显赫军功,圣上为表示对她父亲威武大将军陆远道、兄长宁远将军陆峥的褒扬嘉赏,遂将这等天下第一的女子荣耀之务,交予惠妃娘娘。
  而对于贵妃娘娘并未出现在先蚕礼现场,众人心中猜测,贵妃娘娘许是因为圣上此举、心中不快,然不快也无用,贵妃娘娘再得圣宠,薛家亦是无人,贵妃娘娘身后,唯有一个养兄温羡,尽管未来的驸马爷、刑部侍郎温羡,深得圣上重用,但再得重用,区区一人,再怎么青云直上,又怎可与一绵延经营百年的家族相抗衡?!
  猜测感叹之余,一些世家大族的心思,也随之活络起来,深得圣宠的贵妃娘娘,背后既无家族支撑,又有太子殿下在手,如能与之结成利益联盟,互为倚仗,今日他们助保贵妃娘娘与太子殿下,日后太子殿下登基,成为大梁朝的新天子,他们也将得到重用,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
  于是乎,这些并无女儿姐妹身在后宫、抑或对女儿姐妹诞下龙裔已不抱希望的世家大族,心思活动,颇想将家族的橄榄枝,递到贵妃娘娘手中去。
  然而,贵妃娘娘一直伴驾住在建章宫,莫说建章宫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就是有缝可钻,圣上自去冬至今春,大刀阔斧地整顿朝堂,众臣也不敢在这时候,在圣上眼皮子底下干这事,遂都只能忍等着,忍等贵妃娘娘离开建章宫时,派人寻找接触机会。
  但,贵妃娘娘极少出现在人前,也几乎不出建章宫,朝臣们最近一次见到贵妃娘娘,是太后娘娘病体初愈、圣上请太后娘娘移驾上林苑散心赏春的那几日,有见贵妃娘娘侍奉在太后娘娘身旁,此后回宫,贵妃娘娘又如从前一般,“神隐”于建章宫内,就连一众妃嫔也见不到贵妃娘娘玉颜,后宫诸事,都暂由惠妃娘娘代为执掌,有说这是因为贵妃娘娘亲自照顾太子殿下,圣上怜惜贵妃娘娘身体,不愿其太过操劳的缘故。
  种种猜测,不一而举,总之相对之前数月的紧张纷乱,时至这桃花三月,诸事平定,政治清明,一切安宁不紊,朝中唯一的大事,就是武安侯与宁远将军,将率军凯旋而归,届时华阳大长公主将被如何处置,诸世家暗中猜测、翘首以待。
  华阳大长公主,这个曾在大梁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威赫封号,如今已少有人提,偶被提起,也是被讨论将会有何下场。
  有人说她弄权多年,恶行累累,又负有定国公府满门性命,在大梁律法之下,必死无疑,也有人说薨逝的皇后娘娘,似已一己之身,求赎母罪,即将回京的武安侯立下军功,手中又有祖传丹书铁券,届时或可叩求天恩,保下华阳大长公主一命。
  但,纵可留有一命,从九重云端跌到恶臭泥沼的华阳大长公主,余生定也如行尸走肉一般过活,世间再无骄横悍烈的华阳大长公主,有的,只是一个失败透顶、一无所有的负罪妇人。
  曾经这短短的六字封号,灼烧在温蘅的心间,让她日夜不宁,但如今,它已占据不了她的心房分毫,她的心里,唯有“家人”二字。
  自太后娘娘凤体康复,便回住到青莲巷家宅的她,每日里守着晗儿、陪着父亲,白天照看爱子,笑看父亲含饴弄孙,黄昏时,等待哥哥自官署回来,亲自下厨烹制佳肴,等天入夜,一家人围坐在膳桌之前,在温暖灯光下,含笑举箸用膳,说些今日趣事,膳罢再同陪晗儿玩耍,闲话用茶,待倦意上来,便踏着月光,回房梳洗安歇,在晗儿香甜睡颜的陪伴下,沉入梦乡。
  这一日日平静自在的生活,令身在这座酷似琴川家宅宅院里的温蘅,有时候都不免有些恍恍惚惚,好似自己真身在琴川家中,与亲爱的父亲和哥哥,过着从前平淡自在的日子,但很快,孩子清甜的“咯咯”笑声,就会将她唤醒,令她唇际也不由跟着浮起笑意。
  ……不是从前的一家三口了,多了一个孩子呢,是一家四口了……
  午后的温暖春阳下,温蘅望着亭中的父亲像小孩儿一样,不住地做鬼脸逗晗儿发笑,含笑从春纤手中接过果盘,走上前去。
  七个月大的晗儿,已经会坐了,他原稳稳当当地坐在他的“特制宝座”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好玩的鬼脸瞧,咯咯直笑,可听脚步声转头看去,见是温蘅来了,好像还端了好吃的东西过来,两颗墨葡萄般的大眼睛,登时就只水汪汪地盯着温蘅瞧了,边吮着小手,边专注地盯着温蘅的动作,看她捧起一碟香甜甜的杏子,不由双目更亮,头也往前伸了伸,晶亮的眸光紧紧黏在那碟杏子上,随着温蘅的动作,偏移转看。
  温蘅将那碟洗好的杏子,放在父亲面前,再抬首看去,见晗儿的小脸写满了失落,眸光微恹、眉头微皱地盯着她看,好像委委屈屈,忍俊不禁地勾指轻刮了下他的小鼻道:“这不是给你吃的~”
  她将随同果碟端来的红釉盖碗捧在手中,揭开碗盖,给晗儿看里头新捣的樱桃果泥,“这才是你的~”
  虽还不会说话,但嗅到樱桃甜香的晗儿,立时眉眼弯弯,小手挥舞着“呀呀”了两声,示意现在就要吃,他一刻也等不得啦!!
  温蘅看晗儿这着急的小模样,唇际笑意更深,执勺在手,舀着碗中的樱桃果泥,慢慢喂给晗儿吃,才喂了没几下,就见春纤走近前来,轻对她道:“小姐,陛下来了……”
  温蘅手中动作一顿,抬首看去,见皇帝身着一袭雨过天青色苏罗春袍,在家仆引路下,已走过了月洞门,正朝这里走来,微垂下眼,边继续舀喂晗儿樱桃果泥,边轻声吩咐春纤道:“你去沏杯茶送来吧。”
  春纤应声去了,正美滋滋品尝杏子的温父,一抬头,见那“小贼”又来了,登时脸往下沉。
  ……坏家伙,每次来都会一待大半天,有时候还会把阿蘅和宝宝带走,一两天都不在家……要是他哪天把阿蘅和宝宝带走了藏起来,再也不让她们母子回来怎么办……
  ……要小心!要警惕!!
  温父咽下口中杏肉,精目炯炯地盯着来人,看他走进亭中后,先握了握宝宝的小手,再和他打招呼,而后在阿蘅身边坐下,安静地看了会阿蘅喂宝宝后,说让他来,从阿蘅手中接过果泥碗,边给晗儿喂好吃的,边问阿蘅和宝宝近况,碎碎叨叨地说了不少话。
  如临大敌的温父,一直等着“小贼”又开始老调重弹,说什么“母后很想晗儿”之类的话,意图把阿蘅和宝宝诓走,可这一次,他一直等到暮色西沉,在这坐了大半个下午的“小贼”,竟都没提这话。
  ……难道……天气越来越暖了,坏家伙,也跟着转性了?
  温父正这么疑惑地想着,听阿蘅说“陛下该回宫了”时,“小贼”默了默道“朕今晚就住这儿吧”,登时一扫疑惑,怒目圆睁。
  ……呸!还是坏家伙!!


第193章 畏见
  华阳大长公主及其党羽终于倒台,定国公府谋逆案终于洗清,长期以来,悬在阿蘅头顶、威胁她性命的两道冰冷铡刀,终于化为虚无,一年多来为此殚精竭虑的温羡,也终能松了一口气,卸下这一年多的肩头重担,宽松了许多。
  本就心情松快不少的他,见太后娘娘凤体康复后,阿蘅便带着晗儿,住回了青莲巷家里,更是心中欢喜,每日里身在官署做事,都忍不住想在家的阿蘅、晗儿和父亲正做什么,一到时辰,就推掉所有应酬,迫不及待地离署往家赶,想要早些见到这世上对他来说、最为重要的人们。
  还记得,阿蘅刚回来的那一天,他都因巨大的惊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苦等了许多日日夜夜的父亲,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出手来,揉了又揉,见眼前的“幻影”,始终没有消失,才怔怔地向阿蘅走去。
  父亲一步步走得很慢,在走到阿蘅跟前时,也不动作,只是静静地怔望着她,在听阿蘅轻唤一声“父亲”时,愣默许久,方微颤着唇,几不可闻地轻应了一声,像是犹不敢相信眼前之人为真,怕声音稍大些,就会惊醒这来之不易的美好梦境似的。
  直到阿蘅握住父亲的手,再一次柔声轻唤“父亲”,父亲小心翼翼的眸光,才湿润地亮起,唇角越颤越厉害,像是想说什么,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身体也跟着直发抖,在弯身躬下的瞬间,呜咽着哭出声来。
  父亲一掉眼泪,阿蘅的眼圈儿立也红了,他忙在旁极力劝慰,父亲虽在劝慰下,渐渐止了泪水,可抓着阿蘅的手,一直紧紧不松开,像怕一放手、阿蘅就会不见,抿唇抽噎着盯望了阿蘅一会儿,忽地想到一事,急急地对阿蘅道:“我……我有好东西送给你……”
  父亲拉着阿蘅急往自己房间去,阿蘅在看到半屋子大大小小的兔儿灯时,强忍多时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父亲原已止了眼泪,一见阿蘅掉泪,着急得又要哭了,急问阿蘅在外头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阿蘅摇头,抹着泪笑对父亲道:“没有……没有受苦……我很好……一直都很好……”
  他忍着心头酸涩,帮着在旁安慰父亲,父亲终于渐渐平复了情绪,也终于注意到阿蘅没有“圆圆的肚子”了,探头四看,“我们家的小宝宝呢?”
  侍女春纤抱了孩子过来,父亲眼也不眨地凝望着小小的婴儿,轻轻地碰触他的小手小脚,在这一生第一次的祖孙相见里,小心翼翼,爱若珍宝。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阿蘅的孩子——当朝太子殿下。
  对这孩子,他委实心情复杂,一方面,这是阿蘅的亲生骨肉,阿蘅为他怀胎九月,倾注了大量心血,这孩子的存在,也在极度危险的时候,不仅襄助阿蘅暂离险境,还为他调查定国公府谋逆案,争取了大量时间,他本该喜爱他才是。
  可另一方面,这孩子,也代表着阿蘅屈辱痛苦的过去,是她被圣上仗权欺辱留下的伤痕,他看着这孩子,都忍不住回想过去,忍不住为阿蘅感到痛苦,心中的恨怨如潮翻涌,令他难以将这孩子,同他父亲彻底割裂开来,何况阿蘅呢……阿蘅在面对这孩子时,心情定比他,还要复杂百倍千倍……
  他原是这样想的,可看阿蘅在家住下,看阿蘅对孩子无微不至、毫无嫌隙,倒是他想错了,阿蘅没有将这孩子同他父亲,紧紧联系在一起,同那段暗无天日的屈辱时光,紧紧联系在一起,而是完完全全将这孩子,视作她自己一个人的孩子,视作新生与希望,发自内心、毫无保留地,深深爱着他。
  他在旁看得久了,也将心中对这孩子的芥蒂,慢慢放下了,阿蘅喜欢的,就是他喜欢的,这孩子能让阿蘅重新欢笑,能让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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