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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妻-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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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盈盈笑看着她。
  “……姑姑……”
  容华公主怔怔地走上前去,在侍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姑姑华阳大长公主一见她,即将她搂在怀中笑问:“怎么穿着宫女的衣裳,偷偷跑出来了?”
  容华公主支支吾吾不说话,见姑姑美目流转地笑望着她道:“是不是想见我们家明郎?”
  容华公主双颊飞红,羞羞答答地低头,“明郎表哥在军中呢……见不到的……”
  姑姑笑着轻抚了下她头上的宫女发饰,语含嗔意道:“傻丫头,想见明郎,何必弄得这么麻烦,你若嫁进武安侯府,不就可与明郎朝夕相见了!”
  ……她当然想嫁进武安侯府,与明郎表哥朝夕相见……可是……可是……
  容华公主想到自己身上背负的婚约,又想到不知明郎表哥到底心意如何,心中纠结,面上的羞意,也转成了愁思,姑姑看她不说话,也微敛笑意,放轻声音道:“姑姑知道你心有顾虑,但姑姑心中,也一直只认定你这一个儿媳,那个珠璎,就是个不值一提的玩意儿,温氏,更是不用多说,只要你想,姑姑就可以帮你。”
  光线迷离的车厢内,姑姑深望着她问:“嘉仪,告诉姑姑,你想不想?”
  容华公主望着姑姑,怔怔点头,见紧握着她手的姑姑,唇际浮起笑意,轻低的嗓音沉哑,中似有坚实的力量,笃定地落到她的心底,“好,只要你听姑姑的话,就一定可以心想事成。”
  街市繁华,人声鼎沸,华丽的车马,在阳光下慢慢驶远,容华公主人站在京城大街上,望着头顶的晴日,心里头恍恍惚惚的,乱成一团。
  逛街的心情,自然是没有了,容华公主如来时,悄悄地回了宫,已经过了用午膳的时辰了,母后曾派人来唤她去建章宫用膳,她一早安排下的侍女,说她早早地用膳午憩了,把母后派来的人应付过去了,容华公主知道自己没被发现,暗舒了口气后,心中所想,便全都是在马车上,姑姑对她所说的话了。
  想着姑姑的那番话,容华公主连膳食也没心思用,人在飞鸾殿里呆坐了许久,才盥洗更衣,往建章宫去。
  她人到了建章宫,也不往里去,就站在殿门边,探着头往里瞧,看母后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摇着拨浪鼓,笑容满面地同正被侍女扶着慢走的温氏说话,心里头更是絮絮乱乱时,忽又听人轻唤了一声“嘉仪~”
  ……是皇兄!
  容华公主“唰”地站得笔直,见皇兄边走上前边笑着问她:“站在这里做什么,怎不进去?”
  明明什么都没做,容华公主却觉心中有鬼,结结巴巴道:“小……小孩子哭哭啼啼的,我……我嫌吵得慌……”
  不待皇兄再说什么,容华公主即扭身就走,“我……我回去休息了。”
  皇帝望着妹妹慌慌张张远去的背影,眉头微蹙,负手沉思片刻,踱进殿内,见晗儿在母后怀中待的久了,有些不耐烦了,轻蹬着小手小脚,像是要闹了,可一沾到温蘅的怀抱,立又安静了下来,好似方才要闹的不是他一般,不由看得舒展眉头,面露笑意。
  一转眼,晗儿已有半个月大了,生得越发清秀水灵,惹人怜爱,尽管宫里的孩子,大都是乳母嬷嬷喂养照顾,可这半个月里,温蘅尽力亲力亲为、亲自照顾晗儿,晗儿也自是与她这个母亲最亲,原本他担心她刚刚生产,身子吃不消,劝她多多休息,可后来见她照顾晗儿时,眉眼焕光,精神颇佳,也就不说这些无用的劝辞了,只私下里命乳母嬷嬷们,手脚机灵麻利着点,尽量多抢做些事,好让温蘅少操劳些。
  皇帝活了二十一年,也是有了晗儿才知道,原来婴儿夜里,是能闹起喝奶好几次的,本来这事他也不会知道,只因按宫规陈例,皇子公主不会养在建章宫,妃嫔们夜里也不会亲自照顾皇子公主,自有乳母嬷嬷轮值喂养,但这些宫规陈例,都为温蘅打破,她在寝殿龙榻边,也设了张婴儿摇床,夜里就让晗儿睡在他们榻旁,但凡晗儿有何动静,便睁眼起身照顾。
  这些所谓的宫规陈例,她爱怎么打破就怎么打破,皇帝是由她去的,他唯一担心的是,温蘅夜夜都这般起个三四次,会累到伤身,私下里,他也有悄悄和晗儿“商议”,让晗儿夜里消停些、少吃些,别闹他母亲,可晗儿只会吮着手、眨巴眨巴眼看他,然后朝他面上蹬一脚,仍是夜里近两个时辰,就得吃一顿,半点不落下的。
  这夜,皇帝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怀中似是空了,立睁眼醒来,果见温蘅一如这十几夜来,正坐在榻边,将晗儿抱在怀中喂奶。
  烛映红纱的温恬灯光中,他坐起身来,挪至她的身边,轻握住她的手,感觉有些温凉,立下榻取了外氅,披在她的肩头,又忍不住轻挠了挠晗儿的小脚,轻声笑骂了一句,“你是小猪吗?这么能吃……”
  晗儿忙着饱腹,无暇理他,而她则忙里偷闲地瞪了他一眼,皇帝乖乖松开晗儿的小脚,在旁静等她喂好晗儿,揽衣似要拍嗝,立道:“让朕来就是,你快回榻上被里躺着,小心着凉。”
  他看她眸光似是有些怀疑,更是要证明下自己,将晗儿自她怀中抱起,按她平时的样子,将晗儿竖着抱起来拍背,可他拍啊拍啊,嗝没出来,晗儿倒是哼哼唧唧的,像是要被他拍哭了。
  在她不善的目光中,皇帝讪讪地把孩子抱还给她,看她边轻拍奶嗝,边轻哼歌谣。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她唱歌,轻柔的嗓音,似山间潺潺的溪流水,温柔地淌过人的心田,令皇帝心底,也是柔软一片,如此宁夜静好的氛围,烛滟流光,温香暖玉,皇帝不由心生亲近之意,他悄悄手揽住她腰,朝她靠去,想让这氛围酝酿得更好一些,好让他能更亲近些时,却听晗儿忽地轻嗝一声,蓄意酝酿的氛围,登时被嗝停了……
  温蘅站起,将晗儿抱回婴儿摇床中,手揽着空气的皇帝,心含怨念地默默坐在榻边,看温蘅微垂着眼,边系衣带边淡声问道:“密州长史范汝,真的死了吗?”


第180章 风雨
  皇帝微一怔,而后想许是她近日又看到了温羡的折子,知道了些什么,故而有此一问。
  但实际上温蘅有此一问,并非是因近日看到了兄长折子的缘故,而是一因先前她知道范汝之事后,皇帝言语之间,似总在暗示她莫对此事抱太大希望,二因范汝暴亡前几天,在紫宸宫承明殿前,小陆将军曾对她说,前方或还将有坎坷,请她千万放宽心,这两人,似都已预见了“范汝之死”,在提前给她铺好心理准备。
  温蘅看皇帝不答,一边轻晃着婴儿摇床,一边又低问了一遍,皇帝走上前来,轻握住她肩,柔声道:“你每日照顾晗儿,已经够辛苦了,这些费心劳神的事,就不要再操心了,朕都会处理好的。”
  温蘅沉默片刻,又问:“陆峥……”
  她还没问出口,吃味的皇帝,即已轻声嘟囔道:“不要总在咱们儿子面前,提别的男子嘛。”
  他拥她在怀,含笑望着婴儿摇床中的宝贝儿子道:“多和晗儿说说他父皇才好。”
  温蘅声淡无波道:“能说什么呢?说他父皇与他母亲是如何苟且,他又是如何苟合出世的吗?”
  皇帝被这话噎住,面前笑意立僵,他知她心中是因前事不快,轻声哄道:“朕是真怕你太操心,这些前朝之事,乱的很。”
  温蘅只是道:“我想知道。”
  她说:“我从有记事起,就糊里糊涂,不想再糊涂下去了。”
  皇帝无奈,无奈的同时,心中另有感怀,他知道,她此刻能在他身边,他此刻能拥她在怀,是因定国公府谋逆一案,是因摇床中的晗儿,流着定国公府的血脉,她此时对他的容忍,也是她需要他,他欢喜能被她需要和依赖,哪怕这需要依赖的直白面是利用,他亦欢喜有被她利用的价值,可以让她留在他身边,愿这利用,能有一世才好。
  他犹记得,她那日唤他“元弘”,第一次平静地、眼望着他,轻声唤他“元弘”,她的心,定已在悄悄变了,若能有这一世的机会,天长日久下来,真真未来可期。
  宁静的秋夜里,皇帝心怀希望,就这般抱着她,如她所愿,絮絮低说诸事,末了,在她耳边低道:“等这事解决了,再无后顾之忧,再无人可因身世伤害你、看轻你,这一生,再没有风雨波折了,我们和晗儿,还有他未来的弟弟妹妹,一辈子也不分开,一大家子和和美美地过,好不好?”
  温蘅没有回答,只问:“洗冤的事,陛下打算何时开始?”
  皇帝道:“快了,朕想一点点地逼她,逼得她狗急跳墙,这样做,虽有一定风险,但她手上留有后手,朕得设法全逼出来,不然,终是隐患。”
  他轻亲了亲她脸颊,“无论有何风险,朕都会挡在你和晗儿面前,朕护你,朕护你们一生一世。”
  皇帝说着嗓音渐低,像是怕声音稍微大些,就会震碎琉璃般的梦境,“……若有来世,还让朕护你一生一世好不好……若有来世,朕要和你早早地遇,早早地,越早越好,越在所有外人前头,好不好……”
  轻问的男音,如情人间的亲密喃语,低徊在温暖的寝殿中,却始终无声应答,一门之隔,秋夜寒凉,满宫满城都已披染瑟瑟寒意,夜归的车马,碾地滑霜,停在武安侯府门前。
  夜已深,下车入府的沈湛,一身疲乏,却没有丝毫睡意,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在幽夜庭院中慢走多时,见母亲书房犹有灯光,静默片刻,走上前去,在母亲心腹守侍们的行礼声中,轻敲了敲门道:“母亲,是明郎。”
  书房内的华阳大长公主,听是爱子,扬声道:“进来吧。”
  沈湛推门入内,见正放下手中密信的母亲,也是满面疲乏,却强撑着精神未睡,见他进来,细细地打量他了会儿,眸光爱怜道:“今天也累着了吧,快坐下歇歇。”
  华阳大长公主让儿子坐在她身旁后,又吩咐侍从去给侯爷熬碗补汤送来,她看着儿子疲累的神情,轻抚着他指上的茧痕,既是心疼欣慰,又是感叹怨恨,“若不是为元弘那厮,荒废了那么多年,如今也不必如此辛苦……”
  沈湛道:“儿子从前不懂事,如今多吃苦头,也是应该。”
  华阳大长公主见儿子如此说,更是感怀欣慰,她轻叹着道:“若你姐姐,如今同你一般懂事就好了……”
  说罢眸光微厉,华阳大长公主嗓音又转笃定,“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成日眼看着那对贱人双宿双飞,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每多看一眼,就像有刀子在心上剜一刀,你姐姐的心再淑善,也经不住这般煎熬磋磨,很快就会明白,母亲的话,都是对的,也会知道,做一朝太后,比做一个冷宫废后、甚是来日的阶下囚、刀下鬼,要好上太多太多。”
  沈湛不语,望着母亲华阳大长公主眸含笑意道:“那个贱种,原本还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元弘既被逼将他封为了太子,那就一切好办了,来日事成,你我母子摄政,你姐姐,也不用再受那等闲气,一朝太后,无人可辖,尽可在后宫同中意之人逍遥快活,才不必为元弘那厮守贞,后宫真正是你姐姐的天下,前朝是你我母子的天下,那贱种,就只是皇位上的一个傀儡罢了!”
  似已目见到那等肆意解气场景,华阳大长公主容色畅快,笑饮了口茶道:“元弘身边密不透风,外人动手几无可能,可若是亲近之人亲自动手,那就不一样了,真是迫不及待想见见,自以为算无遗策、英明神武的元弘,死在最疼爱的亲妹妹手上时,会是何表情,而容华自以为只对温蘅下手,却连带着一起害死了她的亲兄长时,会不会当场疯癫到从高楼跳下去?!”
  华阳大长公主说至此处,忍不住嗤笑出声,沈湛静看着母亲渐渐笑停下来,平静问道:“母亲在宫中的暗人,是否可靠,此事需得一击即中,这样的暗杀,难有第二次机会,若是一击不中,只能明面交锋,纵是事成,也会名不正言不顺,不利于尽快掌控前朝形势。”
  华阳大长公主含笑道:“放心,容华所做之事,于我们来说,难于登天,可于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并不艰难,她也只需动手,将这最难的开头,打开就是,剩下的事,母亲在宫中的暗人,会帮她办得稳稳妥妥,将那杀机,自温蘅那里,牵连到元弘身上,到时候,元弘、温蘅同下地狱,容华弑君被诛,咱们这位身子本就不好的太后娘娘,都不用母亲动手,估计就直接伤心断肠、一命呜呼,直下黄泉,同她的宝贝儿女、儿媳团聚去了。”
  “也是多亏你了”,华阳大长公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道,“容华这傻丫头对你痴心一片,你听母亲的话,送了那样一份生辰礼,更是把她的心,给高高地勾起来了,母亲一同她说,你的心里还多少装着温氏,只要温氏死干净了,你就能真正接纳新人,她便心动极了,这丫头的性子,母亲再清楚不过,她会乖乖听话的。”
  近侍红蓼送汤入内,沈湛揭开盅盖,望着那袅袅浮升的白雾道:“容华再听话,也不能将万事,押在她一人身上。”
  华阳大长公主道:“自然,能暗杀成事最好,若不成,真要动兵戈,母亲手里,也另有后招。”
  尽管在连月来的探查中,心中已有答案,但沈湛还是亲口问出:“密州长史范汝,是母亲派人杀的吧,当年定国公府谋逆一案……”
  回想往事,华阳大长公主呛然微笑,“斗争便是你死我活,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是最后的赢家。”
  其实早已知晓的答案,沉沉地落进心里,香浓的汤,喝在口中,也似无滋无味,沈湛微垂眼帘,木然地饮着,华阳大长公主望着身边乖顺的儿子,就像他小时候,乖乖地坐在她的身边,母子之间毫无嫌隙,心中溢满柔情。
  ……那贱种傀儡,也只会在皇位上,待到她们母子大权独揽、天下间再无人可撼动分毫的时候,届时她们母子所言,便是金口玉言,或道说温蘅婚内所怀的贱种,实为明郎的孩子,逼其禅位“其父”,抑或这大梁王朝,为何不能出一位女帝,她元宣华身上淌的,也是高贵的元家皇家血脉啊……
  瑟瑟秋寒夜,华阳大长公主的一颗心,却火热无比,将行猎捕,夜色中,猛兽獠牙微露,嗅着隐有的血腥,心也跟着狂热起来,就像当年谋划所谓的定国公府谋逆案时,拟想着将所恨之人践踏脚下,周身血液,都为之沸腾。
  ……快了,快了,范汝虽死,但元弘或还会寻到其他线索,得尽早动手,早在范汝死时,她即已飞书边漠,定下后招,等那里传来准信,这京城,就该搅起一场风暴了……
  华阳大长公主盘算着心中诸事,望着身边懂事的儿子,心中唯一所虑,就是盼着爱女淑音,同她弟弟一般,快些想通,早一日想通,便少受一日磋磨,她的好女儿,年方双十,可她上次见到她时,却感受到了沉沉暮气,这与年龄并不相符的颓沉暮气,自是那双贱人带给她女儿的,她会为淑音,百倍讨还。
  长春宫中,为华阳大长公主心念着的皇后,犹自孤枕未眠,她睁眼静望着虚空,耳边回响,一时是婴孩的哭声,一时是母亲的声声责问:“你不恨吗?!”
  ……你不恨吗……你不恨吗……
  一声声发问,似自心底传出,几要震破耳膜的喧响中,皇后默默阖上了双眼。


第181章 剧毒
  每次以为坠入深渊、已至渊底,现实却总是将他再往下推,叫他知道深渊无尽,绝望之后,是一重又一重更为深重的绝望,好似没有尽头,到最后,绝望到麻木,麻木地接受所有,所有……
  ……从知晓圣上与阿蘅之事,到探知阿蘅身世,晚了一步地眼望着她成了圣上的女人,知道他并不是孩子的生父,到如今定国公府谋逆案原有冤情,每向前一步,都像是现实在无情地嘲弄他,嘲弄他心底居然还敢留有奢望,一点点地将他和离后心存的复合希望,慢刀子割肉似的,狠狠地碾得粉碎,令之如细沙从指间流走,愈想攥在手里,愈是两手空空……
  ……从前,圣上因他与姐姐的缘故,会相对平和地去打压褫夺母亲手中的权势,会与他心照不宣地留母亲一命,让母亲安享晚年,可到如今这生死一线的激烈形势,再不会了,定国公府谋逆案有冤,阿蘅定会选择为家人洗冤复仇,圣上也可以此为契点,彻底扳倒母亲,这冤案不同以往,这滔天罪名落下,母亲就是死罪,而父亲的声名,武安侯府的世代荣光,也会彻底毁于一旦……
  ……阿蘅不会停,那是她生来背负的责任,母亲亦不会,她实在心底渴望着厮杀的到来,从前,母亲逼他在阿蘅和她之间选,他极力设法两全,如今,阿蘅与母亲不死不休,是现实在逼着他选,逼他只能选帮一人,可他不能对母亲的生死袖手旁观,亦不能眼看着母亲害死阿蘅……
  ……若圣上与阿蘅赢了,定国公府翻案,母亲必死无疑,若母亲赶在这之前得手,圣上与阿蘅会性命不保,为今之计,似是唯有顺着母亲计划,赶在洗冤翻案前动手,他自不会允许容华公主伤害阿蘅,若单单只有圣上驾崩,尚在襁褓的元晗登基,褫夺母权的他,摄政前朝,才可保阿蘅和母亲两全,只是压下定国公府冤案,阿蘅会恨他一世,将母亲褫权禁于后宅,母亲亦同样会恨他一世,唯一可以同时两全的办法,他最亲的亲人和最爱的爱人,都会恨他,这一世,她们永不会原谅他……
  ……这是唯一的办法吗……建立在圣上之死上……
  ……每每想到圣上当初是如何欺辱阿蘅,如何背叛情义,他心中便恨火如灼,将心底烧得空空荡荡,他恨圣上,彻骨的恨,可这恨之外,还有其他许多,牵扯不明,圣上仗权欺辱,他想将他的权势夺来,想教他尝尝无权隐忍的滋味,可他想他死吗……想他死吗……
  深沉的夜色中,沈湛一路心乱如麻,渐走回住处,他望着灯火渺茫、侍从静立的房间,想到新婚之时,他与阿蘅如胶似漆,恨不得一刻也不分离,每日里官署事毕,就会推掉所有交游宴饮,尽力早些回来陪她,但尽管如此,有一次,他还是不得不晚归。
  那一次,是圣上留他在宫中喝酒,说在这世上,只有与他沈明郎喝酒才是喝酒,只有与他对饮才最是畅快,又说,他外放青州三年,他一个人在京,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真真想煞他了,以后不管他怎么自请,再也不将他外放出去了。
  酒至三巡,圣上喝得兴起,酒后真言越来越多,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他知道,圣上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如此,既在心中感念圣上情义,又牵挂单独在家的阿蘅,喝酒喝得很是心不在焉。
  圣上渐也注意到了他的心不在焉,打趣笑问:“可是想家里的沈夫人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啜了口酒,圣上见状大笑,“难不成还真像书里说的‘如胶似漆’不成?!”
  可不就是如胶似漆,他想到阿蘅,心中柔暖,笑着对圣上道:“陛下比微臣早成亲好些年,定早已熟烂这四字真意。”
  圣上听他这样说,唇际笑意却似微微僵住,但只须臾,笑意又如先前扬起道:“朕记得你来请赐婚旨的时候,说你夫人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这话,你可敢到你姐姐面前去说?”
  他禁不住嗤笑出声,见圣上眸光晶亮地笑望着他道:“其实你也不必来请,早在听你姐姐说,你发狠话道如不能与那女子结为夫妻、宁愿出家了断红尘时,朕就要上赶着帮你把这亲事给弄成了,你沈明郎可不能出家,你出家了,谁来陪朕喝酒呢?!”
  毫无嫌隙的爽朗笑语,恍若就说在昨日,就在耳边回响,沈湛慢走入室内,挥手屏退诸侍,人在避风的房中坐着,可还是觉得寒冷,风从四面八方来,往他的骨血里钻,一腔心头热血,早在世事磋磨下,凝结成冰血渣子,寒浸浸地凉。
  ……是否早知今日,倒不如当初出家,了断红尘,留阿蘅在青州自自在在地同父兄生活,平安喜乐一辈子,一辈子都不会踏入京城这座修罗场来,不会遇着他母亲,不会遇着圣上,不会忍受那么多的痛苦,流那么多的眼泪,一生一世,都只是无忧无虑的温家小姐……
  窗下的檀几上,原有一只釉红花樽,犹与阿蘅住在这婚房中时,阿蘅每一日,都会亲自攀折花枝修剪插上,记得那夜他从宫中回来时,阿蘅正拿着一把小银剪,站在这檀几花樽前,专心致志地修剪梅枝,他轻步入室,示意侍女噤声,悄悄走上前去,猛地一把抱住了阿蘅,却见她并无他想象中的惊讶反应,反是他不解地将她搂转过来,含笑问道:“娘子呆了不成?可是剪花剪得魂儿丢了?”
  他的娘子嗤地轻笑,“傻瓜,地上有影子啊”,她手搂着他的脖颈,双眸璨璨如星地揶揄着道,“有小贼偷偷摸摸地窜过来,我可看得一清二楚。”
  他想错了,他深夜未归,阿蘅怎有心思专心剪梅,只是在心神不属地打发时间罢了,心中感动的他,将阿蘅抱得更紧,抵额笑问:“那娘子以为,该小贼夜半登门,有何企图?”
  阿蘅笑,“贼心贼胆,我可猜不着。”
  他亦笑,笑着轻啄了下她唇道:“那为夫告诉娘子,小贼要偷人啦!要把美娇娘偷藏在金屋子里,一生一世都叫别人见不着!”
  他笑着将阿蘅打横抱起,坐至内室榻边,阿蘅倚坐在他怀中,一手柔搂着他颈,近前轻嗅着酒味,开玩笑问道:“小贼可是出去喝花酒了?”
  他笑问:“若小贼真有这贼心贼胆去喝花酒了,娘子会当如何?”
  阿蘅咬笑不语,只是盈盈眼望着他,将手中修花的小银剪,清凌凌地“咔擦”一声。
  他绷不住笑得直抖,“这可不行,我可不能去跟赵大总管争位置!”
  笑将她手中的银剪,拿搁到一边榻几上,他握住她那只手,送至唇边轻亲了亲道:“咱们还得生孩子呢,未来至少一儿一女,咱们可说好的。”
  静谧的深夜里,他抱着她,告诉她他晚归的原因,讲了不少他和圣上的旧事,末了轻对她道:“咱们生两个儿子好不好,一个男孩太寂寞了,骑马射箭都无人陪的,生两个,让他们兄弟一起玩,让他们兄弟,就和我同圣上一样要好。”
  她双颊微红,轻嗔道:“什么一个两个,你说生就生啊……”
  “嗯,光说当然不行”,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这样的话,朝她压沉过去,惹得她笑着轻锤了下他,他亦笑,笑得满心甜蜜,温柔低道:“我们的一世长着呢,慢慢来。”
  他们的一世,只有十几个月,她如今生下的孩子,也与他无关,那个孩子叫“晗”,那日黎明,他听到了孩子清亮的哭声,听到了众侍恭喜圣上、恭喜夫人……不是夫人了,她如今……是当朝贵妃娘娘……
  沈湛孤坐在静室之中,越发空沉的心绪,最后浮想起的,是那一夜饮酒到最后,圣上看他总是心不在焉,不再拘着他喝酒,放他走时,无奈地慨叹着笑语道:“从没见你沈明郎为一女子这般,这可真叫落入情网了,有本事勾织这样一张情网,套住你沈明郎的女子,朕倒想见识见识了。”
  秋风愈烈,冷风摇吹得心绪纷飞凌乱,敞开的房门,亦是跟着“吱呀”作响,沈湛抬眸看向门外夜色,见轻细的雨丝飘在晕黄的廊灯下,如绵针一般,越来越密,渐渐转大,淅沥打窗,沙沙作响,又一个不眠之夜,风雨凄凄,人间寒凉,深秋之后,将是凛冬,冬去,春会来吗……
  ……永不会了……
  难得的十来日秋高晴爽后,京城地界再度风雨不休,一场秋雨一场寒,时节渐入深秋,满目萧条瑟冷,凉意逼人,因怕太子殿下受寒,虽尚未真正入冬,但建章宫还是一早即燃起了火盆,每日里薰得殿内暖意融融,宛如春日。
  从前身子不爽的太后,最常待在慈宁宫内,甚少出门,但如今,无事时便往建章宫来看望孙儿,容华公主也常随在母后身边,只是在母后笑容满面地逗孩子时,总是保持距离地坐在一旁,默默地瞅瞅孩子,再瞅瞅孩子的母亲,不言不语。
  这日,太后边抱着孩子笑同阿蘅说话,边摇了会儿手中的拨浪鼓,见容华公主还是一如往日木木地坐在一边,笑朝她道:“嘉仪,过来,抱抱你的第一个小侄子~”
  容华公主立将头摇得比拨浪鼓还快,“不不不……我不会抱……”
  太后笑着放下手中的拨浪鼓,抱着孩子朝容华公主走去,“试一试,你以后也是要为人妻为人母的,先试一试,学学怎么抱孩子。”
  容华公主僵坐着身子后仰,摆手拒绝,可母后还是将孩子抱放到了她怀中,软嘟嘟的婴儿身体靠上来,容华公主手都不知道怎么摆了,连声急问:“这样?这样?还是这样?!”
  母后帮她调整好抱姿,笑道:“抱起来走一走,他喜欢人抱着他到处走走看看,你是他姑姑呢,现在多抱抱,往后才同你亲啊。”
  “……姑姑,都叫老了”,容华公主瘪着嘴轻轻嘟囔一声,还是把孩子抱站了起来,她同怀中孩子大眼瞪小眼地盯了一阵,干巴巴道,“好,我现在抱你走一走看一看,但你不许哭,你一哭,就会回到摇床里,什么也看不着了。”
  抱着孩子的容华公主,在殿内走了一阵,引她的小侄子,看看室内盆景,看看金玉饰物,起先还好,可没过多久,不知怎么了,怀中的小家伙,就不再有兴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了,伸出小手舞啊舞啊,口中也哼哼唧唧的,令她一头雾水地着急看向母后。
  母后笑道:“他这是要娘亲了。”
  容华公主见温蘅走上前来,孩子立伸手朝她靠去,乖乖地挨在温蘅的怀里,好像那是最让他心安的地方,一点都记不起方才是谁抱他看来看去了,心中轻轻地哼了一声。
  母后近前揽着她道:“你小的时候啊,也像晗儿一样,最喜欢母后抱你,别人抱都抱不久的,有时候母后抱累了,想放你下来歇歇,你都不依,哭闹个不停,眼泪可比晗儿多得多了。”
  容华公主听得脸一红道:“女儿离不开母后嘛。”
  太后望着阿蘅母子亲密的模样,笑叹道:“是啊,孩子怎么离得开母亲呢。”
  她只是随叹着一说,容华公主却听得心中一动,她的心,本来就已经够乱了,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乱的不行,这下子,更是如乱麻一般,怎么理都理不清了。
  执迷一人、执迷了十几年不能放手的公主殿下,眼望着温蘅母子,微抿着唇,怔怔地不说话,不知殿外也有一人,正静静地望着她。
  皇帝人已在殿外静望许久,他望着阿蘅、母后和晗儿,亦望着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望着她在怔怔静望阿蘅母子许久后,慢慢靠入了母后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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