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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妻-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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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这般悠悠想了一阵儿,忽地心中一凛,明郎怎可不在人世?!他怎可这般咒他?!!
  ……这世上怎可没有明郎,那唤他“六哥”的清俊男孩、随他策马打猎的明朗少年,怎可不幸早早离世,不可!不可!!明郎当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暗暗忏悔心生此念的皇帝,心中自责焦躁,手上打扇的动作,也不由加快了些,他这般扇了两下,见她原是未睡,抬起一只手来,轻握住扇面,制止了他打扇的动作后,便似要垂下。
  皇帝下意识握住她那只手,感觉她要挣,并未如之前放开,而是握得更紧。
  ……过些时日,她就会见到明郎了,皇帝每每想到此事,心中就不免慌张害怕,纵是这些日子下来,她对他的观感,或许有了点变化,但这点子变化,在她对明郎的深重爱意之前,不值一提,或许等到嘉仪生辰宴,她一见到明郎,那隐在心中的爱意便似潮水迸发,立将这点子变化,不知冲刷到哪里去了……
  心中不安的皇帝,就这般硬牵握着她的手,在她身后躺在下轻道:“现下这般无名无份,只是暂时的,等事情了结了,朕会许你名分,还有……婚礼……朕同你正式办一场婚礼……”
  皇帝记着母后所说的“只嫁过一次、只有一个夫君”,心中决计定要正式迎娶温蘅,他拟想着那等美妙场景,微沉的心绪,也随着这畅想,略略轻快了些,声轻且坚道:
  “朕要当着天下人的面,正式迎娶夫人,礼仪定要隆重盛大,叫天下四海皆知,若夫人不喜欢流程太过繁冗,那中间的婚俗,也可按你们青州那里的嫁娶风俗来办,朕听母后说过,你们那里嫁娶,新郎是要将新娘背进家门的,朕也背你,等到了成亲那日,朕从宫门处,将你背回建章宫,还有婚书,朕不给夫人下册封旨,朕同夫人写婚书……”
  皇帝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轻絮说了许久,好像真将一场婚礼,从头到尾,拟说了出来,心中越发情动,轻吻了下她的手背,又道:“等成亲了,我们当多生孩子,一个孩子太寂寞了,薛家……只有你了,也该多多开枝散叶是不是?我们多生些孩子,一半随朕姓元,是大梁朝的皇裔,一半随你姓薛,归入定国公府,若是温老先生不大高兴,那再留一个姓温,以报答温家的养育之恩好不好?”
  温蘅没有说话,而皇帝拟想着那样热闹的场景,心里已是高兴得不得了了,唇际也忍不住浮起真切的笑意,紧握着她的手,靠近前去,轻覆在她孕育生命的隆起腹部上,嗓音含笑道:“那可真得多生一些,两全其美还不够,至少得有三个,你说是不是?”
  温蘅仍是没有回答,背着身子,兀自沉默着,皇帝轻将她揽入怀中,低道:“朕知道夫人心中不甘,可这一世,走到今天这一步,是缘是劫是命,都已无法回头了,夫人和明郎,缘尽了,这一点,夫人自己心里,应该比朕更清楚,往后一生,夫人是朕的女人,这一点,这一世,都不会变了,夫人不是那等稍遇磋磨即悬颈自戕的女子,夫人会好好活着,既同样是活着,与其郁郁一生,倒不如敞开心怀,夫人说是不是?”
  温蘅声静无波道:“陛下是在劝我认命?”
  “朕是希望夫人从缘”,皇帝道,“温羡都同你说了是不是?今春册封永安公主的时候,朕是真打算放手了,打算隐下你的真正身世,放你和明郎双宿双栖,不知真相地相守一生,可是,朕刚下定了决心,你便与明郎和离了,之后时势变化,你又到了朕的身边,这是命、是缘,就像在这世上,只有朕能在这样艰险的形势下,保护好夫人和孩子,只有朕有能力为定国公府翻案,为夫人余生平安涤清障碍,这世间,只有朕一个人,能为夫人做到这等地步,这就是缘,是朕和夫人之间斩不断的命缘。”
  温蘅静默良久,问:“陛下先前为何不告诉我?”
  皇帝道:“夫人不信朕,夫人信任令兄。”
  温蘅依旧背着身子,眼望着碧色帐幔,轻道:“……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你。”
  “……朕从前自以为足够了解自己,遇见夫人才知道,朕原来也并不明白自己,和夫人相处越深,才越发真正明白自己,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皇帝嗓音低沉,“朕想和夫人生儿育女,想同夫人一世都在一起,希望夫人往后,能像以前一样,展露笑颜。”
  他轻道:“过段时日,就是嘉仪的生辰,明郎上折说想来与宴,朕想,他其实是想见一见夫人,夫人,其实也该见一见明郎,第一次,以薛蘅的身份相见,对过往做一个了断,将负罪的心劫放下,才好迈看前路”,说着微抬首,幽亮的眸光与她对望,轻碰了碰她的脸颊,低问,“是不是?”
  无人回答,只是凉风混着花香,逸散着沁在幽殿之中,殿外的蔷薇,在暑光之下,依旧灼灼盛放,容华公主正是出生在夏日蔷薇绽放时,年年总在紫宸宫过寿,也总喜用蔷薇等夏时花卉装点生辰宴席,极力华美盛大,以衬她大梁第一金枝玉叶的身份。
  但今年,她这心思,却不能如愿了。
  从前嘉仪生辰宴,一向简朴的太后,总是从她心愿,尽量办得热闹盛大些,不仅邀请皇亲贵族,后宫妃嫔也尽都与宴,为嘉仪庆生,哄她开心,但今年皇儿惹出了这档子事,宴上阿蘅在,明郎也在,便没法像往年办得那么热闹了,请的人越多,办得越热闹,简直是看热闹的越热闹了,遂真就只命司宫台,置办了一桌小宴,设在紫宸宫的浮光榭,与宴的,也真就几个家里人,因想着宴上只皇儿和明郎两位男子,他们如今关系尴尬,怕是说不上一两句,便气氛滞重,太后遂又命人,将嘉仪的未婚夫温羡,也叫了来,好让嘉仪这生辰宴,尽量过得开心些。
  太后知道,原先关系亲密的皇后与阿蘅,因为皇儿惹出的祸事,兼阿蘅的真正身世,定已心生嫌隙,可她们两个都是好孩子,她也偏疼不得,于是在宴前,先都将她们叫到了自己宫里,说了好一番话,希望能多少劝解一些。
  但,劝解的话还未说完,盛妆打扮的容华公主即已等不得了,上前挽拉着太后的手臂道:“母后,有什么话到浮光榭再说吧,再不去,菜都要凉了!”
  ……吩咐开宴后,宫侍才会正式上菜,哪里会凉?!
  太后看容华公主这迫不及待的样子,怕是想见未婚夫了,轻点了下她的眉心,嗔道:“女孩子家家的,矜持点~”
  容华公主才不矜持,只是像扭股糖般,一个劲儿地央求,太后禁不住女儿这般,于是吩咐起驾,因为距离浮光榭也不远,也未乘辇,由着女儿搀扶着她,在前走着。
  温蘅随走在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身后,将到浮光榭时,见与她一样、在太后娘娘劝解时未发一语的皇后娘娘,忽地放缓了脚步,眸光朝她看了过来,声轻道:“母亲告诉本宫,明郎骑马闯宫的那一日,身上带了武安侯府的丹书铁券,本宫想,他应是想救你的,不仅仅为了孩子,更是为你,只是陛下,早了一步。”
  温蘅沉默须臾,轻问:“……娘娘为何要告诉我?”
  皇后望向远处亦朝浮光榭方向走来的年轻男儿,轻低的嗓音,如烟散在风中,“虽然缘尽,但本宫希望,你不要对他,怀有哪怕半点怨恨,他真的,太爱你了。”


第170章 拥抱
  皇帝久不见明郎,心中既是不安又是想念,等真见着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眼望着他走来,干巴巴地唤了一声“明郎”后,双唇便似粘住了,攒了满腹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反是明郎落落大方地向他行了大礼,嗓音清沉,“微臣参见陛下。”
  皇帝忙道:“平身平身”,又看向他身边同样行礼的温羡,道,“温卿家也起来吧。”
  温羡遵命起身不久,即见太后娘娘一行,也已抵达浮光榭外,他再度如仪行礼毕,悄看向太后娘娘身后的阿蘅,见她比上次在京郊幽篁山庄相见,气色略好了些,想是得知定国公府谋逆一案有冤后,生志斗志更浓,精神好了不少,看得心头略宽的同时,也感觉肩上担子,更加沉重。
  太后从前把明郎当半个儿子看,平日里见着他,也是十分关心,嘘寒问暖,可如今亲生儿子做下了这等祸事,太后再见着明郎,心情十分歉疚复杂,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转而含笑对皇后道:“你们姐弟平日里相见不多,今日一同吃宴,就坐在一处说说话吧。”
  皇后应声道“是”,携弟弟明郎随圣上、太后一同入榭,太后令容华公主与温蘅分坐在她左右,皇帝挨着妹妹坐下,接着为皇后与沈湛,再是温羡,亦是挨着妹妹温蘅落座。
  一桌七人,两兄妹一姐弟,天下至尊的夫妻、曾经的夫妻、将来的夫妻,坐在主座的太后,眼望着桌上六个关系纠葛的年轻人,压下心中的感叹,为打破无人说话的凝滞气氛,笑着对身边的女儿容华公主道:“今夜你是寿星,这第一杯酒,当由你来敬饮。”
  这生辰宴上的第一杯酒,盛妆而来的容华公主,自是最想敬她的明郎表哥。
  原本依她性子,她的生辰宴,该办得越盛大、越热闹、越叫世人仰望羡嫉才好,可今年母后并没遂她心愿,她也并不着恼,只因今年不同往年,她从皇兄那里知道,明郎表哥竟主动递折请来为她庆生,这还是破天荒来头一遭,从前可都是她央求着明郎表哥来!
  既然今年已有了明郎表哥这份心意,那那些所谓的排场,便都不重要了,明郎表哥的心意,胜过那些浮华排场百倍千倍,明郎表哥的关心,也比那些仰望羡嫉的目光重要得多,容华公主按捺着内心激动,矜持着先将第一杯美酒,敬给生她养她的母后,而后是皇兄、皇嫂,再看向明郎表哥,忍着欢喜激动道:“明郎表哥,谢谢你来为我庆生,这杯酒,嘉仪敬你!”
  沈湛站起饮酒,自袖中取出一道方匣,递与容华公主,“这是微臣为公主殿下备下的庆生礼,祝公主殿下福寿绵长,芳龄永继。”
  容华公主连忙放下酒杯、伸手接过,她打开看去,见里头装的是一只小面人,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身着一袭蓝绿孔雀裙,迎风而舞,笑容甜美,栩栩如生,登时双眸一热,轻声问道:“明郎表哥,这是你亲手捏的吗?”
  沈湛道:“微臣手艺粗陋,还望公主殿下莫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
  从前明郎表哥送她生辰礼,都是些金玉珠宝,虽然珍贵,却也寻常,容华公主原见这别出心裁、意义非凡的孔雀裙小面人,心里已经极欢喜了,再听明郎表哥说这是他亲手捏的,简直高兴地要哭出来了,怎会有半分嫌弃?!
  但母后在此,这激动欢喜的眼泪,是万万不能掉,容华公主强按住内心激动,放轻语调道:“……不嫌弃……我不嫌弃,我很喜欢这个礼物,多谢明郎表哥……”
  她说着含羞悄看明郎表哥,见明郎表哥也正静看着她,登时双颊更热,含羞带怯地低头啜酒掩饰,一旁的皇帝,默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也握杯饮了一口清酿,美酒入喉,心中浮起淡淡的不安。
  ……明郎自知道嘉仪对他的心意后,这些年来,行事不敢有半点出格,生怕嘉仪有所误会,这生辰礼物,从前也都只是拣贵重的送,从不敢添半点个人心思,哪会如今年这般,亲手捏制面人,还选挑了嘉仪小时候身着孔雀裙的模样……
  ……那条孔雀裙,是明郎送的……小的时候,明郎在与他相熟后,知道特别想如其他公主身着孔雀裙的嘉仪,曾因他所画染的孔雀裙受人奚落嘲笑,把自己关在房里哭了许久这件旧事后,特地命人裁制了一条华美珍贵的孔雀裙,赠予嘉仪,嘉仪自是十分感动,爱若珍宝,想来她的心,或也是从那时候起,遗落到了明郎身上……
  ……这份生辰礼物,对嘉仪的冲击力,可不是一般的大,明郎怎就偏选在今年,选在这时候,送嘉仪这样一份礼物……
  心有不安的皇帝,压下暗思,指抚着酒杯杯壁,笑对容华公主道:“嘉仪,我们的酒都敬了,这未来驸马的,也不能落下!”
  容华公主因皇兄这声唤,回过神来,忍下对明郎表哥的绵绵情思,接过宫人新斟来的酒,努力浅笑着对温羡道:“温大人请~”
  温羡如仪站起饮酒祝寿,“祝公主殿下年年今日喜长新。”
  容华公主咬着牙笑,“也祝温大人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太后笑看佳女佳婿,问温羡可有备下贺礼,温羡含笑道:“微臣亲画了一幅麻姑贺寿图,献给公主殿下。”
  麻姑为道教女仙,相传每年三月三,自酿灵芝酒为王母娘娘贺寿,太后看向侍从展开的那幅贺寿画,见画工精美、吴带当风,可见是用了心的,含笑点头,命人替容华公主好生收起,又见她向温羡敬完酒后,即要向阿蘅敬酒,忙道:“阿蘅是有身子的人,不能饮酒。”
  皇帝道:“无妨,夫人杯中是茶,朕一早嘱咐过了。”
  太后放下心来,笑道:“阿蘅有孕在身,你是该这样事事注意着的。”
  皇帝恭顺道“是”,母子俩这两句话说下来,原就勉强喜庆的的寿宴氛围,越发如染寒霜,冷淡下来,太后沉默片刻,命木兰斟了一盅酒,对沈湛道:“明郎,哀家敬你一杯。”
  沈湛忙站起道不敢,太后命侍从扶他坐下,轻声叹道:“千错万错,都是皇儿之错,是哀家溺爱过度、不擅教导之错,事已至此,只当皆是命罢,皇儿已经知错,此生会尽力弥补,也望你能看在过往的情义上,把心放宽……”
  沈湛道:“太后娘娘言重了,微臣无能,身为人夫时,未能践誓护好夫人,和离之后,见夫人身处险境,也未能相救,如此一无是处,已不堪为人夫,况夫人与臣之间,原隔有那般家族旧事,一早无缘,如此命定,微臣又岂敢心胸狭隘地执着于旧事,只当感谢陛下一再相救之恩。”
  他说着捧起面前酒杯,看向皇帝,一字字平声道:“微臣,谢陛下。”
  皇帝听母后为他低头致歉,已是愧疚不已,再听明郎这番言语,对着他一饮而尽,心情更是复杂,微抿了抿唇,却也不知该说什么,也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顿本该热闹欢喜的寿辰宴,人人皆有心事,强作欢颜,只除了寿星本人,是发自内心的真心欢喜,满得都快要溢出来了。
  这寿辰宴是自皇兄登基起来,容华公主度过的最简陋的生辰宴,却也是让她最开心的寿辰宴,只因明郎表哥,竟送了她那样一份特别的生辰礼物,她真想从侍女手中拿过那道匣子,好生把玩里头的小面人,可是母后在此,她不能,她也真想多看明郎表哥几眼,多和明郎表哥说几句话,可是母后在此,她也不能。
  这也不能、那也不能的容华公主,只能强抑着满心的欢喜,在心里偷偷地乐,她想,明郎表哥终于念起他们青梅竹马的情分了,她想,明郎表哥终于知道她的好了,她想,明郎表哥如今是自由身,她也没有嫁人,未来可期啊,如此越想越是开心,却又不能在这等氛围下表露出来,别人是借酒消愁,她就就着欢喜饮酒,一杯杯悠悠哉哉下腹,双颊愈来愈红,眼前也越来越花,人像是飘在棉花般柔软的云端之上,人也真跟着晕晕乎乎地摇站了起来。
  一边暗想着心事,一边关切询问阿蘅近来孕况的太后,有一阵儿没顾上左手边的小女儿,就见她忽然站了起来,如弱柳扶风,摇摇晃晃地红着脸向温羡走去,还边走边娇憨笑道:“我们早点成亲吧~”
  太后知道女儿是有些不矜持,但也没想到她在被禁足教训了这么久后,还能这么不矜持,被她这大胆行径吓了一跳,忙让木兰等人拉住她,容华公主刚走掠过那个讨厌的温羡,离他身旁的明郎表哥就差一步之遥了,忽地被人拦住,自然不乐意,伸手推搡起来,想冲破阻拦,到明郎表哥身边去,却跌跌撞撞,摔倒了沈湛身旁的皇后怀里。
  皇后轻抚了下容华公主发烫的脸颊,道:“嘉仪这是喝醉了。”
  正好这寿辰宴越吃越冷,快到尾声,也没必要再用下去了,皇帝遂道:“嘉仪既醉了,就让人送她回去休息吧。”
  太后听了,自是如他所想,不放心女儿地起身离宴,皇后也跟着一同送嘉仪离开,温羡看这情形,自觉拱手恭声道:“微臣告退。”
  皇帝却道:“且别走,朕有几桩朝事要同你说”,说着携他往外走。
  温羡再看这情形,回看了眼榭中垂首喝茶的妹妹与恭送御驾的明郎,心内不安地随皇帝走离此地。
  皇帝说问温羡朝事,还真边走远,边问了起来,说了几句后,便说到了定国公府谋逆案上,问温羡近来进展,温羡原因不解圣上为何独留妹妹与明朗独处,而惴惴不安,听圣上问到此事,暂放下心事,打起精神来,细细叙说近况。
  但他边走边说了好一阵,发问的圣上,却似越听越走神了,渐渐停住脚步,也不往前走了,负手站在那里,不知在出神想些什么。
  温羡渐也息了声儿,沉默许久,轻唤了一声:“陛下……”
  圣上似因这一声唤,回过神来,但也并不详问之前所议,只道:“不必说了,你先出宫去吧,具体进展写递密折呈上”,而后,回身朝来时的浮光榭方向走去,起先还是慢走,渐渐越走越快,衣袖振起,几是大步流星。
  皇帝一路快走回浮光榭外,却也不好再往里进了,只能在外探着头往里瞧,还没瞧出什么来,就听赵东林在旁轻道:“楚国夫人和武安侯不在榭里。”
  皇帝怔问:“去哪里了?”
  赵东林回道:“据侍女说,楚国夫人和武安侯往莲池方向去了。”
  皇帝人杵在原地片刻,终是忍不住往莲池方向走去,一路快走到隐约看到人影儿时,才放缓脚步、悄悄近前,偷偷摸摸地轻拨开身前花枝,欲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可偏偏事先安排的为嘉仪庆生的烟花,在这时候腾空而起,喧闹的声响,令皇帝什么也听不着,只看得到满天璀璨烟火下,明郎薄唇微动,展臂抱住了她。


第171章 轻薄
  御驾远去,诸侍也退至浮光榭外,榭内,温蘅微微垂首,慢饮着杯中温热的湘波绿,待一杯转凉的茶,将饮至见底时,终听沉默多时的沈湛轻道:“阿蘅,晚风中,有莲花香气……”
  浮光榭临水近莲池,如今正是夏日莲开时节,这样的清风良夜,自有莲花香气,随轻徐夜风,飘入榭中,温蘅静默不语,听沈湛继续轻道:“你记不记得我去年离京时,曾对你说过,紫宸宫的莲花与别处不同,名种遍植,红衣印波,你入宫避暑,可多多赏看……”
  “……记得”,温蘅轻放下茶盏道,“当时我说,你因公务离京奔波,看不到紫宸宫的夏日莲花,我就执笔都画下来,从小荷尖角,到翠裳红衣,一一画在纸上,等你回来时,拿给你看……”
  榭外廊檐下悬系的响玉,在淡淡莲风中,轻轻地摇曳着,清凌凌的叮铃脆响,盖过女子越说越低的声音,令之几不可闻,“……其实我画了的,画了许多许多,只是离宫的时候走得急,心情也坏得很,都留在南薰馆的画室里,没有带走……”
  其声再轻缈如烟,也沉沉地落入了聆听的年轻男子心里,“……一起看看吧”,他道,“我们……一起去看看,月色下的夏夜莲花,定也别有一番风情,一起去看看,好吗?”
  紫宸宫莲池,遍植天下名种,田田翠叶一望无际,其间洒金并蒂,重台紫蕊,各式红白莲花,娉婷玉立在清澄月色之下,虽因光亮不及白日,没有那般直观接天映日的盛大壮丽,但在柔和清辉拂映下,也另有一番娆影映波、仙姿动人的楚楚韵致,漫步其外,如置身道家仙境,清影如荇,香风淡淡。
  一众随侍,皆被留在浮光榭外,温蘅随沈湛走在莲池旁,听他边走边道:“小的时候,我曾和陛下在此泛舟凫水,看到满池莲花,滟滟逐波,其景绝美,说日后,要带心爱的女子,来此一同赏看……”
  他缓走的脚步,愈发放慢,声音轻道:“去年夏天,我该陪着你的……”
  温蘅亦放缓步伐,只未言语,静静看向一池风荷,在夏夜月色下,随风款曳清姿,无声地勾勒着一地花影缭乱,如水中藻荇,又似缠人的密网,一道道地纵横交错,将她和沈湛,困在这道天地织就的罗网里,走到哪里,都挣脱不得。
  枝叶交错的阴影勾缠中,她听他停下脚步轻道:“……对不起……”
  说下这三个字后,沈湛自己似也觉荒唐可笑,唇际浮起苦涩的淡笑,嗓音微沙道:“这三个字,你都听倦了吧,自你嫁给我,我就一直在同你说‘对不起’,说得越多,你遭受的苦难就越多,而我这个说要护你一生的夫君,除了动动嘴皮子,什么都做不好,做什么,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但从没能真正护好你,还将你往火坑里推,从一开始琴川相见,就害了你,毁了你从前平安自在的生活,让你一直在受苦……”
  身边人苦涩低喃的轻语声中,温蘅菱唇微动,却终只是垂着眼帘、什么也没有说,沈湛涩疚的低语,逐渐隐入风中,他沉默许久,低声问道:“恨我吗?”
  温蘅轻轻摇头,沈湛看向沉默的女子,还有一句问,就在口边,却怎么也问不出来,涩堵良久,终是随着深重的痛苦,沉默地咽入喉中,只是轻声道:“如果恨我,能让你心里好受些,那就恨吧,不要勉强压抑自己……”
  温蘅仍是摇头,“我不恨你,也不怨你”,她道,“我在青州琴川认识的年轻男儿,不是华阳大长公主与老武安侯的独子,也不是地位显赫的武安侯,只是沈湛,就只是沈湛沈明郎而已,我们相见相知相爱,从来都只是沈湛与温蘅两个人的事,并没揉杂其他世俗人事半分,那段爱恋的最后,也不单是你选择了将我娶回京中,我也同样选择走向了你,走向了京城,那段婚姻,是我们一起选的,我不怨你,你也不必自怨,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是父母亲希望我回到京城,希望我知晓自己的真正身世,希望我肩负起应负的责任,而不是糊里糊涂地留在琴川,独善自身地度过一辈子。”
  清淡的荷风轻拂中,沈湛听她静静道:“虽是兰因絮果,但这兰因甚美,就像眼前的莲花,虽然会有凋零残败的一天,可眼下菡萏香红、美不胜收,有这一夏的清香雅淡,即算是善终了。”
  沈湛沉默良久,轻问:“你还记不记得,在琴川时,夏日里,我常邀你去莲湖泛舟……”
  “记得”,温蘅道,“都记着的。”
  无人言语的长久沉寂中,轻徐的夜风逐渐转烈,吹曳满池莲影摇乱,田田碧叶如舞裙被风扬起,隐在其下临池靠系的一叶扁舟,露了出来,沈湛幽漆无光的双眸,也随之微亮,哑声道:“……我再带你泛舟一回好不好?”
  他看她没有立即出声拒绝,急切地走上前去,欲解舟缆,却见舟上无浆,登时僵站在那里,幽亮的眸光微微闪烁着,如星子沉落水中,挣扎着不肯沉入水底、彻底黯淡无光。
  夜风愈发大了,吹得池旁蔷薇纷落,吹得池中莲影晃乱,也吹得女子轻薄的裙裳,为风曳起,翩飞如蝶,一直静驻不动的温蘅,微走几步向前,就近折下一支临近池边的翠绿莲蓬,轻道:“在琴川游湖赏莲的时候,你曾为我摘剥过莲子,今夜,我还你。”
  ……那是在前年夏日,他邀她游湖,款将小舟划至藕花深处歇下,攀折了一支最是饱满的莲蓬,边望着她轻摇罗扇赏荷,边在旁为她折剥莲子,心中之欢喜浓情,比之炎炎夏日,更为浓烈炽热……
  ……那时他们相识相知已有数年,虽还未将爱意宣之于口,但早已心照不宣,他将新剥的莲子,小心搁放在舟沿的小碟上,看她抬指捏拿,立含笑道:“三思,吃人的嘴软,你若吃了这莲子,待会我问你一件事,你可不要拒绝……”
  ……她猜到他将要问什么,双颊微红,指尖处拈着的一枚莲子,却没有放回碟中,听他郑重地相问可否爱慕时,虽没说话,也没放下扇子看他,却将那枚在指尖都攥热了的莲子,轻放入了口中……
  时隔一夏,人事变迁,夜月下的莲池旁,沈湛望着温蘅折剥莲蓬,玉指纤纤,将一粒清凉的莲子,放入他的掌心,嗓音亦清凉如水,“往事,我都记着,可我不念了,不能念了,原想和离之后,与你虽夫妻缘尽,但仍可为旧识知交,这一世偶尔相见时,还能颔首示意、闲说几句,却不想,原来我们,连这样浅薄的缘分,都是不能有的,往后,我不能再视你为琴川的沈明郎,你是武安侯沈湛,是华阳大长公主与老武安侯的独子,我是定国公府的遗孤薛蘅,这是刻在我骨血的命,生我者父母,救我者父母,我认了。”
  温蘅轻将沈湛僵凉的五指蜷起,令他握住那颗莲子道:“明郎,我们……都认了吧。”
  沈湛紧攥着掌心的莲子,望着月色下她沉静的容颜,心中隐有千言万语,可却像是失去了发声的能力,嗓子干哑痛裂,唇齿轻颤着一丝声气也发不出来,只是满天的烟火,在此时突然绽放,流光溢彩地照亮了满池夏莲,缤纷迷离,璀璨夺目,令人有一瞬心神恍惚,仿佛仍置身去年上元夜,在漫天绚烂的烟火下,他在她耳边轻道:“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没有了,再没有了……
  心痛到至深处,便连痛也不知为何,只因其他所有的情绪,都已为痛淹没,麻木到心神僵冷,魂魄游离,只是遵循本能地展臂抱住身前女子,可却似什么也拥抱不住,低首触上她的唇角,也是微凉地心颤欲裂,似是碰一碰,就要碎了,再不复往日的温热相接,说来那往日,早已十分遥远……
  花开一瞬的烟火,如消散的星子,淋漓落入池中,紧握在女子肩头的双手,终也慢慢无声垂下,沈湛声低如熄灭的火星,轻道:“好。”
  温蘅回到承明殿时,已近亥初时分,走进殿内,便见皇帝正端坐在书案前批看奏折,全神贯注,眉宇凝肃,似已在此忙碌了许久,专注到两耳不闻外界之事。
  她走至窗榻处坐下,立有宫侍躬身近前询问,“夫人,御膳房一早备好了蜜桃乳酪,您现在可要用?”
  皇帝似因宫侍这一声问,才注意到殿内多了一个人,抬眼看来,“夫人回来了!”
  他放下手中的奏折,朝她走来道:“现在就用吧,朕也陪夫人用上一碗。”
  侍女应声退下,没一会儿,就端来了两碗乳酪呈上,温蘅因调理身体之故,每夜都得吃上这么一碗,这些时日下来,本就因怀有身孕易犯恶心的她,早已吃腻,只是为了孩子,仍是忍着夜夜用上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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