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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妻-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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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看这么下去,接下来这丝线,也得温蘅帮着挑了,这络子,也得温蘅帮着打了,这就快成了温蘅亲手打络子送陆峥了,他陆峥凭什么有温蘅亲手编送的络子,他孩子爹都没有!!
皇帝心中不快,冷着脸踱进殿内,稚芙看见圣上进来了,脸色还不大好看的样子,怯怯地自温蘅怀中站起,向圣上行礼。
皇帝“唔”了一声,嗓音无波道:“你姑姑派人过来,让你回去用午膳,快去吧。”
……可是今早出来前,姑姑明明答应她说,可以和夫人玩上一天再回去的啊……
稚芙心中疑惑,可悄看圣上龙颜殊无笑意,也不敢多说什么、多问什么,只得乖乖道了一声“是”,抱着睡得香沉的雷雷走了。
皇帝在温蘅身边坐下,看她眉眼淡淡地指绕着丝线,也不看他,似他人不存在,昨夜那番掏心窝子的肺腑之言,也似是他一个人做了一场梦,并没存在过,自也没能触她心怀半分,“阿蘅”二字仍是沉在心底,无法在这青天白日唤出口,只能和声轻道:“朕听说夫人上午在外头遇见了华阳大长公主,有些言语冲突,夫人切莫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为不值得的人,坏了心情,伤了身子……”
温蘅绕线的手一顿,她回想着华阳大长公主的那些话,在心中思量许久,终是犹豫着开口道:“我想见……”
刚看了那份奏折没多久、正怀疑明郎“蹭饭”动机的皇帝,听到这三个字,心瞬间提起,她若开口说想见明郎,他不能不答应,不能不安排相见,可她若见了深爱的明郎,是否就会旧情难忘,他和她之间好不容易稍稍拉近些的距离,就又会变远,搞不好她白日刚见完明郎,夜里便又无法忍受与他同榻而眠,他就又得滚地上打地铺,还是能不相见、就不相见为好……
……可她若坚持说要见明郎,他又怎好拒绝,若她因见不到而生闷气,对她身体不好,对肚子里的宝宝也不好,那可如何是好……
左右为难的皇帝,一边暗暗焦心着,一边听她终于犹豫着说出口道:“我想见一见哥哥……”悬着的心立刻落回腹中,悄悄松了一口气,和煦道:“这事好办,你想见温羡,朕以议事为由,直接召他来承明殿就是了。”
说罢,他看温蘅仍未展眉,似是话未说尽的样子,觑着她轻问道:“夫人是不是还想见见温先生?”
温蘅心中,甚是思念担心父亲,回回听稚芙说爹爹如何,她便会想起自己的父亲,心中牵挂,那日太后寿宴上,她和父亲分别匆忙,都没能好好说上一句安慰的话,就匆匆离开了父亲身边,父亲定然疑惑她去哪里了,定也十分担心她,她该和父亲好好说说话,好好安慰安慰父亲,让父亲不要为她担心,可是,见哥哥容易,可打着君臣议事的幌子,悄悄相见,可若连带着见父亲,那就是温家,又与她这罪人,过从亲密、纠缠不清了……
皇帝看温蘅迟迟不语,能大抵猜到她的心思,温声道:“夫人不必有顾虑,一切有朕来安排。”
几日之后,御驾秘密离了紫宸宫,一辆看似寻常的青布马车,停在了京郊一座幽静的宅院前。
赵东林亲自打起车帘,欲扶圣上下车,但圣上不用人扶,身手敏落了下了车后,伸手去扶楚国夫人,楚国夫人探身出车,抬眼望见宅院门匾上的“幽篁山庄”四个大字,便神色一怔,而后听圣上笑说“令尊与令兄,都在里头等着夫人呢”,微垂眼帘,扶上圣上伸来的手,下了马车,随圣上入内。
皇帝看温蘅一进山庄,走路行速,便比平日快了许多,生怕她不小心绊了摔了,连声劝道:“时辰还早呢,夫人走慢些,不急不急……”
但心系父兄的温蘅,知道多日不见的父亲和哥哥,就近在眼前,怎会不急,仍是一路急行向内,一旁跟走着的皇帝,遂只能小心翼翼地盯瞧着,准备随时伸手去扶,好在如此急行了一小会儿,便见到了提前等在山庄内、闻声走来的温家父子。
许久未见妹妹、几乎心忧成狂的温羡,忍住内心激动,欲先领着父亲,向圣上跪行叩拜大礼,然而温父一看见温蘅,便高兴得不得了,哪儿还顾得行什么大礼,直接挣脱了温羡的手,跑到温蘅跟前,紧盯着她看,紧握着她的手问道:“阿蘅,你去哪里了啊?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可是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你躲到哪里去了?你为什么不回家啊?”
温蘅见父亲这般行止,登时眼圈儿泛红,微哽着说不出话来,温父看宝贝女儿红着眼不说话,再看她身边那个“小贼”,心里立时明白过来,原是这个可恶的小贼,把他的宝贝女儿偷走了藏起来,不让他们父女相见,害得阿蘅红了眼又要掉眼泪,小贼……可恶的小贼啊!!
温父四瞅了瞅、寻不着扫帚,便捋起袖子要上手,被赶来的温羡一把抱住,“父亲,这是当今圣上!!”
当今圣上本人,见他们一家三口团聚,自觉地后撤半步,语气温和地对温蘅道:“夫人和父兄在园子里说说话吧,茶水点心一早有人备好了,时辰也还早,可以待到快黄昏时再回宫,朕就在前厅等夫人。”
温羡如仪恭送御驾离开后,看向阿蘅,真是有满腹的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一字还未说出口,双眸就禁不住有些红了,轻颤着唇问道:“这些日子,好吗?”
温蘅望着哥哥点头,“……都好,不要为我担心。”
纵是和圣上的污糟丑事,传得天下皆知,温蘅也并不在意天下人如何看她,她在意的,是她所在意的人的眼光,病中的父亲不知事,那哥哥呢,哥哥如何看她这个不知廉耻、败坏家风的妹妹……
面对哥哥关心的目光,温蘅羞惭难当地低下头去,被哥哥轻握住双肩,听哥哥在她耳边低道:“……你是为了哥哥的安危,哥哥其实已知道了,哥哥怎会低看你,哥哥只恨自己无能,只觉对不起你……”
温蘅含泪摇头,“不,哥哥不要这样想……”
将埋在心底最深处的不堪与苦痛,在最亲近的家人面前,这般赤裸裸撕开,温蘅只说了几个字,便哽咽着说不下去,温羡望着这样的妹妹,想着她所经历的苦痛、她如今艰险的境地,也是喉头微哽,说不出话来,温父虽不明白,但着急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圈儿也跟着红了,“你们这样,我也要哭了!”
温蘅强忍住泪意,转看向父亲问道:“女儿不在的这些日子,您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喝药?”
“有的有的!”温父连连点头道,“慕安说,只要我好好吃饭喝药,你就会回来了,所以我听话,我很听话”,他上下打量着温蘅问道,“阿蘅你好不好?在外面有没有饿着、有没有冻着?那个圣上小贼,有没有欺负你?”
“我很好,没有饿着,没有冻着,一切都很好”,温蘅道,“我现在有事,还得在外面待一段时间,等事情结束了,我会回到您身边的,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您要听哥哥的话,好好地养身体,不要担心,不要着急。”
以为终于能与女儿团圆的温父,闻言难掩失望之色,“你今天不跟我们一起回家吗?”
……她当然想回家,和父亲一起,和哥哥一起,放下一切,回到从前的日子,可是不行……
温蘅忍住心中酸涩,安慰父亲道:“等事情做完了,我会回家的,您别急”,她如是又说了一遍,这一次,仿佛是在对自己说,声音轻缓道,“总有一日,事情会有个了结的,我会回家,回到您身边的。”
温父虽得了女儿的承诺,但还是为中间的分离感到伤心,温蘅极力宽慰好父亲,抬手将眼睫泪意拭尽,望向温羡,嗓音沉静道:“哥哥,我有事要问你。”
人在前厅等着的皇帝,也没一直闲着,他写列了几道京中市井小食,令人去买,而后将随带来的一摞奏折批看完,看天色已近黄昏,命赵东林等收了奏折,起身往后园去,欲看看他们一家人聚得如何,小催一下温蘅,没走几步,就见温蘅已与她父兄走了过来。
皇帝走上前去,看她眼角处粉光融融,似是流过眼泪,安慰道:“等得空了,朕再带夫人出来,与夫人父兄相见”,又看向紧皱眉头、一脸狐疑戒备的温先生,“先生放心,朕会照顾好夫人的。”
因慕安同他说,得对这小贼以礼相待,这样做是为了阿蘅好,温父没再朝圣上捋袖子,只是横眉冷对,轻轻哼了一声。
皇帝也不计较,含笑携温蘅登上庄外马车,看她手揭窗帘,依依不舍地望着温羡与温先生,心道,自今日起,这座幽篁山庄在她心里,不再只会同屈辱和痛苦联系在一起,还有与家人相见的欢喜与温情,所有她与他在一起的不堪记忆,他都要设法扭转它们在她心底的印象,一点点地渗透,将她所见的一片漆黑,慢慢泼染上其他颜色,让他的心,能慢慢地,钻进她的心里。
踏着满地暮阳,车马缓缓驶离幽篁山庄,皇帝从袖中取出一包糕点,边打开边道:“知道夫人原就爱吃锦福记的山楂糕,近来吃食又偏爱酸,所以朕让人去京中锦福记买了包新做的,此处离紫宸宫还有段距离,夫人要不要吃两个垫垫肚子先?”
温蘅望着皇帝手中鲜红的山楂糕,心里想的,皆是不久前哥哥所说的话。
……原来圣上早就知道她不是辜先生的女儿,而是负罪在身的定国公府遗孤,却还是在那时候将错就错,封她为永安公主……原来圣上早知道定国公府谋逆一案或有冤情,早就予拨哥哥人手权限,命哥哥率人暗查此事,并不是她所以为的,不会去打他父皇的脸……
手捧着山楂糕的皇帝,看温蘅既不说话也不动手,劝道:“夫人不饿,孩子或已饿了,还是多少吃一点吧”,又道,“夫人要不想吃这个,朕这儿还有其他的……”
皇帝正准备拆开其他糕点,就见温蘅伸出手来,自他手里拿了一块山楂糕,低首慢慢地咬吃着,皇帝看她肯吃,心中欢喜,可欢喜之余,又想起明郎那道奏折来,对明郎那样一个请求,不管他背后有何用意,明面上,他都是没法不允的,只因为,他是唤他“六哥”的明郎……
皇帝在心里将这事琢磨了一夜,终是在第二日去给母后请安时,提及此事,道过些时日嘉仪生辰,明郎会来宫中,为嘉仪庆生。
太后听从儿子嘴里说出“明郎”这两个字,就想抄起手边的物事砸他。
……除去明郎外放离京的那几年,嘉仪每年过生辰,总会央求明郎来宫中为她庆生,这事放在从前,是一家人欢聚用宴,热闹热闹,可放在今年,便怎么想怎么难办了……
……嘉仪唤了阿蘅许久“姐姐”,嘉仪过生辰,不请阿蘅说不出去,可阿蘅在场,皇后心中如何想,明郎又要来,见着阿蘅、见着皇帝,又是怎样一番场景……
太后真是越想越头疼,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眼前这亲生儿子祸祸出来的,不想看这祸祸儿子的太后,别过脸去喝茶,偏生皇帝看母后脸色不太好,追看过去关切问道:“母后,您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太后忍着气道:“昨晚惊梦,夜里没睡好。”
皇帝想到那道藏有“熙”“卿”二字的嵌宝手镯,默了默问:“母后可是梦到了父皇?”
太后道:“梦见你父皇动手打你。”
虽然父皇待他严冷,但真正动手打他,其实也就甩耳光那次,其他有时候父子冲突,父皇刚想动手,就总会被母后求拦下来。但,饶是真正动手只那一次,母后每每想起,就总是心疼不已,总说是她的低微身份连累了他们兄妹,皇帝以为母后又要自责心疼,忙劝慰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母后不必挂怀。”
“不得不挂怀”,太后神色冷淡道,“现在想想,当初何苦求拦着,就该由着你父皇好好教训你,教教你做人!”
第168章 母子
亏心的皇帝,默默闭口不语半晌,为让母后消消气、宽心些,斟酌着言辞,有些违心地向母后保证道:“……父皇为人清正严明,儿臣是该好好向父皇学,日后当以父皇为镜,一言一行,皆对准父皇,严苛要求自己,再不敢做下这等祸事。”
语罢,看母后仍是面色严冷,皇帝撩袍在母后面前跪下,恳声道:“母后,儿臣真的知道错了,这一生,只会错这一次,再不敢了,对夫人,对明郎,儿臣这一世,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弥补的,母后,您相信儿臣,消消气,儿臣会做给您看的……”
这些认错的话,太后这些天,已不知听了多少遍,越听越是灰心,错认得再多,跪得再勤快,错事也一早做下,不能回头,所造成的伤害,也难以弥补……
……如何弥补呢?纵是皇儿再怎么拿一世尽力去补偿,他对明郎的背叛、对阿蘅的欺辱,都是既定的事实,这些都是剜刻在他们心里的尖刀,鲜血淋漓地令他们苦痛难当,就算随着时间的流逝,伤痕不再淌血,渐渐地结了痂,那也是要在心里留疤一生一世的,这样的裂痕,如何弥补得起来,皇儿余生做得再多,阿蘅与明郎这对昔日如胶似漆的恩爱眷侣,今生也已是身份有别,如隔有天堑,再也回不到从前、去实现白首到老的誓言了……
……但,就算皇儿没有做下这等错事,以阿蘅的真正身份,一旦身为定国公府遗孤的可怕身世暴露,她也绝不可能,再与明郎做恩爱夫妻、白首到老,皇儿做下的这件错事,暗结珠胎惹出的龙裔,倒是在这样的险恶时刻,恰恰救了阿蘅的性命……
心气难平的太后,望着跪在身前的皇儿,心情复杂,沉默半晌道:“你起来吧。”
皇帝看母后似略略气消了些,“哎”了一声站起后,没再坐到母后身旁,而是绕走到母后身后,十分讨好道:“儿臣为您捏捏肩。”
太后将皇帝搭在她肩上的手捉扔开,嗓音微冷道:“你有这时间,不如去给阿蘅捏捏,她现下怀着身孕,身子沉重,身上定有多处酸痛,该好好揉捏揉捏。”
……他倒是想为她揉捏揉捏,可她怎会允他这般亲近呢……他这皇帝,在她面前,时而不如猫,时而不如小孩,时而不如寻常侍女,是现下与她身份最近,却又最难与她亲近之人……
皇帝在心底暗叹了口气,依旧讨好地将手搭上母后的肩,动作轻柔地按捏道:“儿臣先为您捏捏。”
太后没再拒绝,她亦在心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以手扶额,满心烦忧地寻思着嘉仪的生辰宴,究竟该怎么个办法……
在后的皇帝,边悄觑着母后轻愁萦拢的神色,边在心底琢磨着那道双龙衔珠嵌宝手镯,这些时日,他将父皇母后的过往,在心里来来回回地倒澄了多遍,许多事,都是身为人子的他亲眼所见,但纵是亲眼见了许多许多日常之事,他从前也真没觉出,母后在父皇心中,有何特殊分量。
若不是那道“熙”“卿”手镯的存在,若不是父皇临终前的肺腑之言,他是决计想不到自己原是“子凭母贵”的,他这亲子都尚且如此,遑论前朝后宫乃至天下人,全都认为出身低微的母后,从未得父皇宠爱,全赖有个好儿子,才能在先帝驾崩之后,登上一朝太后之位……
皇帝越想越是心情复杂,忍不住开口试问道:“母后经常梦到父皇吗?”
太后道:“少。”
皇帝又问:“母后都梦到些什么呢?”
太后叹了一声,“大都是梦见你父皇训斥责骂你,抑或要动手打你,回回梦见了,梦里都以为是真的,急着求拦,常常就这般急醒。”
父皇都走了好些年了,母后却还会做这样的梦,可见从前求拦之事之多,以至母后过了好些年安逸日子,却依旧难忘,仍会常常梦见,皇帝十分惭愧道:“儿臣不孝,令母后睡梦之中亦不得安宁,真是羞惭至极。”
太后叹息:“你那时,为何总是要跟你父皇死犟呢?”
皇帝那时也不知自己为何,有时明知父皇不爱听那样的话,却还是要梗着脖子坚持己见,哪怕知道这般会招骂招打,却还是不肯低头,常惹得父皇冷笑着要抄戒尺揍他。
每每这时,母后就会出来求拦,他那时怎知母后在父皇心中分量,看到母后求拦,心就软了,觉得自己不能如此不孝、令母后为她担心,于是就努力违心地改改在父皇面前的性情,做个乖顺些的儿子,不管父皇说什么,都“是是是,父皇英明”,可他这般顺从,父皇却似更生气了,说他表里不一、阳奉阴违,又要吹胡子瞪眼地抄戒尺揍他,母后又要冲出来求拦,这般成日闹闹哄哄的,直到父皇病重,方才消停。
……父皇对他,到底是唯有失望严冷,还是,表面的严父面具下,稍稍蕴有慈情呢……若是母亲不止生了他一个儿子,若是父皇还有别的选择,合他心意的选择,是不是这皇位,也落不到他的头上……
……世人皆以为东宫太子之位,是他元弘击败一应对手,杀出一条血路争到手的,他从前也是如此想的,可现在再想想,是否父皇一早就属意将太子之位给他,所做种种,都只是在为他铺路……
……譬如多年盛宠秦贵妃母子,令世人以为秦贵妃所出的五皇子、七皇子,才最有可能是未来的东宫储君,使得秦贵妃不可一世、气焰嚣张,已有大批朝臣攀附示好的她,容不得别人在她面前高高在上,遂不将目下无尘的华阳大长公主放在眼里,开罪了心高气傲、瑕疵必报的华阳大长公主,令原想同样选拥秦贵妃之子的华阳大长公主,恼羞成怒地改了心意,转与老武安侯,选择助他入主东宫,他们在其他皇子之中,选择助他,或因明郎之故,或因他这寒微皇子,背后无其他家族倚仗,容易掌控,也或因父皇,曾在后暗中推动……
……他从前曾羡嫉父皇对秦贵妃母子的盛宠,可秦贵妃与其子所承盛宠,也使得她们母子,“集火”于一身,其他有意角逐太子之位的世家皇子,自是将长乐宫,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而父皇对秦贵妃两子的宠爱,没有丝毫偏倚,令五皇子、七皇子虽为一母同胞,但也不能兄弟齐心,毕竟,太子之位只有一个。
……在内,兄弟掣肘相争内耗,在外,无数外敌气势汹汹,一通兵不血刃的明争暗斗之下,原本势力强大的长乐宫,与一众野心勃勃的世家皇子,两败俱伤,他元弘自是联手老武安侯夫妇,为这场“两败俱伤”出了不少力,最后渔翁得利地登上了太子之位……
……只,究竟是他渔翁得利,还是父皇算计着让他渔翁得利,为他铺好前路,为他找好帮手,为他布置好了夺嫡的舞台,亦为他规划了登基后的揽权之路……
……猜想老武安侯的突然病逝,是父皇临死前留下的后手,并非没有可能……老武安侯,自是比华阳大长公主,更为老谋深算,从父皇的角度来考虑,杀了老谋深算、善于笼络人心、威胁大的那个,以防江山不稳,留下威胁稍小、骄狂树敌、且心机谋略远不如前者的那个,给儿子笼络联盟世家、斩杀集权立威所用,并非不符合父皇的作风……
……儿子、妃子、臣子、妹妹,父皇将他所“信宠”的人,一一算计过来,像是谁人的荣辱性命都不在乎,真正所在乎的,是世人以为他最不在乎的那个人……
心事暗浮的皇帝,按摩的手渐渐放缓,声音轻徐道:“其实儿臣跟父皇犟吵得再厉害,只要母后出来一拦,父皇的手扬得再高,也落不到儿臣身上,父皇他……他其实……”
不待皇儿犹豫的话语说尽,太后即已深叹,“他其实就该扎扎实实打你几顿,省得你如今做下这等畜牲行径,也怪哀家,从前太惯着你和嘉仪了,惯得你们一个个不知廉耻,嘉仪还能悬崖勒马,你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你父皇若在九泉之下,知道你做下这等不仁不义、遗臭万年的丑事,定要怨责哀家当年求拦着护你,恨没能狠狠揍你几顿!”
……父皇若真在九泉之下,还气得想动手打他,怕是因为华阳大长公主竟还活着的缘故……皇帝默了默,将心底的疑问轻声问出,“在母后心中,父皇他……是个怎样的人?”
太后无声许久,终只说了三个字,“是君主。”
皇帝轻道:“也是您的夫君。”
太后听了“夫君”这两个字,倒淡淡笑了,如烟的笑意中宛有低低的叹息,“……只有皇后的夫君,才是天子,于底下妃嫔,天子就是君主……哀家这一世,只嫁过一次,也只一位夫君,葬在青州的广陵城,已沉睡了二十一年了……生不同寝死同穴,其实,哀家曾想着,百年之后,悄悄地葬回去……”
皇帝听得一惊,“……母后!”
太后安抚地拍了拍皇儿的手,淡笑道:“只是想想罢了,知道不合礼仪,也叫你为难,罢了罢了。”
皇帝心里一松的同时,更为复杂的心绪,如潮涌了上来。
……若说父皇漆黑如墨,母后便似雪水澄澈,一世算计人心的父皇,竟就栽在心如琉璃的母后身上了,明明一句话的事情,同榻而眠多少年,竟始终没能挑破,偏要在临死前意识不清时,才吐露心声……
……可到那时,说与不说,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一世,终是无缘了……父皇他拥有母后那么多年,为何从来不说呢……
皇帝暗思兼按摩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眼看着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想着有许久未陪母后用膳了,遂道:“儿臣今儿个中午,陪母后一块儿用膳吧。”
一提到用膳,太后就想到不久后的嘉仪生辰宴,心中就烦乱得很,看这祸祸儿子也烦乱得很,十分直接地拒绝道:“哀家看着你吃不下,你回承明殿陪阿蘅吧。”
被嫌弃的皇帝只能告退出殿,他人朝外走了几步,想着或许温蘅见他不在,午膳还用得多些,心中一叹,走路的步子也跟着放缓几分,身为堂堂天下之主,一时倒有些不知该往哪儿走好了,从前他无事时,想找人一起喝酒用膳,直接传明郎入宫就是了,如今也不行了……
夏天明晃晃的日头下,皇帝前行的脚步,因滞重心事正越走越慢,忽听前头传来轻轻的笑声,抬眼见是嘉仪边逗着廊下的莺雀,边提裙跑走了过来,蹦蹦跳跳的,还像个孩子似的,不由看得面露笑意,和声唤问道:“嘉仪,是来陪母后用膳的吗?”
容华公主心里,可还记着皇兄不肯解除婚约的“仇”呢,见是皇兄唤她,面上笑意立时一敛,板着脸僵着身子上前,朝皇兄行了个僵得不能再僵的福礼,便把头一扭,昂着脖子擦肩走了。
第169章 命缘
“母憎妹嫌”的皇帝,孤零零地负手站在长廊下,同悬笼里的鹦哥儿,大眼瞪小眼了好一阵儿,终是抬脚回了承明殿。
承明殿内,温蘅正准备用膳,人刚刚挨桌坐下,还未动箸,皇帝见状笑道:“朕回来得正好”,边就着侍女端来的温水净手,边挨着温蘅坐了,朝膳桌上的珍馐瞧去,“让朕看看今儿个有什么好吃的~”
眸光绕桌逡巡一圈,落在了一道了牛肉羹汤上,皇帝道:“这个好,朕舀一碗给夫人开开胃。”
说着也不让侍女动手,真亲自站起,舀了一小碗热腾腾的羹汤,端呈到温蘅面前,边十分殷勤劝她进用,边还顺说了一句玩笑话,“这羹汤咸淡得宜,美味得很,宫里的御厨,定不会手抖泼盐的,夫人趁热喝。”
皇帝语指那桩她用牛肉盐汤齁他的旧事,说了这句玩笑话,原是想设法调节调节气氛,但玩笑话说下了,原就冷淡的气氛,不但没有半点回暖,好似还有点更冷了,皇帝默看她神色淡淡,勉强含笑补救了一句道:“但这宫里的御厨做得再好,也不及夫人做得美味,夫人的厨艺,朕吃上一口,就一世难忘的。”
这句话,原是想赞美她的厨艺,可联系之前那句,怎么听怎么有点讥讽意味,皇帝说完这话,才觉不妥,默了默,又赶紧补救道:“朕是真觉夫人厨艺极好,不是在讥讽夫人……虽然那牛肉羹汤是有点咸,但朕知道那不是夫人的真实水平……以夫人厨艺,撒盐定然得当,不会有误……不,不咸,其实不咸,是朕那日舌头出问题了……”
侍在一旁的赵东林,默默垂首袖手听着,都觉着圣上是越说越糟了,就像是将袋子捅破了洞,原想赶紧补上,结果反而越捅越多,他听着听着,都觉有点不忍心听下去了时,眼角余光瞥见,一直没说话的楚国夫人,手端起了那碗牛肉羹汤,垂眼慢慢喝着。
赵东林暗替圣上松了口气,面上几要冒汗的皇帝,也悄悄地松了口气,再不敢瞎说什么俏皮话来试图活跃下气氛了,老老实实地一如往常,任她冷淡如秋霜,他自和煦如春风,殷勤含笑地给她夹菜舀汤,陪她用膳。
夏日午长,膳罢宫侍撤席,皇帝再随她一同踱入寝殿午憩,看她枕着绿云阖眼侧卧,也跟着上榻倚坐在她的身后,一边静看她沉静的睡颜,一边拿起搁在榻几上的青罗小扇,轻轻地为睡梦中的她,打送凉风、驱除暑意。
但其实殿内,并无暑意,在这炎炎夏日里,不但没有丝毫酷暑炎热,反还幽凉得微微沁骨,殿地上数个青花冰瓮,流滴着融水声响,沁凉的冰意,为无声摇转的风轮,转送到殿内的每一个角落,向阴靠池的数面长窗开着,满架蔷薇花香随风幽幽入内,落地的水晶帘因风微动,似玉石相击,如有乐女轻敲小磬,其声空灵,隐隐约约,似缥缈仙音,自天际传来,勾曳得皇帝的心思,也随之缥缥缈缈,如在云端浮游。
……这样安宁静谧的午后,父皇与母后,是否也曾拥有过许多许多次,父皇是否也曾在母后睡后,这般为母后轻打罗扇、驱除炎热……应是有过的吧,在母后所看不到的背后,在世人所看不到的背后,父皇为母后,悄默地做了太多太多……
……如此十数年如一日热忱的心意,为何硬要藏在冰山之下,半字不吐,母后与温蘅不同,对父皇唯有感激敬重,心中没有半丝怨恨,她深爱的辜先生,也早已不在人世,父皇与母后之间,没有半点阻隔,只要父皇说了,母后或就不再把父皇单纯地当作一位君主来侍奉,而是会将父皇视作一名男子,一名真心悦她的男子,那样,父皇与母后之间,就会有许多可能,可父皇的一字不语,直接掐断了这许多可能,明明就一句话的事,为何十几年来,始终藏在心里,不肯说出口呢……
……若是他……若是他与温蘅之间,并没有那些不堪的过往,温蘅对她,心中唯有感激,没有半丝怨恨,温蘅所深爱的人,也一早在遇见他前,就已不在人世,他与温蘅之间,没有半点现实阻隔,他定会万分感恩上苍,紧紧抓住机会,大表情衷,与温蘅修成恩爱眷侣、两心相许、白首不离……
皇帝这般悠悠想了一阵儿,忽地心中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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