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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徵宫词-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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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嘴,你又懂得什么。”谢宜华低声喝斥了一句,放轻脚下步子。
慕毓芫的身形渐显,虽然穿着宽松的蜜合色起花八团云缎锦袍,仍能看出微微隆起的腹部,大约因为补胎安气的缘故,脸色还算尚佳。椒香殿的寝阁原本装置特殊,比之其他宫殿更暖,加上殿内两个偌大黄瓷炭盆烤着,更是不住生热,连窗纱上的点点雪花都被融开,化作一道道蜿蜒曲折的浅淡水痕。
谢宜华含笑请了安,拣了边上的椅子坐下道:“瞧着娘娘养了几个月,脸上气色似乎好转许多,等到开春一暖,自然就好的更快了。”
“承你吉言,但愿如此罢。”慕毓芫淡淡微笑,眸光清澈犹如一泓春日池水,只是没有丝毫涟漪,仿似突然静止了一般。
谢宜华只做不见,又笑道:“方才进来时,在门口看到祉儿几个,仿佛正商量着什么似的,还生怕被人听见似的,都不让嫔妾靠近呢。”
“还能做什么,左右不过是淘气罢了。”慕毓芫端茶浅饮了一口,摇了摇头。
“母妃,母妃……”七皇子的声音在窗外响起,因隔了双层窗纱,再者外间风雪声音甚大,有些朦朦胧胧听不真切。
宫人赶忙上前支起窗扉,原来三个孩子都在外面,一个个小脸红扑扑的,也不知是何时一起跑了出去。慕毓芫将衣袍紧了紧,领口细茸茸的貂毛被风吹乱,在她脸上拂来拂去,微微蹙眉道:“怎么又带着弟弟妹妹胡闹,外面那么冷,当心受凉染上风寒,还不赶紧回来暖和一会?”
“母妃你瞧…………”七皇子不理会喝斥,笑嘻嘻蹲下去,半日才探头站起身来,双手捧着一个小小雪人,小心翼翼举放在窗台上面。侧脸朝九皇子努了努嘴,很快又捧了一个上来,比先前那个更小一些,头上还戴着一朵黄盈盈的腊梅花。
慕毓芫侧首挪开视线,淡声道:“母妃已经瞧见了,都回来罢。”
“母妃,是儿臣想的主意,让小九和棠儿帮忙堆的,一会就把手凉透了。”七皇子看不透大人的心思,喜滋滋指道:“这个大的是父皇,这个戴着梅花的是母妃,两个人正在一起赏梅花,母妃你喜不喜欢?”
“让你们快回来,不听话是么?”
七皇子的笑容停在脸上,有些不知所措,十公主赶忙上前推了推,低头悄声道:“七哥哥,别在这儿站着,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谢宜华起身上前,小声劝道:“娘娘,别吓着孩子。”
七皇子垂着脑袋走进来,不敢如平日那样撒娇,委委屈屈道:“母妃别生气,儿臣再也不淘气了。”说完也不见慕毓芫言语,更是一脸怯怯,“儿臣见母妃闷闷的,所以才想着堆雪人的,只是想让母妃高兴……,儿臣真的听话……”
“傻孩子,母妃都知道。”慕毓芫眸中生出濛濛水雾,在眼眶里转了转,终于还是一点点忍了回去,努力微笑道:“母妃很高兴,只是怕你们几个冻着了。”
七皇子有些抽抽噎噎,小声问道:“母妃,真的没有生气么?”
“都说没有,母妃为什么要哄你?”慕毓芫挨个拉起三双小手,都捂了一会,“手都冻凉了,到那边炭盆暖一暖,小心些别烫着,不然长上冻疮就不好了。”
“是。”三个孩子齐声答应,一并围拢过去。
待慕毓芫情绪渐渐平复,谢宜华也放下手中茶盏,先是请示了几件后宫琐事,末了方才说道:“近些日子,娘娘一直抱恙将养着,不如先头那么有精神,管的也比从前松懈多了。”
慕毓芫瞧着不远处的孩子,轻声说道:“我虽病着,倒也还不算太糊涂。后宫的人素来赶热怠冷,那些琐碎事懒得挂心,不过平白让自己添气而已。”
“可惜嫔妾的话不甚有效,也帮不上多少。”
“你的话,怎么会没效呢?”慕毓芫反倒笑了笑,沉吟了一会,“照着平日情形来看,底下的妃子们都还算敬你,便是熹妃脾气不好,与你也并无什么过节。再者,她近些年平和许多,又有寅馨相劝着,断然不会跟你太过为难。你今日如此说,能够不理会你的人,也就是朱贵妃罢了。”
“娘娘心思剔透,再没有瞒得过的事情。”谢宜华也是一笑,不再多说。
二人都是淡静不多话的人,慕毓芫病后更显沉默,只取出棋盒出来对弈,随意下了两、三局,悠悠半日辰光也就过去。稍时午膳送上来用毕,孩子们按时去课学,谢宜华也要回去照看十一公主,殿内又是空荡荡的静下来。
慕毓芫被炭炉熏得发热,混混沌沌歇了一会。隐约听见外间有人低声言语,正要询问,只见双痕打起珠帘进来,轻声禀道:“娘娘,二公子进来探病了。”
“嗯,宣他进来。”慕毓芫淡定如常坐下,抬头看见兄长进来,先免了礼,又指了边上的座椅,方道:“前些日子只是没空,如今已经养得差不多,也有精神随意说说闲话,所以才让兄长今日进宫。”
“是,四妹妹安康就好。”
慕毓芫懒得转弯抹角,索性直说道:“宫里头的事,想必二哥在外也有所闻,外间定然已是流言纷纷,也不知误传成什么样。”
“倒没甚要紧的,流言本就是止不住。”慕毓藻随意带过去,又道:“上次四妹妹的消息一到,便立即让人料理了薛夫人,果不其然,没隔半日宫中就有人来,还好没出什么纰漏。”眉色颇有疑惑,低头踌躇了一会,“只是奇怪,皇上怎会突然知道薛夫人?这些日子,我整日都是提心吊胆的,因为不知明里,生怕自己不慎做错什么。”
…………有些事情,还是永远不知道的好。慕毓芫心内苦涩,更不愿意提及那件事来,见兄长一脸担心,因此劝慰道:“二哥不必担心,我自会安排调停的。今日特意召兄长前来,只是想亲自嘱咐一件事…………”说到此处略作停顿,舒缓了一口气,“从今往后,要对朱锡华留一份心思。”
大约是听她直呼名讳,慕毓藻神色诧异,吃惊道:“你是说朱家二叔,怎么突然有这般想法,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慕毓芫摇了摇头,只道:“因为两家素来亲近,许多事情都不避忌,不过各人有各人的心思,还是多一份心眼的好。二哥不必再多问,只管私下留心就是,总之,我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是。”慕毓藻答应下来,面上仍带迷惑。
慕毓芫心内烦乱,不愿在此话题上多做纠缠,揉了揉额头,转而说道:“听说青州的战事吃紧,虽然胜多败少,伤亡却也一样不小。眼下严冬寒雪的,不便开战,只怕两边都要修整一段时日,不知道云琅怎么样了。”
“朝廷谍报三日一传,若是有事,纵使皇上忙些政事来不及,为兄也会紧着让人传消息进来,四妹妹只管放心好了。”
“这仗一时是打不完的,由不得不悬心。”
“嗯,还是没有消息的好。”慕毓藻也是感慨,忽而一笑,“上次允琮进宫回来,说是姑母待自己很好,还懊恼匆忙之间,没有带上什么好的礼品呢。”
慕毓芫微笑道:“都是一家人,不用那般虚礼客套。”
慕毓藻点了点头,又道:“我听允琮说,仿佛碰巧撞见四公主来着,想问一下四妹妹,莫非有什么别的缘由。”
那日慕允琮进宫请安,的确“碰巧”见到四公主,转眼月余,慕毓芫的心情已与当日迥异,只是这场戏还得唱下去。沉默思量了一会,颔首道:“正是,先时皇后托付我照顾寅雯,这么些年过去,也当是自己的半个女儿。若是将来嫁给外人,难免担心被人欺负了,我瞧着允琮人品还算相配,所以让两个人见一见。”
慕毓藻想了想道:“四妹妹想的周全,只是四公主不比别的公主,一直由皇上亲自抚养着,格外矜贵一些。将来不知她瞧上哪家公子,未必看得上允琮,反倒辜负了四妹妹的一片心。”
“二哥不必担心,寅雯自幼养得矜贵不假,可是品性也还好,断然不会像乐楹公主那般任性,成日闹着要出宫什么的。依我看允琮气度不错,四公主又未见过别人,上次见面的时候也很投契,将来定然错不了。”
与皇室子女联姻,原本是世家稳固势力常做之事,况且也是合情合理,慕毓藻也就不再多问,笑道:“既然娘娘这般笃定,那允琮今后也算有福气了。”
“二哥回去,先跟允琮知会一声罢。”慕毓芫心情沉重,半分也高兴不起来,又询问了些家中近况,遂让吴连贵将兄长送出去。忽而想起刚才七皇子堆的雪人,起身推开窗扉,两个雪人早融了大半,头顶的腊梅花也歪斜坠落下来。伸手拈起花朵对着阳光细看,一小滴雪水滴落在掌心,那寒凉之意迅速的蔓延散开,不由冷颤一下。
慕毓芫静静看了良久,眼睛被反射雪光刺得难受,遂伸手关上窗户,转身从书架取了一本旧书下来。微黄书页一张张在指间翻飞,扇得那幽幽腊梅花香四处飘溢、沁人心脾,随手丢进一页夹好,合上书本放回去,再不去想那融化成泪的雪水。
《元徵宫词》薄?慕颜 ˇ第十七章 惜年少(上)ˇ
时日将近年关,严冬寒冷不宜出兵大战。比起皇宫里沉静无澜的假象,青州仍是一片战火纷飞、杀声通天的景象,除却平日的小型冲突,双方都在暗暗调集兵马,以待岁末用尽全力大拼一场。
云琅胸口的伤势已近痊愈,加上叶成勉亡故,军营里少了一员大将,更是没法在后方安心调养守备。近几个月里,亲自领兵出战过霍连数次,因与凤翼配合默契,五、六仗打下来,斩获不少霍连部族的人。不过,上次与霍连老将端木琚正面相遇,却遭到大股强势兵力厮杀,双方皆是杀红了眼,一场激战下来都是伤亡不小。
今日双方休战,各自整理兵马稍作休息。云琅去军营里检视一通,与凤翼商议了几句,仍旧没有出奇制胜的主意,因此心绪不展回来。正打算进帐篷休息会,只听不远处一阵喧哗吵闹,几名兵丁嘴里大声喝斥,押着一个霍连装束的青年人过来。乐楹公主从里掀起帘子,朝四处打量一圈,问道:“云琅,外面出了什么事么?”
云琅朝她摆摆手,“没事,大概是抓着霍连的探子。”
“启禀云将军!”为首的小尉上前行礼,指着那人道:“方才末将在附近巡逻,看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赶紧领着人包抄过去,结果就抓着了这个霍连奸细。将军,你看怎么处置此人?”
“还用问么?对这些霍连蛮子,不用心软!”大约战事血光见得太多,乐楹公主眉目间也沾上不少戾气,冷冷盯着那个霍连人,仿佛恨不得亲手刀刃了事。
云琅心下有些较量,吩咐道:“先押下去关起来,晚些我来处置。”
“是。”小尉朝旁边挥了挥手,那霍连青年不断奋力挣扎,反被底下兵丁轮番狠揍了一通,到底力气悬殊,最后还是被强行拖了下去。
“外面太冷,进去吧。”
乐楹公主却站着不动,半日才道:“你不是说过,霍连那边派出来打探的人,多半都是受过严命的死士,用刑也问不出东西。往常都是直接杀掉了事,今日怎么又心软起来?”
“心软?”云琅失声笑了笑,因心头被战事烦扰,没空多做纠缠,一边笑一边掀起帘子,“不过是一名霍连探子,你又感慨些什么?”久不闻身后有脚步声,不由回头,“不是说有些伤风么,大雪天的,还不快进来暖一会。”
乐楹公主冷声一笑,“不会是想起什么故人,所以才下不了手罢。”
云琅愣了一会,方才明白那话里的意思,待要发作点什么,乐楹公主却已经丢开走远去。心头一阵莫名火起,忍不住快步追上去拦道:“你要是在青州不耐烦,不如趁早返京休养,不用说这种不冷不热的话!”
“不过白说一句,你着什么急。”
“不可理喻!”云琅气得不知说什么好,看着面前女子复杂忿恨的眼神,回忆起当初那个娇憨天真的少女,不由微微疑惑着,她们真的是同一个人么?
“你俩在做什么?”凤翼自远处走过来,玄色的锦缎袍角在雪风中翻飞,身姿一如从前那般淡若自然,只是被岁月刻上一痕淡淡沧桑。看着彼此怒目对视的二人,半开玩笑道:“有什么火热的话,非得在雪地里凉透了说?走罢,都先进去。”
“没什么好说的!”二人异口同声,各自气转离开。
乐楹公主快步回到住处,再想方才之事,不禁要埋怨自己太过急躁,然而转念想到云琅生气的样子,心头怒气便又浮了上来。那个亲手行刺的女子,到底有什么好的?数年过去,如今都已经是霍连王后,难道还不能够忘怀?自己这么多年的等候,生死边缘数次挣扎,最后又换来了什么?如此想着,不免越加灰心一些。
后面几日,乐楹公主都只是赖在帐篷里,也不再去探望云琅,偶尔迦罗过来,二人便随意说说闲话。因为休战的缘故,军营里反而呈现出异常安宁。阿璃踏着声声作响的积雪进来,拍着头上雪花道:“公主,都已经闷着一整天了。迦罗姑娘也没过来,这会晌午日头好,不如到外面走走?”
乐楹公主坐在火炉边烤手,懒洋洋道:“不想去,外头冷死人了。”
阿璃张了张嘴还欲再劝,只听外面一阵人声沸腾,赶忙掀起帘子张望,看了半日回头道:“公主,仿佛是出什么大事了。”
“别大惊小怪,军营里面能出什么事?”
“公主,还是出去瞧瞧罢。”阿璃见她坐着不动,不由着急道:“奴婢怎么瞧着,来来去去的人,像是都在往云将军的帐篷赶,莫非是今日出战受伤不成?”
“怎么会,你少胡说!”乐楹公主嘴上不信,心里到底放不下,随手抓了一件石榴红缂金丝羽缎披风,边走边系急步走出去。
云琅的主将帐篷相隔不远,此时帐篷内外都是人头攒动,一个个面色甚急,似乎都在焦虑的等候着消息。乐楹公主见状吓得不轻,赶忙推开围观众人,正要进去探望,只听凤翼沉声问道:“这么说,云琅现在下落不明?”
“是!”说话声音颇为熟悉,正是云琅手下的副将陆海青,“末将与云将军各自带着两万人,分左右两翼突袭,在苦水关外六十里遇见霍连大部,立时就是一番厮杀激战。后来双方人马杀得混乱,末将厮杀数人才突出重围,正想请示云将军决断,谁知道一转眼就找不到人了。”
凤翼似乎在沉思琢磨,过了片刻道:“大家不必太担心,云琅武功甚好,自己定然能够周全回来,多半是受伤藏在什么地方。另外,让人去关口接应着,我先知会慕将军一声,再带人去附近搜寻一下。”
“公主?”阿璃声音焦急,轻轻推了推。
“怎么办,怎么办啊?”乐楹公主瞬间乱了方寸,看着一脸茫然的阿璃,心底更是慌张失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眼见凤翼快步走出来,忙一把抓住道:“凤师兄,云琅他不会有事吧?快多带一些人,无论如何也要找回来。”
凤翼轻轻拿下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别太担心。”
时间陡然凝滞似的,乐楹公主度日如年的煎熬着,一直等到次日天黑,仍然没有半分云琅的消息。腊月的鹅毛大雪,那冰冷犹如刀锋般的让人生疼,如此天气之下,纵使云琅受伤躲藏起来,只怕也难耐一天一夜。军营里渐渐生出哀戚氛围,大伙虽然没有明言,但也都心知肚明,此次之事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凤翼带着人找遍附近雪地,仍是一无所获,天黑之时终于放出话来,说是等到明日再搜寻最后一次。乐楹公主明白那话的意思,却不敢哭出来,只怕这一哭就让猜想变成事实,连想一想都是无限惶恐。阿璃端着热粥进来,小声劝道:“公主,从昨儿晚上就没吃东西,这样饿下去怎么行?刚熬了珍珠碎米粥,稍微用一点吧。”
“砰”的一声,乐楹公主将热粥打翻在地,冷冰冰道:“一定是那个女人,先前杀了云琅一次还不够,如今还要让人赶尽杀绝!云琅若是……,若是……,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乐趣,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公主,公主……”阿璃正在低头拣拾碎片,见乐楹公主独自冲出去,慌忙提裙去追,却在门口跟一个兵士撞了对怀,不由气急败坏道:“让开,别挡着路!”
“哎……”那兵士摔在地上吃痛呻吟,在后面高声喊道:“快回来,刚才走脱了一名霍连俘虏,这会还没找着人……”
阿璃没时间去理会,眼瞅乐楹公主的身影没入黑暗,正往军营后面的小路而去,赶忙快步追上,“公主,公主你等一等。”一面急急跟上步伐,气喘吁吁道:“眼下天色太黑了,公主这是要去哪儿?若是想找云将军,也等明儿天亮再说……”
“你闭嘴!”乐楹公主冷声喝斥,此时军营里火光紊乱,好几队人正在四处搜寻走失的俘虏,趁乱避开众人,绕到平日演习操练的校场后头。那里有几匹退役的老马,历经多年战火亦有战功,加上性情温和、容易驾乘,故而都不忍心斩杀丢弃,特别留下来给军中女眷骑玩。
果然老马识途,二人顶着风雪在黑夜飞奔,不过个把时辰,已经赶到两军分割的苦水关前,面前一片白茫茫的缟素之色。乐楹公主看着极远处的小小斑点,那是霍连人扎在前方的哨探据点,只要再近一些就是霍连境内。可若是贸然冲过去,只怕连那女子的面都不见到,自己就已经身首异处,更不用作杀掉她之想。纵使真的不怕死,却也不能是这样的死法,如此不免踌躇起来。
自万丈高空落下片片鹅毛,被凛冽寒风卷动,在半空之中无须的飘飞着,呼啦啦扑散坠于地面,地上的足印也被一层层掩盖。乐楹公主只稍稍停了一会,身上已经冻得僵硬,颤抖嘴唇道:“阿璃,你看前面的的那片树林,咱们只要一直穿过去,就能够到霍连人的后方吧。”
阿璃在雪中缩成一团,哆嗦道:“可,可能……”
“咻……”忽然一声刺耳的尖锐声传来,紧接着突然冒出数十骑人马,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马上的人吹着口哨,像是看待猎物般的打量着二人。领头的人正是前几日抓到的俘虏,慢慢悠着马儿走过来,笑嘻嘻道:“你们的主将已经战死,现在已经乱成一团粥了吧?想不到我能侥幸逃脱,还能在这里遇到中原公主,只消把你抓回去,也就可以抵消我前日犯的过失啦。”
边上的同伴很是激动,小声问道:“这个女人,真的是中原公主?”
“不会错的,带走!”
“你们…………”乐楹公主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人五花大绑捆在马上,嘴里不知塞上什么破布,一股子浓浓的羊膻味道,直让她恶心的连连作呕。
那伙人似乎不打算就近处置,并没在霍连军营停留,而是策马一路向北,辗转两、三日,才来到一座别样风味异族之城。比起中原的繁华盛景,此处风俗迥异,街上行人装束甚是粗豪,上面装饰纷杂,却都是些形状怪异的小物件。沿路对街卖的东西,大多是一些兽皮、猎器之类,偶有几个叫卖吃食的小贩,也不过是干饼之类,因此整条街都呈现出一片银白苍素。
乐楹公主早被颠得七晕八素,加上一路上都没有吃睡好,更是半分没有力气,只得任凭别人摆布拖下马。大约是因为中原衣衫不同,加上她身上佩坠甚是华丽,一路惹得行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只差没有一拥而上围拢细看。在路人的指点议论中,行了大半日,总算进了一座圆顶尖头的赤色宫殿,虽然说不上巍峨雄伟,金珠鳞片装点着倒也相当富丽堂皇。
“恭迎大王,福泽绵长!”一阵稳而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众人皆匍匐在地。
一名身着异族王服之人走出来,冠上插着三枚金羽,浓眉黑眼、身材魁梧,冷毅面庞被烛光照得发亮,让人不禁更加惶恐臣服。乐楹公主还残着些许记忆,此人正是当初被交换人质送回去,而后曲折登上王位的霍连王…………赤木达!也就是那时,自己才知道在云琅的心里,装着的竟然是另外一个女子。而那个女子,此时身着一袭华贵水滑的紫貂裘衣,头佩珠环玎玲,正面含微笑朝自己缓缓走来。
霍连王与王后并列而坐,身侧另有两名面目姣好的女子,看二人身份气度,应该是霍连王的两名侧妃。霍连王微微眯起双眼,唇角含了一缕微笑打量着,忽而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见乐楹公主抿嘴不答,自个儿想了会,对身侧的端木以蓝说道:“对了,那次我去青州被埋伏,后来王后你领着人赶来相救,当时这个女人仿佛也在场,好像还问了几句话。”
“大约是吧,可惜已经不怎么记得。”
“呵,王后太过自谦了。”左边的侧妃掩面一笑,干净的鹅蛋脸面,因为唇齿带笑而愈加可人,声音亦是甜润,“我那会虽然没有服侍大王,也听说了一些。当时对方有位将军不肯放人,后来王后以身犯险亲自刺杀,以致敌军伤亡惨重,可是为我们霍连立下过赫赫大功啊。”
端木以蓝保持恬静微笑,淡淡回道:“桑吉王妃,塔哈尔已经安全回来,你们姐弟不赶着好生团聚一会,倒还有空在这里说笑。”
纵使乐楹公主初次来到霍连王宫,也能感受到座上两名女子的敌意,比起京城皇宫的那些女人来,还真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但听端木以蓝说到什么塔哈尔,心内正在迷惑,便见身侧的青年抱拳道:“大王,要怎么处置这个女人?她可是中原公主,再怎么也能换回不少东西吧。”
“嗯…………”霍连王沉吟不答,似乎在思量着乐楹公主的价值,一时未做决断,倒是先朝塔哈尔说道:“前几日你被燕军抓住,桑吉她很是担心,下次再如此莽撞,一定不能轻饶了你!”
乐楹公主暗自好笑,心想此人只知道说别人,当年的自己还不是一样,然而转念想到云琅生死未卜,心情不由又渐渐低沉下去。
桑吉王妃却有些忿忿,涨红了脸争辩道:“大王,塔哈尔既然抓到这公主,也算得上是大功一件。先头罚也罚过了,如今总该有些赏赐吧。”
霍连王微微皱眉,只道:“不急在这一会,回头再说。”
“大王,不如这样可好。”端木以蓝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含笑说道:“既然是塔哈尔抓到中原公主,不如交给他来看管,这位中原公主身份尊贵,换回几百个俘虏应该不成问题。等到那时,就让塔哈尔领着人前去交涉,等他为我们霍连立下功劳,大王再重重的赏赐也不迟。”
桑吉王妃终于闭了嘴,霍连王也颇以为然点了点头,笑着赞许道:“不错,还是王后想的周全,那就让塔哈尔带她下去吧。”
乐楹公主觉得自己就像那案板上鱼,在刀光中被人扔来扔去,不由又气又恨,忍不住恨恨咬牙朝上怒目。恍惚之间,仿佛看到端木以蓝在隐隐微笑,颇为意味深长,只是转瞬一闪便已不见。
《元徵宫词》薄?慕颜 ˇ第十七章 惜年少(中)ˇ
明月如钩、满盘银砂,极北的夜空干净澄澈。云琅抬头仰望深蓝色夜幕,觉得时间流逝的太快,不过斗转星移的功夫,自己已在冰雪世界呆了整整三日。先头瞧着那名俘虏身上的装束难得,便就知道他身份不一般,后来哨探回来禀报,竟然是霍连王侧妃的亲弟弟。主将失踪、军营混乱、走脱俘虏,一出又一出的戏唱下来,现在应该满世界都以为自己无幸了罢。
“云将军,冻坏了没有?”陆海青远远的策马踏雪奔来,利落的翻身跳下,自马腹取下干粮、清水,还有一包烘烤干燥厚实棉袍。
“还好,有你日日前来。”云琅接过包袱一笑,先行加上衣袍。
陆海青打量着破破烂烂的小木屋,虽然残缺不全,倒也还能勉强挡一挡风雪,再看地上火炉燃的不够旺,赶忙往里面添了几块木炭。拨弄了好一阵,抬头嘿嘿笑道:“还得多亏这间破屋子,早知道云将军要用,索性让人提前来修整一下。”
“那倒不好了。”云琅摇了摇头,喝了几口热水,暖和了一阵才道:“原本就是山下猎户留下的破屋子,不过暂时放置工具而已。若特意修葺的干干净净的,反而不像,岂不惹眼让人怀疑?”
“是。”陆海青点点头,又将干饼略烤了烤。
“霍连那边怎么样了?”
“今晨已经取下休战牌,十余万人开赴苦水关,凤将军协同两位云将军,总共领了十二万人,想来此刻已经杀成一片血红天光。”
早几年时,皇帝忌惮云家把握重兵多年,但凡边境有战事,都尽量避开云家的人不用,只命其留守后方,以免再立战功不好掌控。后来云琅、凤翼在军中威信渐立,青州几十万兵卒已经分成数派,加上叶成勉一死,而云家几员大将都是骁勇,因此勉强允许云家人做为副将参战。
“呵……”云琅思量着此刻的局势,不住冷笑。
“云将军?”
云琅指着远处白雪皑皑的山脉,叹了一口气,“正如咱们猜测的那样,霍连人调集大量兵卒到苦水关,做出正面冲突的幌子,而这边却在悄悄集结人马,估摸将会有四、五万人偷袭咱们的后方。”
“嘿,他们想得倒美。”陆海青起身一笑,“今晨凤将军已经把人马调至好,也没跟将士们明言,只说是预备增援苦水关的。既然他们此次故技重施,咱们就等着,非得让那些霍连蛮子有去无回不可!”像是有些着急冲锋,又问:“云将军,末将什么时候调人过来?”
“先不着急。”眼看一场激战迫在眉睫,云琅反倒心境沉静下来,心底只剩下冰冷如铁的厚厚杀意,思量片刻道:“眼下已经巳时,等会到晌午日头出来,积雪稍融不好行路,霍连那边不会蠢到自找麻烦。据我估计,应该会在天色将黑之时,一则夜色掩映方便行军,二则苦水关已经激战一日,凤师兄他们自然无法抽身增援,正是他们偷袭的大好时机。”
陆海青点头道:“那末将等到酉时,再领兵过来?”
“军前讯息瞬变,你让人每隔半个时辰来一次。”云琅轻舒了一口气,让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一下,“咱们若是太早在此等候,反而容易被人发现,须得算好时间,刚好与霍连人相遇,趁他们翻越雪山疲惫之时杀过去。”
“是,末将明白。”陆海青干脆答应着,眉色稍显兴奋。
日头渐渐升起,又一点点沉没下去。云琅看着永恒不息的宁和景象,心底一片无限安宁,侧耳聆听那阵阵风雪响声,享受着大战之前的奇异平静。一阵似有还无的马踏积雪声传来,是陆海青领着长长的军队赶到。挥手让众军士在山下等候,自己则快步飞奔上来,捧着盔甲肃然道:“将军,请先换上玄甲战袍吧。”
“嗯,是时候了。”
天际一弯极亮的明月渐渐升起,虽然少了一小块,却被格外皎洁的月芒弥补,仿佛仍是十五之夜的圆满无暇。云琅身着玄甲战袍骑于马上,手握雪色缨饰长枪,任凭月华在铁甲上投下寒凉光晕,缓缓策马行进,在六万军士面前从容不迫威严立定。站在前面的军士认出了他,队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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