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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连环(四木)-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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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景卓一见太上皇退位前的诏书又被祁连太后请了出来,拿来压制他的势头,不由得头痛。他平生所惧的只有父皇一人,迫于远在海外的父皇的震慑力,又因要维系起皇家威仪,每当祁连太后使出请诏书这一招时,他总是不得不低头,向她退让一步。
  祁连太后手抚锦盒细细说道:“皇叔入朝之前,曾对诏书起誓,今后辅助我们孤儿寡母处理朝政,必然不生二心。哀家信皇叔多年,也未见出什么纰漏,只是今天这祸害起得蹊跷,不知哀家还能信皇叔一次么?”
  李景卓拱拱手,对诏书拜了一拜,以来表明决心。
  祁连太后起身盈盈还了一礼,移目看见皇儿孤弱身子平躺在凉榻上,眼中又有了泪痕。“既然皇叔已应允哀家,不如让哀家做回主,了断这桩祸事。”
  她所谓的了断方法就是提升监察御史彭因新做钦差,特判摘星楼案情,彻查事缘惩治凶手。李景卓虽被诏书压制住了势头,可是心里清楚着,若他放手让彭因新断案,指不定又会引祸上身,彭因新挨了他一耳光不说,只要有机会,那人铁定将矛头对准王府,搅乱时局成一锅粥。以他清泉县衙毕斯一案所见,彭因新没别的本事,栽赃陷害的本领却是一流的。
  李景卓朝李培南使了个眼色,李培南本是负手站在一旁无动于衷的样子,见父王示意得急,他想了想,才挪出步子来向祁连太后举荐了闵安,要求与御史台联手判案。
  彭因新冷笑,列数闵安身负命案罪状,尤其指明闵安罪大恶极,连连刺伤郡公主、杀害柳家娘子及萧家二小姐等凶行,言称不得起用狼子野心之人。
  李培南素来只用冷硬手段对付彭因新,此时在祁连太后跟前,却不能随心意去整治人了。彭因新就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躲在太后凤座之旁,只凭尖利嘴牙挤兑闵安,直吵得祁连太后不住皱眉。她揉了揉太阳穴,抬头看向李培南说:“世子举荐的人,身上还未洗脱嫌疑,难以取信于在场官吏,不如另换一个。”
  可是除了故去的萧知情,世子府已无属臣会断案。李培南本来不愿将闵安推到皇家面前,更不愿此时的他背负着嫌疑污名出来受到旁人指摘,所以先前才置身事外,不参与父王与太后的朝政斗争。可现在听到彭因新一口咬定闵安就是连环三凶案的元凶,李培南突然觉察到,让闵安判处摘星楼案件,以此来证明他的能力,遏制彭因新的嚣张气焰,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他写下保状,排开昌平府衙插手案情,着力提点出闵安先前断案的功绩,将保状交到了祁连太后手上。
  在祁连太后跟前,李景卓也不能再扇一耳光来解决事端,只能随了李培南的意愿,力荐闵安作监察官同判案。
  祁连太后骑虎难下,最后说道:“先唤人过来让哀家瞧瞧,听他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有他是清白了,才能决断皇儿的事务。”她拒称皇儿崩殂,只说事务,实则是勉力抑制住心痛之情,在一众显贵、官员面前做出表率,特意留下来镇场的。
  不多久,闵安被左轻权飞骑请到了摘星楼,李培南等在了底楼,走过去与他低声交谈一番,向他通传太后的懿旨。闵安一边听着,一边说了说对连环三凶案的释疑,还提到了五梅栽赃陷害之事。李培南全力支持他的决定,拍了拍他的头:“好好表现,给我长回脸。”
  闵安连连遇见变故,多次经由李培南之手化险为夷,此刻对李培南存了知恩图报之心,因此并不反感他的靠近。李培南知道事情紧急,带着他一步步走向了顶层。
  闵安垂目敛容,意态极为恭谨,向列座各位皇亲及官员行礼。祁连太后抬眼看去,看到了一身清贵装扮的少年郎,气度颜容不凡,隐隐带有世家子弟风范,心中首先存了一番好印象。
  闵安穿着雪袍绢衣来的,外面还罩了一件灰貂绒夹袄,将身子拔得如同一株秀颀楠木,轻盈立在礼堂里,顿时牵住了众多视线。他越是沉敛,只将白皙的脸低着,越是博取了祁连太后的好感。祁连太后缓和了一下语气,显得没有那般的咄咄逼人,才问道:“小相公背负三桩命案之事,可有说辞?”
  闵安深作揖,落落回道:“世子已替小人主张,称重香炉灰做证物,辨明小人当时吸食了同等分量的迷香,无法出手迫害岛久公主,由此洗清了小人第一桩凶案嫌疑。”
  彭因新是监察御史出身,审过不少案子,听到闵安的说辞,知道他其实是站不住脚的,不由得冷哼了一声。李培南在旁看了他一眼,他连忙拢袖坐正身子,再不左顾右盼。
  祁连太后轻轻道:“哦?竟是如此容易辨明嫌疑么。”李培南传令楼外侍立的昌平府衙刑房司吏觐见,司吏忙不迭地小跑进来,将堪录证词的文书递上来,送呈到祁连太后手上。祁连太后草草看过一遍文书,又找不出破绽,摆了摆手,就此默认了第一桩命案与闵安无关的结局。
  她这一摆手,就是承认案子不需发到宫中三司部再审,若是日后再被司曹提起,谁又能承担起纠办太后之错的骂名。
  司吏大舒一口气,李培南也乐意见到这种结果,赶紧摆袖唤退了司吏。
  沉寂的氛围中,闵安即将面对第二桩命案,柳玲珑之死。祁连太后细细看着闵安,说道:“瞧着小相公的眉眼极干净,想必也做不来杀人之事罢?”
  闵安施礼回道:“小人推断,公主遇刺一事实由柳家娘子所为。她连夜逃出府去,依照常理,必定是要离开昌平隐没起身形。可是她惨死在马道上,反而整治成被小人所杀的样子,请太后想想,这中间是否生了变故?”
  彭因新急道:“还不是你跟过去杀了那名娘子!这时在太后面前推三阻四的,绕着什么话儿!”
  闵安朝彭因新作揖:“大人有所不知,小人与柳家娘子一样,也是遭人迫害的。”
  彭因新冷笑不已,李培南伸手在他座椅扶手上轻轻一摸,他就察觉到一股钝力沿着木椅传了过来,连忙又闭上了嘴。
  满场寂静中,祁连太后最终问道:“谁人迫害你,可知根底么?”
  “温什公子。”
  祁连太后听见自家外甥名姓,脸色不由得变了:“休要胡言乱语,温什怎会来害你!”
  闵安既然敢报出温什的名号,可见是有所准备随后的质难。他并非是不知道栽赃陷害的元凶另有他人,只是目前五梅还没寻到,他又不能拿出铁证来洗脱自己的嫌疑,所以打算用污蔑一法应对太后的发问。
  闵安确是在污蔑温什,因为温什错手杀死萧知情,已经逃得不见踪影,若是将污名转嫁到温什身上,他料定温什也不会站出来反驳,由此更中他的心怀。即使温什听到他的污蔑忍不住露了面,他帮助朝廷揪出逃犯,也算是大功一件。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理由,就是闵安多留了一个心眼,觉得仅凭五梅的眼识及胆量,不足以敢让五梅生出毒计来祸害别人,他相信五梅背后一定还有指示行事的主人。他想揪出这个主人,在没有套到五梅的供词前,也不便将五梅拱手推到太后或是彭马党一脉眼前。
  闵安打定好了主意,磊磊落落报出温什名字,并说道:“柳家娘子死在温记农庄前,那温记刚好就是温公子家的肆业,若不是他召唤柳家娘子前去,柳家娘子又何必弃了逃跑的大道,摸黑赶到农庄前?小人也是被温公子叫去的,凑巧赶在了柳家娘子之后,只是随后被温公子打晕,整治成杀人泄愤的模样。”他抬眼看到彭因新张嘴要说什么,又赶急说道:“小人句句实言,请太后明鉴。”
  彭因新已将手臂撤离了扶手,仍能感觉到椅上传来的钝力,心里叫苦不已。迫于李培南暗地里的威逼,他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哪怕“一派胡言”已经到了嘴边。
  祁连太后却是不知道闵安的一派胡言,皱着眉,当真在推敲他的说辞。她想了想,不由得问:“既然你说受温什所害,那后面犯下的萧家二小姐的案子,也与你无关了?”
  闵安恭恭敬敬施了一个大礼,应道:“正是。”
  李培南看见闵安眉目澹淡,丝毫不起波澜的样子,蓦地想起了父王故人李非格说的话,认同到,他果然是一张嘴能说死人,亏我还为他担忧不少,以为他捱不过太后的审问。
  闵安一直躬身弯腰,不看座上的任何人,意态始终恭顺。祁连太后没听到彭因新的质疑,自己也没了主意,最后乏力地说道:“温什来不了堂前与你对质,哀家姑且信你一回,让你参与摘星楼的审查罢。等查清了事由,你还需去府衙向官吏申诉后面两桩案子,让官吏彻底查个清楚,听明白了么?”
  “遵太后懿旨。”
  

  ☆、第100章 步步推敲

  李培南调派的骑兵随后退出了摘星楼;十数具尸身摆放在顶楼礼堂中;祁连太后哀伤过度;几度哭得昏厥过去。李培南走近父王身边;对他说:“当前照料太后为第一要务,辛苦父王了。”李景卓听后面色不悦;却又不能置祁连太后于不顾,在李培南的催促声中;他请她先下楼回到王府歇息去了。
  太后这一走;彭因新的靠山就倒了一半;局面由李培南掌握;却能给予闵安较多的便利。尽管出了如此大的命案,在李培南心里,不见得能引起多大的震荡;他之所以亲力亲为操持着后事,全系为了维护皇族颜面,后面他又叫来了闵安判案,自然要为闵安保驾护航。
  闵安虽说在祁连太后面前,凭借一副如簧巧舌免除了自身的嫌疑,但彭因新并不买账。碍于李培南在场,他不好呼喝闵安避到一边去,可是作为主审钦差,他却有资格把持着案情的方方面面不去通传,因此害得闵安不仅要重新寻线索,还必须想办法与他争一长短,且不能拂落他这个钦差大人的面子。
  彭因新在顶楼礼堂用屏风设置了一处案席,端坐在后,传唤各层证人证物到堂。他故意不给闵安留下场地,也不拿正眼看闵安,完全将闵安撇到一边。李培南忙完军队调度,回顶楼一看光景,立刻明白了,走过去就待掀翻案桌,闵安一把拉住李培南的袖子,将他请到了僻静处说道:“世子又想故技重施,像清泉县衙一样,搅乱案子的审查?”
  李培南哂道:“对付敌手,何需讲究规矩。”他本想负手而立,发觉衣袖牵在了闵安手里,又站着不动作了。
  “在众多官员眼前,世子还是收敛些为好。”闵安劝道,“何况我还要询问彭大人往日案情,世子惊吓了彭大人,我断案也会受影响。”
  李培南垂袖应道:“依了你。”他既然应了闵安的请求,随后就意态闲适地跟在闵安身后,保持着得体的距离,为闵安镇场。旁人一看见他,自然也利索地回答闵安的发问,少了许多的推挡之意。
  闵安问话、打听案情曲折时就方便多了。
  先前查验过尸身的御医们均是众口一词,说幼帝及亲贵频发中毒迹象,待他们反复薨毙之人的进食、饮水,却探查不到毒源。
  闵安听得心奇,既是食水无毒,皇亲显贵怎会显露出毒发的样子,嘴角涎下的也不是黑血,而是白色沫子……想到这里,他突然心神一动。
  病人一旦口吐白沫,理应是毒物与口水相结合,毒素顷刻攻入大脑的状况,稍迟得不到救治,必然会失去性命。在这座楼里,又有什么毒物能顷刻攻击人,并会渗落进人的口舌里呢?
  闵安环视四周,看到了袅袅烟雾升腾在帷帘后、鼎炉上,还未散去。他招手扇了扇风,仔细嗅着烟雾里的味道,还猛然大吸了一口,自身却未发生任何异状。
  难道毒源不在烟雾里?
  闵安坐下来细细推敲着其中的道理,对周遭动静一概不应,李培南站在一旁,知他此时好清静,摆手唤退了所有人,就连彭因新也被“请”了出去。
  低头看着闵安的发顶一会儿,李培南问:“有眉目了么?”
  闵安答道:“恐怕还得请小雪姑娘来一趟。”
  李培南深信闵安的断案本领,也不问缘由,径直唤贴心侍卫张放进来,对他嘱咐几句,张放得令后就动身赶往王府,去请祁连雪来顶楼。
  楼堂里没人,闵安心绪不宁地转了一圈,还俯身朝底楼护城墙那边看去,侍从们如常站立,拢袖低头候着上面的指令,闵安即使想将他们的颜面看清楚,目力一时也无法那么通透。李培南是以不变应万变,等闵安走回来,才淡淡问一句:“又发现了什么?”
  闵安皱着眉:“我总觉得,这连续几天犯下的案子,内中有些牵连。”
  “何以见得?”
  “似乎都与逐鹿大会有关。假说以逐鹿为间隔,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其实都能扯出一两丝关联。”
  李培南没说什么,正在考究里面由他推动的萧知情之死,是否已被闵安看出了端倪。闵安知道了内情倒不可怕,他只担心萧知情的死因一旦暴露在皇家及属臣面前,所带来的后果却是难以善全的。
  闵安实则对萧知情殊无好感,自然不会去多想她的死因。他在李培南面前,是想理清诸多一团乱麻似的事由。
  闵安说道:“逐鹿前,我曾在世子府中过毒,世子并未对我讲明毒源何在,又是谁人下的暗手。现在回想起来,眼前摘星楼所患的情况,与我当时所处症状有些相似,均是误饮误食所致,偏生又找不到毒源来处,假使世子说一说当天那桩蹊跷事的因由,对今天这件案子或许有裨益作用。”
  话已提到了由头,李培南不便再搪塞下去,便利落答道:“毒源在香料上,你那天吃下的蜜饯与安神香气犯冲,萧知情事先将甜香涂抹在蜜饯上,让你中了道行。”
  听到萧知情的名字,闵安一点也不吃惊,只问自己在乎的事情。“蜜饯本身无毒?”
  “军医验过,无毒。”
  “既然如此,那世子是否追查过蜜饯的来处?”
  “出自宫中御用的糕点作坊‘福兴坊’。”
  “福兴坊,果然又是福兴坊。”闵安念叨,“今天摘星楼的灾难,也与福兴坊脱不了干系。”他看着鼎炉前的黄缎桌案不动,李培南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一盘盘糕点上用砂糖勾芡出的“福”字,有些明白闵安的意思了。
  闵安笃定说道:“皇亲贵族参加逐鹿,宫里势必会钦点福兴坊做膳食,假如有人事先在膳食食材里动手脚,再等待合适机会,点上与食材犯冲的香气,那么吸入者就会与我一样,落得中毒的症状了。还可以推断的是,贵族亲眷食用福兴坊糕点越多,殒命机会越大,世子若是不信,待小雪姑娘前来验查香炷一番,便可证明我所说不假。”
  “我信你,不用查了。”李培南立刻回道,“后面的事交付给我,我去搜集证据送到太后面前,了结这桩公案。”
  闵安相信李培南足以应付后面的局势,不过有一件事搁在他心里,断然不能让他就这样轻松地放手,任由李培南去交付案情。
  “世子前面说,曾查探过福兴坊蜜饯,那能不能一并告知,逐鹿大会上所用的糕点馅料,可由特殊食材制成?”
  “你怎会想到馅料上去?”李培南不答反问。
  “蜜饯出自同一批食材,既然无毒,想必被人调制出了特殊味道,才能与香气犯冲。”闵安落落答道,“我能联想到糕点馅料不同,也是凑巧。玉米向来喜嗜甜食,偏生不吃福兴坊的蜜饯,还曾将贡饼打翻,讨得一顿责骂。我到此时才想明白,玉米不吃福兴坊的糕饼,就是因为它尝到了不一样的甜味,感觉比我们要灵敏一些。”
  李培南点头:“听着很有道理。”后面又不再续说什么。闵安见李培南转身要走,又急着问了一次:“馅料果真由特殊食材制成?是不是有三味过于甜腻的桂花、红枣及蜂蜜?”
  李培南突然转身:“你怎会知道?”除了声音有些凝肃,他的脸色还是镇定的。
  闵安没从李培南神色上找到端倪,如实说了:“我曾听人说,白木郡是昌平府福兴坊贡品的源头,专程进献秘制桂花糕和枣泥金果饼,其中桂花、红枣、蜂蜜是主要的食材。”后面半截话就被闵安自行掐去了,是因牵扯到玄序身上。他为了护住玄序的名声,自然不会去说玄序曾倒卖过这三种食材,从而赚取到大量的差价银子。
  可是闵安也不曾想到,玄序已落在李培南手里,最紧要的是,李培南听见他说出三种食材名称,立刻醒悟了过来,整治特殊食材馅料的事,想必又跟玄序脱不了干系。
  李培南抓捕玄序之前,已探明玄序落脚在清泉县、白木郡、牧野郡三处的营生,知道玄序做过一些买卖。只是玄序做事手段隐秘,收货、放账、倒卖均是派出短工跑腿,没落下一点现成的把柄在李培南手上,李培南持续搜集能举证玄序的证词证物时,就遭遇到了逐鹿大会及摘星楼祸事。这次福兴坊的糕点出了纰漏,李培南还未来得及提过掌柜的问话,求证卖出食材的人是谁,但他相信,出自白木郡的食材,多少又被玄序做了手脚。
  玄序竟然还能瞒住闵安充作好人,被闵安记挂在心,更是引得李培南的痛恨深了一层。他正在细致推想,该怎样对闵安讲明玄序的种种事端,楼梯口已转出两道身影,顿时让他省去了瞻前顾后之心。
  非衣既然来了,将棘手的差事推给他就成。
  非衣穿着锦袍常服,护着祁连雪一步步走上顶楼,扫了一眼堂前静立的兄长与闵安,情急问道:“又怎样了?闵安怎会脸色不好?”
  何止闵安脸色不好,就连刚刚推掉太后跟前陪侍差事的祁连雪,眼眶也是红红的,一袭华贵的雪貂罩衣掩落不住她的苦涩之情,她低着头,冲李培南敛衽一礼,默不作声退到一旁,眼角滑落泪水。
  李培南看了非衣一眼,非衣回头对祁连雪温声说道:“节哀。在世子跟前,别失了礼度。”
  祁连雪抽出襟口别着的绢帕,擦了擦眼睛,又冲着李培南蹲了蹲身子:“世子唤我前来,想必是有紧要事吩咐,请发落吧。”
  闵安心系他事,此时留在顶楼亦无作用,他在李培南嘴里打听不到食材情况,便匆匆向李培南请示,可否由他出去一趟,传唤福兴坊掌柜到堂问话。他的做法,也中李培南的下怀,李培南点头应允他外出跑腿,将祁连雪指使到礼堂前勘查香灰,落得四处清静了,才对非衣说道:“再过一刻,闵安就会查到玄序头上,依他的心智,推断到玄序被囚在世子府只是早晚之事。等事发,你去讲明玄序往日种种作为,安抚住闵安。”
  李培南径直下了成令,非衣推辞不得,只好应下。
  

  ☆、第101章 醒悟

  闵安领着世子府的腰牌朝福兴坊赶,急匆匆的样子;绢衣罩衫下摆荡起一阵风。楼外候着的彭因新唯恐闵安独占了功劳;见他不答话就外出,自顾自地带着人跟了过去。
  老字号福兴坊内;掌柜听到摘星楼出了大祸端;吓得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半晌起不了身。他如此害怕,省去闵安盘问的口舌辛劳,两三下盘查后,他向闵安交代了糕点食材来处。
  是由白木郡特贡的三种馅料:桂花、红枣、蜂蜜。
  闵安听得心一惊;追问:“是谁人卖给掌柜的?”
  掌柜颤巍巍站起来;将手扶在桌子上;才能稳住身形。他呼喝一阵,唤来账房,打听到了是白木郡的农户卖来食材,并说明食材递过来时,满满的几缸,全数被封存好了,决计不会由着福兴坊的人落下脏污东西。至于食材倒手之前,农户是否做过手脚,掌柜就不能确信了。
  彭因新站在一旁,听清了事发大概,怒火中烧:“你这刁民倒是说得好,食材原封不动送到,将毒发罪责撇了个干净,本官就定你一个欺君罔上罪,朝死里打去!”他想早些结案,也不经堂审,就要定出元凶来邀功。说罢,随行侍从从院里抄来竹杠,气势汹汹地朝着掌柜打去。
  掌柜不敢逃,直挺挺跪着,双手抱头,大声讨饶。在一众吵嚷声中,闵安脸色苍白地站着,看着周遭人影幢幢,却觉得听不见一句话。前面掌柜说得极为清楚,食材不是他做的手脚,那么查探源头处时,只能将过错算在卖户上。
  最大的倒卖商户,就是玄序。
  难道是玄序做的手脚?
  闵安越想越心惊,突然回想起了玄序说的每一个字。玄序说,馅料经他改良,就能倒手卖出大批银子。闵安还曾担忧过,玄序这种横扫秋货囤积居奇之举会引起官府的责罚,玄序却笑谈,真正出了事,罪名也不会落在他头上,因他只做幕后的老板,商谈事宜全由打短工的跑腿。
  如此看来,玄序确有最大嫌疑。
  耳边棍棒叫嚷声不绝,闵安脚步漂浮地朝外走,突然又觉得无路可去。他不知道玄序去了哪里,为什么还未回到牧野郡与师父会合;为什么玄序要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祸害了十几条性命……
  玄序会是那样狠毒的人吗?每次温和地笑着,暗地里却在杀夺他人性命?闵安抱着头,蹲在了院角,心底有苦说不出,悔得肠子都要青了。他想,如果玄序真是那样的人,那他就可称得上是一个瞎子,将脏污当成白雪般的纯清,一心念着玄序是世上最谦雅最和气的男子,能嫁给玄序,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
  多么可笑的想法。
  在事发原委面前,玄序往昔的种种好处显得冷酷而可怕。
  闵安想得心里发苦,便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将痛意转移到脸上。他顶着一道红印子,大声喝止了彭因新的棍棒击打,说道:“彭大人即使打死了掌柜,也无法使案情昭雪于天下,当务之急,应是抓捕到放出食材的暗凶!”
  一头热的彭因新也稍稍清醒了过来,唤侍从拖下鲜血淋漓的掌柜,拿着帕子擦汗,问闵安:“小相公说说,该怎样抓到元凶?掌柜将责任推到农户头上,打死不改口,本官定不了他的罪,没法对太后交代。小相公既然有本事,就去抓个元凶回来罢。”
  闵安有所准备,利落回道:“大人可否想过,摘星楼一案缺乏不了两处关键,一是在糕点馅料里动手脚,二是在宫亲贵族祈福时,有意燃起犯冲的香炷。前面这则馅料已经断了线索,我们可从后面那处关键的香炷查起,只要找到了燃香之人,不愁抓不到元凶。”
  彭因新嗤的一笑:“依照往日规矩,燃香的人应是礼部官员,他们都是朝廷千挑万选出来的良才,个个身正影直,又怎能让小相公信口雌黄乱言诬赖的?”
  闵安追问:“那香炷来源呢?总有推敲之处吧?”
  彭因新醒悟过来,随着闵安赶回了摘星楼,李培南先他们一步,已经查清了香炷出自老字号香烛店,那也是宫里常为钦点的御用店铺,不过这次福事采办者名叫朱八,正是彭因新一手提拔上来的侍卫。
  彭因新听得汗水淋漓,不住拿帕子擦脸。他对上李培南一双寒冷的眼睛,辩解道:“本官见朱八来投奔,试过他武艺高强,才收了他做侍卫,本官想着他能为逐鹿赛尽一份力,决计没想到他包藏了其他的祸心啊!”
  彭因新嘴上喊得响亮,心底却在叫苦连天,他确实没想到朱八来坑害了自己。朱八当初拿着朱家寨的信物来找他,说是愿意为他所用,他与朱家寨有盟约,自然会接下朱八做臂膀,如今事发,他才知道朱家军师朱沐嗣躲得不见人影,只派一名典史过来,想必是有一番道理的。
  朱八借助彭因新之力,顺利讨要到内廷侍卫一职,所盘算的心思却是彭因新不能预计到的。他为整座朱家寨的利益而奔走,可谓忠心耿耿,直接听命于幕后的首脑朱佑成朱大人。被派到白木郡后,他才跟从着自家公子朱沐嗣行事,起到了督促及辅助的双向作用。说是督促,缘由就出在朱沐嗣执意要娶闵安为妻一事上,远在闵州的朱大人听闻消息后,急传书阻止这门婚事,声称朱家不便纳入世子府的属臣做媳妇,除非闵安是平常人家身份。朱沐嗣自然不肯退掉婚约,化身为玄序,逐步取得闵安的信任,若不是出了郡官阻婚的乱子,相信他与闵安已然成婚。
  郡官阻婚得手,朱沐嗣被迫赶往清泉县,再也不见消息传回。
  朱八知道出了变故,他按照朱沐嗣先前的吩咐,将自家公子囤积了十年的财富提取出来,全数搬运到了祁连家新晋良才温知返宅院里。温知返年纪不大,只十七八岁光景,却领着指挥佥事一职,管理闵州下辖十五个卫所,在海边防御海盗贼寇侵袭已有四年。他立下了赫赫战功,受朝廷褒奖,此次回昌平府就是领诏受封,特意先回家祭祖,再去太后跟前报道的。太后本想给她这个外甥封爵,遭到了摄政王一派的抵制,她在宫中连番发动举谏,将温知返的功勋摆在朝堂上申议,多数老臣认为温知返所取功劳与世子李培南不相伯仲,理应封赏,迫使摄政王李景卓后退一大步。李景卓放诏,太后借幼帝之口封赐温知返为定远候,仍统领海防事务,对他依仗甚重。
  温知返新晋侯爷后,深入简出,如往常一样低敛行事,躬亲侍奉双亲,不见任何欢喜颜色。他是温家收养的义子,以异姓封侯,又得温家和太后的看重,已觉恩赐深重,决然生不出一丝倨傲之心。温家公是太后妹夫,亲生子温什不肖,闯下刺死朝廷重臣萧知情的罪责后外逃,曾让温家一度背负了污名。多亏第二子温知返受爵封赏,给温家赚足了颜面,温家公才能从病榻上爬起身,抬头去拜见太后。
  拜见之后,温家公刚回到府邸,就传来幼帝宾天的消息,身子立刻又委顿了下去。温知返伺候汤药过来,神色始终恭谨,温言细语劝着温家公睡下了,才在偏房里接见了潜逃而来的朱八。
  朱八此时已得手,炮制出了摘星楼祸端。他来投奔温知返,自然也是朱沐嗣指点的明路。一看到温知返穿着常服走进屋,他就兜头一拜,叫了声小侯爷。温知返脸色略微沉了些,问道:“皇帝还是个孩子,你家公子也能下得了手?”
  朱八不卑不亢答道:“只有剪除了皇帝,太后才会想着培植亲信来巩固祁连家地位,不让王府那一派人掌权。后面要是再立嗣,太后肯定想在祁连家过继一个,但是祁连家没有合适的儿郎,所以退一步来说,太后只能在温家子嗣上挑拣。我家公子已经帮小侯爷想好了,小侯爷先封爵,再去太后跟前走动,将公子赠予的钱银转送一半出去,取得人脉、亲信,未尝不可与世子府相抗衡。到时候小侯爷走动得好,说不准可继位大统;就算不能继位,小侯爷用公子的赠银招兵买马也是好的,手握军权与李培南斗上一斗,将李家人打垮,出一口恶气。”
  温知返默不作声思索了一阵,淡淡应道:“这法子不错,对我对朱家都是两全其美,那我就试试公子的提议吧。”
  朱八长躬身施礼,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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