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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侯门美妾-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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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文扬瞟了眼伤心欲绝的美娘,淡淡说道:“澄海说了他不介意等你,美娘,明天你跟澄海见个面罢。也许你见了他就会回心转意了。”说完他不给美娘否决的机会,转身就走了。
“诶……哥!”
尤文扬一意孤行,请来了温澄海,美娘也不好把客人撵出门去,心想迟早都要做个彻底了断,便邀请他去凉亭一叙。
“温大人。”美娘亲手给温澄海倒了一杯茶,“请用。”
温澄海见她这番动作,想起多年前国子监门口的初见,恍如隔世。他不着痕迹垂下了眼帘,略有尴尬:“是文扬做东请我来喝茶,我不知道他是……打扰了你的话,我这就告辞。”
“温大人留步!”美娘喊住他,连微笑都是那么坚定,“如果我们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哥是不会罢休的。”紧接着她问:“上次送去的书信你收到了吗?”
温澄海有些苦涩:“收到了……也看了。”
相逢未嫁是前缘,还君明珠终不悔。
美娘不看他,低眉道:“我不后悔,真的,所有的一切都不后悔,也不觉得遗憾。你们不要觉得我跟了谢安平是委屈不甘,其实我这几年过得很好,也许当初我确实怨恨他,毕竟他轻易改变了我的一生,毁掉了我对后半辈子的期望。但我也很庆幸认识了他,因为无论我做怎样的自己,在他眼里都是好的,他都会喜欢,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包容我包容得这样彻底。我在他面前不需要装作贤良淑德的模样,我脾气坏就坏,善妒就善妒,小气就小气……他不介意,他*全部的我,仅仅就是我。”
“我从来没想过可以活得这么恣意,是谢安平给了我一切,就算他现在不在了……”美娘略微哽咽一下,抬眼却依旧在幸福地笑,“我会靠着他留给我的东西过完下半辈子,不是因为我有多*他,而是因为我不想让任何人分享我跟他之间的回忆,或好或坏,酸甜苦辣,千滋百味,我都要一个人慢慢回味。”
就算谢安平死了,她心里也没有办法再容纳另一个人。
温澄海默默听完她的话,轻扯嘴角笑得却有几分苦涩:“你不用说我也知道,那天你请我一定要带他回来,我便明白你永远只会等着他了。”
言毕他站了起来,不知是因为难过还是失落,袖子拂落了茶杯,水滴滴答答留下来。只听他用很低的声音说:“你说你不后悔不遗憾,我却……其实有时候我在想,我到底是因为真的喜欢你,还是因为谢安平是士族子弟而不甘心。千年以来寒门都饱受世家压迫,也许正是如此,我才那么急迫得想要胜过他,也许换一个人,我不会这么执着。甚至,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侠客梦吧,救弱女子于水深火热之中,大概是天底下最能够满足男人英雄情怀的故事了……”
美娘很高兴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她放得下的东西,他也放下了。她一如初见时那般称呼道:“温大哥,你已经是英雄了,天下所有寒门子弟的英雄。”
目送温澄海落落大方离开,美娘一回头看见尤文扬站在廊下,唇角笑容似有似无。
她走过去唤他一道:“哥。”还想说些什么,又无从开口。
尤文扬却若无其事问她:“明天启程?”
不责怪她吗?美娘微怔,点头:“嗯,一早就走,你要是不想去的话,就在这里等……”
“我跟你一起去,说好了的。”尤文扬始终挂着一丝莫名笑意,他在美娘肩头一摁,带着几分唏嘘感慨,“女大不中留啊……”
美娘纳闷:“唔?”
尤文扬收回手:“没什么,我去准备些东西,明天走的时候叫我一声。”
80、
从京城到达睿王的封地,美娘他们足足走了十天。尽管已经是春天了;这里依旧荒凉;茫茫莽原上都是黄沙碎石,偶尔才有生命力顽强的小草从石缝中钻出头来;贪婪汲取这来之不易的阳光雨露。
一行人渐渐向雪山靠拢,姜参事此时打算让女眷进城安置;找人这种话还是适合男人来做,哪知美娘却执意要跟他们同去;一时间让金吾卫众人十分为难。
飞山走石,乱木荆棘,丛林猛兽。他们的搜寻可不是儿戏,谁还有精力照顾她?女人在这种时候只能成为累赘。
尤文扬知道众人的为难;道:“你们在前面;她跟我押后,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其他人进城安顿,不留交给黄莺。”
姜参事同意了这个提议,于是美娘换上女子骑装,跟着搜寻队伍浩浩荡荡往雪山方向行进。
金吾卫将士的脚程很快,不消片刻就把尤文扬和美娘远远甩在身后。美娘远远望着半个山头都耸入云端的山峰,山顶积雪终年不化,她无力地吸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跌下去的……”
看着脚边尖锐的砾石,还带着冰雪刚刚消融的寒冷,如果谢安平摔下来的地方没那么高,是不是能少受一些伤害?
偏偏尤文扬不合时宜地指着山腰上一处凸起:“听说是那里,当地人叫它回头崖。因为前面无路可走,必须回头。”
尽管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美娘闻言还是忍不住心里的难过,埋头往前头:“哥快一点,我们掉队了。”
尤文扬不慌不忙地跟上来,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妹妹低落的情绪,而是说道:“山里常有野熊出没,那些家伙连死尸都吃,我们小心点。”
连死尸都吃……美娘更想哭了,谢安平是不是连尸首也找不到了?
尤文扬看她脸色苍白却还拼命硬撑的模样,低眉隐隐一笑。
美娘自幼就是养在深闺的,从来没走过这么长的路,就算穿上了防滑好走的毡底麂皮靴,还在鞋里塞了厚厚的鞋垫,却仍旧磨破了脚,没一会儿就疼得迈不动步子。
不仅如此,他们还跟金吾卫走散了。真是漏屋偏逢连夜雨。
尤文扬脱了她的鞋检查,叹道:“叫你别跟来偏不信,现在好了,你伤了脚不说,咱们还待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美娘拿手绢把流血的地方包好:“这里我是一定要来的,他在哪里,我就要去哪里。”她重新穿上鞋,“我还能走,我们走吧。”
“想走也得想好往哪儿走,先坐下。”尤文扬拉住她,嘴上念叨着“迷路了怎么办万一晚上被野兽袭击”之类的话,可瞧他的神情却一点也不担忧。
叮铃——叮铃——
密林深处传来一阵摇铃声,犹如佩环相撞清脆悦耳,伴随着铃声的还有女人的吆喝,仿佛在驱赶什么动物。
“哟喝——哟喝——”
美娘好奇地望向草丛背后隐隐挪动的巨大影子,有些害怕。尤文扬闻声却双眼一亮,笑道:“这下有救了。”
等到那些庞然大物现出真身,美娘才看清并是一种形似梅花鹿的动物,只不过体型比梅花鹿要大上许多,头上还有一对非常威武的鹿角,皮毛也是深棕色的。
传说中的四不像?
“别怕,这是角鹿,有人养的。”尤文扬安抚地拍了拍美娘的手,过去跟赶鹿的妇女说话,用的却是美娘听不懂的方言。
赶鹿的妇人身材微胖,脸庞黑红圆润,带着部落民族特有的爽朗,笑呵呵跟尤文扬说了几句话,便牵来一头公鹿,给它套上嚼子,还在它背上放置了鞍垫。
尤文扬过来搀扶美娘:“他们的部落就在不远处,我们借宿一晚,等明天你的脚好些了再继续上山。”
美娘战战兢兢地坐上去,双肩紧绷嘴唇紧抿,生怕被这头跟牛一般大的角鹿甩下去。妇人一拉咬绳,公鹿就站了起来,颠得美娘惊呼一声,赶紧俯身紧紧扒着角鹿的背脊。
“搭上这个。”
尤文扬不知从哪里递过来一条彩色的纱巾,要美娘盖在头上。美娘不解:“为什么?”
尤文扬面不改色:“挡风。”
考虑到尤文扬在北疆边陲住了几年,对这里应当是很有经验的,美娘便听话地把头罩住,在叮叮铛铛的鹿铃声当中,骑着角鹿摇摇晃晃进入了密林深处。
养鹿的这个部族叫雅库特,他们生活在晋国的边疆地段,却并不隶属于胡越部族,而是单独的一支族系。雅库特人也是采取游牧的生活方式,不同于其他部族,他们很少养牛马,而是专门驯养角鹿。每年雅库特人都要赶着角鹿群进行迁徙,秋天进山,来年春天才会回到部落。角鹿似鹿非鹿,头似马而非马,蹄似牛而非牛,身似驴而非驴,的的确确就是中原人口里的“四不像”。角鹿因为是家养的,脾气非常温顺,一路上除了会埋头啃两口苔藓而外,一直都是任劳任怨的样子。有时候这位雅库特妇女会摊开手让角鹿舔,美娘一开始还不明白,经过尤文扬解释才知道这是在给角鹿喂盐。
雅库特人一向是择水而居的,他们走了整整一天终于走出森林,来到一条河流边,那些有亮光的地方就是雅库特人的家了。此刻已经天黑,但部落里燃着熊熊篝火,好像在庆祝什么。
几人一跨进部落的木栅栏,旁边就有人抓撒东西扔过来,似乎是盐。
尤文扬解释:“这是欢迎的意思。”说完他似乎觉得解释得还不够,又加了一句:“赶鹿人回家,都要用这种仪式表示喜庆。”
“哦。”入乡随俗,美娘也没多想,只是伸手去扯头上的纱巾。
可是尤文扬按住她的手:“这里都是些外族男人,你身为中原女子还是不要抛头露面了。”
美娘一想也有道理,便依旧盖着纱巾,只不过暗暗腹诽尤文扬也变得迂腐起来了。
好心带他们回来的雅库特大婶牵着美娘下地,很快有人把一群长途跋涉的角鹿都关进了圈里,接着铺天盖地涌来一群人把几人围住,说着美娘听不懂的话,然后开始唱歌跳舞。
“哥,他们说什么?”美娘一脸懵懂,反观尤文扬却是礼貌地跟每个人颔首打招呼,似乎很相熟的样子。
旁边的人还在起哄,特别是姑娘们喊得很起劲:“布如鲁!布如鲁!”
“没事,”尤文扬对美娘说,“她们是在跟你打招呼。”
这时,几个姑娘拉着美娘往一个大帐篷走,帐篷门口铺了地毯,还有很多野花。美娘浑浑噩噩被人潮推搡着,回头喊:“哥!”
尤文扬站在人群当中,含笑朝她挥挥手,意思是让她放心过去。于是美娘糊里糊涂被人推进了帐篷,然后一群姑娘大婶七手八脚扒了她身上的衣裳,给她换上雅库特女人的服饰,还把她发髻拆了,编了一条辫子盘在脑后。
美娘看着身上奇怪的衣裳,摸了摸更奇怪的头发,终于忍耐不住这群人过分热情的招待,拉住一个人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可惜这个人听不懂中原话,只会笑着重复几个字:“布如鲁!”
美娘皱紧了眉头,决定还是去找尤文扬,顿时站起来往帐外走。一群姑娘又拉住她,摇头摆手的是不要她出去的意思,美娘读懂她们眼神里的意思,吃惊道:“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走?你们想干什么!”
她一下惊慌失措,却还是被许多人围堵在帐子里,直到门帘一飞又进来个年轻姑娘,这些人才自动避让开来。
姑娘也穿着雅库特人的长袍,长得像草原上艳丽的野花,很明媚漂亮。她腰间系了一条别致的腰带,佩戴的发饰项链也很精细,估摸是部落里比较有地位的人。
令美娘意外的是她会说中原话,指着美娘就冷冷开口,颇有些敌意:“你,不能走。”
鼻音有些重,说得还不是很顺畅。
美娘骇然:“为什么不能走?我哥在哪里?”
“尤是你哥哥?”姑娘显然没找到美娘说话的重点,刚才有些凶狠的眼神忽然淡下来。
美娘越来越摸不清这些古怪的人想干嘛,警惕地说:“我与兄长迷路了,很抱歉打扰了你们。如果有什么不方便,我跟哥哥现在就离开。”
年轻姑娘忽然咧嘴一笑,欢快地问:“真的是你哥哥?真的?”
这……美娘忽然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只好点头:“嗯。”
“啊!你真是最漂亮的布如鲁!”年轻姑娘突然兴高采烈地扑过来拥抱了美娘一下,放开她以后眉梢眼角都是甜蜜笑意,“我现在就去找尤,他竟然敢戏弄我!”
说风就是雨,美娘眼睁睁看她飞快跑到帐篷门口,忽然又转身说:“布如鲁用中原话说就是新娘子,新娘子你等在这里,你的情郎很快就来了。”
美娘大惊失色。什么新娘子?尤文扬千里迢迢把她弄到这儿,是要让她嫁人?!
正当她还不能接受被亲哥卖掉这件事的时候,帐外一阵嬉闹,紧跟着一个什么东西被搡了进来,滚到她脚边。
是个人。
美娘吓得跳上床缩在床脚。
只见这人爬起来,若无其事地抖了抖身上的衣裳,然后抬眼看向美娘。美娘被他一张涂满了锅灰的黝黑脸庞弄得心慌慌,顺手抓起了枕头高高举起,恶狠狠地威胁:“你别过来!否则我砸死你!”
“噗——”
这人一下就笑了,裂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他摸了摸后脑勺:“你头两回砸的伤口都还在呢,还想砸第三次?你是要谋杀亲夫啊娇娇。”
81、
扑一声闷响;美娘手里的软枕头掉了下来;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一脸黑灰的男人;眼睛里慢慢蓄起泪水。
谢安平瞟了眼软哒哒的枕头;得意洋洋:“幸好爷早有先见之明,不然这脑袋又要破一回了;嘿嘿。”
说完一抬头;美娘脸颊已经挂了两行泪。
“你哭什么呀!”谢安平心疼地给她擦泪,笑着说:“看见爷不高兴吗?”
美娘不说话,吸了一下鼻子;拿手去擦他脸上的锅灰;一点一点揩掉那些遮挡。
俊秀白皙的脸旁露出来,配上那对似笑非笑的风流眼;确是谢安平无误。
美娘一下就哭了出来:“呜……”
谢安平见她喜极而泣正欲埋头亲吻安抚,冷不丁美娘一抬手,狠狠甩了他一耳光。
“很好玩儿是不是?看我伤心你就高兴是不是?!你以为你死了!谢安平你这混蛋!我以为你死了!”
美娘边嚎边打,哭得一点形象也没有,蓬头乱发地像只花猫。
谢安平的脸又被她挠出几条抓痕,但他甘之如饴,依旧笑呵呵望着美娘,一副逆来顺受的受气包模样。
这段日子以来的心碎、无助、绝望全部涌上心头,却又在摸着真实的谢安平的时候烟消云散了。等美娘打累了骂累了发完了气,再次呼吸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重生了一般。
她活过来了。谢安平活过来,她就活过来了。
“幸好你以为爷死了。”谢安平等她气消了才有重新抱住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感动,“如果不是这样,我又怎么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呢?”
美娘最恨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伸手掐他:“屁的心意!我是来看看能不能捡回你两根骨头,捡不到就算了,到时候我把你的破东西全埋了然后改嫁去!”
奈何言语再凶狠,谢安平这厮的脸皮早已经刀枪不入,他眉毛都高高挑起了:“你就口是心非吧你,早八百年前你就对爷一见钟情了,娇娇你真长情。”
……冤家!不折不扣的冤家!
发过了火理智渐渐回归,美娘抹了把泪,狐疑地看着谢安平:“你跟我哥串通好的吧?故意拿我涮开心?”
“这儿什么民俗啊,成亲还要抹锅灰,脏死了……”谢安平掬了水把脸洗干净,轻描淡写地说:“爷倒是想来回京城,无奈是有心无力啊,肋骨都断了三根,在床上足足躺了两个月。”
一番话说得美娘心惊肉跳,她扑上去就掀开谢安平的衣裳检查伤势:“骨头都断了你怎么还到处蹦跶!快给我躺下!”
“没事没事,已经长好了。”谢安平反手捉住她的掌,笑得极不正经,“娇娇你真热情,一来就宽衣解带的,不急不急啊,来先亲一个。”
……
“别给我嬉皮笑脸!我说真的!”美娘挡住他的嘴,想挠他几下又舍不得,“给我瞧瞧。”
好半天,谢安平才扭扭捏捏解开衣襟,半遮半掩地解释:“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浑身都是大小不一的疤痕,好在已经结痂脱落,长出粉红色的新肉,但肋骨处的伤口尤为明显,看样子当时撞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
美娘撇着嘴,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谢安平手忙脚乱地系好衣裳:“你别哭啊!爷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在这儿嘛,等死了你再哭不迟啊。”
“混蛋!有你这么咒自己的吗?!”美娘实在不忍心打他,只好提着他耳朵骂:“有了老婆儿子你还这么胡闹,不拿自个儿当回事儿!你想我守寡吗?你想看儿子认别人当爹吗?!”
谢安平龇牙咧嘴求饶:“放手放手!耳朵要掉了……我这么拼命就是为了你和儿子,娇娇,咱们这次因祸得福,爷断的这三根肋骨,全记在睿王账上了。”
美娘吓唬吓唬他也就松了手,一边给他揉耳朵一边问:“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不需要懂,你只要记着,睿王那小家伙欠爷一条命就对了。”
作为常年混迹于朝堂深宫的老手,又是当今天子手下的悍将,谢安平纵观大局,发现改邪归正这条退路太不适合他了,辣手酷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谁信啊?要是他没了金吾卫撑腰,早有人上门寻仇了,所以谢安平觉得唯有继续保住他的爵位与权势才是万全之策。当今天子虽是他最大的靠山,但不见得就是一辈子的靠山,于是他决心培养一个稍微小一点的靠山,以备不时之需。睿王这小家伙虽不受皇上待见,但因为皇上无嗣啊,所以他成为了不折不扣的皇位第一继承人。
不管皇上将来有没有儿子,多久生儿子,是哪个儿子继承大统……谢安平觉得那些都是后话,现在先跟睿王搞好关系总是没错的。十岁的少年,没爹没娘皇兄不疼的,像只没人要的小猫小狗被遗弃在了北陲苦寒之地,而且没有诏令不能回京,大臣们也忌讳着他的身世不敢深交示好。这种时候,谢安平只需要稍微雪中送炭,睿王领了这份情,以后不说多个朋友,至少能少个敌人不是么?哪晓得人算不如天算,金吾卫意外遇袭,谢安平看睿王一个小孩儿总不能扔下他不管,于是带着他逃命,跳下雪崖的时候也下意识护住他。最后睿王只受了点皮外伤,他却伤筋断骨差点没命。
没想到睿王少年老成,在他醒了说的第一句话是:“本王一直觉得你不是什么好人,如今你虽救了本王,但并不代表就能改变本王对你的印象。”
谢安平气得破口大骂:“小爷刚才救了你!忘恩负义的小王八蛋!”
“你救本王不过是看中本王还有些用处罢了。”睿王冷着一张小脸,捡来树枝把谢安平的断骨绑好,道:“本王不喜欢你,但本王不会忘记欠你一个人情。还能走吗?”
“能!”谢安平气呼呼的,被小家伙搀扶起来,倚着他一瘸一拐地走路,看他老气横秋的表情不禁一笑,“年纪不大,心思却不小。行!明人不说暗话,你我相互都有可以利用的地方,而且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所以当盟友,不做敌人?”
睿王抿着唇,老气横秋地点了点头。谢安平哈哈大笑,忍不住拧了他脸蛋一把:“但愿爷的儿子长大了不是你这样儿,又沉又闷。”
睿王冷冷瞅他一眼:“但愿也别像你。”
“嘿!爷的儿子不像爷像谁?!”
也亏得谢安平好意思跟个半大孩子斗嘴,俩人在崖底走了两天一夜,就在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碰见了在林子里养角鹿的雅库特人,被他们救起送回了部落医治。
恰巧,部落里懂医药的中原人竟是尤文扬。
谢安平本以为是“他乡遇故知”,哪晓得尤文扬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恨不得趁他伤重把他拉进雪地里挖坑埋了。
“大舅子,”谢安平还亲热地跟尤文扬套近乎,“你帮我送封信到京城,我怕太久不回去,美娘担心。”
尤文扬在伤口重重一摁,痛得谢安平大喊大叫,尤文扬冷笑:“让她以为你死了不是更好?”
谢安平皱着眉头说:“好什么好!娇娇指不定哭成什么样呢,喂我说你是不是娇娇的亲哥啊?看她伤心难过你很高兴?”
哪知尤文扬无动于衷,而是淡淡问道:“你敢不敢跟我打一个赌?”
“什么?”
尤文扬道:“就赌美娘对你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我的妹妹我最清楚,你抢她为妾,她心里一定是记恨你的,勉强陪在你身边也不过是敷衍而已。一旦知晓你死了,她就会像没了束缚的鸟儿,一举飞向外面的世界。谢安平,你敢不敢和我赌?”
“你胡说八道!娇娇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谢安平正要大骂,可突然又没了底气。细细想来,从始到终,他都是主动的那个,追着她缠着她抢走她……毕竟当初他太强势了,实在没有信心说美娘是心甘情愿跟他在一起。
谢安平捏紧了拳头又放开,把脸一别:“她连儿子都给爷生了,不会背叛爷的,哼。”
尤文扬嗤笑:“你不敢赌?”
“缩头乌龟才不敢!赌就赌!”谢安平经不得激,一怒之下拍案答应,“说!要怎么赌?赌注是什么?”
“赌注是美娘后半辈子的幸福,你若输了,不得再纠缠于她。”尤文扬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至于要怎么赌?这由我安排,看你现在的样子,先站起来再说罢。”
……
“难怪我哥劝我改嫁!”
美娘听了来龙去脉恍然大悟,气得跺脚:“你们两个大男人吃饱了撑的?拿这种事情来当赌注!你们问过我的意思吗?!”
谢安平及时撇清:“不关我的事!是大舅哥非要跟爷打赌,而且爷看他那表情,好像我不答应他就会把我大卸八块似的。”
谢小侯趁机告黑状可是一把好手,他心里直乐呵:大舅子你就等着被猫爪子挠个头破血流吧!
“我哥真是的,非要来给我添堵。”美娘揉揉心窝子,忽然狐疑地瞅着谢安平,“我说,你真的不怕输给我哥?”
谢安平得意洋洋:“怕个鸟!爷那是缓兵之计,先稳住大舅哥,再慢慢把伤养好,其他都可以从长计议嘛。”
“万一我真的改嫁了怎么办?”
“爷就再把你抢回来!”谢安平信誓旦旦,“抄起家伙带上兵马,杀到那个谁谁谁家,破了他家大门,掳起你就走。娇娇,你是爷的,只能是爷的。”
“真是的……”美娘对他的霸道感动又无奈,“好啊,谢安平,不管以后怎样,我都会等你,等你来抢我。”
她仰头吻上他的下巴,决定给他一点甜头。
“哎呀对了,”不料一向急色的谢安平忽然站起来,牵起她的手往外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静静流淌的河流边上,丰茂的草地中央,谢安平和美娘携手穿行。
“你要带我去哪儿?我脚疼。”
美娘踏着河滩上的鹅卵石,脚底磨破的地方又钻心得疼,谢安平听了索性打横抱起她,踩水穿过小河,来到对岸一处柔软的草地上。
“娇娇你看。”
谢安平放下美娘,抬手指向刚才他们身后的雪山。月色皎洁,落在终年不化的雪峰顶上,照出一轮圣洁的光芒。
“那是雅库特人信仰的圣山,按照他们的习俗,新婚夫妇要向圣山朝拜,发誓终生都忠于彼此,如果谨遵誓言,在圣山神明的庇佑下,他们一辈子都会幸福。一旦违背誓言,那个人将得到人世间最严厉的处罚。”谢安平把从部落里听来的传说讲给美娘听,“雅库特的男人只能娶一位妻子,同样,女人也只能有一个丈夫。他们是一夫一妻的。”他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毛。
美娘哪儿能不懂他的小心思,故意将他一军:“我又不是这里的人,大晋律法说夫妻不睦可以和离,女子也可以再嫁。”
“入乡随俗啊!入乡随俗懂不懂!”谢安平磨牙,干脆拉着她就朝圣山跪下来,丝毫不给她反悔的机会,“我谢安平,娶尤美娘为此生唯一的妻子,*她护她疼她宠她,心里只有她,绝不再有其他的女人。若违此誓,不得好死!”
美娘还没回神他已经发过誓了,随即冲她努努嘴:“我说了,该你了。”
尽管觉得对着一座山发誓怪矫情的,美娘还是挺直背脊,竖起三根手指:“信女尤美娘,嫁与谢安平为妻,视他为我此生唯一的夫君,惟愿夫妻恩*,情意长存。”说完见谢安平还是一副不满足的样子,她叹了口气继续道:“他生我生,他死我死,黄泉碧落,誓死相随。行了?”
谢安平终于听到了想听的话,笑着把她抱进怀中,低头吻上去。
……
(草地小剧场请看作者有话说!)
过了几天谢安平和美娘离开雅库特部落,启程回京。尤文扬选择留在了那里,临行美娘问他:“你寒窗苦读那么多年,不想回去一展抱负吗?”
尤文扬回头望了身后的部落群,释然地摇头:“比起晋国,这里更需要我。美娘,如果某天你厌倦了那种生活,这里随时欢迎你来。”
谢安平一听抓紧了美娘的手:“不可能!”
“尤——”那个年轻的雅库特姑娘大声喊道:“我们去打猎!”
尤文扬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谢安平牵起驮着美娘的角鹿,告别了这个纯朴的世外桃源。他们出了森林打算先进城,接到不留和黄莺以后再走。
谢安平问:“不留?谁取的名儿?”
美娘说:“是个道士,他说他叫岳公道长。他来吃了碗腊八粥,便送了不留这么个名字,说是能趋吉避凶。”
“岳公……岳公……”谢安平暗暗咀嚼了这个名字一番,忽然嗤笑了一声,“呵,是他啊。”
“爷认识他?”
“何止认识,还有很深的渊源。”谢安平望着前方略有怅惘,“岳公,他是在暗示你他的辈分,这老道士应该是我爹。老头子从来不回家看我,却要上赶着给我的儿子取名字……哼!偏不叫这个名!”
“爷,”美娘看谢安平有些兴奋又有些失落的表情,握住他的手,“老侯爷给你取了名,你父亲又给咱们的儿子取了名,也许这就是祖孙间的传承和血脉相连罢。”
除了拥有彼此,他们还有血缘息息相关的亲人,在遥远的地方牵挂着他们。
三年之后。天子驾崩,先帝膝下无嗣,于是睿王继位。
又是大雪纷飞的冬季,美娘怀抱两岁的女儿,身后跟着已经五岁的不留,站在侯府门口遥望长街尽头。日暮时分,街头雪片被马蹄踏得纷飞乱舞,随着乱雪飘到眼前,马停人至。
“哎哟,来给爹抱抱。”谢安平下马从美娘怀里接过女儿,狠狠在小家伙脸蛋上嘬了一口,“么!想爹爹了吗?”
小女娃被他冒出的胡茬扎红了脸,捂着腮帮子奶声奶气说:“扎我,不喜欢爹爹了。”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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