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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直播攻略-第2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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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能大胜,擒了敌军头目,他必能获得主公赏识,地位权利更进一步。
程远眯着眼道,“火候差不多了。”
秦恭是浙郡本土人士,他对附近地势十分了解,为程远提供了不少便利。
又一次出兵叫阵,两方人马打得昏天暗地,程远这边照旧不敌,打了一阵就显露颓势。
有句话叫做“穷寇莫追”,但程远这些日子连连小败,助长了守军将领的气焰。
当有人劝阻他穷寇莫追的时候,守将生气地道,“穷寇穷寇,每次来来去去都是这句话。纸上谈兵,不过如此。我们已经将柳贼兵力试探得差不多了,哪儿有外界传得那么可怖?他们兵力又少,这会儿不追上去赶尽杀绝,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逃出生天?大军,随本将出发!”
“可……可柳贼兵力撤退的地方灌木草丛极高,树高林密,那是个设伏的好地方,万万不能追啊。宁可错放一个,不可……”人家话还未说完,守将已经拍着马跑了老远。
不怪他这话没人听,怪只怪程远以前演了好几波,早就磨掉了守将的戒备心。
守将带兵冲杀,抓着残兵猛揍,竟有几分势如破竹的味道,他们利连连得胜,气势高亢。
不过,他没有高兴太久,脸上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收敛,无数的箭矢从两旁密林射出。
代表敌人的旗帜竖了起来,一个一个敌人冒出了头,杀喊震天。
“有埋伏?”
守将心中一悸,抓着缰绳的手猛地用力,弄得胯下战马烦躁不安地嘶吼。
正欲撤退,但程远早就将来路封锁,给他们来了一个瓮中捉鳖。
“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程远长舒一口气,最近压力太大,哪怕是故意示敌以弱,但也影响了己方的气势。作为谋划人,他承担的压力可不小。眼瞧着敌人中计入坑,他觉得这大半月的憋屈全部烟消云散了。
箭矢滚木热油全部朝敌人招呼过去。
那守将可不是杨思,他手底下的兵也不是姜芃姬精心训练数年的精锐,碰见埋伏就已经失了分寸,军阵混乱成一团,怎么可能维持秩序御敌撤退?他们越是混乱,死伤越是严重。
不过半个时辰,此处已是血流成河,断肢残骸遍地,宛若修罗烈狱。
火焰升腾,空气中飘着古怪的味道。
随着时间推移,杀喊声渐渐低沉下来。
早在他们陷入埋伏的时候,程远又分兵去攻打浙郡边境的城门。
破了这道城,浙郡便算没了天险庇护,程远可以借助浙郡境内水利之便,挥兵直入。沿路虽有军事重镇,但大部分兵力都被许裴抽调去沪郡,程远只要不是脑子抽风,他绝对不会输。
眼瞧着浙郡防线即将崩溃,许裴等人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试图增兵援助,奈何路上还堵着一尊杀神——姜芃姬。
许裴干脆弃了韩彧的战略方针,直接动用兵力和姜芃姬在半道上发生了开战以来最大规模的恶战。结果自然是越急越不利,失去了地形掣肘,姜芃姬的骑兵可不撒欢儿蹂躏敌人?
北疆的骑兵那么强,最后还不是被姜芃姬想办法掀翻了?
区区一个许裴,她会怕?
若非中途黄嵩增兵,帮助许裴稳住形式,他的损失更大。
与此同时,许裴派出的使者也见到了杨涛,从他口中“套出”他与姜芃姬结盟的理由。
讲真,杨涛原先是不想掺和东庆局势的,他只想安静发育,让那群神仙内讧去吧。
谁让许裴接纳了赵绍的投靠呢?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岂能容忍仇人逍遥法外?”杨涛沉着声音,成熟的面庞多了上位者的威严,“使者无需多言,涛定会亲自手刃赵绍小人,以慰老父在天之灵。”
使者噎住了。
杨涛说得这么果决,他又不能替许裴做主舍弃赵绍——
第1185章 伐许裴,诸侯首杀(五十五)
“你确定杨涛小儿是这么说的?”
收到使者的回复,许裴面色铁青,一来恼怒赵绍犯错他背锅,二来恼怒无人惊醒自己。
许裴笼络士族势力,经营庞大的人脉网络,类似赵绍这样的供着好看的杂号将军,没有上百也有四五十。每一个士族的投靠都意味着自身势力人脉的扩张,许裴又怎么会主动拒绝?
赵绍在漳州东门郡也是有名的名士,许裴对名士一向很宽容。
他跑来投靠自己,这说明自个儿的名声对名士有吸引力啊。
万万没想到,赵绍身上还有这么一笔债,要是当初知道了,他未必肯接纳对方啊。
许裴面上没有大变化,但心里已经悔青肠子了。
马后炮谁都会放。
了解许裴的人会知道,哪怕他提前知道赵绍和杨涛的恩怨,他也会接纳赵绍。
为啥这么说?
因为赵绍这人除了杨蹇一事之外,身上没有太大的污点。
如果许裴因为赵绍和杨涛结仇而拒绝了赵绍的投靠,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世人他怕杨涛?
许裴是个死要面子的性格,名声和面子比其他身外之物都重要。
再者,赵绍投靠他的时候,许裴正值势力大涨的上升期,未必会惧怕杨涛。
使者面对许裴的逼问,颤颤巍巍地道,“确实如此。”
许裴这下死了心。
帐下的赵绍暗暗发抖,哪怕内心已经缩成一只鹌鹑,表面上仍旧露出大义凛然的神色。
与其等许裴找自己的麻烦,倒不如自己坦白一些,以退为进。
以许裴的脾性和作风,必然拉不下脸处置自己。
“主公,此事往小了说,不过是绍与杨涛小儿的私人恩怨。冤有冤头,债有债主,此事也该由绍与他做个了结。”赵绍声音沉重而悲壮地道,“当年为逃追杀而远赴南盛,幸蒙主公不弃,赐绍以将军。绍入您帐下一年有余,未立寸功,只盼以卑贱之躯为主公略尽绵薄之力。”
许裴面色并未好转,反而更差了。
“你这是何意?”
赵绍挺直了胸膛道,“绍愿取下项上人头,了结这桩陈年恩怨。”
“此话断断不可再说,我许信昭便是死也不会这么做。”许裴正色道,“若让世人知道我为求自保而逼死臣下——你这是要陷我于不义?便是能苟活下来,我也无颜见人了。”
许裴果断打断了赵绍的话,不容对方反驳。
赵绍只能叹息着退下。
讨论不出结果,许裴散了会议,独独留下韩彧和程巡二人。
赵绍投靠许裴的时候,韩彧还在外出差呢,忙得脚打后脑勺。
等他知道赵绍也在许裴帐下,他想阻止也晚了,程巡则是根本没有发言余地。
“这赵绍——”
许裴眸光透着几分凶色。
别看赵绍说得大义凛然,实际上却是拆了许裴的台阶,逼迫他表态。
这对于许裴而言可是羞辱,他最恨旁人逼迫了。
韩彧叹息道,“杨蹇大小也算是个人杰,到头来却死在赵绍这等小人手中。”
许裴目光略有闪烁,他默默压下内心的怨怼。
这会儿说赵绍小人了,以前怎么不及时提醒他?
姜芃姬攻势越狠,许裴这边招架越难,这种情形下许裴对韩彧的期望值就越高。
若是韩彧不能力挽狂澜,许裴不仅不会体谅怜惜,反而会对他产生更大的意见。
程巡及时出声打断了许裴的心理活动。
“看如今的形势,说服杨涛这条路是不能走了。”
许裴一听这话,脑子都大了好几圈。
一个姜芃姬已经够难对付了,若非黄嵩在旁帮衬,集合两家兵力,许裴早扛不住了。
待杨涛带兵和姜芃姬会合,两家对两家,胜利的天平无疑是倾向姜芃姬那边的。
相较于战场的劣势,许裴更加担心浙郡。
浙郡是他的老巢,要是老巢也被人家一锅端了,许裴便是死了都无颜去见列祖列宗。
大概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正当许裴三人密谈的时候,一个噩耗传了过来。
“报——”
许裴拧眉道,“进来——”
传信兵打开帐幕入内,表情沉重地道,“回禀主公,浙郡鸣沙关失守,守军连同守将在内一万三千人受到埋伏。敌方大军顺太清河直入浙郡,接连攻陷三座重镇,浙郡、浙郡……”
传信兵感觉到许裴身上可怕的低气压,说话越来越低,垂着脑袋不敢去看许裴的脸。
许裴被这个消息惊得险些站不稳,眼前景象明明灭灭,程巡见势不好连忙上前搀扶。
浙郡是个富庶的地方,境内河流贯通南北,商路发达。
不过它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天险不足,除了鸣沙关基本没啥像样的关隘。
一旦鸣沙关被破,敌人便能利用浙郡境内太清河的便利长驱直入。
那几座军事重镇还是许裴近些年耗费巨大人力建造的。
“鸣沙关守将守兵受埋伏?这又是怎么回事?”
韩彧一下子抓住问题的重点。
鸣沙关兵力充足,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被敌人占去?
除非守将贪功冒进!
韩彧想到这种可能,本就严肃的五官更添几分寒霜。
他叮嘱过鸣沙关的守将,切忌贪功的!
传信兵支支吾吾地说出鸣沙关守将中埋伏的前因后果,韩彧气得额头冒青筋。
浙郡没救了——
算算脚程和敌人的战力,至多三五日便能拿下浙郡全境。
战场消息往往会滞后好几天,说不定这时候浙郡已经沦陷——
地盘丢了还能打回来,可家眷……
韩彧心中一沉。
成王败寇,许斐身亡,一家老小的下场还历历在目啊。
许裴似乎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他沉着脸色道,“今日可否出兵?”
程巡张口欲言,他将目光转到韩彧身上,希望他能劝阻情绪上头的许裴。
韩彧冷静道,“昨日大战刚歇,士卒战力损耗太大,还未恢复元气,今日不宜再动兵戈。浙郡之事,还请主公隐瞒一阵。若让众人知晓浙郡沦陷,他们会担心亲眷而无心战事……”
虽说不近人情,但韩彧的做法是正确的。
这噩耗若是传开,本就涣散的军心八成要崩盘。
人力有时尽,面对这种无力的局面,饶是韩彧也束手无策。
第1186章 伐许裴,诸侯首杀(五十六)
攻破鸣沙关之后,程远便借助浙郡境内的水利之便,火速联系上杨涛的主力。
准确来说是联系卫慈。
卫慈收到信函之后,思量片刻又给程远写了回信。
信函内容大抵是一些行军注意事项,顺便夹带了一些私货。
别看姜芃姬这一世占了士族出身,但她对士族的打压比上一世还狠。
不管是当诸侯还是当皇帝,干大事儿不仅要有才,还要有财,手头没有钱怎么行?
天下六成财富全都在士族世家手中,不趁着战乱打打土豪,将他们身上的肥肉刮下来,以后想动手可不容易了。一旦天下安定,士族便会借着底蕴重新敛财,真可谓是后患无穷。
不过,这对卫慈而言不是难题。
他上一世跟在陛下身边数十年,亲眼见她干了无数坏事,还给士族、寒门挖了无数坑。
不敢说学得对方精髓,但依样画葫芦还是会的。
别看卫慈长得人模人样的,黑心起来,那也是人面“兽”心。
他夹带进去的私货绝对能给程远上一课。
程远和秦恭带领大军破开了鸣沙关,顺着太清河连下数座军事重镇,浙郡腹地向他们敞开。
攻入浙郡之前,二人再度三申五令,不允许兵卒扰民,一旦发现有人抢掠奸银,军法处置。
主动检举有功勋奖励,瞒而不报则会连坐。
浙郡是许氏的地盘,民心都在许氏这里。
若是外来者伤害当地百姓,必然引起他们的反弹和抵抗。
姜芃姬这些年的练兵是有效果的,还有军营政委日复一日地暴力洗脑,谁敢顶风作案啊。
我军大胜,兵卒仍是井然有序,这让秦恭感慨万分。
若是天底下的兵卒都能像他们一样,那天下能少多少悲剧?
秦恭感慨这话,不慎被程远听了去。
程远笑道,“奉敬想错了,如果天下兵卒都是如此,死伤只会更大。”
秦恭茫然不解,程远这话说错了吧?
程远解释道,“诸侯相争,若是彼此势力相差无几,兵力相当,这便意味着战争时间无限拉长,因为他们谁也奈何不了谁。打仗不仅需要兵卒拼命,还要后方百姓倾力资助米粮辎重。拖得越久,百姓饿死越多,战场死亡的将士也越多——这么一算,死伤不是更大了?”
秦恭明白过来了,讪讪地挠了挠后脑勺,笑容带着几分单纯。
程远感觉手有些痒。
难怪那些军师那么喜欢欺负李赟,合着欺负老实人会上瘾啊。
浙郡士族聚集,人口密度可不是河间郡这样的小地方能比的。
士族多,这也意味着钱财多。
程远收到卫慈的回信,顿时明白该怎么做了。
他没有对士族举起屠刀,但却命令一部分兵卒化整为零,借用土匪的身份去打劫。
程远带兵攻入之前,浙郡算是士族在乱世中的避风港,每家每户底蕴丰厚。
大军攻入,大部分小士族打算搬家躲避兵灾,反倒是便宜了这波“假土匪”。
不劫色不劫人,只要财。
他们费心费力打包整齐的家财通通拉走。
当然,他们也没太丧病,女眷身上的首饰珠宝那是一件没动,男人身上的配饰不能放过。
小士族急着搬家惨遭打劫,那些中等士族则不慌不忙。
他们家中没有任官的人,但底蕴还算可以,新主一到就投靠对方,完全不怵。可他们也没逃过毒手,“土匪”照旧将他们的洗劫了大半。未免他们怀疑,还举起屠刀将反抗的人宰了。
除了这些,剩下的便是家大业大还跟着许裴干的士族了。
他们是最慌的。
特别是许裴众臣的家眷,他们若是落入姜芃姬手中,难保对方不会用他们威胁亲人啊。
许燕筱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迎来第二次“大逃亡”。
这一日刚起来,院落一改往常的冷清,仆从忙来忙去收拾行李。
许燕筱在许裴府中的地位很尴尬,一群堂姐妹堂兄弟对她很冷淡,女眷长辈更是将她无视。
她也不在意,反而将自己关在院落里为亡母茹素守孝,每日念经抄经文。
前几日,她隐隐听见几个丫鬟谈论外头局势,似乎敌人又要打过来了。
“敌人?哪路诸侯?”
许燕筱下意识想起了秦恭,数月不见,她想对方的次数竟比以前还多。
如今她孑然一身,亲近的血缘都没了,唯独秦恭还有几分熟悉。
丫鬟支支吾吾道,“好像是丸州那位。”
丸州?
那便是秦恭如今侍奉的主公柳羲了?
许燕筱平静无波的心湖泛起了涟漪,微蹙的眉梢缓缓松开。
乍听到敌军打进来,她下意识想起数月前的山瓮城,心尖一紧,如坠冰窖。
不过,秦恭对她的承诺却让她莫名心安,一切仿徨和惧怕都消弭于无形。
如今——
他在哪里呢?
许燕筱照例抄完了经书,口中念着经文内容将经书放入铜盆烧给亡母。
吱呀一声,院落大门打开,许裴正室配给她的一等丫鬟急忙道,“筱娘子,快——”
许燕筱垂眸问道,“怎么了?”
丫鬟说,“外头车马已经备好,筱娘子为何还未——”
许燕筱冷漠掀起眼皮,瞧了一眼无状的丫鬟,对方丝毫不怵她的态度,反而拉着她的手腕。
许燕筱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你去告诉伯母,我收拾好东西就过去。”
丫鬟道,“筱娘子有什么东西好准备的,如今逃命要紧啊,钱财珠宝全是身外之物。”
许燕筱冷笑一声,主动走至大门。
“罢了,走吧。”
她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丫鬟对她无礼也不能说什么。
对方说的也对,她许燕筱除了这个人之外,这院子有什么东西是她自己的?
既然如此,她有什么好准备的?
许燕筱像是个毫无存在的小透明,被人塞入马车也不吱声,全程垂着脑袋。
马车行驶到码头,许燕筱又被安排进大船的船舱。
瞧着码头远离视线,她默默叹了一声,转而垂头默念往生经文,好似这样就能安抚慌张急躁的心。约莫行驶了一刻钟,大船船舱外头传来女眷惊恐的哭喊声,许燕筱蓦地睁开眼。
“……是水匪——”
第1187章 伐许裴,诸侯首杀(五十七)
水匪?
凌乱的脚步声刺入许燕筱的耳膜,熟悉的恐惧不受控制地蔓延全身。
她死死地睁着大眼睛,双手十指几乎要嵌入掌心的肉,牙根也随着脚步的临近而上下打颤。
船舱外头是女眷惊恐的哭嚎,虽未亲眼所见,仅凭声音便能在脑海描绘出具体的景象。
那日山瓮城外的经历又一次从脑海深处蹦了出来,许燕筱手脚冰冷似冰坨。
哐——
船舱大门被人暴力推开,魁梧的麻衣船夫冲着船舱内惶惶不安的女眷吹了个响亮口哨。
“呦,大鱼全在这儿呢——”对方的雅言带着浓浓的浙郡口音,嘿嘿笑道,“你们是自己出来呢,还是我们兄弟一个一个将你们抱出来呢?谁要是不肯配合,说不定要被拿去喂鱼。”
船舱的女眷全是许裴的妾室、庶出女儿和随侍的一等丫鬟。
水匪这么威胁,她们哭哭啼啼不敢动弹,凄惨无比,哭嚎声几乎能将人耳膜刺破。
许燕筱也怕得双手紧攥,小脸失血发白。
她觉得现在的情形比山瓮城那次更加可怖。
上一次她不是一个人,母亲拼死将她护在怀中,许燕筱多少还有些安全感。
如今她已是孑然一身,生死由天,半点不由己。
水匪又不耐烦地威胁一声,许燕筱仍是没有动弹,一旁面色苍白的一等丫鬟抬手推了推她。
“筱娘子,现在若是不出去,他们便将人丢进河里喂鱼啊——”
许燕筱回过神,面色苍白地扭头瞥了一眼身边这个丫鬟。
许氏内宅并不安生,这些伺候主人的丫鬟也是人精,惯会见风使舵,捧高踩低。
许燕筱身份尴尬,生父是许裴的堂弟却被对方逼得自缢,生母殉情,她只是个不受待见的孤女。哪怕许裴要善待她给天下人看,但她待在后宅,生活得怎么样,外界又怎么知道?
大伯母对她冷漠,从不过问她的情况。
许燕筱怎么说也是许斐嫡长女,生活用度和月例竟然是比照许裴庶女来的。
下人伺候不尽心,时常偷懒溜号,唯一的“一等丫鬟”也是个偷奸耍滑的。许燕筱每日的膳食都是对方偷偷吃过好些才送到她桌上,所幸天气还热,若是搁到冬天,说不定连个热菜都吃不上。因为许燕筱还在热孝,大伯母随随便便给她置办衣裳首饰,面上瞧着好看,但内里是什么货色,她心里门儿清。饶是如此,那些物件收入库房之后也被伺候的下人偷摸昧走。
倒不是许燕筱脾性软,只是她现在寄人篱下,哪有主人威仪可言?
她也借机和大伯母提过刁奴的事情,熟料大伯母根本不放在心上,反而助长刁奴气焰。
好比身边这个一等丫鬟,屡屡僭越武力,动辄推搡嚷嚷。
许燕筱道,“出去是死,不出去也是死,我何必费力气多走两步?”
那丫鬟被许燕筱这话噎了一下,半晌才甩给她一个白眼。
不识好歹的孤女!
过得还没下人体面,时时刻刻摆着主人家的谱,真以为她还是那个尊贵的许氏娘子?
主仆二人说话的功夫,外头的水匪已经失了耐心,手里提着一根棒槌,抬手欲打。
那些女眷被吓得泪眼婆娑,一个一个软着腿,搀扶着出去,有人还丢人地瘫软在地爬出去。
一等丫鬟见许燕筱不肯挪动,口中啐了一口“不识好歹”,惶惶不安地跟着女眷出去了。
外头站满了站岗的水匪,逃难的大船都已经被他们占领。
众人心中惊惧。
“瞧什么瞧,小娘子没瞧过男人?”
外头的水匪笑着龇开牙,前一秒还笑呢,后一秒就虎着脸恐吓,那声音大得似雷吼,“全部靠着围栏蹲下,双手抱头,谁敢抬头看一眼,挖眼珠子、扒光衣裳丢进河中祭河伯——”
许燕筱瞧水匪没有对女眷动手动脚的意思,心中诧然。
水匪见船舱里头还有个消瘦的丫头,见她衣着朴素,乌黑的鬓发不着丝毫,小脸又素白干净,顿时误以为她是豪门大宅里头伺候人的低等丫鬟,催促道,“你也出去——”
许燕筱此时却没什么求生欲。
上天不会接二连三眷顾一个人,上次秦恭能赶来救她,如今却是在劫难逃。
与其被人像赶牲畜一般赶着蹲外头,承受未知的羞辱,倒不如死得干净一些。
许燕筱不为所动,那水匪试图用棒槌恐吓她,她也一副你要打就下死手的表情。
水匪:“……”
俺们生活也不容易,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按照剧本演一演不行么?
水匪不可能由着她待在船舱,这几船女人身份特殊,一个不慎逼死谁,上头那边不好交代。
“小丫头骨子倒是硬!”
水匪收起棒槌,抬手将目露惊恐之色的许燕筱提了起来,好似拎着一只小鸡仔。
拎起人,水匪内心还嫌弃了一句——
大户人家也有揭不开锅的时候呀,好好一个丫头饿成啥样了,瘦得不剩二两肉。
河面冷风吹打她的脸,许燕筱发涨的脑子冷静不少。
她本就聪慧多思,见那些水匪整齐站岗,丝毫没有侵犯女眷的意思,反而让她心生狐疑。
这不像是沿江打劫的水匪,更像是——
训练有素的水军?
许燕筱被自己的猜测惊到了。
接下来又发生一件让她心跳几欲顿停的事情。
一只算不得宽厚,但掌心炙热干燥的手从身后伸来,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将她往后拽。
许燕筱下意识想要大叫,下一瞬便张口去咬对方的手指。
身后的男人倒吸一口冷气,另一只手却没耽搁,轻轻松松便将她拖入船板拐角盲区。
许燕筱睁着通红的双眼,见挣扎无用,干脆卯足了劲儿向甲班栏杆撞去。
“许娘子——是我——”
秦恭刚将手指从她嘴里抽出来,便见她想跳河,吓得头皮都炸开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许燕筱的身子猛地僵住,但身体仍顺着惯性前倾撞去。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来临,反倒是撞到了一堵肉墙。
许燕筱微微抬头,瞧见秦恭身子半趴前倾,抬手用手心挡着她额头,给她当了肉垫。
“秦、秦——秦恭——”
许燕筱感觉一股酸涩热意涌上鼻腔,蔓延至眼眶。
秦恭此时没有套着盔甲,反而一身粗布麻衣的装扮,虽不及平日威仪却有风流游侠的味道。
“嗯,正是末将。”
第1188章 伐许裴,诸侯首杀(五十八)
“末将在,许娘子莫怕。”
秦恭暗松一口气,抬手将许燕筱扶起来,面色恭敬地拉开距离。
许燕筱说不出什么感觉,看到秦恭那一刻,她发现溢满胸腔的消极情绪全部烟消云散了。
她颔首低眉,用笃定的口吻道,“外头那些水匪——你带来的?”
秦恭含糊地应了一声。
“是,末将奉命擒拿信昭公家眷,但、但有些事情不便用真实身份。”
例如扫荡人家家财。
许燕筱和许裴有仇,但她还是许氏女,这种话还是说不出口。
庆幸,许燕筱也没细问是什么“事情”,只是觉得萦绕周身的恐惧全部化为温暖的安定。
“那你……你这么出现在我面前没事吧?”
许燕筱年纪虽小,但接连大变,她的心性迅速成熟起来。
打从杨思点拨之后,她对秦恭便多了几分愧疚。
秦恭看在旧主的面上对她多加照拂,但她到底还是秦恭的负担。
做人知恩图报,她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人,秦恭的付出她都看在眼里。
听他说这话,许燕筱难免替他担忧。
“照理说不该现身的,以免被人认出,若是因此给主公惹祸就不好了……”秦恭诚恳道,“可、可我实在担心你,瞧你面色不虞,总觉得心里慌慌的,生怕你做出什么傻事……”
秦恭很早就注意到许燕筱了,但他不方便正面现身。
方才他就在暗中观察,瞧她一副死寂之色,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干脆给自己蒙了面,借口支开附近看守的水匪,偷偷将许燕筱拎出来说两句话,安抚她。
不怕,一切还有他呢。
许燕筱面颊一红,素白的面色添了几分薄薄的红晕。
胸腔蔓延着难言的悸动,连她自个儿都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从未觉得秦恭长得如此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偏巧秦恭也是如此。
“我无事——”许燕筱道,“你、你莫要为了我耽误了正事。”
尽管知道秦恭不会因私废公,但许燕筱仍是忍不住叮嘱,烧红面颊的温度就没退下来。
“嗯,许娘子放心。”
秦恭时间不多,不方便和许燕筱说太多。
周遭虽无人,但其他船只站岗的水匪却瞧见了。
年少慕艾、少女怀春,二人周遭那甜腻腻的气氛隔着两条船都能嗅到。
“许娘子——”
许燕筱正要偷偷溜回大部队,秦恭鬼使神差地喊住她,对方回头了,他却不知该说什么。
半晌过后,秦恭支支吾吾地憋出一句话,“以后,末将会护你周全——”
她还未迈开腿,秦恭已经涨红了脸,灵巧翻身下了下一楼船板。
心灵福至,许燕筱霍地想到了什么,同样闹了个大红脸,温度久久不退。
水匪将几艘船的钱财物资都搜刮一空,一箱一箱搬到自个儿的船上,井然有序地撤退。
许燕筱早已吃了定心丸,此时也不怕那些水匪。
反倒是水匪瞧了她,好似老鼠见了猫,恨不得贴着墙走。
偶尔有几个大胆的水匪想偷偷瞧她,还未瞧上两眼就被身边的老油条教育了。
见状,许燕筱反而噗嗤笑出声,展露许久未见的笑颜。
水匪不劫人不劫色,他们只抢走了所有值钱的物件,食物干粮和水囊更是一件不留。
无奈,劫后逃生的众人只能苦着脸摇浆返航。
没有水和食物,他们根本逃不了太远。
熟料,他们船只还未靠岸,一列列身着盔甲、杀气冲天的兵卒将整个码头层层包围。
众人进退维谷。
许裴夫人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这数艘大船不仅载了许裴的妻妾子女,还有不少重臣家眷。
现在要是靠岸了,无异于自投罗网,若是不靠岸,她又怕敌人丧心病狂击落船只。
一群娇生惯养的贵妇人,哪个会泅水?
全是旱鸭子。
秦恭已经火速换好戎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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