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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撩夫日常-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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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二哥出事我就开始怀疑六哥了。”摇光的声音有些低迷,总懒懒的提不起劲儿似的,“六哥背后是司南王,以退为进,用无欲无求谋得安身立命,亦是迷惑二哥和四哥,最后坐收渔翁之利,而今没了太子太保宗氏,二四党文斗武斗,直至二人相继出事,那些人也大受牵连,根基耗损就能被人轻而易举拔起。”
“六皇子奉皇上之命执掌朝政,第一桩便是追究谋臣权臣,一手扶植了不少能人上位,还得了个广纳贤士的美名。”苏回说起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好像现下的司马琰与自己记忆里的那个完全变了个人一般,又或者她从未好好认识过他。
而他却说要自己做皇后——酒后之言也足以令人心惊。
苏回拧眉,“六皇子暂代朝政,贤王相辅,而贤王就是他下一个目标。”
摇光的身子些微瑟缩了下,“三日前我要离开京城之时发现巴邯不见了,而在此前我同他们说十五年的庇佑仁至义尽,将来各自珍重,我、当时脑子很乱,只想彻底了结京城里这些事端”
“如果出事,依照巴邯性子只会被人利用做不利那人的事。静妃从大内派出杀手,亦可栽赃嫁祸给他人。”
苏回听她说完大抵预料到贤王现下的处境,只怕比她们好不了多少。
而摇光自这话说完后便蔫蔫倚靠着墙面,仿佛整个人都要融入阴影里,良久才传出声儿来,“其实你不该为我冒险进来的。”
说话的间隙,苏回正遥遥看着门口那微微晃动的黑影,是司马琰的人在监视,却不靠近,颇有些怪异。
“我鼓动送饭的那人帮我逃跑,险些成功,在那之后,司马琰就没放人进来过。”摇光在暗处瞧见,微微挺直了身子,“不过倒是知道了你也被抓起来的消息,遂同他做了笔交易。”
苏回随之蹙起眉心,“我想确认你的安危亦是帮六皇子做件事。”
“”摇光这下完全坐了起来,像是闷堵了一口气在胸口,声音不高不低匿着汹涌情绪,“六哥行事越来越奸猾狡诈了。”
苏回愈是快速说道,“师傅留下的药方里有一方惑心丸,吃了能使人意识不清,浑浑噩噩间极容易受人掌控从而达到施药者的目的。”司马琰想用这药做什么昭然若揭,只不过他也谨慎几次试验过后才离开,想必这时还在宫里。
她又往门口处瞥了过去,想通过脚步声辨别出些许,随着几声轻微的叮当响,苏回飞快地用手上银针开了镣铐,除去之后一阵酸痛袭来,她使劲活动了两下胳膊肩膀一把拽上摇光,“先离开这里再说。”
摇光不像苏回,身上未有束缚,此时亦是利落跟上苏回,穿梭在阴冷的地宫中。苏回手心发汗,她自是知道,更是察觉到苏回有些不对劲,反手握住她的手唤了一声“阿妧”。
“我没事。”苏回额头沁出细密汗珠,即便是在六月里仍是出了一身冷汗。这地宫跟当年乌孙夑在京郊留下的一模一样,自地底涌上的阴寒之气与乌孙夑此人造成的阴影叫苏回心底发颤,“你跟紧我,别怕。”
两人避着火把光源在阴影中猫腰前进,摇光跟在苏回身后一张脸色却是比苏回还要惨白,此刻紧紧抿着唇像是忍耐这什么痛楚一声不吭地紧紧跟着。
“两位走这么急是去哪里?”
火把的明光突兀出现横亘在通往出口的方向,阻在苏回与摇光面前,炙热的温度逼地两人连退了两步,摇光紧紧攥住苏回的手腕,神情惊骇看着面前出现的男人,一张阴郁面庞在火把的映衬下宛若鬼魅。
苏回是算准了看守换班才动手,约莫是在用饭前后,防守会有所松懈,却不料直面撞上司马琰,而司马琰这架势分明是知晓她要逃思绪混杂的一瞬她就看到司马琰身后随侍并不多,似乎是匆匆赶来,心念电转间她重重握了一下摇光的手,将人护在身后,朝着最近的随侍动手出击。
拳头对拳头,苏回是实打实在战场上磨炼出来的,出拳迅猛也绝不给人留活路。不过那是在侍从没反应过之前,而后兵刃出鞘的寒铁撞击声回荡,苏回左躲右闪猛的从随侍手上掠了一把,悍然杀出一条生路。
“阿妧,你又一次出乎我预料。”这声音离苏回极近,仿佛贴着耳畔,不知司马琰何时绕到了她身后,咯啦一声,伴着一声痛苦闷哼及兵器落地的回响,苏回的手臂异样垂落身侧。
“阿妧!”摇光亲眼看着司马琰残忍卸了阿妧的胳膊,双目瞪圆,“六哥你疯了么!”
苏回疼得冷汗直流,自从回来后她再少有机会体验这等痛楚,一下唤醒了身体最深的恐惧,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栗。司马琰察觉到她的变化,嘴角莞尔,“乖乖的不要跑多好,白白受了苦痛,叫我怎么过意的去。”
他的热气拂过耳畔,只叫苏回恶心不行,司马琰这般倒叫她明白物以类聚的道理,能跟乌孙夑结交的人本质上一样的丧心病狂。她被卸了一条胳膊,以身挡在摇光身前,身后的摇光紧紧拽着她,神情悲痛无望。
司马琰桀桀笑了起来,“看来我的阿妧有些了解我了,我是不舍得伤你的,但一定要有人记得教训。”
“你敢——!”苏回早就察觉到他的意图,愈发紧张护住摇光,然后面却先出了状况。
“阿妧,我、好痛”摇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抓握着她手腕的手渐渐失力,苏回猛然回首便看到她的裙衫下已然聚了一滩蜿蜒血迹。
“摇光!”
司马琰笑,“给我拿——”话音未落,那笑却以诡异的弧度停留在嘴角,双眸染上不置信地倒了下去,显露出他身后那人的轮廓来,伴着刀光剑雨来到她身旁紧紧抱住了她。
整个过程里苏回都是懵的,好像是在做梦一般,满眼里那人一身落拓青衫,宛若被雨洗过的天空色,佻达广袤又蕴着无尽希望。
他说:“阿妧,我接你回家。”
苏回不觉眼眶有些发热。在朱雀门那她说的话,虽是撇清他的嫌疑,可何尝没有几分故意在里头,挑着他的痛楚奚落,就像是发泄她这几年积攒下的怨气,而被关起来时她却又不住的想
“阿妧,我们之间不会有好聚好散,要么做我的妻,要么我这余生都纠缠你,至死方休!”
明明是耍狠霸道的话,苏回却听出几分颤意,仅仅贴合着的地方传来的心律调动,她似乎感应到他浮动心绪,竟是泛上一丝甜蜜。她埋首在他的臂弯里,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紧紧的拥紧了他。
第85章
晨曦微露; 马车疾驰在官道上,两旁轻骑护卫森严,直奔城南平阳王府。马车里苏回已经将脱臼的那只胳膊接了回去,只是摇光
苏回垂眸看着昏迷过去的人儿,一张姣好面庞此刻冷汗涔涔,仿佛陷入梦魇中紧紧蹙着眉头; 带着一贯的倔强隐忍,令人不由揪心起来。她回想起方才惊险一幕; 要不是自己刚好是大夫; 要不是沈崇在来时就准备了药物; 只怕不单是摇光腹中的孩子
她倏然紧紧抓握着摇光冰冷的手; 仍是一阵后怕。
“快到平阳王府了。”
沈崇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惯是清冷,似击叩玉石之声泠泠动人,落入耳中却又添了几分朦胧的温柔。
苏回侧目,就看到坐在马背上与马车并行的男子,五官轮廓在清晨薄雾中俊美异常,而周身的冷霜在与目光对视时刹那消融,苏回心头蓦然泛起难以言喻的情愫。
“嗯”她低低回应了一声,发觉那人驱马慢下步调; 始终不紧不慢跟在马车侧旁; 心中一动; 随之而来的是莫大心安。
马车是从平阳王府后门直接入的; 过了二道垂花门先看到苏霓推着姜少飏快步而来。
“回来了c回来了!”苏霓抹了下眼; 眼眶抑制不住泛红,只是不待说话就看到了侍从抱着昏迷不醒的摇光,登及上前,“摇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晚些再细说你听,镇定些,摇光暂时无性命之忧,只是受了点伤。玉井去隔壁照这个方子抓药用慢火煎。”苏回说完便紧跟着进了屋子。
苏霓瞥见那张方子上的药材眉心一跳,随即紧紧拢了眉头,人已经随着苏回进去了。
为了避嫌,沈崇和姜少飏自然是留在外面候着。不断有丫鬟婆子从两人身边走过,隔着一张圆石桌,沈崇眺看那间闭门的屋子,神情掩在树影斑驳下看不真切。
“这是仅有一次的冒险。”
姜少飏回想起摇光那模样,作是颔首,同样神情不是大好。
沈崇:“司马琰不是什么纯良之辈,更没有旧情可念”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了一下,猛地觑向姜少飏,阿妧用自己作饵除非是料准整个神情忽而晦涩难明。
姜少飏原在那目光下有些发虚,随后就瞧见了沈崇的神情变化,当即意识到他在想什么。他轻轻咳了一声,心知阿妧心系摇光下落未必想得到这点,而自己却是考虑到的,不过他不会提醒就是了。
沉默的当口,丫鬟从屋子里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以及换下的血衫裙,两人都有些心惊,尤其是姜少飏,根本不敢想若换成阿妧他该如何
不多时,门打开了,苏回和苏霓二人从房里出来,默声走到了庭院里。
“公主如何?”姜少飏询问道。
苏霓紧紧咬着下唇,不知该怎么开口,下意识便看向了苏回,后者面罩寒霜,在发现庭院里未多一人身影,身上那寒意更甚,甚至隐匿着怒意耐着问,“贤王呢?”
“下在天牢,皇上对贤王隐瞒呼和余孽之事大为动怒,贤王这次若没有证据怕是”姜少飏说得是如今朝野上下所知的,即使他们知道这是司南王与司马琰的圈套。
苏霓似乎是想说什么,可又觉得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我去照顾摇光。”
正主不在,苏回的气没处撒,又不能对四哥和子阆说,只能闷了心里头。
沈崇神色淡漠,唯独对上苏回时有了七八分暖意,出声道:“我尚有事要处理需得离开,你留在平阳王府,晚些我再来。”
苏回点了点头,心思犹不在,待发觉说好要走的人还留在苑子里并未走时诧异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沈崇轻轻抿了嘴角,流露一丝不满。苏回怔愣,心念电转间明白了缘由,禁不住脸皮有些烧灼起来,偏那人就好整以暇地等着大把耐心。
“阿妧没有好聚好散,至死方休。”
耳畔似乎还回荡着那句,苏回的心砰砰跳着,咬了咬唇快速道,“你c你自己当心些。”
沈崇扬起了嘴角,嗯了一声,带着清浅笑音方是离开。
苏回抿了抿嘴角,面若桃花,不及防就对上了姜少飏戏谑目光,“四哥,这事儿还没过去,他不舍得找我算账,但是”
后面的话没说,姜少飏却是明白了,笑意倏尔僵住。想到好友那脾性,“”
苏回回了房里,心里却是高兴。
“一直找不到你下落,四哥都担心死了,还是沈崇厉害,闷声不响就把你找着了。”苏霓见她进来,压低了声音询道。“对了,他是怎么找到的。”
“白露糕。”
“嗯?”
苏回解释:“也是运气,我离开前带了一包御膳房的白露糕,后来出事直到被六皇子劫持离开,那糕点也一直在手上,东西寻常又是吃食那些人未注意,我沿途做了记号。”
说着,她的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是想起了自己当初也是凭着这法子找到被乌孙夑关起来的沈崇。
苏霓讶然,不知前情,只当是两人之间的默契。
“阿妧”摇光虚弱的声音从里头传出。
两人忙是进去了,苏回替她掖好被角,“我在,这是在平阳王府,没事了。”
摇光摇头,一手紧紧扒着苏回的,眼泛泪光仓皇问,“阿妧,我的孩子”
看着她这般模样,苏回的心咯噔了一下,彻底沉了下去。她按住摇光,“孩子也没事。”
摇光松了一口气,就着苏霓的手软软倚靠在床头,一手搭在了尚未显露的小腹上。
“摇光”苏霓唤了一声,正巧丫鬟端了煎好的汤药进来,止住了话。
浓黑的药汁伴着不甚好闻的药腥气在屋子里弥漫开,苏回接过即遣退了侍候着的下人,屋子里只余下她们三个,还不待开口就听到摇光幽幽且决绝的声音道,“这孩子命大,我要留下他。”
“你可想清楚。”苏回抑着音量,眉眼沉沉,摇光一向聪慧过人,不信她不清楚其中利害。
“我早就想清楚了。”摇光抬眸,忽而一笑,只是那笑在旁人眼里分外苍白无力,缓缓道,“那天我同你说要去办件事,就是去了贤王府,我想最后再试一次。去的时候就想好了,若结果仍是这样,就不再犯贱了。”
“不过显然,我还是输了,他明明在,却对我避而不见。”
“摇光有些事强求不得,不若放手,当是放过自己了。”苏霓开口,颇有几分感同身受。
摇光睨着,嘴角那笑就转作了几分揶揄,“作甚副愁眉苦脸的,我也算是死里逃生,逃过两劫,该是庆贺。”
苏回颔首,三人里头其实属摇光最洒脱果断,她若放下的,必不会再纠缠下去,也是好事一桩,“这药保胎,先趁热喝。”
摇光已然收拾好了情绪,乖顺接了过来一饮而尽,连声苦都未说,神情里添了一丝为人母的温柔骄傲。
有了孩子,苏回自然不会让摇光离开,放在自己身边最能妥善照顾,正欲交代玉井突然闯了进来,神情紧张。
“何事慌慌张张的?”
“不好了,王c王府被官兵围起来了,奴婢前脚刚进府,乌泱泱的好多人!”
苏回猛地一僵,当即大步而出往大门去,半道就看到四哥亦是神情凝重,尚未靠近门口就听到平阳王浑厚威仪的声音,“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王府门前放肆!”
随着话落,数百精兵强将忽而涌出,于门前排兵布阵,胄甲摩擦发出的厚重金属声回荡,顿时和围剿官兵呈了分庭对抗之势。
兵戎相接,一触即发。
第86章
街道已被肃清; 不见半个行人。太阳升起; 热风吹过空荡荡的街道,旗帜飘摇,身穿宝蓝胄甲的官兵在平阳王府门前的街道上列阵戒备; 与赤红胄甲的王府卫兵胶着对峙。
“王爷; 你连让下官搜查都不肯莫不是坐实您府上窝藏逃犯; 吾等只是奉命追查!”为首之人乃是新任左右副督御史李元昌,也恰是与平阳王曾有过过节的; 此时坐在马背上于门口叫阵; 好一番大义凛然的模样。
“哦?本王怎么不知府里有逃犯; 单是凭着阿猫阿狗随便一句就能随便搜查本王府邸; 莫不是你觉得本王老了,提不动刀子,就敢在此放肆了!”平阳王冷哼一声; 一身寒铁铠甲,话语当中的分量绝不是李元昌能担得起的。
“王爷; 您是想造反?!”李元昌心神一怵; 已然发现自己气势落了下风,强作底气; 逐字咬着意在威吓。
平阳王嗤笑,旋即转作冷脸:“本王府上没有逃犯; 也绝不会让你搜查; 本王亦会亲自禀明皇上; 轮不上你这种小人上蹿下跳; 挑拨是非!”
“你”李元昌气得脸白,十分受不得他如此猖狂,当即喝道,“是你自己走绝路,来人,给本官将叛贼拿下!”
话落,前排官兵提刀逼近,显然是要动手。一声哨响,突兀得令所有人停住动作,只见王府墙头登时冒出数十名弓箭手,统一拉开了弓弦整齐划一,箭头直对下方。
“谁敢靠近一步,休怪本王不客气!”
李元昌是文官出身,到底不如平阳王这等兵蛮子,何况六皇子交代在先不得伤及,束手束脚之下铁青着一张脸不发一言,让人严加看守。
府里回廊檐下,苏回与四哥目睹,即便是在这等情形之下,还是不由弯起稍许弧度,心中十分痛快。
“六皇子假借搜查呼和逃犯实则用意在你,不过小叔可不是吃素的,早有防备。”就连姜少飏也未预料到小叔早作了打算,笑意盈了眼角眉梢,真心恭维。
平阳王闻言颇是受用,目光扫过苏回,看着模样变了的女儿,心中陡生唏嘘,他伸出手摸了摸她脑袋,“我女儿合该千娇百宠的,怎能受人欺负!”
苏回眼前浮起一片迷蒙雾气,鼻子也酸得厉害,“爹”
“好了,你刚回来,好好去歇着,剩下的交由我便好。”
苏回点了点头,回到家里才觉得连日紧绷之下回泛的疲累,“父亲小心。”遂顺从地离开去休憩。
玉竹一直是在她房里侍候,此时泪光盈盈地瞅着苏回进来,那一刹就感觉是五娘回来了,同时亦是颤巍巍地唤了一声。
“玉竹,我有些乏,小睡一会儿,若有事就叫醒我。”苏回温和交代。
玉竹咬着唇使劲点头,又紧忙去取了蒲扇,替她扇风驱热。等苏回沉入梦乡,再抑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五娘回来了,可真好,就像c就像寻常出了个门
——
熟悉的环境,苏回很快就睡了过去,且睡得踏实。荡荡悠悠的轻风拂过撩起凉爽,陷入更沉的睡梦里。
梦里,她陷入了一团云雾中,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走过,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身在何处,直到隐约有人声穿透薄雾传来,她猛地提步循着声音而去。宛若拨开云雾见了天日,眼前终于落了寻常景象。
是两株杏树,树上挂着黄橙橙的果子,沉甸甸压了枝头。
树下石桌旁坐着一名男子,桌上横七竖八倒着几只精致瓷瓶,漫开浓郁酒香。而那人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痴呆呆地看着杏树。
苏回亦是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已然认出这是在国子监后舍,而自己应当是在梦里。当时在两人尚未决裂之前她傻兮兮地搬来了两株果苗种上,她还想杏子熟了能夫子做个蜜渍杏脯想到这,她的嘴角不觉牵了稍浅弧度。
“阿妧”沈崇唤了声。
苏回猛然回了神,走过去想拿走他手里的酒壶,他喝得太多,孰料却是径自穿透了过去,“”是在梦里。
可这梦境总有种真实的感觉。
“阿妧,是你回来了吗?”沈崇猛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紧张问着,带着苏回从不见过的小心翼翼与卑微。
苏回想出声,可喉咙就像被堵住了说不了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又失魂落魄地跌坐地上,一脸颓唐。良久,他捂住了面庞,遮掩过痛楚,仿佛是一种无声无息的悲鸣,连草木空气都能感受到那种悲痛绝望。
“你不愿再见我了是么”那声音颤巍巍地问,回应的只有风声呜呜,而那人就着冰冷地面,独坐失神,一遍一遍低低喃喃着‘阿妧’,近乎哀求。
苏回只觉得那一刻心像被刀子剐磨过,她想拉他起来,却一次一次穿过他的身体,到最后亦是无力地倒在他的身边,伸出手只能虚虚环住。
而沈崇的身子却似被打破了幻想化作荧光点点,苏回茫然起身,她隐约明白自己是在做梦,可心痛的感觉犹在,真实到发憷。荧光散落,眼前的画面又倏然一变,化作苏回从未见过的山川景象。
山峦起伏,绵延百里,草木郁郁葱葱,偶有鸟鸣声传出,回荡悠远。苏回感觉自己漂浮在半空中,俯瞰景色,不知飘了多久才慢慢停了下来。
她又看到了沈崇,在一株遮天蔽日的大树下拿着一只丑丑的旧荷包走神,苏回落在他身边,下意识伸手去撩荷包,荷包却被沈崇紧紧攥在了手心,若不是又一次掠空,她都以为是自己被发现,而后她就发现沈崇的变化是因为她身后之人。
再看到司马琰,苏回心绪泛化,两人的对话有些模糊遥远,隐绰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和什么君山,在她尚是浑浑噩噩之际陡然看到司马琰情绪激动地剑指沈崇。
“不要——”
苏回猛地从噩梦中惊醒,额头满是冷汗,烛火盈满于室,荡荡悠悠,映入眼帘的是自己住了十几年的闺房。
“五娘c五娘是做噩梦了么,奴婢给您倒杯茶,缓缓就成。”玉竹忙去斟茶,赶回了床畔,却看到苏回披上了外衫下床。
“几时了?”苏回气息短促,急问道。
“近子时了。”玉竹不解,如实回答。“五娘且宽心,那李大人只敢在外围堵,不敢找王府麻烦的,王爷来看过您,还叮嘱过奴婢让您安心歇着。”
“哦对了,苏c苏姑娘在厢房照顾公主。”
苏回颔首,若是有事也不至于这般风平浪静,可心却始终提着,深陷在梦境的真实感里头无法自拔。她一口茶未喝,搁下茶盅走了出去。
“五娘,都这时辰了您做什么去?有什么吩咐奴婢一声就成。”玉竹跟在她身后连忙道。
“睡够了,就在外头待会儿。”苏回抚了抚胸口,作是镇缓情绪,大抵还是受那梦境影响,可她白天才跟沈崇分开,应当是自己想多了才
就这样一路思绪繁杂,苏回走出了自己苑子都未注意。而玉竹当她是想走走,便老老实实随在其后,苏回突兀一个止步,她不作设防地就撞了上去,登及捂住鼻子发觉她定定凝着四郎那灯火通明的屋子,“五娘,怎么了?”
苏回的脸在月辉笼罩下衬得有些过分白皙,忽然动身直闯了姜少飏的屋子。
“什么人——”姜少飏大惊,同时将手里的东西往底下一塞,几乎是反射一般。“阿妧?你这是作何?”
“四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苏回对上他那面色,生疑问道。
“我c有什么可瞒你的。”姜少飏失笑,“睡饱了?肚子饿不饿,让厨子做点宵夜,想吃什么?”
苏回拧眉,直勾勾盯着他,下一刻便釜底抽薪从他那取了藏起的东西,却是一张地图,标了一处上面大字令苏回陡然僵住。
“与君山?”苏回抬眸凝向姜少飏,直白道,“四哥,我方才梦到沈崇出事了。”
“梦c咳梦都是相反的,你不会就为这事心神不宁?”
苏回未作声,仔细研读地图,终于想到自己梦到那山峦时会有那种形似什么的错觉了,这不是错觉,而是从地图看更能明显看出,“这是龙脉,曲伏有致,山脉分脊合脊有轮有晕,他们去这里做什么?”
“”
“四哥!”苏回心中的不安扩散,已经到了隐隐发颤的地步。
“这事我清楚。”摇光的声音蓦然出现在门口,“刚才的声音不小,我刚好听到。”言罢却是掠过了想要阻止的姜少飏看向苏回,神情有一丝歉疚。
“事到如今,瞒着亦没有好处。与君山是龙脉所在,亦是呼和秘宝所在,只是我没料到司马琰会带上沈崇。”摇光叹息。平阳王府被包围,不得进出,但想让知道的消息却能传进来,“即使知道也已经晚了。”
苏回浑身一震,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电光火石间却兀的迸射出精芒。咬唇逐字:“尚不晚!还有一人能帮忙!”
——
子时末,平阳王府传出偌大动静,长乐郡主又发病了,可药却是没了。此时通传到李元昌那,自然是驳回了派人出去抓药的提议,只道是需要什么写方子与他自会命人送上。不到一刻,还未见到方子,李元昌先看到了一人。
墨色锦衫包裹着的高大身影,气势迫人,身侧跟着一名随侍提溜着几包药。
李元昌的手下将人拦下,李元昌亦是打量:“虞将军,您这三更半夜出现在是?”
“送药。”
“您这消息未免也太及时。”李元昌满腹狐疑,直觉不对劲。
虞忨周身肃冷,“旁的我不关心,我只关心长乐郡主是否安然。”他顿了一顿,“谁要拦我就是与我为敌。”
李元昌霎时清楚了他话里的意思,显然是对长乐郡主有意。而他已经得罪平阳王府,虞家是万万不能再开罪的。
半晌,他扫视过虞忨身后只带了一个,摆了摆手示意放行。
果然,一炷香后,虞忨便带着人又出来了,不过脸色并不大好,仿佛是受了气,沉着脸气鼓鼓离开。
李元昌摇头,闹不清这些男男女女的,更是未注意到跟着虞忨离开的随从飞快回望了一眼王府方是垂头离开,身影较之前纤细几许,只是在夜色掩映下寻常难发现而已。
第87章
天将破晓,一人纵马狂奔; 红衣黑发; 风采绝艳。
“我同六哥交易; 将呼和秘宝埋藏在与君山告知;巴邯落在司南王手里,亦是会将这消息传递。六哥对秘宝未必有心思,但司南王一定有; 所以不管真假; 六哥一定会赶在司南王之前先毁了。”
“我先前就说过; 余下的族人当中仍有想复仇的,就像巴邯那样; 上次宴席过后沈崇便找我提过此事,并道了他的计划。”
“之所以选中与君山概是其位置特殊; 他们埋了数百斤的火/药。一旦引爆那地方会塌陷没有人能逃生。”
苏回紧紧攥着缰绳; 面色愈发惨白。摇光说沈崇亲自设的局没道理不知后果; 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缘故才得走了那步仓促到连道别都没有,苏回用力攥住缰绳; 手上青筋凸起; 她这一路赶,脑海里除却摇光说的,就是沈崇离开前道的。
他让自己哪里也别去,就是料准了会有这变故!苏回怔怔想到; 那一刻心底涌上痛恨; 那人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司马琰与司南王; 整整筹谋了十数年。
那一刻她的思路无比清晰; 沈崇做过的,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每一个细节被放大之后,都有蛛丝马迹可寻。而自己梦到的
苏回心颤,不知何时面庞有了湿润。
“国泰民安,不单是百姓所祈求的,更是吾等辅佐之责。你守一方疆土,战场厮杀。我守京师防的是千百算计,阿妧,破而后立,有些事当身不由己,我亦不愿。”
这话是沈崇在南召军营说的,当时自己说了什么,苏回早已不记得,只知道自己痛斥他虚伪卑鄙,并让他滚了。
子阆,你且等我,我们之间还有诸多误会,届时你可一件一件解释与我听!
一路往北,是更广袤的天地,人迹罕至,沈崇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一手掩了鼻子,手上布条渗出稍许殷红。
“沈大人,您没事罢?”有士兵刚好在旁顺口问了一句。
“无碍。”沈崇依然眉眼清绝,目光扫了过去,在这里的人自然是司马琰的亲信,呼和秘宝这么大的事情他更不会让它外泄,故此必然是亲自来。
他握了握受伤的手,愈是临近,司马琰的情绪似乎愈不稳定,对周遭更是戒备。这父子俩可谓是撕破脸了,皇上被幽静,想必是静妃已经拿到了诏书他才敢这般妄为,在司南王看来未免是一手养大的狼崽子反咬一口,过河拆桥了。
那名士兵自然没再管沈崇,随着整顿完毕跟了上去,而沈崇慢悠悠起身,亦是跟上。已经进入与君山地界了。
“我劝你最好莫耍花样。”司马琰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低声威吓。
沈崇神色淡淡,“殿下玩笑,阿妧尚在你手里我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他顿了顿,“我只想保住这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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