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芃然心动,情定小新娘-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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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拳头紧握,紧到直接甚至发出咯吱响声,神情疯狂的逼视着面前这个女人,

    这个孩子不是襄夏!那么,襄夏在哪里?

    是不是被她偷出来藏在某个地方?

    南芙明显感受到了她眼神中愤怒的质问,飞速看了眼赵二,往后瑟瑟一缩,然后,轻轻对她摇了摇头。

    陈芃儿心头陡然一松,不过,也只有一瞬间。

    如果可以,她更愿意狠狠揪住女人的衣领,狠狠掌掴她的脸。

    可是,现在,她还不能这么做。

    “南芙姐,”她将女人一把紧紧攥住,将手心里沾满的陆安的血直直抹去她的掌心。

    “这是安哥哥的血……”

    她知道的,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这个女人对陆安的心。

    “你想让她死吗?南芙姐?”

    她眼睁睁看着她在她面前无声的哭起来,一时根本说不出话,浑身都在发抖,垂着头,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宝蓝色缎子的襁褓下面,两个女人紧紧攥在一起的手,就在那一刻后,她的掌心,被递过来一柄有着锋利刀刃的——小刀。



第七十三章没有结束
第七十三章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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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芃儿把脸埋在儿子的胸前,深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正经好些天没见,襄夏还是一下认出了她,两只大眼睛顿时甜蜜的一弯,长睫毛直直的簇拥着,咯咯笑起来,孩子身上有着甜甜的奶香味,小胖手里攥着她一缕头发,吐着口水,咿咿呀呀的想要跟她说话。

    陈芃儿笑了,眼泪簌簌往下掉。

    亦岩干巴巴的张手站在一旁,想说话,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天,就在林初阳和白喜云的婚礼上,他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那个男人一路拉扯而去,他在他们身后紧追了几步,见她被塞进车子绝尘而去。因为旁边站着阿水,起初他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直到阿水在花园拐角处草堆里发现被打晕的司机,脸色大变后,他才开始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往下便是无休尽煎熬的开始——

    姑姑和那个男人就这样“消失”了,生死不知。阿水叮嘱他不能透露风声,如常作息,对外就说韩夫人去了香港的朋友家小住,不日既归。但往下的日子对亦岩来说,整个韩公馆像是一座坟墓,空气停滞,连呼吸都是屏住的,英奇追问他几次未果,也就算了,照常外出厮混;苏嬷嬷则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如临大敌,把襄夏严加看管起来,除了奶妈陶氏旁人根本不能得见;至于原本在姑姑身边伺候的南芙,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不见了踪影。

    亦岩熬过了几个不眠不休的夜,终于等到了陈芃儿。

    她明显瘦了,脸上青肿,唇焦嘴干,唯一双眼睛炯炯发亮,在看到苏嬷嬷抱着襄夏后,双膝一软,要不是他搀了她,几乎要瘫倒去地上。

    没有人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谨慎的不去问,只要姑姑回家就好,可是,姑姑还不能回家。

    他被阿水一路带来的这个地方不是医院,倒像是一处私宅,高墙大院,警戒森严,方才他和苏嬷嬷带了襄夏而来,虽由阿水带领,亦是经过层层盘查才得以进入。

    之前每个不眠不休的夜,他满心想得,只要姑姑安全就好,现在,他则盼着她回家就好。

    可是她对他摇摇头:“不,亦岩,我还不能回去。”

    陆安的伤势虽然暂并不危急生命,但如果稍有差池,一样会异常危险,她必须在他身边,每一分每一秒,只有亲眼看着他,她才能安心。

    她问过孙水镜,陆安到底是什么时候受过这样严重的枪伤?看伤口的愈合程度,应该还不超过一年。

    孙水镜说:“就在少夫人那次来南京离开后不久,韩先生病危,您要求部长去上海看韩先生一眼。部长虽然嘴上拒绝,其实又怎会真的狠心不闻不问?当时我们正身负南京方调查专员的身份要北上平津,但部长一定要先去上海一趟,就是在火车站,我们被人打了冷枪。”

    “子弹从他左臂下射进去,从肩头上射出,是非常严重的贯穿伤,严重损及胸肺等内部脏器,身上的伤口当时有碗口那般大。我当时都以为他这回定会必死无疑,怎知他居然挺过来了。甚至三天后,就挣扎着下床,一定要去上海。”

    “我们已经得到了韩先生去世的消息,以及他的遗嘱内容。部长知情后好久都没说话,眼睛通红,他只说了一句话——‘我对不起林凉’。”

    往后的事情是她都知道的,他到底还是来了,只不过是在葬礼上。她当时被满心的愤恨蒙蔽了双眼,只急着用最犀利的言语去刺痛和报复他,甚至都没有看到他惨白的脸和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做了些什么啊……

    他一直是她所依附的存在,完美也强大,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也许在某个瞬间也会撒手而去,从此不再她的生命里出现,从而叫她无论是喜怒还是哀乐都无处发放。

    而现在,她愿意跪下来,虔诚的向上帝祷告,感谢他仍然活着,就在她身边,即便她一双明明应该救死扶伤的手却浸染罪恶的鲜血,不过,她不在乎,一切的罪与罚由她来承担就好。

    没有他就没有她,他们休戚相关,不可分割。

    她抬起眼睛向孙水镜看过来,明亮的眸子,一如既往的沉静:“那你们可有查出,火车站里行凶的凶手,到底是赵若尘,还是?”

    孙水镜摇着头:“其实,不像是赵若尘。”

    她也觉得不是。

    虽然赵若尘的身手和枪法的确了得,但经过一番她与其近距离的接触,凭她一双学过医的眼,其实她已经透过那双浑浊的眼,间歇抖动的手、蜡黄的皮肤,以及他整个人头发里身体上散发出的那种鸦片膏的味儿,看到这人其实是只剩了一个彪悍的壳子——他仅存的力气和精力全是靠猛剂的鸦片膏来维持的,骨子里其实已经相当不堪一击。

    但是他有枪,这是她对他最深的忌惮,只要手里有枪,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人也完全能杀得了人。所以她一直在等待枪离开他身体的那一刻,她才有十成的把握将刀刃扎进他的咽喉!

    虽然最后还是被措不及防来临的救兵的枪弹给打乱了阵脚,但先前南阳镇碾坊里她递给陆安的那一头大蒜,被他暗暗用指尖掐碎,蒜汁尽数全部涂抹在指尖上,在赵二狗急跳墙要扣动扳机的那一刻,他出其不意狠狠拿指尖戳进了对方的双眼,从而,为他们挽回了一线生机。

    这样一个腐朽壳子的赵二,,根据他胳膊上的两处伤疤推算,旧的一处为楚雄时陆安所射,而新的那处枪伤,看伤疤愈合程度,应该是当初他冒险偷龚阿春尸身的时候,逃跑时遭受过枪击。

    所以赵二当时应该正在养伤,根本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能有那样的臂力和准头,在火车站枪击陆安。

    但,如果火车站的凶手不是陆安,那就只能是另一个人,或者说,是另一伙势力。

    赵二虽死,可,警报并没有解除,危急依旧存在。

    好像了解她的意思,孙水镜的表情也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他嘴唇动了动,不过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心照不宣的,对她点了点头。

    陈芃儿心头掠过一片阴影,她沉默的咬了咬唇,陡然转身离去。



第七十四章浓雾
第七十四章浓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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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安这两天恢复的很快,他和以前一样,不高兴在床上躺着。而且幸运的是,这次的受伤只是把上次的伤口给挣裂了,并没有给内部脏器再造成什么创伤,所以只要好好注意,拿药养着,看上去恢复的还不赖。

    他这两天和陈芃儿谈到大昌先前风靡一时的“凤凰火”,以及广昌广州货轮的香港附近的搁浅。有一个看法他和陈芃儿的认知是一致的,那就是引起广昌大波动的“双宫绸”的配方必是被大昌得了,所以大昌才能造出无论从花色还是技术上都与双宫绸毫无二致的“凤凰火”。

    而至于“内鬼”是谁?陈芃儿心中隐约有数,虽然并不想开口,可还是说了:“我觉得可能是……英奇,不小心被人利用了……”

    她并不想胡乱揣度自己的弟弟,可英奇和司晓燕的关系她一直心知肚明,虽然之前她还特意与司晓燕私下约谈过,但好像并没有什么用。据她所知,英奇最近去找司晓燕,桃花宫已经不去了,都是直接去司晓燕在大虹桥的小公馆,俨然早已登堂入室的架势。

    而且就就凭英奇那二百五的性子,司晓燕只需轻飘飘的一句话,怕是英奇就得为其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为博佳人一笑,去偷广昌双宫绸的配方,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之前她就一直在留意这件事,但一直没有打草惊蛇,只任凭英奇天天介的往外溜,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一时竟也把这桩事给抛之脑后了。

    陆安听她一席话,并不言声,蹙眉想了想,似乎不太确定,长长的眼睫低垂下来——他思索了片刻,抬起头,凝视着她的眼睛:“英奇和配方的事容后再说,可广州货轮在香港附近搁浅,满船的货尽抛海底,这事定有蹊跷。”

    本以为广昌在广州有陆寻护卫,不会有人这样明目张胆的出手,但他到底还是小觑了对方。

    陈芃儿心中咯噔一声,不由出声:“你也以为……”

    他缓缓抬头,静静的瞧着她:“是。但是仅凭大昌他们还没这样的胆子,所以这件事,背后势必还有别的力量。”

    她半晌无语,忧心忡忡道:“你的意思是——”

    “是日本人。”

    “其实南京那边早有线报大昌织造和日本人私下有所勾结,而至于和钱森泉一派有无干系,还需再查。我这次之所以来上海,也是勘查此事。之前在桃花宫我已经与晋笑南见过面,那人八面玲咯,为人滴水不露,委实是个难缠的货色。但目前还没有证据断定大昌与日本人是否真有勾结,如果有,则不仅仅是市面上卖点布那样简单的事儿。而我才刚到上海不几日就遭到袭击,迄今还不知道到底是哪方面的力量……”

    他一只胳膊还被绑缚在吊带里,另一只右手在上上下下的抛玩了一个银色的烟盒,眼神嘲讽而犀利:“到底是钱森泉,日本人,焉或就是大昌,看来我在上海的现身已是打草惊蛇,所以他们才会冒然决定出手……”

    赵若尘的出现,其实只是一个意外,孙水镜派出的接应他们的内应被赵给一股脑的截了胡。

    但赵又是如何得知他当时正深处险境,正需要救援?

    这一点,很是耐人寻味。

    好像抛烟盒抛的有点失去了准头,烟盒抛的有点远,陆安下意识的伸手去去接,右手够不到,居然冒冒失失伸出去了左手——

    烟盒“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男人右手捂住左腋下,脑门处立时崩出几滴冷汗出来。

    陈芃儿一头汗……

    为什么看着挺冷静睿智一人,偶尔还会像个冒冒失失的傻小子?

    难道是越活越回去了不成?

    她匆匆过去撩开他的衣服,蹲下查看了下他腋下的伤口,幸好,方才那一下没有挣裂。

    她语气不无埋怨:“这么大人了,也警醒着点,现在不是别的时候,你这伤口几次三番的裂开,再不好好注意,要是长不好,可是会影响左手以后的功能的。”

    他朝她低着头,额头上全是汗,笑了笑,长长的睫毛下簇拥出的,是毫不掩饰的柔情:“芃儿,有你在,我当然一切都会好好的。”

    陈芃儿蹲着检查伤口,抬眼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瞅着他:“我也不是神医扁鹊,有妙手回春之能,你还是得自己好生注意,千万不要——”

    他悄悄捉住了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手指:“对不起,老是叫你担心。”

    “来。”他的语气轻柔却不容置疑。

    她被他拉起来,与他面对面。

    她从他湛黑的双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嘴角是一个往上微翘的、温柔的弧度。

    她突然觉的有些尴尬,自从两人脱离险境,他一直在养伤,她也一直在像一个最称职的大夫那样,日日衣不解带的看护着他,看他一点一点的好转过来。

    而现在,突如其来的这一点点的暧昧柔情,有些叫她有些不适应起来。

    如果不是恨他,那剩下就是爱他,敬畏他,关心他。

    可现在,她觉得自己的角色好像有了一点点的变化。

    这种变化不知从何时起始,陈芃儿觉得有些慌乱,只好有话没话的提醒他:“你小心一点,别,别再碰到伤口……”

    他没有说话,只把她的手一直举到唇边,那上面还有这次事故中造成的丝丝划痕,在结着痂。

    两个人都沉默了。

    他低头,吻着她的手心和手背。

    轻声一笑:“我觉得你真像个一个妈妈。”

    声音很轻,如同喃喃自语。

    “什么?”她好像没有听清,恍惚的厉害。

    “为母则强,你又一次叫我刮目相看,芃儿。”

    他深深的叹息着,温热的唇蠕动在她的掌心,陈芃儿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发着热,想挣,却没有半丝力气,只任由他紧紧环抱住了自己,低头正要吻上她的唇。

    房门“哐当”一声被大力的推开,是孙水镜没有半丝抱歉的,满是沉重之色的脸。

    “部长,韩公馆的亦岩少爷来了,说今天一早,韩公馆被送来了这个——”

    他手里是一个看上去很漂亮的锦盒,金色的绫罗包裹,只不过赫然其中的,是一截人的小指。



第七十五章弟弟
第七十五章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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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芃儿浑身打着冷战:“是英奇……”

    一小截的尾指,切口干净且平整,没什么血迹,就那么好整以暇的静静躺在红丝绒的衬底上。

    指甲早没了什么血色,面积不多的皮肤苍白的触目惊心,但是看皮肤的质地和小指的形状,它应该属于一个年轻的男人。

    但仅凭这一点,其实并不能立时断定这是谁的手指,陆安握去她的肩头:“你能认得?”

    “是英奇,没错……”陈芃儿双手捂着脸,一时忍不住,突兀一声哭出来,“我认得。”

    一袭青衫,苍白着脸的亦岩就立在一旁:“一大早,也不过才7点多钟,有人在大门口喊了一声‘有礼到!’,我当就在花园里浇花,寻声往外走,走到门口处,人已经不见了,就在门前正中央放了这个盒子,门房的苏叔正要将这个盒子捡起来。”

    又道:“只有这一个锦盒,旁边连张纸片都没有。我将盒子带回房中,心中总觉不安,擅自便打开了,这才……”

    陆安问:“这些日子,英奇每天可曾按时回家?”

    亦岩摇头:“自从对里对外都说姑姑去了香港去朋友家小住,舅少爷起初还问过一两次,问姑姑什么时候回来,后来也就不问了,有时候出门,彻夜不归是常事,有时候第二天早上才会回来,有时候干脆第三天才会回来。”

    陈芃儿坐在椅子上,脊背发寒,她不想哭的,可是陆安就在她的身边,一只手一直拢在她的肩头,她忍不住泪簌簌直掉,抬眼朝亦岩追问:“那英奇,英奇昨天可还在家里?”

    亦岩点头:“在。晚上八点多钟才出门的,家里只有我在,我还问了一声,问他去哪里,舅少爷只说有事,套了衣服急匆匆就走了。”

    自从陈芃儿和陆安脱困,还不曾回过韩公馆,苏嬷嬷带着乳母陶氏,以及襄夏,都被安排悄悄过来与她和陆安同住。另外也嘱咐了亦岩,对外还是要说韩夫人还在香港不曾回来,所以英奇也只当她人还在香港。

    陈芃儿捂着脸,眼神空洞,内心悔恨无比。

    陆安受伤,她一颗心全然都扑去他身上,明明现在已经相对平安了,却依旧按照孙水镜的叮嘱,没有露面,甚至连苏嬷嬷和奶妈陶氏都可以接过来,怎么就偏偏对英奇那样放心?

    是她从心底里到底是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有所埋怨,埋怨他委实烂泥扶不上墙,为了一时的美色昏头,就能吃里扒外的将双宫绸的秘方偷出去给司晓燕……

    这大上海谁人不知道司晓燕是那大昌晋笑南的人?

    也就只有他这样莽撞又荒唐的愣头青,才会可笑的以为自己得到幸运女神的垂怜,找到了此生的挚爱。

    可是,此时此刻,她嘴唇微颤,目光越过陆安,重新落去桌上那个锦盒上——

    向里面瞥的每一眼都叫人心惊胆战,一开始她还是懵懂的,但是也就一眼,双膝骤然酸软,要不是陆安在身边一把嘞住她,她怕是会直直就能载倒过去。

    那是英奇的小指,她不会认错的。

    她唯一的弟弟,只比她小了一岁半的弟弟。

    他从小就是个跟屁虫,因为长的瘦弱,经常受街坊四邻孩子的欺负——在英奇四岁的时候,和邻居家的几个小伙伴溜去前街的县衙玩,就碰见县长八岁的侄子在逗狗。

    那狗据说稀罕的很,是之前北京城紫禁城里皇上娘娘才能养的狗,通体雪白,眼睛大的像铃铛,嘴巴像是一鞋底给呼进了脸膛,嘴口里黑魆魆的,胡子油光发亮,舌头一卷一卷的,别提多逗人了!

    英奇和几个小伙伴瞧着眼热,可是不敢靠前,毕竟那是县长侄子抱的狗,他们实在是没胆子上去摸一摸,于是只站远了,含着手指头踮着脚尖,眼巴巴的瞧。

    这个说:“看那毛真长,都能拉到地了,比云片糕还白,跟团大棉花似得。”

    那个说:“就没见过这么大的眼珠子,比牛眼还大!你们说雷公是不是就长这样?再使劲一下说不定就能哐当一下掉下来!”

    几个小伙伴你推我挤,有心想靠近点摸一摸,瞧一瞧,可是又惧怕县长的侄子——那小子年纪不大,却总一包的坏水,仗着姑父是县长,回回都要捉弄到他们不哭不算完!

    可是这回这小子瞧着却和颜悦色的很,怀里抱着狗,手下撸着狗毛,冲他们笑眯眯的:“都没瞧过的吧?这可是以前皇帝老爷才能养的狗,今个你们运气好,叫你们开开眼。”

    他把狗放去地上,一只手按着,一只手朝他们招呼:“过来呀,不想摸摸吗?可软和了!”

    几个小伙伴面面相觑,有心上前却总不够放心,于是推了一个孩子出来,让他先去探探路。

    这个孩子,就是最小的英奇。

    英奇当时才四岁,脑袋大,脖子细,棉裤的绳子系的乱七八糟的,走路还晃荡,拖着两条黄鼻涕,虽说也怕吧,到底是年纪小,还没那么多心眼,瞧着那狗实在是稀罕,也不怯场,提了提裤子,把两只小手往棉裤上擦了两把,居然“踏踏踏”就这么大着胆子过去了。

    一开始,那狗还挺老实,英奇弓着背,颤巍巍伸长手摸了摸那长毛尾巴。

    县长家侄子问:“毛长吧?”

    “长。”

    “滑溜不?”

    “滑、滑溜。”

    “那你闻闻香不香!”

    四岁的英奇还真就把脸埋过去,闻了闻那摇来晃去的大尾巴,揉了揉鼻子,满足的嘿嘿直乐:“香!”

    县长侄子手搔着狗的下巴磕,怂恿道:“那你把手伸过来,捏捏它的大舌头软不软!”

    小孩子心性也上来了,见那狗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一点也不凶,胆子也大了上来,果真伸手去摸它的舌头。

    县长侄子原本搔着狗下巴的手,使劲揪着皮肉一掐!

    那狗受疼,顿时“哇呜”一口!

    英奇大哭!

    尖利的哭声吓的几个翘脚远观的孩子一哄而散。

    有个还算有良心的,跑去陈芃儿家门口嚎了一嗓子:“英奇叫狗咬了!”,然后眨眼也就没影了。

    还不太到六岁的陈芃儿和娘在家里点豆腐,她人虽然长的小,活计已经做的娴熟了。听见那一声,放下还盛着卤水的瓢就跑了出来,一路径直跑去前街的县衙那,她知道英奇常在哪里玩儿。

    还不到县衙大门她就听见英奇的哭声,还有一个孩子的拍掌大笑:“傻子!!!叫花子样,还敢碰我的狗?!咬不死你!!!”

    她一路冲进县衙后院,就见英奇站在那,一只手抱着另一只手,伸着脖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旁边一只白色长毛小狗正围着他转,狗仗人势的嘴里呜呜威胁做声,一副还要咬人的架势。

    陈芃儿上前一把拉过英奇,低头看了眼他的手,手上有血,但是看伤势应该不算严重,她心里头一松,扯着英奇的棉袄领子:“走,回家!”

    一个比她高出去整一头的孩子拦住她:“干嘛?他摸脏了我的狗,想跑?没门!”

    倒退一步,冲着她大作鬼脸,张牙舞爪,挥动着胳膊哈哈大笑着煽风点火:“去!雪球!咬她!”

    那雪球一般的小狗果然汪汪汪直冲她咧嘴,六岁的陈芃儿紧抿着唇不吭声,一手扯着弟弟,稳了稳心神,照准了一脚踢在狗肚子上!

    那狗被踢的一连在地上翻了好几个跟斗,她攥紧了英奇一路低头夺路而出,便听的那孩子在身后鬼哭狼嚎:“雪球!她踢我的雪球!”

    往后这事有点不了了之,据说陈芃儿的爹陈阿六用了半年的薪金买了礼物去看望县长家的侄子,到底是如何赔礼道歉的不知,但最后县长大人有大量,大手一挥说都是小孩子家家的,胡闹而已。

    但事后英奇再也不敢去县衙大院玩儿,他右手的手背上被狗咬了一口,一道疤横在手背上,直豁到小指,连惊带吓,生生发了三天的高烧。

    锦盒里那节断掉的小指上还留有当年的疤痕,浅浅的白印子,如果不仔细看会很容易忽略。可是陈芃儿认得,这是她弟弟的手指头,他那么胆小,那么怕事,碰到点啥事都爱哭一泡,是个提溜不起来的怂货,可是他就是她弟弟。

    她唯一的弟弟。



第七十六章雨夜
第七十六章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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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晚上,窗外下起了雨。

    伴着轰轰的雷声;韩公馆里的一草一木,都在密集的雨丝下不住颤动,亦岩站在窗前,潮湿的水汽扑面,他伸手把两扇窗户关严。

    窗外一片黑魆魆的唰唰声,雨点打在玻璃窗上,玻璃上映出他的脸,他觉得那张脸有点陌生,似乎是张僵住的脸,僵到没有办法作出一丝表情,和吐出一个字眼。

    玻璃窗上在他僵木的脸之后,还映出了两个身影。

    一个女人在沙发上躺着,脸埋进臂弯里,一个男人正把毯子往她肩头上拉。

    他知道她怀里还抱着电话机,自从踏进韩公馆的第一秒,她就守在了电话机旁。根据常规,这种绑架勒索在送上“礼物”后,总会有电话或者书信到家里,让家人准备赎金什么的。陈芃儿第一时间就赶回了韩公馆,陪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那个男人,以及若干谨慎又低调的,统一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

    襄夏没回来,孩子和苏嬷嬷一起,被留在了那个有着高墙的深宅里。

    “亦岩,”玻璃窗上那个男人冲他抬起头,张口唤他,“你也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吧。我会在这里。”

    他转过身去,点点头,眼睛却总忍不住投向沙发上那个身影。

    她一定是累极了,一整天的时间她都是守在电话机旁寸步不离,直到夜幕重新降临,他们没有得到任何讯息。阿水几次折返,回报的都是:“没有找到人。”

    桃花宫没有,大虹桥也没有,司晓燕据说也不知所踪,询问大虹桥小公馆的保姆,那个本地老太太用一口本地话一个劲的叫嚷:“吾伐晓得啦!”

    亦岩也是这两天才知道,阿水其实是那个男人的人,就连苏嬷嬷,也是那个男人的人。

    阿水外,苏嬷嬷内,那个男人的触手原来早已深入韩公馆左右,在目视和掌控着一切。

    他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努力去保护她,只要他再长大一点,强大一点,或者说更聪明和更用功一些,保护襄夏,保护韩家,保护广昌,虽然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自不量力了,却仍旧在暗暗为自己打气。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傻的太可笑了。

    陈芃儿的身子动了动,亦岩眼皮一跳,他就知道她睡不着。

    她向来心思太重,现在英奇又是生死未卜,她明明刚挨过一个坎,可又有接二连三的坑摆在前面,她该有多累啊……

    他看见她动了动,双手捂着脸,忽然哽咽了一声:“便是英奇偷了配方,闯了祸,可,可我从来没想过他不好……”

    亦岩攥紧了拳头。

    初春的空气冷冷清清的,可是韩公馆的壁炉和烟筒烧的很旺,是他一早临出门前就嘱咐阿菊烧起来的,他知道她会回来。所以屋里其实和暖,但唯有气息凝滞,浓重的像是晨曦前化不开的白雾。

    男人一只手还吊在绷带里,一只手揽着她,而她两条胳臂都伸长了,紧紧搂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腹之上,像一个最最虚弱的,需要呵护的小女孩。

    男人低头,摸着她的脸,低声说了几句话。

    亦岩听不清楚,但他看到她身子又动了动,脸似乎抬了起来,因为男人的肩膀挡着,他看不到她的脸她的神情,可是他听得到她低低的呻吟,嗓子眼里发出的声音细弱蚊鸣:“安哥哥,我怎么办……”

    男人低下头,温柔的、安抚得吻着她,而她双手紧紧攀住了他的脖子,皎白胜雪的脖颈一晃而过,男人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亦岩转身,无声上楼。

    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他去了襄夏的房间。

    孩子的房间就在她的房间的隔壁,一墙之隔。他在虚掩的门后坐下来,深深吸进一口气,再缓缓的吐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就这么靠着门睡着了,睡的很不安稳,良久之后骤然醒了过来,喘了一口气,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里能瞧得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因为蜷缩着,脚趾头有些发麻,房间里很冷,他刚想动一下——就听见楼板声响,门板外有沉重的脚步声,隔壁屋子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有隐约的人声,但多含混,听不清晰。

    亦岩拿指尖推开一点门缝,寂静的走廊中透出一线黯淡的灯光,那是姑姑的房间,从她虚掩的门缝里透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心里头一阵茫然,什么绑架勒索断指一切都好像从他脑子里飞了出去,只有洒在走廊地毯上那一抹昏黄的灯光和隐隐绰绰的低语在引诱着他仅存的神智。

    他无声的打开门,俯身四脚着地,厚实的地毯一点声响也没有,他爬到那扇虚掩的门口,瑟瑟发抖的紧贴着墙壁,抱着膝盖蜷成一团,坐在一片黑暗中,只有一线的光,射在他脱了鞋子的,穿着棉袜的脚背上。

    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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