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芃然心动,情定小新娘-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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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轻声,“所以,寻之,谢谢你。”
“谢谢你……”
声线低微,他好像又要睡过去,陈芃儿骤然感到莫名的心惊,扑过去握住他的肩膀,试图唤醒他:“林凉哥!林凉哥!”
他勉强抬了抬眼皮,面色苍白如纸,空洞的眸子凝望上方,瞳孔涣散,双唇没有丝毫血色,勉力扬手,摸了摸她耳边的发:“芃儿……我好累。”
俯身慢慢把头抵在他的胸口,温热的泪一点一点渗透他的衣襟,沾染他的胸膛,她轻声轻语,也怕像要惊动了他:“那你睡一会,就睡一会,好吗?”
“好……”
他慢慢摸着她的头发,摸着她脸上汹涌的泪。
“别哭,芃儿。”
最后的最后,他轻声对她说。
第一百三十章遗嘱
第一百三十章遗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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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云压顶,雨雾蒙蒙。
花园的小径上,几朵白玉兰不知被谁踩了一脚,花瓣凄凄惨惨的裂着口子,粉白的颜色里浸了雨水,脏兮兮的和泥地混为了一体。
雨丝刮在脸上,凉沁沁的,明明是春雨,却凄凉萧瑟的,比秋雨更胜几分。
“小姐,落雨天凉,您别在这窗前久站。”
说话的是阿菊,她甩着大辫子,轻手轻脚的上前来,把窗户给关紧了,低头触到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好像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变,又改口叫:“夫人……”
陈芃儿恹恹笑了笑,摆了摆手:“叫习惯了一时也改不过来,叫小姐挺好的,我愿意永远都是这家里的小姐……”
她有气无力,大睁着漆黑的眼,眼里一点光都没有,肩上裹着羊毛披肩,很有些怕冷的样子,细细的手指头抓着一角,指甲都发了白。
除了腰身有些隆起,她整个人瘦到有点脱相,下巴益发的尖,站在窗前细溜溜的一根,身上淡青色的旗袍,远远瞧着像一个易碎的细颈花瓶。
葬礼就在明天,昨日范西屏领进韩公馆一位衣冠楚楚的男子,介绍说是唐氏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唐鸣时,唐律师此时现身韩公馆,是为宣读韩林凉生前所拟定遗嘱。
陈芃儿下楼来才发现肖寻之竟也在场,一身黑色的西装,面色如雪,坐在韩林凉平日里常坐的高背沙发里,手指摸着扶手,眼帘低垂,长睫挡住了所有情绪,他看上去无喜无忧,默然无语。只有在听到她走近的脚步声后眼帘的倏忽一抬,才叫她看到一双猩红的眼。
应嘱到场人并不算多,除了唐律师和范西屏,列位的有陈芃儿、肖寻之、亦岩、天津广昌总店的张掌柜,和韩母的贴身嬷嬷吕妈、小丫头秋分,以及韩氏族人代表——韩林凉的二叔、三叔。
所有人都应嘱进入书房,关上房门。
陈芃儿木呆呆环顾四周,这个书房韩林凉用的并不多,他看书更喜欢还是在会客厅,坐他最惯常坐的高背沙发。
这个书房他更多的时候是在这里翻阅账本及写信,写给陆安的信。
陆安在美国留学那四年,韩林凉经常把自己一关进书房了就小半天,最后终于能出来,唤司机阿光去邮局投递的,其实也不过薄薄一纸信封。她不会说她曾经从光叔手里骗来过信,说自己正要去逛街,顺道就去邮局给帮寄了。光叔不疑有它,信拿给她,她就蹑手蹑脚的找个僻静地方,拿薄薄的刀片小心割开信封,把信取出来。翻来倒去也不过薄薄两页纸,除了说些她的近况,就是嘱咐陆安学业辛苦,仔细身体,并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可是她捧着那两页纸,肖想着一段日子后,陆安也能捧着同样的这两页纸,心里头就会泛起些微妙的感觉。
她没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做贼样的亲一下信纸,红着脸又小心的把信纸塞回信封,小心的糊好,然后跑去邮局,买好邮票,很郑重的贴上去、投递出去。好像经过这一番动作,远在大洋彼岸的陆安,也许在看信的时候,就能多想起她来一分。
回忆着那些少女怀春的,现在看来,也许是最好的日子,陈芃儿目光木然的略过书桌、书桌后面镶嵌着玻璃门的红木书架,然后又返回书桌。
桌面上还摊着纸张和笔,纸页上面压着褚青色的纸镇,翠绿玻璃灯罩的台灯,开关的拉绳被拉断了,林凉哥后来系上了一个银戒当作拉环,现在戒指被摸的很是锃亮。台灯旁的笔架挂着几笔狼毫,再一旁是一摞宣纸,韩林凉并不热衷书法,但有时候会写上一张,他的字中规中矩,端正内敛,不见锋芒,不像陆安的字,游龙惊凤般完全不受拘束。
桌面右手边还有一摞他平时爱翻的书,最上面的一本,书签从书本中部斜露出头来,好像还在等着主人来读剩下的另一半。
眼巴巴的拿视线一点点的摸过去,陈芃儿心中凉沁沁的——什么都没有变,那些书,那些笔,那书桌,那台灯,那些东西一如既往的停靠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是,人没了。
唐律师开场白很简单,依照韩林凉先生生前嘱托,特将有关人等召集到此,宣读韩先生遗嘱。
每个人都是不声不响。
陈芃儿心不在焉,眼睛呆呆瞧了书桌,瞧上面笔墨纸砚书本字画,甚至连那狼毫微微叉开的笔尖,都能瞧的津津有味;亦岩站在她身后,两眼也只顾瞧了她,小心翼翼,明明她坐的这样安稳,他却总是一副怕她会突然哭出来的样子。
肖寻之依旧无波无澜,依窗靠了,双手插在裤兜里,在瞧窗外被雨水打得十分凄迷的花草,间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唇边渐渐噙上了一丝笑。
天津总店的张掌柜垂手待立,他接到韩林凉死讯匆匆赶来上海,一见陈芃儿就眼泪簌簌的掉,嘴唇哆嗦着,念叨着“东家,东家……怎么”。不过,他到底没敢当着陈芃儿的面多哭,好像怕冲撞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现下洗干净了手脸,换了干净衣服,眼圈和鼻尖还皆一片红彤彤的潮湿。
头发花白的吕嬷嬷和小丫头秋分,拘谨的靠边站了;至于代表韩氏族人的二叔与三叔,则木着脸坐在椅子上,颇有些满腹心事的模样。
人已到齐,一身黑色西装的唐律师,双手还戴了白色的手套,郑重其事的拿剪刀开启密封的文件袋,取出其中纸张,低咳了两下,慢慢的念将了出来——
为了防止遗产继承纠纷,特请范西屏作为见证人,并委托唐鸣时律师代书遗嘱如下。
吾,韩林凉。
吾在重病中立本遗嘱,对吾所有的财产,作如下处理:
一、霞飞路韩公馆宅邸一套,由吾妻陈芃儿继承;
二、邑庙区两条街的房产,及广昌在上海所有门面房产,由吾妻陈芃儿继承;
三、上海两所广昌棉纺厂及广州分厂,及上海所有广昌布行、药行,暂由吾妻陈芃儿代为管理、范西屏先生相辅。吾妻陈氏享有三家棉纺厂40%股权,范西屏先生享有5%股权,堂侄韩亦岩在此被吾收为养子,对吾妻陈氏需尽孝养本份,同时享有5%股权。而日后陈氏生下我的遗腹子韩襄夏,不论男女,此子(女)将享有另外50%的股份,且是我广昌日后唯一合法继承人。
四、天津广昌总店及所有铺面、家宅,以及宁河老店及宅邸,将由我的母亲继承,母亲年事已高,且重病未愈,如母亲能度过难关,则天津及宁河广昌一切事宜将由她老人家定夺。如母亲随吾一同上路,那将由天津总店张掌柜代为管理,天津宁河所有广昌的铺面的掌柜伙计,享有广昌10%的红利,待日后襄夏成人后继承。
五、余已将露香园戏院全权购入,在此赠于肖寻之肖先生,并附赠10万钱。
六、花旗银行存款30万钱,赠于吾好友陆安陆子清。
七、其余财产,包括股票、期货、黄金,皆由吾妻陈芃儿继承。
八、吾对父母不能尽孝,无颜入宁河老家韩氏祖坟,吾身后事交由吾妻陈氏安排,请将吾葬于上海。
九、吾妻陈氏,自幼与吾相识,感情甚笃,她年华正好,吾却撒手而去,余地下亦不忍见她孤苦无依。日后她若再嫁良人,任何人不得借广昌之名从中梗阻。
特此遣嘱为证。
立遗嘱人:韩林凉。
第一百三十一章墓地
第一百三十一章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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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都没有停。
落得也不大,但是又粘又冷,淅淅沥沥的一连落了好多天,也不停歇,好像孟姜无穷无尽的眼泪,让整个陵园看起来像笼罩在一层薄雾里。
参加葬礼的人正陆续下山而去,三三两两的人影,在雨雾里渐渐只落下一个个的黑点,只有她还固执的站在这里,站在墓碑前。
墓碑是整块汉白玉砌成的,是她亲自挑选的,这块陵园的墓地也是她亲自来看过,找看风水的大师一并来瞧过,选的据说是最好的位置,自然也最贵。
她的林凉哥生前是那样孤单的一个人,但他亦爱清静,很讲究,她自然要给他个安静的好地方。
亦岩撑着伞,站在她身后。
他不敢说什么,其实,自遗嘱宣读过后,他就应该改口唤陈芃儿“母亲”,却怎么都张不了这嘴。陈芃儿看出他的窘迫,跟他说,还像以前那样唤她“姑姑”便好。
雨虽不大,卷着风却刮的很斜,亦岩把伞使劲往陈芃儿身上靠,就这样还是不可避免的被雨丝浸湿了下半身,他瞧着她,看她脸色青白,眼眶干涸无泪,自韩林凉病逝,她就始终这样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远看像抹烟尘,近看,触目惊心。
他到底忍不住,出声劝道:“姑姑,天冷路滑,我们也回去罢,现在您身子要紧,还有孩子……”
这个时候,必然把这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拿出来说最管用,毕竟林凉叔看重这个孩子,而姑姑为了这个孩子,再游魂一般,也会按时挣命似的往嗓子眼里灌下去一日三餐外加各种补品。
陈芃儿眼神很空,两只眼睛的焦距模糊在墓碑上,右手下意识的放在腹部摸了摸,说:“我没事。”
再开口,声音里带了些小小的乞求:“亦岩,再让我呆一会。”
她这样求他,他自然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站的离她更近了些,伞面倾的更厉害,努力罩了她的身子。
肖寻之站在半山腰,停住了脚步。
给他撑伞的司机忙也顿住了脚,肖寻之回头望去,这片陵园倚山而建,自下而上的望去,满山的绿峦叠嶂里林立着雪白的墓碑,一切皆被笼罩在迷蒙雨雾中,除了雨声唰唰,周围一时寂静到有些静谧。
林凉那样好静的一个性子,这里他一定是喜欢的。
而且能在这里安葬的,身份往往都是非富即贵,因为这样风水好的墓地,价格往往都是天价,而且有价无市。
不过,他不担心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颗烟,司机阿三见状忙伸手过去,手心里转出打火机,“咔”一声点燃。
唇里满满吁出一口烟:“回去打听下这里位置的价格。还有——”
冷风夹杂着雨丝,更密更急了些。
阿三一个拿不住,伞身一晃,雨水打在脸上,冷的几乎有些刺骨,刚点燃的烟也被淋熄了,一缕烟气有气有力,肖寻之苦笑一声,将那烟卷揉碎在手心里,薄唇一抿,布满血丝的双眼,似乎更红了几分。
阿三忙打正了伞,还在耐心等他的示意,他却突然没了心思。
即便买了他身旁的墓穴又如何?
即便真到了地下能相见,他便能真心多看你一眼么?
骤然的悲从中来,他“嗤嗤”捂嘴诳笑起来,笑得都弯下了腰,笑着笑着笑声诡异的变成了呜咽,从喉咙里冲出,极度克制又极度悲伤,却又实在无法忍耐。
阿三不敢吭气也不敢说话,直等到自己主人终于慢慢直起腰来,面色苍苍的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拿掌心摸过一把脸,他扭头又往身后一路蔓延而上的层叠坟墓看过半响,唇角弯起,笑容凄清,长睫垂下:“我们走罢。”
两人刚要下台阶,就见台阶下有人撑着伞,正朝他们这方向走了过来。
这边的路只有这一条,不算宽敞,一上一下,肖寻之思忖着这样的天气怎还会有人上山来祭拜亲人,后退到一旁让开道,让来人先过。
来人越走越近,一纸黑伞遮挡住头脸,只瞧得见一身缁衣,手中空空,什么供品也没有带,双腿颀长,但步伐迈的似乎略有吃力,应该是个男子。
直到走近了,双方擦肩而过之时,肖寻之不经意抬头一瞥,胸中登时被重击一般,砰然一震!
来人的确是个男子,三十岁左右的模样,肤色白皙到一种有些病态的苍白,唇色亦是。虽然一瞥间只瞧的见半张侧脸,却是仅凭这惊鸿一瞥,也看的出他相貌的极度俊美,眉眼浓秀,长睫黑如鸦翅,半张脸线条流畅到一种极致!
且神情无喜无忧,无知无觉,气质静谧,如一尊沉默的雕像。
更重要的是,这个男人的相貌,竟与自己有七八分的想像!
也就片刻之间,男人睫毛都没有动一下,更不曾瞧过他一眼,已然擦肩而过,拾级而上。
肖寻之不禁对着雨里那背影发起呆来,胸中翻江倒海,几乎要冲动迈步追上去,想问一声阁下是否陆安陆子清?
不过他到底没有追上去——
半响只余自嘲的笑了一下,胸中一片凉沁沁的湿意:韩林凉,你心心念念的人,终于来看你了。
你地下有知,可高兴么?
双腿发麻,衣服粘湿的沾在身上,雨丝越来越密,冷风扑在身上,攥紧披肩的手背冷出一片青白色,小襄夏在腹中亦不安的动了动手脚。
身后的亦岩再度出声:“姑姑……”
这回,陈芃儿没有再固执的坚持了。
毕竟,他已长眠,也许抱恨黄泉,也许死不瞑目,但她再不舍,他亦不会眼底卧蚕微微弯起,再冲她微笑,再唤她“芃儿”了。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上前去,蹲下来,摸了摸那汉白玉的的墓碑,语声轻微:“林凉哥,我以后再来瞧你。”
回过头:“亦岩,我们回去吧。”
亦岩上前来搀了她,地面湿滑,亦岩抓的她的胳膊很紧,姑侄两个拾级而下,迎面正撞上一个人。
黑色的伞面挡住了那人的上半身,陈芃儿却不由打了个寒颤!
狭路相逢,来人完全没有让路妇孺的意思,亦岩愣了愣,待刚想搀着陈芃儿让去一旁。
伞面轻轻一抬,一双眉目漆黑如墨,就这样映入人眼帘。
第一百三十二章木秀于林
第一百三十二章木秀于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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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芃儿木呆呆的站着,看陆安弯腰在韩林凉的坟前上了一柱香。
他动作有些慢,但有条不紊,就像在做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脸上无波也无澜,亦无丝毫歉疚之色。
这样一副好整以暇的做派,简直像把锥子样扎疼了她的眼睛!
可,林凉哥盼着他……
他一直在等他,即便是这个时候。
即便是这个时候,他如地下有知,也是高兴的吧?
所以她只能站着,只能这么站着,任凭嘴唇张了又张,却一个字也都吐不出来。
亦岩站在稍远些的树下,透过丝丝雨帘,看那杵立在坟前的两道身影。
他心里头闷塞塞的,那个男人,那个他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在南京的时候,姑姑带着他,千里迢迢,就为了见这个男人一面,最后见虽是见着了,却是自己被关押了一夜,至于姑姑那一夜在这个男人手里遭遇了什么,他却是从来都不敢想……
就像现在这样,他只能远远的避开,远远的瞧着他们。
他们两个之间,有一种气场,任何旁人染指不得。
可他心口实在憋的难受,就像林凉叔遗嘱中所嘱托,他是为“养子”,要肩负起保护姑姑的责任,却是方才姑姑连瞥都没瞥自己一眼:“亦岩,去下面等我。”
他不想走的,那个男人的骤然现身慌的他口干舌燥,他感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明明不想动的,腿却机械的,一步一步,听话的挪动下去。
他远远望着陈芃儿细细的背影,突然的就满腹委屈,委屈到几乎要立时哭出来。
反正这样的凄风冷雨地里,旁边也没人瞧见,干脆就放任眼泪肆意流个痛快好了……
十六岁的少年呼哧呼哧的拿袖子擦着脸,眼泪滚滚而出。他打小向来就比别的孩子懂事的早,也懂事的多,大人面前从来不肯哭一声的,怕惹人讨厌。
却是这回深感无力,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又是没来由的痛恨,又是没来由的难过,雨丝和泪掺杂在一起,袖子早就湿的透透的,擦的他脸都疼了。
陆安在坟墓前静默了片刻,转回头来朝陈芃儿望去。
她撑着伞,上身披着黑色的披肩,即便这样依旧单薄的可怜,不盈一握,腰身如果实在不去仔细辨别,真的很容易忽略她其实已经有了小四个月的身孕。
一想起这个,他就有些咬牙。
她当真瞒得自己好苦,一想到她肚子里上还有着他们的孩子……
而他,不光让她罚跪,更故意叫她春寒料峭里等了他那么久——当时他只顾了满腹怒气,现在想起来,却是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当他九死一生,终于挣回一条命来,却从孙水镜那里得到韩林凉离世的消息以及宝隆医院出具的陈芃儿的妊娠体检单时,喉头一口鲜血险些生生喷出来!
他当真很眼瞎,居然从没想过她怀上了孩子!
而且,几乎是一种直觉,他知道这必然是他们的孩子,没有任何疑问。
他实在是低估了她的倔强。
也只有此时此刻,面对着这个一脸青白色风雨里瑟瑟发抖的女孩,他心头油然而生的,是一种最深切的无力感。
这种感觉让他十分不舒服,几乎是一种惶恐——而他,痛恨这种感觉。
而,韩林凉……
他扭头看去面前汉白玉的墓碑,上面雕刻的那个名字,那区区三个字,突兀的一下望上去,居然感觉好陌生。
他们上一次见面还是两年多前,他奔赴云南,在上海中转,两人小聚了片刻。
韩林凉一直都是个与人和气的好性子,从小就是。与他的古怪孤僻不同,林凉他似乎和谁都关系要好,任谁都喜欢他。
从小,他对这样的林凉,是既羡慕,又妒忌,心里又隐隐不服气,总想着去挑战下他的底线,撕下他笑眯眯故意讨好人的面具!
但他始终没有试出过林凉的底线,他儿时大病过后脾气的确古怪,虽然才是个小孩子,却动辄阴阳怪气,其他的孩子都不爱跟他玩儿,说他是个煞星!只有林凉一人待他不离不弃,他似乎对他的一切都可以容忍,即便他故意要去冷落他,骂他,推搡他,甚至动手打他,他却从来都是笑笑,从来都不计较他的任何挑衅。
即便,即便有一回,他拿弹弓险些就把他的右眼给打瞎掉!
可当夫子手持戒尺责问起来时,林凉顶着肿胀的老高的青眼皮,一手牵着表面倨傲实则内心早已惶恐不堪的他,一个劲地摇头:“是我自己不小心撞上的桌角!”
他也曾问过他,问他为什么不指认罪魁祸首的自己,而且他当时也的确不是失手,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挑了最尖利的石子,故意瞄准他的眼睛——故意想要打掉他脸上的笑容!
可林凉当时怎么说?
他一开始照旧笑眯眯的,虽然顶着一只肿成青核桃的右眼,笑起来容貌显得有些怪异,可是依旧一副没心没肺的乐呵呵样:“安哥儿你又不是故意的。”
他反问:“如果我就是故意的呢?”
林凉愣了一下,咬了咬唇。
然后,反倒把他的手牵的更紧了:“即便安哥儿是故意的,也没关系!”
往下他没在执拗的问下去,因为林凉又冲他笑起来:“只要往后安哥儿不讨厌我就行。”
也许,就是这样,他们才能做得这么长久的朋友。
容忍他,包庇他,永远都是和风细雨,以他的意志为先。
上次一别,他不过在上海中转,多待了一天,韩林凉絮絮叨叨,恨不得把上海广昌整个铺子都端给他,光是四季的衣物铺盖就整整给他准备了四大箱!把他搞到啼笑皆非,觉得他那婆婆妈妈的劲头犹胜自个母亲陆夫人。
最后那些衣物他自然没带走,他欠他良多,不愿再欠一分一毫。
林凉所有接济过他的银钱,他拿了分家的家产后都还的一清二楚,芃儿这些年受他照顾,他补给他的钱,也只多不少。
他是这世上他唯一的挚友,他信任他,却也不够信任他。
只因他的确太好,太优秀,太温暖,好到不真实,好到叫他总有一种岌岌可危的危机感,不论是儿时那种如影随形的敌意,还是长大后眼睁睁瞧着芃儿亲昵的扑去他怀中时,心底深处猛涨的嫉妒!
韩林凉这个人,活生生在他心头撕开了一个口子,让他看到那个真正的自己,那个被所有人艳羡的天之骄子,埋在米缸里,又被所有人所抛弃和厌弃的自己,那个脆弱而虚弱,徒有虚表,实则不堪一击的自己……
他对他的感情如此复杂,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让他怕的东西。
那他害怕他。
是的,在他心底最深处,他惧怕这个男人的一切。
第一百三十三章他爱的是你
第一百三十三章他爱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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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去她面前,从她手中接过伞柄,手指擦过她的手背,冰冷的叫人心头一震。
他握住她的手,长睫低垂,目光像一道鸿波,蜿蜒在她身上:“事已至此,芃儿,你要保重自己,顾及下我们的孩子。”
事已至此……
什么叫事已至此?
她死死盯着他,生生红了一双眼:“他一直在等你。”
他沉默,伸手过来想揽她去怀里,却是指尖还未碰触她的肩,她陡然后退一步,双拳紧握,颈间青筋毕露,几乎有些声嘶力竭:“他一直在等你!”
“我知道。”
他容色隐忍:“所以我来了。”
她瞪大了眼,有些迷茫,好像想象不到他能回答的如此轻描淡写、理所当然。最后她吃吃笑起来,笑到蹲去地上,头埋去双肩。他随着她顺势蹲下,就看见她在用力啃咬着自己的手背,喉咙里喀喀咔咔,像哭,又像在笑。
男人渐渐也红了眼圈。
如果此刻埋在地下的人是他,他能不能有幸也能得到她同样的眼泪?
他一直都认定她是他的,一开始是他的负担,他的负累,他的责任,他的义务;后来是他的心,他可怜的爱,以及他的甜蜜,他的愤怒。
她就像扎入他体内里的一根刺,经年累月,浸透他的血液,深入他的皮肉,渐渐与他融成一体——他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就已经变成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然后,他悲哀的发现,不是她离不开他。
而是,他离不开她。
所以,即便她爱的是林凉又如何?
林凉已长眠于此,而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他。
不管当初她出自什么样的缘由主动去到云南,主动靠近他,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他宁愿相信,这是上天的意志。
“芃儿,”他握住她颤抖的双肩,“回来吧。”
她终于朝他抬起头来,眼睛里像在淌着血泪,触目惊心的一片红彤彤,梦游般懵懂,恍惚问过一声:“回来?”
这副模样引来一阵涌上头的心酸,他微微苦笑:“是啊,回来我身边,让我照顾你。”
他顿了顿:“没有过别人。”
手抚上她的面颊,抚上她的湿漉漉的发,语声生涩:“从来都没有过别人,没有徐晨星,没有过任何别的女人。”
眼圈益发的红,他就这样看着她,声音喑哑:“我只有你一个。”
“芃儿,我只爱你一个。”
他妥协了,即便她爱的不是他,他也不在乎了。
他没有办法再去和一个死去的人计较。
而现在,他只想要她回来他身边,就好。
陈芃儿说不出话来,只奋力从他胸怀中挣脱出来,呆愣愣的瞧了他,然后,探手摸去自己的袖口。
那里塞着一封信,唐律师收拾手提包的时候,被她偶然瞧见。
身为韩林凉的遗孀,唐律师并不避讳她:“是韩先生留给他好友陆子清先生的亲笔信。”
“韩先生立遗嘱后,又亲自执笔写了这封信,嘱咐日后一定要交由陆先生。”
心口猛得抽搐了一下!
她定了定神,唇边勾起一缕凄惶:“陆先生的确是亡夫生前挚友。”
“可陆先生现下人并不在上海,不过……”
“以他们两个情分,而且亡夫遗嘱中对陆先生还有赠款,想来他总归会来瞧一眼林凉的。”
她委婉的提出建议:“唐律师日程这样繁忙……要是唐律师信的过,不妨将这信交由我来转交。”
唐律师起初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欣然同意了。
当时韩林凉已是病重之时,双目模糊,根本已握不得笔,但信纸上字迹依旧端方,干干净净,想来都知道是花费了他多少力气,才写成这一纸最后的信笺。
信的内容亦简单,只告诉陆安,她腹中孩子是他陆子清的骨肉。他当时受族中胁迫,要他过继子侄好在他过身后继承“广昌”,是芃儿挺身而出,谎称自己怀了他的骨肉,本想是借此来摒退众人刁难,却是惊动了远在宁河的老母,弄巧成拙,最后竟到了两人不得不举行婚礼的境地。
这一切都是怪他一步走错,结果不可挽回。但芃儿一腔赤子之心,只一心顾及了他这个将死之人的心中所盼,阴差阳错的却令你们渐行渐远。
韩林凉在信中最后嘱托:子清,这世上芃儿只对你一人钟情,只因她太执拗,对一切都不想辜负。怎奈,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双全之法,最后,只能是辜负了她自己。
你,好好照顾她。
这封信她一直踹在身上,指尖现在甚至还隐隐摸的到绵软的纸张——
他怎么值得?
他这样一个无心无肝,无情无泪之人,怎么值得这么好的林凉哥?
他说他爱她?
只爱她一个?
从来都没有过别人,没有徐晨星,没有过任何别的女人?
只可惜……这些当初压垮过她所有希翼的或真或假,现在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或者说,他现在的主动放低示好,只因为她肚子里这个孩子,任他稍一揣摩,就能知道是他的骨血。
所以他才能如此笃定的认定,她会像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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