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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王今日死无葬身之地-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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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夫人眉头皱起,下巴一抬,让婢女先出去。婢女领命,挎着篮子往外头走去,顺手半掩上了正门。光线骤暗,最后一丝日光也被挡在外头,越枝忍不住,轻轻吞咽一声,只看着任夫人。
“小丫头,黄口白牙,不要乱说话。你这样,如果是用计,我秦人不会放过你,若是真心献计,我秦人也只会看不起你。”
越枝脸色顿时变了,牙关一瞬咬住,双手抓住木案边缘,下颌线浮现,久久不散,只与任夫人对视便可,死死盯着她走出屋去,将门关上,铜锁落下,回归平静。越枝一瞬也松了力气,脊背一软,侧身坐在木案后头。
外头脚步声远去,只留下屋中静谧,还未点灯,昏黑一片,月光星光也开始透进来。
越枝长叹一口气,还能听到胸膛脖颈深处传来砰砰的心跳声。
方才任夫人那些话,也没有一个字说得不对,如今,她倒还真是身处在这样的死局之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若是没有顶天山下那一幕幕,越枝兴许还真能安安分分地呆着,先静观其变再说,赵佗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撕票。可自从喊出那一声“阿爸”,她便难忍住了,心里百般压抑,可又是千般压抑不住,想着,万一越族好战,真的跟秦兵打起来,怎么办?万一越族内部争斗,她的“阿爸”,又该怎么办?
鸦落屋檐,哇地一声鸣叫,凄凄凉凉,将越枝也吓得肩膀一跳。她只闭上眼睛,缓缓呼出一口气,伸手拍拍自己心口,往边上柜子摸出火石火刀,回到木案前,想要将油灯点亮。
火刀在火石上疾速摩擦,啪啪作响,带出点点火花来,却难将青铜油灯上的灯芯点燃。越枝打了半晌,也没了力气,火气却被逼了上来,随手将火石往木案上一丢,气鼓鼓地要作罢。
火石撞在木案的边角上,在光滑的漆木案面划过,毫无阻碍,一路往前滑去,骨碌碌滚落在地面,撞在门槛前,终于停了下来。越枝火气起来,抬脚一踢旁边的软墩,甩着袖子要站起来去捡火石。
啪嗒。越枝刚刚站直,瞳孔一瞬收缩,看向正门那条窄窄透光的门缝。又是啪嗒金属声接连响起,锁开了,落在外头的沙地上一声闷响,越枝抓住木案上的青铜油灯,往后退了一步,扶住身后的柱子。
木门哐当一声被踹开,月光一瞬盈满屋室,越枝双手攥住青铜油灯挡在身前,却见一队黑甲秦兵次第跑进屋内,夹道之外,赵佗一身戎装,黑甲黑胄,腰间秦剑尚在剑鞘之内,却仿佛也在铮铮作响。
越枝喉头滚动,一颗心已经被迫挤到嗓子眼,身前紧握青铜油灯的手微微颤抖。这阵势,可不像是来向她讨计纳策的。
外头是黑夜惊鸦,月色入户,将男人的背影投映在地上,一寸寸朝她逼近。青铜油灯高举,抖动着挥舞出去,利刃出鞘,金属相碰,油灯滚落在地,撞上屋内的木柱子。
越枝双眼瞪得目眦欲裂,苍白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惊恐,手上一空,拔腿要跑,腕子却被牢牢抓住,只一瞬天旋地转,已经被扛在赵佗肩头。方才那冷刃破空还在眼前,越枝一瞬被吓得低低地哭出声,头昏脑涨,双手在赵佗的后腰上晃荡,抓不住一片铁甲。
“我阿爸不放过你!”
赵佗冷哼,“打的就是你那蛮夷爹!”
作者有话要说:
敌军即将抵达战场!!!
应该可以拍胸口更六休一啦,起码这周的存稿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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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半个时辰之前,灵山县的日头刚刚落入丰子岭西侧。
灵山县令府衙东侧,灵山县令任簇的私宅院落里头,油灯早早地就亮了起来。前厅偏房,小厮婢女进进出出,将木案上头的菜碟饭盘都收了下去。有婢女提着个藤编篮子从外头走进来,站在门边福了福身,没说话,只等在一旁。
屋里上首的木案旁边,任夫人一见那婢女,当即理了理衣袖,从软墩上站起来,朝旁边坐着的丈夫福了福身,说道:“妾送饭食去了,很快便回。”
任簇扶着木案站起来,伸手去握了握任夫人袖中的手指,点头笑道,“夫人辛苦。”
任夫人微笑颔首,正要往外头走,旁边坐着的赵仲始却忽地站起身来,冷不丁出声,“任夫人多带个小厮过去吧,那越女性子不好,怕发起疯来,会伤着夫人。”
任夫人脚步一顿,却是一瞬以袖掩唇,噗嗤笑出声来,“是,多谢仲始提醒。”说着,还回头与任簇对视一眼,笑意是怎么掩盖都掩盖不住。
任簇可没放过这妇唱夫随的机会,笑着揶揄一旁沉默坐着的赵佗,“我夫人出身西戎,那越女要刺她一刀,没这么容易。”
赵佗握着茶杯的手略微一顿,面上倒是没有浮现半分不喜,从容不迫地喝了口茶水,道:“那是,听说弟妹未嫁给你时,还曾一马鞭将你从马上抽下来?这样的身手,自当不用害怕什么越女。”
任簇没想到赵佗提起这件事,倒是一瞬尴尬噤声,任夫人笑声爽朗,毫无半分克制,见丈夫的面色变了,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我得走了,不然,饿死了那越女,咱们手里的筹码可就少了。”说着,福身朝赵佗一拜,领着婢女往外走去。
赵佗抬起眼皮瞧了瞧任簇,低头笑了笑,从木案后头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袖,对任簇道:“我将那越女掳回来,越裳部必定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这两日,可有什么动静?”
两人多年好友,如同亲兄弟,说笑惯了也无甚在意,任簇被赵佗这一提醒,也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疑惑说道:“仍旧是寻常一般,越族并未轻易靠近我住处,晚间日暮时分,边界处总不**定,倒也是不过是小打小闹,越人脾气不好,也是常事了,无甚值得在意。”
听了这话,赵佗的眉头反而皱得更紧,在厅堂中踱步片刻,抬眼看向一旁的赵仲始,说道:“传令下去,各将领速速到灵山府衙,派出去到灵山县以西的斥候,即刻走陆路勘探。北边的西瓯,要格外注意。”
赵仲始当即放下手中茶碗,站起来拱手领命,从身旁近卫手中取过秦剑,快步小跑往外走去。
秦帝国派遣到南越的官员,如南海郡守任嚣,如龙川县令赵佗,都是名为文职,实为武将的人才,任簇是任嚣族侄,自己也是主战领兵的将领,自小浸润在兵法战阵中长大,听赵佗这样一说,当即意识到情势紧急,三两步走到赵佗身侧。
“西瓯临近巴蜀与楚国,多年被欺压得无还手之力,如同墙头草随风摇摆,只怕若是越裳要出兵,不会找西瓯。倒是雒越各部集结的可能性要更大。”
赵佗摇摇头,“西瓯武力虽弱,却是南越各部族与秦贸易之地,南越各部族都会在西瓯来往聚集,越族各部有什么动向,西瓯知道得一清二楚。若是探测消息,西瓯是最好不过。越裳必定会出兵,只是这盟友,倒底会是谁……”
任簇单手握拳抵在腹前,低着头想了片刻,喃喃出口,“倘若我是越裳侯,首先考虑的必然是雒越各部,可越人分布松散,各部之间矛盾重重,实在是难以集结出兵。向外借兵,一是西瓯,二只能是蜀泮了。”
“灵山兵力集聚,如果是越族各部集合出兵,倒省了我们的麻烦。西瓯企图依附秦国,多少年前便送了吕嘉那一干西瓯子弟去了咸阳。出兵?为了雒越?不可能。如此,只剩下一个蜀泮。”
任簇啧啧出声,“越裳与蜀泮向来是死敌,越人冷血,为了一个越女,会吗?”
赵佗没有当即回应,反倒是先想起了那日在顶天山下的越裳村寨,那样的一个越裳侯,为了越枝,弑父夺权,杀尽兄弟,能生生将他的船队从口中放出去。
“若是为了越女,越裳侯倒是好解决,他的心肝儿不就在我们手上?只是这蜀泮……”赵佗望向外头的渐渐沉下去的天幕,轻轻呼出一口气,“也罢,蜀泮与我军尚未交过战,若能用一战刺探虚实,对以后也大有裨益。总归利大于弊,小心备战便是。”
任簇听完,想了想,也觉得赵佗说得有理,心下顿时放心许多,又想起什么,开口道:“昨日军需军粮从灵渠运过来了,这一回倒是奇怪……”
没等任簇说完,只听见外头脚步声叠叠响起,抬眼往外头看去,只见自家夫人带着婢女回来,婢女挎着竹篮往后头绕过去,任夫人却是直直朝这边走来,步履匆匆,倒是与平常不同。
任簇急急往外迎出去,握住任夫人的手,“可是出了什么事?”
任夫人抿着唇,倒是摇头,双眼看向赵佗,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越枝的话说出来,“那越女说,想要见赵大哥。”
赵佗眼皮一抬,面色顿时铁青,未置可否,倒是先反问任夫人,“她说什么了?”
任夫人嘴角微动,垂下眼去,有些不情不愿,“她说,她能让越裳臣服,先越裳,再雒越,西瓯,便是有瓯雒。”
赵佗没说话,任簇倒是先笑出声,“南蛮小丫头,胡说八道!”
任夫人瞧了赵佗那张黑脸一眼,也附和道:“我也那样说她,那越女,不管是真心献计,还是假意投诚,都不见得有什么好果子,何苦来?她没吭声,却不是死了心的样子,只怕不能消停。”
赵佗冷哼一声,“她倒是好心机,能忍这些日子才跟弟妹你说这一句话。”
“由得她去吧,反正现在她被关在屋里,再折腾,也折腾不到天上去。”任嚣扭头看了赵佗一眼,“如今那越女还有用,杀不得,得全须全尾地留着她。”
任夫人似是被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看向赵佗,“不过是个小姑娘,犯不上太折磨她吧。”任夫人还想劝多两句,想要说越枝心眼不坏,可又想起她说过的话,想要说越枝柔弱不懂事,可当初是谁明明白白捅了赵佗一刀?想来想去,任夫人也说不出话来替越枝辩解,只得噤了声,看向任簇。
任簇见自家夫人这般神情,也知道她是心生不忍,当着赵佗的面,也不好劝说什么,只将任夫人的手指握在手中,轻轻摇了摇头。
赵佗一声不吭,转身要往木案上头捏起茶碗,却听外头脚步声急急响起,一听便是带着轻甲响动,赵佗伸到半空的手登时收回来,转身看向门口,便见赵仲始压着腰间秦剑大步迈进屋内。
赵仲始三步并作两步,跨到赵佗面前,拱手报告,“雒越士兵集结,拦截在北面蛮水江南岸。蜀泮发兵,沿钦江而上,算路程,已达内亭。”
任夫人一惊,“怎么如此快?”
赵仲始回答,“刚出去便遇上斥候传信,当即回来了。”赵仲始说完,看向赵佗,“父亲,已经传令下去整兵迎战。”
任簇也咬牙握拳,“终于可以同蜀泮打一回了!”
“一万弩手弓手上丰子岭山腰,三万步兵沿蛮水江阻挡,防备背面雒越士兵。剩下一万人由你带领主力冲杀,灵山县守军两万留守灵山县,三万沿钦江两岸陆路包抄击杀蜀泮军队。”
赵佗冷静下令,侧身面向任嚣,“沿路包抄的军队由你带领,留守灵山的将领你亦可自行安排。”
任簇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见赵佗转身就要走,当即上前握住赵佗的手腕,“赵大哥去哪里?”
赵佗脚步顿住,只拍了拍任簇的肩背,“既然那越女说要助我收复越裳,我自然给她一个机会,越女这个人质,此刻不用,更待何时?”
这样一说,任簇也明白了赵佗是铁了心要用越枝去要挟越裳,虽不能全然猜出赵佗心中谋划,但大敌当前,他也只满心信任赵佗,放开了手,看着赵佗带着近卫往外走去。赵仲始向任簇略一拱手,也跟着走了出去。
任夫人见赵仲始迈出了门槛,立刻走上前,凑到任簇身边,捏住任簇的衣袖,轻声问道:“两军对战,用个女子要挟,像话吗?”
任簇眉头一皱,“兵家胜败,哪里论男子还是女子?这越女不是平常人,揪住她,能牵动越裳,便是将雒越各部大半攥在手中。”
“可……”
任簇哪里不知道自家夫人心中忧虑柔肠,只拍拍她手背,“莫怕,只要越裳侯自己不狠下心来射杀那越女,赵大哥不会轻易动她。”任夫人又想再说什么,只被任簇拉住手,“好了,大敌当前,夫人快替我换上军甲,不要再多思多虑了。”
丈夫这样说,任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跟着任簇往后院房中走去,替他换上军甲军盔,一路将任簇送出宅院,站在门外看着任簇领着近卫,一路往远方走去。
夜幕沉沉,只有月光普照大地,西面的丰子岭上,号角呜呜吹起,朝四方荡漾开去,惊的任夫人背后都出了一片冷汗,攥着袖口的手渐渐收紧。
灵山县府衙后院里头,铁甲摩擦响动不断,脚步沉沉,压着满地水泽月光,往外头战场而去,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随着脚步声,还有女子呜呜咽咽堵在喉咙里头发不出来的哭泣。
岭南丘陵山地,难以走马,丰子岭陡峭,更是难行,只能一步步往上爬。若是寻常人,自己爬上山腰去都要喘个半天的气才能缓回来。
可赵佗扛着一个大活人,走得却是步步稳当,肩上的越枝却是满脸通红,手脚都被绑着不能挣扎,脑袋冲地,晕晕乎乎地只能看见赵佗军甲腰带上的细碎纹路,渐渐地连哭声都发不出来。
等到了半山腰,赵佗终于将她丢下地时,越枝早没了哭喊声,肩膀一抽一抽地啜泣,头发散乱,懵了半晌才懂得抬起头来看赵佗,一双眼睛红红肿肿的,面色苍白,额头青筋尚未消散,还透着青紫。
赵佗也没见过女人这样子,一时间也被吓得愣了片刻,身后裨将脚步匆匆而来,才将赵佗的魂扯了回去。
裨将拱手报告,“北面雒越士兵东西两面散开,正分批渡河而来,先头部队已经逼近山脚。”
赵佗片刻不停顿,问:“越裳侯何在?”
裨将当即回答:“先头部队之中。”
越枝肩膀一跳。
“好。”赵佗冷笑咬牙,“派人下山,靠近越裳喊话,越女在我手中,若想越女不死,请越裳侯上山来说话。”
裨将诺声领命,正要转身去传令,却听到赵佗脚边女声细细沙哑,字字却清晰无比,“赵佗,你还想不想要瓯雒国了?”
赵佗返身,冷眼扫向越枝,只见女子目中也带着冷冷笑意,胸膛起伏喘息,下巴却高高抬起,不肯低头,“用我挑起雒越各部纷争,越族乱了,你以为你就能逐个攻破吗?逼越裳退兵,蜀泮就能替你打越裳了吗?本以为你有什么好算谋,没想到如此天真幼……”
“主帅!”
越枝话未说完,只觉周遭顿时黑暗,喉头一痛,额间胀痛,呼吸更是紧迫起来。
赵佗指节收紧,将那纤细脖颈捏在手中,双目如鹰,眼神如刀,直要将越枝剖开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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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山下,越族士兵迎战的呼啸声接连响起,从丰子岭下的江水岸边滔滔往上拥起,一直往丰子岭的山尖尖撞过去。声势逼人,直将周遭的空气都压迫得令人难以吸入。
越枝只觉得咽喉紧绷,一丝一毫的呼吸都被拿捏在别人的指尖,只要他手下轻轻一用力,她的生命便能随着那一口的空气被抽离开去。
她没动,不敢动,却也不能低下头去。可那浑身的颤抖能骗得过谁?她因为恐惧发出的每一份颤抖,都能叫赵佗的指尖感觉到。
赵佗冷笑,“这些话,谁教给你的?”
脖颈处力道微松,越枝也顾不上什么,先深深吸了一口气,身后抓握住手腕绳索的手指渐渐脱力松开。
越枝喘了两口气,出神似地眨眨眼睛,双目缓缓聚焦,看着赵佗,“我有脑子。你能这样想,我也能。”
想,自然要想!
越枝想活,可想活,就必须拿捏住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
无缘无故来到这鸟不拉屎,战火不停的岭南,越枝还没搞清楚倒底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但唯有一点她清楚得不得了——她的小命在赵佗的手上。而且,这条命,对赵佗来说还有用。
可若是赵佗跟越裳真的打起来了,她这条小命就没有用了。没用,赵佗可不会白养她这个闲人。
不管赵佗心中有什么打算,她越枝便是蒙,便是撞,也只能迎头撞上去,撞中了,能活多两天,什么都不做和做错了,都是死路一条。
赵佗越恼怒,越枝心中却越安定,他怒了,便是她对了。
越枝手脚都被捆住,不能动弹半分,只能靠在身边的树干上,喘了两口气,又开口说:“越族在你眼里是蛮夷,可如今你随任嚣带兵越过五岭已经九年了。九年里,秦军夺了地,置了郡,设了县,可秦军所管辖之地,有多少越人?没有!攻城略地,为得是得到子民。你,赵佗,为秦国增加了多少秦人?没有!”
站在一旁的裨将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惊胆战,一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只瞪大眼睛看着越枝,一会儿又看看赵佗,双手只贴在身侧待命。
赵佗面色铁青,却一字没有回答越枝,扭脸来看向那裨将,厉声斥责:“还不走!等着领军棍吗?!”
越枝心中一凉,这赵佗是捂着耳朵不愿意听了啊,这可如何得了?两军刀兵相接,她就是第一个被拿来祭旗的,先不论赵佗会不会杀了她,便是雒越其他的部族,先对她下手,挑起大战也不是不可能!
“赵佗!”越枝贴着树干,奋力坐直身子,身后手腕撑着绳子,磨得手腕皮肤生疼。“我阿爸刚刚夺权对吧?底下越族倒底有多少人真真正正听他的?你把我推出去,他杀我还是不杀我?!如果你是越裳侯,你杀我还是不杀我?!”
“站住!”赵佗大喝一声,将那裨将双脚制住。赵佗没有回头,只背对着越枝,面向山腰弯弓备战的秦兵,面向山下长刀出鞘,正欲奋力厮杀的越人。
若他是越裳侯,杀,还是不杀这越女?
这一刻,便是赵佗也说不定。
越枝乘胜追击,字字如锥,“当然是杀我,我阿爸年轻,以后要多少孩子有多少孩子,不过是如今只有我一个,牵挂着罢了。便是他心疼我不杀我,他手下的人也会杀我,别的越族首领也会杀我。一支箭,只要一支箭,你手里的筹码,就都没有了,我阿爸恨你,越裳恨你,雒越恨你,谁都恨你。”
“我想活着。”越枝喉头滚动,“我想活着,你帮我,我帮你,只要你不把我推出去,我阿爸不会轻易动你,越裳会退兵,雒越都会退兵,你便可专心打安阳王了不是吗?”
赵佗转身回来,一步跨到越枝身前,抬手便将她小小下巴捏在手心,“秦境无越人,是我把越人逼到山林之中。蛮夷族类,不配为我民。你唯有一句话说得半对,我要的是越族乱,越族乱,便是要越木死,他死了,雒越无首,自然会乱。我手中秦兵十数万,怕你越人不成?”
赵佗冷笑,“若是你爹心软,而别的雒越首领动了手要了你的命,岂不是更好?”
越枝听着,眼中神采登时消失,只听耳边钢刀出鞘,哗啦一声,眼前冷光亮过,只觉得脚腕一松,还没等她回过神来,赵佗的秦剑已经归入剑鞘之中,长臂一伸,捞起越枝,只单手拎着她的衣领,推着她往前走去。
越枝一步一踉跄,虽是在前边走,却是整个人都倚靠在脖子后头的那只手上,脚下轻浮脱力,似乎下一刻便要倒下去一样。
完了,完了。越枝眼中干涩,死到临头,又是怕又是哀,却真的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但愿死后能回去原来的世界吧,或者这原本就是一场梦就好,什么都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是真的。
越是这样想,越枝便觉得越心慌,什么真真假假的,现在手腕上的疼痛是真真切切的,身后赵佗腰间的秦剑也是实打实的黑铁精钢,死亡这件事情,什么时候都能让人意识到“真实”倒底是什么!
赵佗的裨将快步下山,穿过长弓战阵,箭矢一样在黑甲之间穿梭,一会儿便不见其半点身影。穿过那战阵,山下,便是越族的弯刀弓箭,越枝半步都不想走。
不知她的真阿爸,越木越教授,现在在做什么?不知道她师兄杨旭,有没有带人去将容坤师兄救出来?不知道那个骑田岭下的汉墓,倒底是不是赵佗的?
若能回去,越枝想第一个进墓室,想第一个开赵佗的棺!
丰子岭西侧,越族呼啸声又起。山下的秦兵跑上来,报告说越族人停在了山脚密林处,并没有攻上来的意思,高地狙击低地,易守难攻。再问,却说口信是传到了越裳部,越裳侯却没有半个字回话,传信的兵士原路跑回来,也没有越人中途拦截击杀。
越枝听着其中几个词,缓缓回过神来。越裳侯没有正面攻打赵佗的意思,却也连出面谈判都没答应。越枝心中一喜,莫不是她这个“阿爸”也明白,让赵佗带她出来,一上战场,她将必死无疑。这个越族阿爸,是在给她保命?
衣领越来越紧,越枝扭头看向赵佗,一见他面上神色,当即便猜出他与她想到了一块儿去。越木一刻不动,赵佗便一刻不能把她怎么样,不能杀越木,也做不到让其他越人首领来杀越枝。
越枝深吸一口气,此刻,能多活一刻,便是一刻。
忽地,丰子岭南侧,阵阵鸣金收兵之声传来,赵佗眉心一拧,抬眼看向身侧近卫。近卫当即会意,转身往丰子岭另一侧跑去勘测情况。
越枝也懵了,到岭南之后的这些日子里,她也算近距离接触过古越民族了,这样原始的部族,还用着口哨、呼啸这样的古老的报信方式,鸣金击鼓这样的,只有秦人在用。
收兵?秦军怎么会主动收兵?若是秦军和安阳王蜀泮所带领的瓯雒国军队开战,也不该这么快就打完了。
秦军在岭南,是没有碾压性的武器和战法的,水陆山地混合作战,并不是出身平原地带的秦军所能轻易适应的作战方式,否则越枝也不会说,赵佗带兵南下,九年还未曾有什么成果。
若是,瓯雒国呢?
越枝双目一亮,秦军没有的武器和战法,瓯雒国却是有!
正当此时,方才去勘探的那个近卫匆匆跑回来,躬身朝赵佗低声报告:“任簇将军所带三万军队,半数战船,半数步行,水路军队先与瓯雒军队正面交锋,瓯雒不知有什么强弩,竟一连击沉我军十数艘战船,水陆齐发,箭雨连绵不断。士气大减,任簇将军下令退兵。”
赵佗咬牙切齿,将越枝攥得更紧,“两军形式如何?”
“任簇将军带兵退守丰子岭下,沿灵山县拦河防守。瓯雒据守封山,战船军队横列在钦江上。”
越枝忽地低低笑出声,惹得赵佗更加恼怒,斥责出口,“笑什么!”
越枝抬头,看向赵佗,“我越人蛮夷,不配为民,如今,为敌,不知赵县令还满意吗?”
赵佗微微眯起眼,右手按上腰间剑鞘,啪嗒一声已经解开剑扣,只消一动,秦剑便可出鞘。
越枝双眼却无半分畏惧神色,昂起头颅贴向赵佗,“赵县令,那强弩是什么?你知道吗?那叫灵弩,连发强弩,水陆皆备。”
历史上的灵弩,可比什么诸葛连弩要传奇得多,年代久远,早不可考,以讹传讹,到后来竟然被传到可以“一发三万人”的地步,三万人的杀伤力当然是谣传,可往古去追溯,这灵弩倒是真真切切地让秦军地步伐停滞了三四年之久。后来,也是秦军设法破坏了灵弩,才能在与雒越国的决战之中占了上风,最终荡平南越。
这一回,越枝的腰板终于能硬挺两分。
“赵县令,越族人,可以不是你一个人的敌人,放我回越裳,雒越人自然会打瓯雒国,你秦军坐收渔翁之利,有什么不好的吗?”
“我说过了,我想活,你帮我,我也帮你!”
“赵……”
未等越枝说完,山侧又有脚步声传来,一个黑甲秦兵停在赵佗身侧,拱手行礼,“主帅,蜀泮使节乘船,已入灵山县府,求和。”
第11章
越枝愣住了。那黑甲兵士声音清晰,每个字都在越枝耳旁回荡。求和?安阳王蜀泮为什么要求和?哪个王侯将相不是要乘胜追击,不是要一统江山,不是要称霸一方的。胜者向败者求和?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越枝看向赵佗,也只见他亦皱着眉头,面色沉沉,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越枝不敢说话,方才大喊大叫时,喉咙此刻生发出丝丝痛痒来,她只静默站在赵佗身边,由得他拎着自己的衣领,不反抗,甚至不动弹。
赵佗垂下眼,乜了乜越枝乌黑的头顶,冷冷一嗤,腹诽不止。一个越女,尚不满十六,小小年纪,鬼怪肚肠却像这岭南山水一样九曲十八绕。机灵是机灵,却不免诡谲,叫他讨厌。
如此想着,赵佗五指松开,将越枝往前一推。越枝脚下不稳,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勉勉强强站稳了,回头去看赵佗,他却吝啬目光,半分也不肯看她。
山腰下的几个裨将近卫如五指收拢,纷纷回到赵佗身边。
赵佗看向身侧最近的那个裨将,下令道:“你带兵守在此处,但有敌军越线,格杀勿论。沿山脚江边遣派斥候,但有变动,立即回灵山县衙报告。”
越枝屏息凝神,低着头,侧耳听着赵佗的安排。裨将诺声领命之后,越枝身后半晌没有响动,惹得她都想回头去看赵佗倒底在做什么,脖颈略微一动,腰后当即有剑柄抵上来。
裨将领命退散,近卫半数前方举着火把开路,往山下灵山县府衙而去,其余半数退到赵佗身后,颔首待命。
越枝轻轻吞咽一声,只觉得身后压迫靠近,赵佗声音平稳,威严难散,让她本能地缩了缩肩膀。
“想活,就乖乖地闭嘴,耳朵,我尚且给你留着。”话音一落,腰后的剑柄往前一抵,赵佗冷声斥道:“走。”
越枝身子随着剑柄往前撞去,双手被捆在身后,脚下艰难稳定住平衡,咬着牙回头瞪了赵佗一眼,却见他双眼如蛇,目光要比她的冷冽上千百倍,一瞬又心中咯噔一跳,撇着嘴,扭头回来,认命一般,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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