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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士家的小娘子-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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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一出密道,没走两步,迎面遇见两个朔方大营衣装的士兵。康王等大吃一惊:这里远离怀恩寺,如何会出现宁王的人?难不成,这里也泄露了?然再定睛一看,这两人步履蹒跚灰头土脸,周围并无他人出现,想来是临阵脱逃的残兵。康王这才安定了点,忙示意身边的江直,速速料理掉他们。
  他这边震惊,岂知对方也在震惊。这俩人不是别人,正是傅晏与虞楠裳。傅晏带着虞楠裳好不容易从怀恩寺中逃出。通往京城的路径已被宁王兵马重重把守住,他们只好先往另一侧的深山中而来。岂知便这样巧,迎面碰上宁王。
  傅晏还来不及想清楚老天这是助他还是灭他,江直已经拔剑劈来了。
  傅晏此时其实连路都走不稳了,一路行来,都是虞楠扶着他的。
  他拉着虞楠裳勉强跑了两步,决然推开她:“你先走!”
  仓猝之间并不容虞楠裳多想。她只躲开傅晏推她的手,反身向已近在咫尺的江直冲去。她手中也拿着把刀,她无知者无畏地把刀挥向了江直。
  她跟虞梅仁练过武,这一刀到也像模像样。然而在江直这种高手面前如何够看!江直连避都不避,直接一剑下去,虞楠裳的刀就被劈成了两半。之后剑势未有丝毫衰退,依旧携万钧之力,劈向虞楠裳!
  然而江直因此也露出了破绽。因为虞楠裳的不堪一击,让他大意放松。这破绽并不大,然而露在傅晏面前,就合该他丧命了!
  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虞楠裳只见那原本来势汹汹的长剑突然无力垂坠,然后才见傅晏手中剑已经刺透江直胸膛!
  “江直!”康王不可置信地大喊。他虽也练武,但并没上过战场经过实战。他看不出傅晏这一击之中蕴含的凌厉杀机,只当这小兵侥幸。这算什么回事,江直陪自己大风大浪经过那么多,竟在这小阴沟里翻船,康王积蓄许久的怒火终于按捺不住,拔出自己佩剑,亲向那小兵冲去。
  要是在平常,傅晏哪里把宁王放在眼里,可是他现在委实是最后一分力气都被用尽,倒落地上,连起身都不能。而虞楠裳刚挡了江直一剑,两只胳膊像给震碎了一般的酸痛,强撑着去拾剑,连拾了两下都拿不起来。
  眼见着宁王已挥剑刺来,虞楠裳别无他法,只能眼一闭,伏倒在傅晏身上。
  千钧一发之际,傅晏一把把虞楠裳拉入自己怀里。然后迎着康王抬起头,拉下了自己遮面的布帛。
  康王眼见要刺下的剑,因此而停顿。“是你?”他失声惊叫。
  是他,是他!康王恍然大悟,老三没死,他还在搅动风云!自己的谋划定是被他勘破透露给老六的……
  没等他完全想明白,耳畔风声响起,剧痛袭心,他低头,看到一截利刃从自己胸前透出。
  康王的身姿缓慢而不甘地倒地,他的身后,玄初急奔而来。
  玄初救下皇帝之后便寻机入了密道,追踪康王去向。也是幸运,那么多岔道,他恰巧寻来了此处,还及时地救下了傅晏。
  剩下的谋士裴新来,手无缚鸡之力,轻而易举被玄初处理掉。
  虞楠裳还扑在傅晏怀中,不知道这瞬间发生的变故。傅晏赶紧把面巾蒙回去,这才轻唤她:“囡囡,囡囡?没事了。”
  “啊?”虞楠裳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到倒在地上血流一地的康王,和持着滴血长锋走来的玄初——也许是这日看了太多流血厮杀,此刻她竟没感觉害怕,只平日灵动的眼眸此刻变的麻木憔悴。
  傅晏知道她今日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多了,于是愈发柔和地和她说:“他是我的人,你不要害怕。我这就让他送你回家,送你见你爹爹,好不好?”
  虞楠裳的眼睛这才转了一转:“那你呢?”
  “我还有些事。”傅晏说:“我不能送你回家了。”
  “不要……”虞楠裳紧紧抱住了他胳膊。
  “囡囡乖。”傅晏揉揉她头:“你爹爹现在肯定发现你不见了,你快回去见他,不要让他担心。”
  “可是,可是……”虞楠裳喃喃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也去我家好不好,让我爹爹给你疗伤。”
  “囡囡乖,他没有办法一次带我们两个人走的。”傅晏耐心地劝说她:“你先跟他走。”
  “那你呢那你呢,你怎么办?”虞楠裳不依不饶地追问:“你会来我家吗?”
  “会的。”傅晏笑道:“我们还会见面的。”
  虞楠裳还是不放心:“真的?”
  “真的。”傅晏点头。
  虞楠裳犹犹豫豫地松开了他的手。傅晏示意玄初过来带走她。
  “你,你一定要来啊!”被玄初带走之时,虞楠裳又转头跟傅晏说。
  目视虞楠裳的身影消失。傅晏这刚努力挺直的脊背顿时颓倒。
  也只倒了片刻。这里危机重重,委实不宜久留。傅晏拄着剑勉力站起,看看康王的尸体,叹口气:“二哥好走。”
  他转头,蹒跚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一事,骤然转身,踉跄向康王扑去。
  他扒开康王的衣襟,果然见他脖颈上戴有一圈红绳,上系了小小一玉玲珑。
  傅晏一把揪下那玉玲珑,迫不及待地上下一揭,玉玲珑便分开两半,露出里面一颗葳蕤放光的金丹。
  保命金丹!傅晏兴奋极了。
  他们皇族子弟,自诞生之时起,每人都会获得一颗保命金丹。这金丹,乃是数种珍贵药材,经皇家不外传的秘法制成。功效不说起死人肉白骨,也差不很远。只不过傅晏的那颗,早在久远前的一次危急情况中用掉了。
  傅晏把这金丹放在手中抛了两下,刚要往嘴里扔,想了一想,又停下,把金丹放入怀中细密收好,复又在康王身上搜寻了一番。
  “啊,今天真是来对了。”拿着从康王身上搜出的皇帝手书与印信,再想想腰间的保命金丹和远离的虞楠裳,傅晏笑的开心极了。


第40章 
  虞梅仁这日忙碌,竟一直到玄初把虞楠裳给送回来之后;才知道他女儿这一日发生了何事。
  “你如今是愈发胆大不听话了;禁闭,你给我禁闭反思三日!”虞梅仁又怒又怕,当即就把她并知情不报的苏子一同关入了家中柴房。
  虞楠裳倒不惧被责罚;只是拍着门求他爹:“爹爹;傅哥哥伤的很重,你快和那位壮士一起去救他!爹你救他们到咱们家来……”
  其实虞梅仁把她们关起来;也主要是为了要掩人耳目救治傅晏。
  服用续力丸对身体的损害极大;加之又过度用力,等被玄初救回到虞家;傅晏奄奄一息,身体状况比之前又恶化许多。
  时已入夜。虞梅仁一整夜没合眼;把毕生所学使了个遍;好歹让傅晏看起来有两分活人样儿了。
  累的几乎要瘫倒;然而虞梅仁这次是半丝怨言也没有。“殿下又救了小女一命;此等恩德,虞某唯有粉身碎骨以报!”他郑重向傅晏跪拜。
  “虞先生即把我当自家人;就不要如此客气了。”虚弱的傅晏强撑着问:“囡囡怎么样了?可是被吓坏了?”
  “她没事。”虞梅仁拍着心口心有余悸的样子:“我让她禁闭反思;她如今委实太胆大妄为了!我现在想想都后怕啊!若是她有什么不测,若是她连累殿下出什么差池,我,我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啊!”
  “先生莫怪她,她也没做错什么,今天想来也是吓狠了,先生还是放她出来,好好抚慰才是。”傅晏替虞楠裳求情。
  虞梅仁瞅瞅他,眼睛扑朔几下:“罚是要罚的,但是既是殿下发了话,就先容她缓上一缓。”
  说着便提步去了柴房,开了门上的锁。
  虞楠裳这一夜也是片刻未曾合眼。一见她爹,也顾不得别的,紧抓了他爹臂膀就问:“爹爹,傅哥哥可有消息传来?”
  “他无事了。”虞梅仁板着脸道。
  “啊?是真的吗?阿弥陀佛。”虞楠裳一听,悬了一夜的心总算落下:“那他他没来咱们家吗?他人现在在哪里?爹带我去见他好不好?我想看看他伤势要不要紧……”
  “他有要事在身,已经连夜离京而去了。”虞梅仁道。
  “什么?!”虞楠裳情绪波动太大,鼻中一酸,眼泪几乎要落下:“他伤的那么重,连走路都不能走了,如何会连夜离京?爹你莫不是骗我吧?”
  看着闺女头发凌乱、小脸灰扑仆、没精打采的可怜样儿,再听听她说话都带上哭音了,虞梅仁的心到底软了:“向来是你跟爹爹说谎话,爹爹何时骗过你?他的确是有要事走了。等他回来,爹会带你去跟人家道谢的。”
  “可是他说会来咱们家的啊……”虞楠裳歪着头撇着小嘴努力忍着泪,像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猫儿似的。
  虞梅仁又好笑又好气,一时觉着心都酥了,伸手揽了闺女,抱到她暖暖的闺房:“好了好了,终究会再见的。”
  “可是我现在就要见……”虞楠裳的眼泪再忍不住了,哗哗地打湿了她爹的衣袂。
  “你这真是……之前是成校尉,现在是他,给人救了就要缠着人家,羞也不羞?”虞梅仁摸着虞楠裳头发笑道。
  他这不提成碧辉倒好,一提虞楠裳哭的更厉害了:“成校尉,成校尉比不上傅哥哥的,傅哥哥从没丢下过我,成校尉他不救我,他不救我了……”
  “怎么回事?”虞梅仁这才知晓这一节,忙擦干他闺女的泪细问。
  虞楠裳抽抽搭搭说了,虞梅仁的脸阴沉的跟锅底似的:“原是怕你知道难受故而没告诉你,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他说着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又回来,把一物递给虞楠裳。
  虞楠裳朦胧泪眼一看,却是当初自己被劫走时刺那贼子的长簪。此物当时便遗落在了那马车中,如何又到了自己爹爹手中?“爹爹这是……”虞楠裳茫然问道。
  “当初从那两个贼子手中救出你的,原就并非成碧辉,而是爹爹的一位故人。他身份特殊,不欲张扬,便把你交于偶尔遇到的成碧辉送回。岂料这成碧辉人品不端,竟把一概功劳全据为己有。那位故人后来找到爹爹,告知事情原委,并把你落下的长簪还给爹爹,爹爹这才知晓。”虞梅仁道。
  虞楠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转念又一想,却只觉得如此才合理:成碧辉原就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原就不是个英雄!这样一想,心中反轻松几分:“那真正的恩人何在?为何,为何我的救命恩人都不肯见我呢?”
  “那位恩人你倒也是见过。”虞梅仁心念一转,想倒不妨告诉她:“便是昨天送你回来的那位壮士,名唤玄初。”
  “什么?”虞楠裳这下真愣住了:“爹是说,昨天那位,他救了我两次,他是傅哥哥的手下,傅哥哥也救了我……”
  “正是如此。”虞梅仁点头:“他是傅三手下,那日原就是领傅三令,相助为父营救于你。今次他们主仆又救你一次。傅三,诚然对咱们父女恩重如山。”
  “爹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也好,我也好……”虞楠裳一时思绪万千,连话都说不好了。
  “见总还有机会再见,恩也总有机会报的。”虞梅仁道:“你先洗漱整理下,一会儿好了,去厨房做一碗长寿面来。”
  虞楠裳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就不太想去做:“冷不丁的,做长寿面做什么?”
  “昨天是燕娘的生辰,都怪你不听话乱跑,害他连碗长寿面都没吃上。”虞梅仁道:“如今且替他补上。”
  虞楠裳倒也没细想燕娘吃不上长寿面和自己乱跑有什么关系,只强打了精神道:“爹怎不早说……可燕娘不是还不能吃油腻东西吗?”
  “心意总要到。”虞梅仁道:“快去吧,用心些。”
  不过半个时辰,虞楠裳便把长寿面做得了,亲用托盘托了,送到正房卧室中。
  看到傅晏,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阿晏你怎么了?我不过昨天一天没见你,你怎么就病成这个样子了?”
  “病情有些反复,不碍事。”傅晏挣扎着想坐起身,虞梅仁忙把他按回去:“还是躺着吧。”
  “对对,好好躺着,不要起来。”虞楠裳焦虑地摸摸傅晏额头,又摸摸他脸:“爹爹阿晏他要不要紧的?”
  “继续养着吧。”虞梅仁含糊道一句。
  傅晏看虞楠裳这般关心自己,又是欢喜又是不忍,忙转移开她的注意力:“这面是给我吃的?”
  “阿晏对不住你啊。”虞楠裳把面端到他面前:“我不知道昨天是你生辰,也没给你准备贺礼……现在先给你补一个长寿面吧。”
  长寿面?傅晏转眸看看虞梅仁,虞梅仁含笑轻轻颔首。傅晏一时却只觉的眼眶发酸。
  “你现在还不能吃这个,只沾沾唇意思一下吧。”虞楠裳说着夹了一筷子面送到他唇边沾了沾,并道:“愿阿晏青春永驻,红颜不老,喜乐安宁,万事顺遂。”
  傅晏唇角翘起。“我只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他说。
  “自然会的,以后年年岁岁自然都要给你好好过生辰。”虞楠裳看他这欢喜模样,皱巴了许久的小脸,终给带着也露出了一丝笑模样。
  “囡囡,你跪下。”虞梅仁忽然开口道:“给燕娘大礼贺寿。”
  傅晏给吓了一跳:“这是做什么?囡囡快别……”
  虞梅仁按住他:“这是她该当的,你且受着便是。”
  虞楠裳也觉着她爹此话委实来的奇怪。毕竟他自己过生辰的时候都从不肯让她大礼跪拜,更何况,燕娘的身份,是经不得这样的礼的。
  不过她原是惯听她爹的话的,当即跪倒炕上,向傅晏郑重大礼跪拜。
  傅晏挣扎不过虞梅仁,只好向虞楠裳深深颔首回礼。


第41章 
  “阿欠!阿欠!”虞楠裳突然狠狠打了两个喷嚏。
  傅晏抬头一看;她小脸红艳艳的。“囡囡是不是着凉了?虞先生快给看看。”他忙道。
  虞梅仁摸摸闺女头,又切切她脉息:受惊过度加风寒入体;这体息虚弱的很,眼见就是一场大病。虞梅仁这才想起昨天把人关入柴房之时;惊怒之下;竟忘了给添上个炭盆。再转头看看;一边的苏子也是一般模样。
  虞梅仁心疼懊恼不已;忙叫她俩回房躺下;他则赶紧去张罗汤药去。
  这要紧时候,偏家中有一味药材又没有了。虞梅仁忙叫宣叔出去买。谁料宣叔出去了半天也不见回还。虞梅仁等的着急;便亲自去了,然而也是迟迟不归。
  那边虞楠裳身体觉着难受,精神却是好得很;根本躺不住,见他爹出去了没人管她了;便跑到正房来。
  此刻傅晏这续力丸的反噬作用又上来了,整个人半死不活的。昏昏沉沉中突然就感觉身边多了一个温软的身体。他勉力睁开眼睛一看,虞楠裳的脸庞近在咫尺——她就躺在自己身边;与自己枕着同一个枕头;盖着同一床被子,还在努力往自己这里钻……
  “阿晏你醒啦,你不睡啦。”没等他有所反应,虞楠裳立刻极兴奋地道:“我跟你讲,你知道我昨天遇见什么了吗?天哪简直像做梦,我去了怀恩寺,那里的和尚竟然谋逆造反!到处都是杀人,可怕极了!但是,我还遇到一个人,他把我从那里救了出来,阿晏,你不知道他有多么厉害!”
  傅晏听了这话,心中欢喜的不要不要的,人也打起了精神:“事情虞先生已经讲给我听了,不过救你的那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是怎样一个厉害法?”
  “他姓傅,比我大四岁,他长的好高,力气好大,武功好厉害,箭法好准!……”虞楠裳滔滔不绝地全方位地夸赞她的“傅哥哥”给傅晏听,甚至不容傅晏插半句嘴。
  “结果爹爹说他已经离京走了。”说到最后虞楠裳才略缓了缓气:“早知道是这样,我无论如何不会和他分开的……”
  “听你这般说,他委实是个真英雄伟丈夫。”傅晏夸起自己来丝毫不客气:“那他既说了会再见就一定会见的。你且耐心等等。”
  “再见到他的时候,他应该就会给我看他的模样了吧……”虞楠裳又往前凑凑,贴着他脸道:“我当时就该不管不顾,拉开他面巾看一看该有多好……”
  “如此英雄了得,面貌应该长得不差的。”傅晏咬咬唇,压压自己的笑。
  “绝对不差!他声音还那么好听!啊啊啊,我刚忘了说他的声音!”虞楠裳又激动起来:“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好听的声音,霭霭春风细,琅琅环佩音,啊,都不足以比拟他的声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声音!!”
  傅晏倒是愣了一愣:“啊,是吗?”
  “是的是的,以后他来我们家你就知道了,我一点没瞎说——可是他哪天来呢?”虞楠裳说着,突然楼住傅晏脖子,覆唇到他耳边:“你不许笑我——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他,一闭上眼也是他,我就想马上见到他!”
  说着她还激动的两腿一阵乱蹬。
  傅晏给她折磨的,心绪狂风骇浪般摇曳。“你,你很喜欢他?”他眼睛灼灼地盯着她。
  “那还用说吗!”虞楠裳小鸡啄米般点头。
  “还是,心悦于他?”傅晏小心翼翼,又问。
  虞楠裳呆了一呆,随即笑靥如花般啪地绽放,她一头扎到傅晏胸前,咯咯笑着、没头没脑地一通乱蹭。
  傅晏一把把她拉出来、按住不许乱动,让她直视自己的双目:“当真心悦?毕竟你与他不过就这么一面之缘而已,你对他的脾性,知晓当也不深……”
  “我知晓的我全都知晓的!”虞楠裳急急反驳:“我知晓他绝不会丢下我,我知晓我相信他!”
  心悦的人儿在怀中如此直白热切地倾诉着仰慕之词,此情此景,如何让人把持的住?傅晏伸展双臂紧紧抱住了她。
  然而沉浸在自己的情思与兴奋中的虞楠裳丝毫未察觉异常,只以为是阿晏在应和自己。她还顺势搂着傅晏滚了一滚。傅晏一不留神给她踢着了身上伤口。他此时虚弱到了极点,再无法对抗这疼痛,只好松开了她。
  虞楠裳只自顾欢喜:“他也这般抱过我,我好喜欢他抱的——你不许告诉爹爹不许告诉爹爹!”
  “好,我绝不告诉你爹!”这话傅晏应的爽快。
  虞楠裳兴奋过了头,又极是担心:“他会不会出事呢?我越想,就越觉着最后分开那时,他模样极糟糕,像是马上就要倒地不起一样……阿晏,我后悔死了,我就应该拉着他不放,无论如何把他拉到我们家来!”
  这情绪变化的这样快,上一秒还满面花开,转瞬又垂了眉眼中泛起波光。
  此时的傅晏哪里看的了她这样,赶紧抚了她头背安慰她:“不要担心。他肯定没有事,他好的很,他也很想见你的……乖,你身上这样热,睡一会儿吧,说不定睡醒之后他就来了呢?”
  虞楠裳其实此刻身体已倦极,被他这般哄幼儿般哄着,不多时当真睡了过去。
  因为生病,她睡的极沉。
  然而并不安稳。
  不时,就全身颤栗,小脸皱成一团,急慌慌地呼唤傅哥哥在哪里、傅哥哥救我。
  傅晏只能把她抱紧再抱紧。“我在这里。”他与她附耳说。
  原来宣叔和虞梅仁出去买药,都遇上了封路禁严,被阻在药店里,好半天才回来。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玄初,到底担心自己的主子给虞先生打死,跑出老远去,一见了虞梅仁回来,赶紧先回去通风报信。
  “玄初,我说话声音很好听吗?”玄初把虞楠裳抱走之时,傅晏突然问他。
  “恍如天籁之音。”玄初道:“以前没有人告诉过殿下吗?”
  傅晏又是笑的开心开心极了:“没有。”
  康王谋逆落败身死,京城一夜之间变了天。


第42章 
  康王谋逆落败身死;京城一夜之间变了天。
  短短数日,康王生母贤妃;赐死。亲妹平城公主、王妃冯氏及诸子诸女皆贬为庶人。数位康王一派的朝廷重臣以从逆论处,人头落地。锒铛入狱、贬黜出京者更不可枚举。
  这些皆是宁王拿的主意。宁王现在可谓一手遮天。皇帝传闻在谋逆中被惊吓大病;政务起居;一概皆仰仗宁王。
  这些消息虞楠裳是从造访的冯檀口中得知。彼时这素日沉稳的候府世子神色间也不复平日从容:“虽说我宏化侯府在朝中持身中正;并无过多搅和到康王与宁王的争斗中。但是身为康王岳家;怕是终究难逃覆灭之灾。”
  “我素日里无事;倒也曾设想过,若是有朝一日发生如此情形你侯府该当如何应对。”虞梅仁拈须道。
  冯檀大喜:就知道姑父这“素日里无事”原不是真的无事……“请姑父指教。”
  “我虽未见过宁王;素日留心他的传闻,虽也有几分聪颖敏捷、杀伐果决,但往深了看;却似乎是个随心所欲、唯我独尊的。嗯,倒有几分先帝的品格。对这种人;时至今时今日,无论投诚还是乞命怕是都来不及了,唯有投其所好说不定还能奏效——刚刚好你们家就有一个能投所好的妙人儿!”
  “姑父是说橼哥儿?”冯檀有点哭笑不得:“前两年宁王还年少玩性大;倒是和橼哥儿那伙子人一起混过些时日;却是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拳脚相向的时候居多,我看着倒并没有什么情谊……”
  “左右现在并无他法,何妨让橼哥儿去求见宁王说说情试试。”虞梅仁胸有成竹地道。
  冯檀一想也是,回家后果真交代三房堂弟冯橼去了。出乎所有人意料,也不知道冯橼使了什么法子,竟顺顺利利地见到宁王,满面春风而归。之后他更成为宁王的座上宾,宏化候府也安然度过此次危机,除了康王妃出身的二房的一概官职爵位被褫夺之外,其他人等并未波及。此是后话。
  话说当时虞楠裳听了冯檀的话后,忧心不已:“爹爹,我随檀哥哥去看望外祖母她老人家。”
  “你病成这个样子,如何去得。过了病气给你外祖母,可不是雪上加霜吗。”虞梅仁不肯。虞楠裳许久没病了,这一病就病个大的。这两天连水米都未曾沾牙,听闻她表哥来了还强撑着出来,虞梅仁早就心疼了。
  冯檀看虞楠裳模样,知道的确是病的重,也道:“妹妹安心养病就是,这个样子,去了也只是徒惹祖母她老人家伤心难过。”
  “那哥哥替我宽慰外祖母,还有二舅二舅母。”虞楠裳只好道。
  冯檀一走,虞梅仁立刻就要抱虞楠裳回屋躺下。
  “我不要回去,闷死了,我要去爹屋里和阿晏作伴——其实我这病不过人我知道的。”虞楠裳扭着身体不肯。她现在体弱气虚,神态之间愈发娇气。
  虞梅仁还有什么不能依她的。便抱了她到自己卧室,放在离傅晏远远的炕的另一头。自己又紧挨着她坐下,片刻不肯离开。
  “囡囡有没有好一点?”傅晏努力抻着脖子越过虞梅仁看她。
  “没有,更难受了……”虞楠裳也觉着父亲碍事挡着自己视线:“阿晏你好像脸色也更难看了。唉,这个年真是没法过了。”
  虞梅仁听她这一句故作老成的哀叹,不由地扑哧一笑:“天塌下来有爹爹顶着,哪里就愁到你身上了。”
  “我要愁的事儿多了呢,”虞楠裳反驳:“这马上过年了,年货可一点儿没买——都这时候了,撷英斋最好吃的酥糖、永春巷最好的腊梅肯定早卖光了;衣服虽然有云裳楼送来的现成的,我还想着给爹爹宣叔做新鞋新帽,这还一针没动。家里也没归置清扫,年下祭祀的器具也还没收拾出来——这般不成样子,要是傅哥哥来了可怎生是好?”
  不防她这突然又绕到她傅哥哥上,傅晏下意识就弯唇笑了。再一转眸,看见虞梅仁耷拉的老脸,傅晏咳嗽下,赶紧抿平了嘴。
  虞梅仁诚然是给这几天时时刻刻响在耳边的傅哥哥给听伤着了。
  虞楠裳却还不自觉地继续道:“爹啊,傅哥哥到底什么时候回京城啊?什么时候来咱们家啊?”
  虞梅仁仰头看屋顶不看傅晏:“这爹爹如何能知道,总的看他事儿办的顺不顺利。”
  “那爹爹你知不知道他去办什么事儿了?对了爹我还不知道他是做什么营生的,怎么会武功那么好?”虞楠裳这说起她傅哥哥来体也不虚了气也不弱了,两只眼睛瞪的亮晶晶的。
  傅晏希冀地望望虞梅仁,而虞梅仁继续望屋顶:“也没做什么像样营生,不过整天介和人打架罢了,打多了,总也能赢那么一两次。”
  傅晏:“……”竟无法反驳——哦,不对不对!什么叫打多了赢一两次?我可是常胜,常胜的好嘛!
  然而虞楠裳丝毫不以为意,反是拍掌欢喜道:“我就说嘛,傅哥哥肯定是话本里说的,仗剑天涯的侠士!”
  傅晏/虞梅仁:“……”
  “这就是了,话本里的大侠都是是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的……那傅哥哥他总有家乡吧,他是哪里人?京城人吗?他家里还有谁?父母在堂吗?”虞楠裳又揪住她爹一连串的问。
  “倒是京城人,不过家中也没什么亲近的人了,他孤身一人在外,也不常回来。上次是凑巧让你碰着他了。”虞梅仁捏着额头道。
  傅晏面无表情:每一句话都没有错,然而也没有真话……虞先生真会说瞎话……
  而虞楠裳捏着下巴沉吟:“那也就是没有成亲咯!”
  虞梅仁听了她这句终于给惹炸了。“他他他有没有成亲关你什么事儿?”他颤巍巍指了他闺女问。
  “没有啊,就随便说说咯。”虞楠裳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并把她爹往外推:“哎呀爹啊,你别在这儿了,你若是有空的话去添置年货吧,啊,快去吧,明天祭灶的关东糖也还没有呢!”
  傅晏屏息忍笑,按捺住心中欢喜,按捺的好不辛苦。
  然而虞梅仁郑重地站住了。“囡囡,爹不跟你说笑,你给我认真听着了。”他说,并眼角余光扫过傅晏:“你知道爹爹疼你,向来你要什么,爹爹没有不从你的。可是这傅三,若是你看上这傅三,唯有这不行!”
  傅晏骤然变了脸色。
  虞楠裳也给她爹这郑重其事愣住了。“为什么啊,爹。”她启唇轻轻问。
  “自你娘去了,爹这剩下的残生,所求的不过是你的喜乐安康罢了。”虞梅仁叹息道:“可是这傅三,他身份太特殊,他许可以给你世间一切,唯独这喜乐安康不能。他的身边,永远充斥着无边美□□惑,亦布满阴谋诡计;他的心胸,需要容纳太多东西,以至于必须把那颗血肉之心摒弃;他要走的路,是一条注定无人能与共的孤独之路——囡囡,爹爹养了你这样娇纵的性子,只合适给你找一个有情义有担当的男儿一生一世一双人地宠着,哪里能和这样的人作配?”
  他这一句句,虞楠裳还没怎样,傅晏脸上已是苍白一片。
  “可是我觉着傅哥哥就是有情义有担当的,哪里有你说的那么,那么吓人?”虞楠裳不服气地嘀咕。
  “听爹爹的话。你不懂他这种人。此一时他如何执着地抓紧你,彼一时他亦能如何决绝地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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