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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士家的小娘子-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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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许对别人说,爹爹也不行。”虞楠裳又犹豫道。
  “我谁也不说。”傅晏安静地等她诉说,并不催促。
  这样让虞楠裳更加安心些。她往傅晏身边又凑了凑,低垂着的头几乎要碰到傅晏胸膛。
  “昨天那个坏人,他,他咬我嘴了。”虞楠裳蚊子叫一样说出这句话来。
  “啊。”傅晏的拳头松开了:就这点事儿啊。“不打紧的,你就当叫狗咬了一口。”他安慰她道。
  “可是,可是,”虞楠裳顿顿磕磕地道:“我想起来,以前听人说过,这样就会有小宝宝的。”
  傅晏:“……”
  他看到她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抖着,带动着眸波动荡如雨前的春水。
  她诚然是在担惊受怕。
  真真可怜又可爱。
  “不会的。”他轻柔而坚定地告诉她。
  “真的?”虞楠裳的眼波定了定。
  “真的。这是骗小孩子的话。光咬咬嘴是不会有宝宝的。”傅晏又道。
  虞楠裳吁了一口气,可似乎心还没有完全落下:“那要怎样才会有宝宝?”
  傅晏:“……”
  他想起虞梅仁对自己说过的话,因此拿过来借用:“等你嫁人了就知道了。”
  虞楠裳看着他狐疑地眨巴着眼睛:“可是阿晏你已经嫁给我爹爹了,你该是知道的吧?你告诉我就好了呀。”
  傅晏:“……”
  “这要以后你的夫君告诉你,别人不可以的。”他看着她,眼睛眨也不眨地道。
  “还有这么奇怪的说头。”虞楠裳嘀咕一句,终于肯放过这节。她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定,于是放松地舒展了一下身体,顺势往前一倒,搂住傅晏脖子,头顶着他下巴愉悦地蹭了蹭。
  傅晏就感觉自己身体不由自主地以一下实际动作回复了她刚才的问题。
  该死!傅晏心中骂自己。
  然而身体诚实地又动了两下。
  他这里为着这温柔的烦恼包围着的时候,他的两位金贵的妹妹也在烦恼。
  江阳长公主府中。
  福笙郡主前日造下那般孽事,她却丝毫不惊慌,只为虞楠裳安然回归而气恼。“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们何用!”昨夜临睡前她斥责了一番自己的心腹管事,许是气大伤身,这一晚就睡的特沉。
  但不是舒适的那种沉。一觉醒来,她觉着脑子又痛又涨,像是风邪入体的光景。
  可不是吗,被子给蹬开了好大一个缝隙,这能不得风寒嘛。守夜的婢女都干什么去了?也是白吃饭的!福笙郡主就唤人:“小荔,小蕉!”
  连唤了几声,才见婢女们慌张从外间跑进来:“奴婢该死!不知怎地就睡沉了,郡主恕罪!”
  福笙只觉着还想再睡会儿,因此道:“给我盖盖好被子。”
  小荔小蕉忙爬起上前整理。
  郡主素来畏寒,又不耐皮草。因此床上重锦叠绣,铺陈了数层宽大被褥。郡主纤细的身形埋于其中几近不显。小荔小蕉动作麻利又轻柔地整理着。小荔见到那条洞开的缝隙,以为迎枕什么的跑进去了,伸手去一掏——
  “啊——”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尖叫,一个狰狞的人头在华丽的丝绒上滚动不停。
  头上眉心处还开了道口子,深深插入一纸信笺,已然被淤血染作黑红。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信笺上熟悉的娟秀字体写着。
  福笙郡主身形一晃,晕了过去。
  当天平城公主就听说,福笙郡主突发急症,卧床不起。她的冰嬉会,筹备许久所费不赀,请帖也都散了出去,倒是不好取消,便想请平城公主主持。
  “这算什么?奸计得逞之后的补偿吗?”平城公主冷笑。
  她昨晚刚于一个宴会上偶遇了崔华予。说是偶遇,更像是状元公特意等在那儿等着他的。上下尊卑有别,崔华予自然不敢造次。可是他冰冷刺骨的眼神说明了一切:他以为是她害的那虞氏,他痛恶她,哪怕是付出一切代价也万不会屈从于她。
  身为天家公主,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也从没见过这样的男子。
  更从来没有过这样得不到却放不下的情感。
  这情感纠缠于她的五脏六腑,让她眉头深锁,不得开颜。
  ……
  身后传来脚步声。大步铿锵,这不是宫人的脚步。平城公主转头一看,来者长目修眉,葳蕤华姿,是她的亲兄康王。
  于是敛衽一礼:“兄长政务繁忙,今日倒有时间过来。”
  “这几日是有些忙,忙的竟疏忽了妹妹的大事。”康王叹道:“这些底下人也愈发不得用了,竟也不告知我,任由妹妹烦恼至斯!”
  “哪有什么事,兄长别听他们胡说!”平城公主木着脸说。
  “行了,在为兄面前还硬撑什么?那崔华予是个人才,为兄亦取中他。”康王自去一边的绣墩上坐下。
  “兄长自去招揽便是。”平城公主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妹妹并不想再提及这个人。”
  “身为我的妹妹,怎能如此没志气。”康王喝茶道:“这天下男儿,原只有你挑他们的道理,哪里有他们推三阻四的余地。”
  “他即无心,强留了又有何用。”平城公主淡淡道。
  “自然,以你我的身份,以势压人那是下下乘、万不可取的”康王悠然道:“但为兄总能让他心甘情愿做了你的驸马,你信不信为兄?”
  平城公主猛地看向他,发上华贵的钗环一阵撞击轻鸣。
  于是隔日,芦苇巷众街坊又见着了状元公俊秀的姿容。“啥时候跟囡囡定亲啊?”“且得叫上老身等做个见证!”街坊们热情地招呼着他。
  然而今天,状元公却再不似往常般和煦与他们对答。
  他匆匆经过的身影,竟有几分逃离的意思。


第29章 
  这两天,虞家小院里,到处都是虞梅仁团团转的身影,时刻都是他唤他闺女的声音。
  昨日一觉醒来,看见闺女鬼鬼祟祟去找傅晏。虞楠裳悄悄尾随而去,发现闺女心里有事竟然不跟自己说。
  他不去想这是男女之别的原因,只心里酸气冲天,觉着自己这些天事忙冷落了闺女,竟让闺女不和自己亲了——也怪傅晏那小子,说到底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后来他又从傅晏那里得知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恨的他牙根痒痒。然而顾虑眼下局势,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到比傅晏更好的反击法子。郁闷之余,对他闺女怜爱之外又增愧疚。
  这份心情他简直不知道怎么表达好。
  于是这两天也不去管别的事儿,只管守着虞楠裳寸步不离:
  虞楠裳洗漱,他去备水、给她擦脸、给她梳妆。
  虞楠裳做针线,他坐一旁理丝线。
  虞楠裳要买菜,他给提篓子。
  虞楠裳闲着没事儿,他从市坊伤淘腾来各色零嘴儿并玩意儿,给她面前堆满。
  ……
  并且尽量不让闺女和傅晏呆一块。
  虞楠裳都觉着自己爹爹过了。“爹啊你外面该干嘛干嘛去吧,我没事的。”她把这几日收到的厚厚一沓帖子拍在他爹面前。
  “这些都是俗事儿,小事儿。”虞梅仁推开不理。
  “好吧,这些事不打紧——却有一件事爹爹必须要办。”虞楠裳道:“救我回来的那位成校尉,爹爹准备怎么答谢他?”
  虞梅仁既然知道了事情真相,对于这位厚颜顶功的成校尉印象一落千丈。只道:“爹爹自会备下厚礼谢他,你无须理会。”
  虞楠裳却不依:“只礼物怎么够。合该设下筵席,郑重谢他,这才能略表心意。”
  和这等俗物宴饮,虞梅仁怎么肯。可是见到女儿又是希冀又是奇怪的目光,虞梅仁又怎能说出个不字。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道:“那便依囡囡所言吧。”
  虞楠裳这才重新展颜。又和她爹计较:“摆宴去酒楼还是在家里呢?邀请谁人作陪?最好能请到位成校尉的上峰……”
  便在此时,崔华予来了。
  他此时的状态很奇怪。目光里一时是痛苦愧疚,一时又燃起熊熊豪情。这两种情绪纠缠,让他看起来又是憔悴又是振奋。
  虞梅仁皱眉打量他两眼,便把他的心思猜出几分。
  “那日我叫你好好想想,想来现在你是想清楚了。”相见落座之后,也不必崔华予说什么,虞梅仁开口便道:“如此便好,你不必向我解释什么。”说着便做出端茶送客的架势。
  “虞先生都不问问缘由吗?”崔华予道。他的嗓子因上火而嘶哑。
  “知晓了又如何,状元公善自保重就是。”虞梅仁面无表情道。
  “虞先生、虞先生!”崔华予语气里竟带着点乞求的意味:“你知道我不是那等攀炎附势的人!可是,可是……你知道吗,晋原十二州准备归附了!”
  咋闻此事,便是虞梅仁也不由得一时忘却满腹怒气,眸光一转:“当真?!”
  百余年前,统御天下的大魏朝溃然崩塌,烽火乱世之后,傅氏先祖占据东方之地,建国号陈,中部则为李氏所据,建国号彭。略远点的西方,亦有赵氏,建国号卫。
  三国交壤的北疆之处,却还存在着一个特殊的势力。那便是镇守边疆晋原十二州的晋国公府。
  这晋国公府并未受陈、彭、卫任何一国的封授,依旧尊奉先魏朝的正统。
  晋国公府方氏一脉,甚至还在魏朝之前,便镇守北疆,抵御蛮人。族人个个骁勇善战,更兼义胆忠心,爱民如子。故而在民间威名远扬。
  好在这晋国公府有铁律,只守境安民,不参与朝中争斗。代代国公又都是有手腕的,魏朝后期,朝政昏庸至那般,晋国公府竟能够丝毫不牵涉其中。
  在后来的乱世之中,晋国公府亦不参与诸方混战,安然保全自身实力。毕竟他承担着抵御蛮人的重任,既然不肯介入乱局,诸方势力也乐的不招惹他。
  等三国定鼎,晋国公府依然超然世外,不称帝建国,却也不肯归附任何一朝。鉴于他的实力与声望,三国都是想把他纳为己用。这百来年,三国争着抢着的,各种示好礼遇,晋国公府却如一块硬石般,丝毫没有松口的迹象。
  但现在事情不一样了。
  说起来却也让人唏嘘不已。这曾经琳琅满目的世家大族,经历一代代马革裹尸、英烈报国,到如今,竟然只余下年方弱冠的一男一女两缕血脉。
  其中那位小姐,还是常年病弱的。
  而那位年轻的国公,名方锦绣,倒是不堕他祖上威名,前年联合三朝一同发兵,破了蛮人王帐,灭了蛮人单于,将蛮人逐出千里之外。未来的数十上百年,蛮人都不会对北疆形成大的威胁了。
  然而屡有传闻,方锦绣在这场大战中,受了蛮人的毒箭,怕是情况不太好。
  他若一死,方氏再无人主持大局,可还能屹立不倒?
  再往深了说,蛮人之祸已解,晋国公府便失去了保境的作用,三朝怎能放任这么一只不驯劲旅在自己边境晃悠。
  晋国公府归顺,也是别无选择之举。
  但是到底归顺哪一朝,倒是还可以选择一番的。
  而若是能促成此事,此番功绩何异于开疆拓土?必将青史留名千古不朽。
  这样的机会,任哪个心怀大志的热血男儿都不会让它失之交臂。
  “康王应允我,只要肯尚公主,他便保我成为出使北疆、斡旋此事的正使——驸马虽不可出任官职,但担任使节却无碍……”崔华予痛苦地闭眼。
  不过虽痛苦,只一想那不久后的丰功伟绩,却也能舒缓一二。现在他还是平复了些许的。康王刚跟他提起此事的时候,瞬间汹涌的热血充斥了他的头脑,他看到了无垠的天地,千万年的时光,无数人的生死。。。。。。与之相比,对虞楠裳那点小情小爱则微不足道了。
  对面的虞梅仁静静地观察着他,眼中神色复杂的很。“好,如此利国利民关乎百代千秋之事,我等自然不能成为状元公的阻碍。”他站起道:“便祝状元公一帆风顺,得偿所愿。”
  “虞先生!”崔华予急急站起,拦住虞梅仁:“可否,可否让我再见楠姑娘一面?”
  虞梅仁只犀利目光看着他,冷笑不语。
  “不管虞先生再信不信华予,我对公主,实无半点男女之情,华予此生心悦之人,唯楠姑娘一人。”崔华予在这目光之下,只觉口齿生涩。但他还是要说:“就求先生给华予个机会,让华予跟楠姑娘最后见一面吧!”
  “状元公心里清楚,这一面实在无用又多余。”虞梅仁终于又开口了:“状元公有状元公的不得已,我的女儿也自有我心疼,这两下里都是对的,没有人做错,也无可化解。因此便请状元公不要再多事了吧。”
  崔华予噗通一下跪倒他身前:“求先生了,成全了华予的这一点执念,让我向楠姑娘道个歉……”
  虞梅仁再按捺不住,踢腿一脚狠狠踹他胸口,把他踹飞三步!
  不等崔华予爬起来,他又揪了他衣襟,把他提起。“我已经在很努力说服我自己,你没有错,你有苦衷。”虞梅仁咬牙切齿的道:“可是你呢?你特么明明知道是平城公主对囡囡下的手!你半字不提!你还口口声声说你心悦她!我,我真是看错了你!”
  崔华予惊惧地瞪大了眼睛:“虞先生……”
  虞梅仁一拳头把他的话砸了回去。
  虞楠裳听到动静跑过来,看到她爹已然把状元公揍成了猪头。
  “爹你这是干什么,你快住手!”虞楠裳拉住她爹。
  “冒犯了。”虞梅仁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整整衣衫,依然翩翩名士模样:“请状元公自便吧!”
  说着拉着他女儿就走。
  “爹!”虞楠裳推开她爹,过去扶起崔华予:“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要打人?”
  她嗔怪地看自己爹一眼:“爹,你快去取化瘀消肿的药膏来。”
  然而这次虞梅仁无论如何不肯听她的,他拉起崔华予把他推出门外。
  “先生!”崔华予抹着嘴角的血,苦笑道:“恕华予冒昧,还有最后一事请教先生。华予今时今地之处境,换了先生,先生又当如何?先生便就能拒了这机遇吗?”
  “不好意思,虞某从不会放任自己陷入如此境地。”虞梅仁想也不想便道。随即重重一声关了房门。
  崔华予看着虞楠裳的面容被那门扇隔离。
  他贪婪地看着。从此以后,再不能见了……明明是那么心悦之的人,明明已经在议亲了,明明自己顶住了那么多的压力……
  虞梅仁刚才那句话还萦绕在耳畔。
  他从不会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
  而自己,是怎么一步步陷入此境地的呢?
  明明,自己也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天又下起雪来,新任状元公,未来驸马爷,仰首看这风雪,只觉得心也搅成了这么混沌一片……骤然痛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痛……便是那出使晋原的建功之喜,也抵消不了了呢……


第30章 
  崔华予在院子里站了许久,才踉跄离去。
  “他走啦。”屋子里从窗缝里张望的虞楠裳跟她爹说。
  “走了便走了,以后只当不曾认识过这么一个人。”虞梅仁道。他的声音不太有底气。毕竟他刚刚告诉了自己女儿崔华予另择良配的消息,以及这事儿的原委——引来两位皇家女儿加害于她这一节却没说,把再把她吓着。
  虞楠裳刚没什么反应,现下却有些怔怔:“他看起来好难过的样子。我从没见过一个男子这样难过。想来痛彻心扉四字,便是这样的吧……”
  “怎没见过,你丢了的时候,爹爹就是这样难过的。”虞梅仁嘴一撇:“不要再理会他了。”
  “可是我就是想不明白啊,”她眨巴着眼儿说:“爹爹别笑我——他是因为心悦我又无法结亲而难过罢?可是从始至终我也没跟他说过几句话啊,他,他为什么会这般心悦我?囡囡觉着有些受宠若惊呢!”
  虞梅仁为她这话哭笑不得:我的囡囡还是未开情窦啊。“男女之情最是奇妙。有时候,百觅而不得,有时候,一顾而钟情。它不因月之盈仄、时之寒暑而消长荣枯。它无道理可依,无规矩可守。它凶残处如洪水猛兽,美妙处消魂蚀骨……”他滔滔不绝道。
  一转眸看他闺女皱着眉头听着,像在消化什么很艰涩的奥义似的,虞梅仁感慨突发:“终有一天囡囡也会遇到这么一个人的。囡囡的眼睛里会只有他,囡囡的喜怒哀乐会全然牵系于他。他会成为囡囡最亲近最重要的人,代替爹爹。囡囡会追随于他,离爹爹原来越远……”他说着说着竟把自己说的伤感起来。
  虞楠裳早已习惯自己爹爹这跳跃的思维和纤弱敏感的神经。“囡囡不会的。”她轻声细语安慰他:“那囡囡不要嫁人了,囡囡一直陪着爹爹,伺候爹爹。”
  “那怎么行,爹爹不可以这么自私的……”虞梅仁别别扭扭地道。
  “哦,那咱们还是说宴请成校尉的事情。”虞楠裳话锋转换的很快很突然:“不知道成校尉家里还有什么人,也该请他的长辈赴宴。啊,我突然又想到,爹爹送一面匾到成校尉的衙门啊,写保境安民四个字——这样合不合适的?啊,我是不是应该亲自给成校尉做一身衣服,这样方显得有诚意……”
  虞梅仁听着满耳朵的成校尉,心中顿时升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但是现在实在不是计较这些小事的时候。晋原方氏要归顺了,贺元盛与云廉已经到达北疆了。朝堂,甚至天下,怕是很快要翻天了。
  “贺元盛已被控制住,他顺利接掌北疆兵权的消息已经放出,想来这两日京中就能传到京中。”虞梅仁又与傅晏密谋:“只是不成想此时突然冒出方氏归顺这会子事。”
  “这事儿的确来的突然了一点。”傅晏面露疑惑之色:“大师兄到底在搞什么”
  “殿下所言的大师兄是何人?”虞梅仁问到。
  “正是现晋国公方锦绣。”傅晏解释道:“方家有个讲武堂,我在北疆时混进去混了一段时日。方锦绣是所有人的大师兄。”
  “原来殿下与方国公还有这段情意!”虞梅仁惊讶道:“那方国公可真如外界传言般,中了毒箭,时日无多了吗?”
  “当时大师兄的确中了一箭,情况也的确凶险。”傅晏皱眉道:“不过要说他会因此丧命,我却是不信的。你应该也听说过吧,那人……那人不是寻常人,不能以常理度之的!”
  “的确听说过,”虞梅仁道:“方国公天生神力,勇猛异常。”
  “放在别人身上,这算是赞誉,放在他身上,这是实打实的谦虚。”傅晏一副不得不服气的神情:“他就是个怪物,一个杀不死的怪物!”
  “哦?如此人物,唯恨无有机缘不得一见。”虞梅仁道:“似乎殿下与他情意甚好?那关于方式归顺之事殿下可有把握?”
  “那时讲武堂里不止我混了进去,彭朝、卫朝,都有子弟在。”傅晏道:“我并非大师兄最喜的。”
  那就是说这段私谊并没有什么用……虞梅仁心想。
  岂料傅晏又道:“但是我是跟大师兄最像的!脾性像,想法也经常不谋而合。所以虞先生你放心,你拿纸笔来,我这就写信给大师兄,必让那崔华予无功而返!”
  虞梅仁给吓了一跳:“别别别啊殿下,为我家这点小事耽搁社稷大事,我可没这么大脸!”
  “哦,先生多虑了。我只是想让大师兄先假装不应,等把那崔华予赶走换上我的人,再真心归顺就是了。”傅晏不假思索地道。
  虞梅仁捋着看着他,觉着他的脸也挺大的:“这当真可行?方国公毕竟一代英豪,别让他觉着咱们不够诚心吧?”
  “不会不会!大师兄万不会计较这些小节!”傅晏成竹在胸的样子:“毕竟不选我,他要选彭朝那个当着人一套背着人一套的李悯?还是卫朝那个畏首畏尾的赵峦?”
  他所言之人,正是另两国的储君。虞梅仁不禁大为惊异:听他这意思,这三朝储君还都是打过交道的?甚至,都是在那讲武堂混过的?而那方氏的讲武堂,就那般糊涂疏漏,竟让这么多天之骄子混了进去?
  这方氏,果然筹谋深远,怪不得能屹立数百年而不倒啊……虞梅仁想着,取了笔墨来,伺候傅晏写信,然后出去寻人发出。
  虞楠裳待她爹走后,和苏子抱了一堆布帛到傅晏面前:“阿晏,我想给成校尉做件衣服谢他。你看这些花色哪个好?”
  傅晏一听眉心就是一皱:“这,你受伤还没好,别做了吧,心意到了就行了,想来成校尉也不差你这一件衣服。”
  “我都好了,不碍事的。”虞楠裳道:“我就是闲不住嘛,就是想给他做。”
  傅晏看她眉宇之间欢喜神色,突然就感觉心中有一股小冷风嗖嗖地吹。“那随便你。”他板着脸说。
  “那你看哪个花色好?这个好不好?”虞楠裳挑出一块水蓝菱纹的大缎问他。
  傅晏敷衍地扯过旁边一块酱黄色的:“这个。”
  “不行,这色不配他的。阿晏你没见过他你不知道,他长的很黑的。”虞楠裳说。
  “是呢,黑的跟锅底似的,一笑倒是一口大白牙。”苏子插话:“不过姐姐,你知道他的身高尺量吗?这如何给他做衣服?”
  “我看他和爹爹差不多高,略微比爹爹壮一点,应该可以估量个八、九不离十。”虞楠裳道。
  看的很仔细嘛。傅晏心中愈发不悦。很想说一句他要静养,请她们到别处去聒噪这厚颜小子的事儿。可是毕竟这两天见虞楠裳见的少,这样的话到了嘴边却是说不出。
  虞楠裳和苏子叽叽喳喳选好了花色,一抬头,见傅晏紧抿着薄唇,仿佛受了委屈似的。虞楠裳一思量,想许是这两日冷落了他,他病中的人易多思委屈。于是先抛开那些布帛,让苏子收拾拿走,自己凑到他身边道:“这次受了伤我才想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给伤成什么样子了。你现在怎么样了?会留疤吗?”
  “我不碍事,许是会留点小疤,不要紧的。”她的气息扑入鼻中,让傅晏打起了一点精神。
  “能让我看看吗?”虞楠裳道:“今天差不离是你换伤药的时候吧?我帮你换吧。”
  虞梅仁隔几天就要拿傅晏换下的纱布扔到火炉里烧掉。虞楠裳见到过几次,因此差不离推算出傅晏换药的周期。
  傅晏当然只能推据掉,他也懒的找借口了:“不用不用。呃,你知道的,我怕羞的。”
  “还怕羞!”虞楠裳搂住他脖子道:“我们俩都这么好了。”
  傅晏无奈笑笑。
  他此时半倚着枕头坐着,被子就自动滑落胸口下。虞楠裳靠的又近,此时才察觉一事:“咦,阿晏,你的胸怎么这么平的?”
  傅晏:“……”
  虞楠裳伸出手,想上手细细感受一下那大小的样子。
  傅晏赶紧给她握住:“那个,有的人大些,自然有的人就小些……”
  说这样一句话,他几乎要咬到自己舌头。
  “话虽是这样,可你的也太平了些,根本看不出来嘛。”虞楠裳看看他,又低头瞅自己:“我的倒是太大了些,骑马跳舞都觉着不方便,一些束腰的衣服都不太好意思穿。”
  我知道。傅晏偷瞄一眼虞楠裳胸前:平常看着就不小,那天脱险回来巴在自己身上就觉着竟比看着还要丰盈……啊天哪我这是在想什么!这等无耻的念头怎就掐不断呢……他强迫自己挪开目光,而整个人又变红了。
  岂料虞楠裳又挺了挺腰,把那胸脯送到他眼前抖了抖:“我思忖着,定是那套按摩手法有用的缘故——前几年,候府的嬷嬷教了我一套按摩手法,让我每天睡前按摩胸前。一连按了有两年多,这胸就越长越大了。”
  越长越大了……越长越大了……这话在傅晏耳中来回回荡,他目光发直,手脚发僵,脑子都不好使了。
  然这还不算完,虞楠裳继续道:“也不知道你现在开始按还来不来的及——阿晏我教给你吧?”
  迷迷糊糊的傅晏并没有反应过来。而虞楠裳又伸手往他胸上按。
  傅晏只来得及侧身捂住自己胸,那模样委实叫一个含羞带臊。
  “哎哟喂,求你别害羞了,这是正事儿啊,嬷嬷说了,太小了以后有小宝宝的时候,不好出奶的。”虞楠裳有些时候委实没有姑娘家的矜持。她豪迈地扯过傅晏的手:“我一个姑娘家都不带你这样的。真的,你来摸我的,有什么啊。”
  手眼看已被她按到那圆乎乎软绵绵的一团上去……万不能行如此禽兽之事啊!!傅晏心中长嚎,然而用了十二万分的意志力也没抵抗的过,到底被强着略感受了一二。
  手一被放开,傅晏立刻滚进了被子里去。
  虞楠裳见他如此羞涩,到底不好逼迫他太过。于是只是从被子里把人挖出来:“我不碰你好了吧——但是你要好好学。”说着脱掉外衣,双手捧住自己胸给他示范:“这手法倒是挺繁复的,先这样,上托,打转,挤压……阿晏!不许走神,仔细看着……”


第31章 
  宴请成碧辉的日子就定在腊月十二的晚上,地点是虞楠裳不久前曾去过的福瑞楼。福瑞楼无论菜品还是装潢,格调都极清雅,很受士林喜欢,老板与虞梅仁也是交好的。听说虞梅仁要在他这儿设宴答谢救了虞楠裳的恩人,他比虞梅仁还要热心张罗。
  那天下午,刚吃过午饭虞楠裳就开始打点自己。
  她平日里整天介忙着为别人的衣饰用心,就不太爱给自己用心。衣裳归拢起来就那么几套款式用料简单的棉绸衣服,里面最好的就当数去侯府穿的那套蓝灰色的了——此她却觉着太黯淡阴沉了。钗环除了那只失而复得的华丽凤钗之外,也就几根朴素的银簪子并绢绒花儿。
  到底叫苏子去云裳楼等几个铺子来来回回跑了几趟,衣衫、鞋履、钗环、脂粉,皆取了新的来。
  取回来之后又叫苏子烧水,她要沐浴。又自去寻家中许久不用的熏炉,给新衣熏香。又叫宣叔早早去外面雇下出行的车马,免得事到临头抓瞎;又叫她爹给把礼物盒子上的红绸花重新打一打,因为她爹打的比较好看。
  虞梅仁心思重重地打着那红绸花,绸缎拉的嗖嗖作响,几乎要把那厚重锦盒勒扁。
  傅晏则捂着心口钻进被子里装睡——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岂能不烦。看是看不见了,丝丝幽香又寻隙而入——那是虞楠裳沐浴更衣已毕,过来理妆。
  卧室里放置着一架雕刻牡丹纹的黑檀梳妆大台。那是虞楠裳母亲的陪嫁。因思念亡妻,故而虞梅仁一直把它留在原地没有挪动过。
  虞楠裳基本不用这梳妆台,可是今儿个不同。她散着三千青丝,端端正正坐到这梳妆台前,精细梳妆。
  真是精细极了,也不用苏子了,她自己亲自来,光个发式就挽了三四种,一双峨眉又描画了小半个时辰。
  她脸上的淤肿已经消了下去,剩下几个刮擦的口子还残留着一些结痂。她对镜照照到底觉着无法忍耐,斜斜眼指使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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