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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娇百宠-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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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如现在速战速决,万事抵定,她也得个一世安乐。说句不吉利的,就算出了什么事,有夫家总好过没有的无主孤魂。”
    许丛灿沉默半晌,才道:“还是得问问她自己的意思,若她不愿便算了,我跟你一起去。”
    章静琴并没有不愿意。
    虽然舅父舅母一向待她极好,表哥表妹也同她亲厚,但毕竟是寄人篱下。嫁人后则不同,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她才能再次拥有自己的家。
    她一点头,事情立刻筹备起来。
    萧许两家都是大户,下人众多,人手充足,别说一天之内办一次婚礼,若他们真想,一天之内办十次也不再话下。
    所以,说仓促也不过是指时间上,该有的礼数一点儿没少,聘礼和嫁妆也早已备好,什么都没耽误。
    傍晚的时候,花轿出了许府大门,一路上没少引人观望,旁的人都忙着逃难保命,也不知谁家这般闲情逸致嫁女儿娶媳妇。
    萧家新房里,一片喜气洋洋,萧珏手持金漆秤杆挑起缨络低垂的大红盖头,新娘子羞怯地抬头,两人刚对视,还未曾笑出,就听门砰一声被推开,半大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报信:“不好了,大同卫败了,瓦剌军下令屠城。”


☆、第67章 
????原本风雨飘摇中尚存一息的温馨喜乐在这一刻彻底戛然而止,犹如曲到妙处琴弦毫无预兆地崩断,所有的美好在高处停摆,随之而来是无穷尽的恐惧,仿佛深陷泥沼不可自拔。
    萧家院子有七进,新房设在第六进,章静琴被众人裹在当中,一路小跑,游廊悠长深远,好像永远也去不到尽头。
    萧珏一直握着她的手,男人的手掌宽厚而且温暖,无形中传递来些许力量,成功令她克制住颤抖。
    章静琴不由自主地向他看去,萧珏回望,轻声道一句:“别怕,有我。”
    这是他们之间说的第一句话。
    到了前院堂屋里,萧家众人皆已等在此,身上全是不合时宜的喜庆衣饰。章静琴和萧珏也是,都穿着喜服,逃命的当口儿,慢一步就踏不过生与死的界限,谁还顾得上换衣换装。
    行礼当然来不及备妥,马车却是一直停在前院的,本也没请客观礼,只一家人所以不觉混乱。
    两辆马车,萧老太太带着三个孙媳妇一辆车,后头一辆是众人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们,男人们都骑马。
    萧老爷与夫人早已仙游多年,萧家老大又早夭,没娶媳妇,老二在军中,和女眷们一起的只有萧珏和他三哥萧玠。
    家丁小厮统共十余人也都是骑马。
    车马随人。流狂奔。
    瓦剌人从北面来,人们便往南边逃。
    百姓怎么快得过精兵良将,眼看着南城门已在眼前,突然听到马儿一声悲鸣,车身跟着一倾。
    章静琴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都给颠倒过来,头下脚上的。
    还好她年轻,很快缓过劲儿来,两个嫂嫂已手脚并用地往车外爬去,一旁萧老太太紧闭双眼,脸色白得渗人。
    “祖母……”章静琴摇了摇她身体,没有反应。
    三嫂嫂回过头来,冲章静琴道:“快点走吧,顾不得别人了。”
    说着人已经爬出车帘去。
    章静琴狠不下心,但老太太个子比她高,身材比她壮,单凭她一人怎么可能带得走昏迷不醒的祖母。
    她又叫喊数声,萧老太太依然不应,不祥之感突然在心中升起,她伸出手指,伸向老太太鼻下,整个人都在发抖,以至于好几次都手指都歪倒一旁。
    最后用另一手扶住,才勉强对准。
    鼻间并无气息吐出,萧老太太已然断气。
    章静琴不敢再耽搁,敏捷地爬出车厢。
    外面的世界彷如炼狱,尸横遍地,血流成河,远远近近的只要是房屋都着了火。
    她走几步,看见三嫂嫂歪倒在地,一枝长箭穿脑而过,箭尾沾着红白二物。
    章静琴干呕几声,她克制不住身体的反应,却不能因此停在原地。
    站直了腰再往前走,脚下迈过一具又一具尸体,章静琴不敢细看,她怕在其中看到熟悉的面孔,宁肯新婚丈夫消失不见是因撇下她独自逃命,也不希望那个容貌英俊、手掌温暖的年轻人命丧于此。
    不多远便走出了城门。
    章静琴盲目地前行,脚下不敢稍停。
    或许应该去找舅父一家?
    她不知道他们在哪儿,是出城了,还是……
    她决不能往回走,多少人没等到出城先送了命,她运气好逃了出来,断不能往回走送死。
    可往前走也不见得安全,瓦剌人既然能占领大同,再往南推进自也不是难事。
    何况,就算没有敌军,一个十六岁的大姑娘,孤身一人,天大地大,她又能去哪儿?
    身后响起狂乱的马蹄声,四下一片敞阔,连棵大树都没有,章静琴无处可躲,只能把手伸在袖袋里握紧。
    那里有萧老太太在马车上分给她们的药丸,三个孙媳妇一人一颗。
    “女人的贞洁比命重要,若在路上遇到什么不测,服下这丸药,倾刻毙命,无需受辱。”
    当时章静琴并不觉得什么,这番话不过是她从小所受礼教的延续,听来理所当然。
    但,现在真到了紧要关头,她竟然发自内心的不想遵从。
    家人都死了,只有她一个人活下来,那时候老天爷不收她的命,难道是为了让她此时自己结束自己性命么?
    章静琴不怕死,可是她不想死,不管经受什么,她都想活下去。
    马蹄声更近了。
    她手心攥着那丸药,握紧,又松开……
    *
    顾婵每日皆能收到韩拓来信,所以她清楚战事的每一次进展,大同失守,再收复,瓦剌反扑突袭,战事多番吃紧……
    两个月转眼即过,顾婵担忧的事情一直没发生,琴弦绷紧了会断,人则有自我调节能力,她渐渐松懈心安下来。
    自韩拓走后,她与傅依兰来往得更加频繁。
    对于顾婵来说,坐在房内提心吊胆等消息的日子实在太难过,势必得有些事情忙碌才好让时间过得快些。
    她不但悉心教导傅依兰女红,还将之前两人商量过的学骑马这件事认真执行起来。
    虽然韩拓不在,她一个人不能去庄子,但好在靖王府地方大,足够她们折腾。
    经过连日磨合练习,顾婵已能骑马小跑。
    “跑马是第一步,为了让你放开胆量。接下来便要学着与马互相配合,渐渐懂得掌控它,你之前不是说觉得颠簸,现在试着跟随马的节奏摆动身体,看看是不是觉得好些……”
    傅依兰教得认真,顾婵学得更认真。
    “我之前一直觉得你娇滴滴的,学骑马肯定不行,没想到居然进步这么快。”
    日落黄昏,两人牵马而回时,傅依兰诚心夸奖道。
    顾婵却凑在她耳边,小声问:“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娇滴滴,但是大。腿内侧一片青紫红肿,疼得不行,每日用温水敷过再上药,能好些,可是再骑马又这样。你也会吗?是我姿势不对,还是什么原因?”
    傅依兰微微红了脸,不过嘴上答得顺当,“这是正常的,骑马大腿内侧用力,你肌肤娇嫩,与马鞍摩擦难免受伤,等骑得熟练自然会好些。”
    因为等骑得熟练时,皮肤也磨得厚实了,自然不那么容易红肿发疼。
    顾婵回到房里,洗去一身汗腻,歪倒在床,碧苓碧落立刻跟过来给她敷腿上药。
    “今日可有信?”
    她正问着,白桦已进屋,手里拿着个牛皮信封。
    顾婵接过,挑开火漆,抽出信纸,读着读着变了脸色。
    韩拓信中提及军中伤病之事,顾婵这才知道从一开战萧鹤年便离开京城前往战地。
    她心中惊惧又起,萧鹤年在军中,那京城里的元和帝怎么办?


☆、第68章 
????凤仪宫。
    供桌上燃着长寿香,小佛堂内弥漫着淡淡檀香味道。
    宁皇后跪在观音像前低声诵经。
    郝嬷嬷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跪坐于宁皇后身后,待她诵经告一段落,立刻跪行上前,附在宁皇后耳边说了几句话。
    宁皇后原本平静祥和的表情转瞬染上怒意,蹙眉问道:“当真?”
    “严得喜干表舅家的三儿子在金吾卫当差,前个儿夜里亲眼所见,错不了。”郝嬷嬷答道,“不过所为何事还待查。”
    宁 皇后搭着郝嬷嬷手臂,借力起身,冷笑道:“皇上身体抱恙,他不在跟前伺候,带一队禁卫出京,还能是做什么?没皇上的意思,他敢这时候走么?亏得我每晚在这 里念经祈福,他却暗地里算计我。走走走,咱们去龙栖殿看看他去,看他到底想要怎么样,三十年夫妻他就这样对我?”
    前一个他是大内总管,皇帝心腹梁晨光,后一个他则直指元和帝本人。
    皇后摆驾龙栖殿,没想到吃了闭门羹。
    “皇上已安睡,娘娘请回。”值夜的内侍曹德行弓着腰,脑袋低得都快碰上金砖地,姿态极谦恭,嘴上却一点不放松。
    若在往常,宁皇后哪里会把曹德行放在眼里,此时因别有目的,勉强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又不失威严地询问道:“这才什么时候,灯还没掌呢,皇上怎么就睡下了?是身体又不适了,宣没宣太医来诊治?”
    “娘娘放心。”曹德行答得爽利,“太医来号过脉,说陛下无碍,只是批阅奏折耗神,所以喝了药后小歇一阵。不过皇上临睡前吩咐过,不准打扰,所以小的也不敢违逆皇上的意思。”
    宁皇后并不打算硬闯,闻言也没露出不悦神色,只道:“既是如此,本宫就先回去,你们且小心伺候着。”
    她前脚离开,曹德行后脚就进了殿。
    元和帝正团着被子坐在榻上看奏折,曹德行上前将皇后来过又离开的事情回禀。
    “嗯,下次再放她进来。”元和帝吩咐道,“老躲着不见也不是事儿。”
    他确实不想见宁皇后。
    自从太子去世,储君之位空悬待定,宁皇后便没少在他耳边吹风。
    可是元和帝自有主张,当然不愿听她啰嗦,更不可能由她摆布。
    至于他的身体,他自己清楚。
    之前萧鹤年替他诊治时曾说过,只能调理,适当延年益寿,并不能彻底根治,再发作起来便无力回天了。
    所以,前日晕倒在御书房后,元和帝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命梁晨光带圣旨出宫,将韩拓召回京师。
    不过,元和帝还是高估了自己。
    翌日早朝退朝时,他起身时未能支持住,当着一众大臣的面晕厥在龙椅上。
    帝王有疾复发,再也不能隐瞒住,一时间人心浮动,都在引颈盼望关于储君人选的结果公布。
    龙栖殿里,宁皇后押着韩启亲自为元和帝侍疾。
    “父皇,小心烫。”韩启手端金碗,吹凉匙更中舀起的汤药,送至元和帝嘴边。
    宁皇后看着父慈子孝的画面十分满意,微笑着对侍立一旁的曹德行发问:“怎么不见梁晨光呢,这会子皇上生病,他跑到哪儿躲懒去了?”
    曹德行连忙道:“回娘娘话,干爹腿疾发作,好几日疼得都起不来床,昨个儿听小的说皇上病情加重,干爹恨不得爬到宫里来伺候呢,多亏皇上体恤干爹,命令他养好腿疾再进宫。”
    “既然梁公公身体不能支撑,就此歇下养老岂不甚好,本宫为陛下另选贤能伺候可好?”宁皇后顺着曹德行的话,不咸不淡地建议道。
    曹德行面上有些不好看,身为内侍最忌讳的就是被人说“老”,那是不能胜任职责的代名词,所谓养老也不过是说得好听,实质上就是革职打发出宫。
    元和帝却像没听见一样,不动声色地喝完药,不急不缓道:“梁晨光从小伺候朕,这都几十年了,再贤能也没他用得顺手合意,还是让太医好好给他瞧瞧病更好。”
    宁皇后道:“陛下说的是,梁公公劳苦功高,在这宫里是谁也不能比的,臣妾逾越了,还望陛下见谅。”
    “母后也是担心父皇这边没人照料,才有此一说,父皇千万别责怪。”韩启也帮腔道。
    元和帝摆手道:“你们的好意朕都明白,不必惶恐。朕累了,想休息,都退下吧。”
    韩启依言告退,宁皇后却不愿走。
    “陛下,不如让臣妾留下陪您,不然臣妾实在不能放心,就算回去凤仪宫也坐立不安。”她难得软语央求道。
    静默几息,才听元和帝淡淡道:“也好。朕白天睡得有些多,这会儿睡不着,你且留下陪朕说说话。”
    “好,”宁皇后答应着,起身坐到床畔,扶元和帝躺下,“陛下想说些什么?”
    “朕下昼睡梦里,梦见第一次见到你的情形,”他笑道,“朕坐在轿子里,经过永巷,看到你叉腰教训小太监,伶牙俐齿,气势逼人。”
    宁皇后跟着笑道:“有这么一回事儿?臣妾怎么不知道。难道陛下不是大婚那天第一次见我么?”
    “你可别想赖,”元和帝越说语气越轻松,“朕记得清清楚楚呢,你穿着艾绿对襟褙子,那是秀女专用的服饰,朕当时就想,这秀女怎么这么傻,别人上赶着巴结内侍宫人还来不及,她居然敢冒头得罪人。”
    宁皇后嗔道:“陛下这是笑话我么?”
    元和帝答:“不是,不是笑话,朕就是从来没见过那么凶的女人,所以印象深刻。”
    “还说不是笑话。”宁皇后感叹道,“臣妾也不想那么凶啊,可是臣妾没办法,臣妾的娘去世得早,爹爹在外头挣前程顾不上家里,弟妹都还小,我这个大姐要是性子软,不能出头不够凶恶,哪里护得住他们,届时别说外头居心不良的人,光家里的刁奴就够我们姐仨儿喝一壶呢。”
    “朕就是喜欢你这点,护着亲人。潜邸那些年,要不是你这个贤内助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朕也不可能安心在外面做事。”
    元和帝手掌伸出被外,在宁皇后手背上轻拍几下,以示感谢。
    可惜,此一时彼一时,后来她的心大了,两人利益出现冲突,年轻时的柔情蜜意经不起消耗,一眨眼那么多年过去,再也找不回当初夫唱妇随的喜乐。
    或 许受元和帝回忆当年的温馨所影响,宁皇后说话也大胆起来,“可是臣妾不喜欢呢,臣妾不知道多想温柔些。陛下知道的,臣妾那么喜欢璨璨,就是因为小丫头被臣 妾妹妹妹夫宠得娇滴滴、软绵绵的,臣妾不知多羡慕。人家都说缺什么就想什么,臣妾打小想的就是能有一个人,宠着爱着臣妾,还好后来遇到了陛下。说起来,臣 妾还没谢过陛下为璨璨找了一个能干的夫君,想来她可以一世都无忧无虑,备受宠爱,人和人的命,真是生来便不同的。”
    她话里有话,刻意提起顾婵与韩拓,只想看看元和帝到底作何反应。
    龙床上的人,双目紧闭,面容平静,久久不发一语。
    宁皇后一直坐在那里等着,始终等不到只言片语,她一颗心慢慢变冷,冷得彻底,才能狠得彻底。


☆、第69章 
????宁皇后最终也没能等到元和帝一句半句回应。
    男人仰卧着,呼吸平静绵长,看起来像是睡熟了。
    “陛下,臣妾告退。”宁皇后行过礼,施施然离去,在等待中曾经展现出愤怒失望的面孔也恢复一如既往地祥和稳重。
    “去请陈永安过来。”回到凤仪宫,宁皇后丢下一句话给郝嬷嬷,便走入小佛堂。
    长寿香十二个时辰点燃不断,一缕青烟袅袅升腾。
    宁皇后沉着脸,伸出手去将之折断。
    因力气施得过大,汝窑青莲香座被带得一个骨碌跌落地上,层层叠叠盛开绽放的花瓣砸在金砖地上,顷刻四分五裂,粉身碎骨。
    子时三刻,凤仪宫有神秘客到访。
    纯黑暗纹斗篷将来人全身包裹,面孔也被风帽遮得严严实实,只能从身量步态面前认出是个男子。
    他驾轻就熟地进入正殿,向端坐榻上的宁皇后施礼道:“臣陈永安,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宁皇后微微抬手道:“平身,赐座。”
    陈永安倒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往榻侧的红木绣墩上一坐,伸手掸平曳撒上的褶皱,不紧不慢道:“不知娘娘召微臣前来,有何吩咐?”
    “你在司礼监秉笔的位置上也快十年了,本宫打算让你升一升,若你为本宫办好了事情,便将掌印一职给你,如何?”宁皇后开门见山,画出大饼,诱人跟随卖命。
    内侍们都是人精,主子主动示好,哪有听不懂的,陈永安忙道:“谢娘娘隆恩。”
    可他到底不是底层望着天等主子垂怜的小太监,司礼监秉笔说大不大,却也见过世面,自然不会轻易上钩,“娘娘,臣屈居人下,听差办事多年,实在有些腻歪,看中提督之位久矣,此刻斗胆一提,不知娘娘能否行个方便?”
    宁皇后手掌“啪”一声落在榻几上,厉声呵斥道:“大胆,竟然同本宫讨价还价!”
    陈 永安当真极为大胆,皇后发怒,他竟然面不改色,依旧端坐绣墩,不慌不忙地叙叙道:“臣也不想冒犯娘娘,可是当年娘娘叫臣做的事情,臣现在回忆起来还心有余 悸。董大将军本是一门忠烈,却以通敌叛国问罪处死,卫国公府上下四百五十七口人,人人死不瞑目。臣这些年食不安寝不稳,一闭上眼就看见幽魂索命,难道娘娘 您就没有一点不安乐?”
    说到最后,一双下垂无神的眼睛,竟然闪出精光,示威似的盯住宁皇后,毫无回避之意。
    按规矩,宫人内侍与主子回话时皆需低头敛目,不可直视上主。
    宁皇后一辈子也没被底下人这样瞧过,原本佯装发怒震慑于人,此时却变作实打实的三分怒火,咬牙问道:“你这是要挟本宫?”
    “臣 不敢。”陈永安忽地垂低头,姿态极恭顺,说出的话却猖狂不改,“娘娘看得起臣,要臣做事,那是臣的福气。不过,臣当年那是初生牛犊不畏虎,也不知原来臣还 有良心,做了腌臜事会亏心,但如今,臣年纪越大胆子越小,做起事来难免有些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臣无亲无故、无子无女,什么金银财宝、死后荣耀都不感兴 趣,臣唯一的盼望不过是趁还活在人世时过把大权在握的瘾,还往娘娘成全。”
    “本宫要是不成全,你又待如何?”宁皇后强压着怒意问道,若是她力气再大些,只怕手中的茶盏都要因无辜承受怒火而被捏碎。
    陈 永安仿似混不吝,慢悠悠答道:“臣反正孑然一身,什么都无所谓。倒是娘娘您,听说七皇子殿下婚事初定,正妃人选是兵部尚书嫡长孙女,侧妃人选是中军都督府 左都督家的闺女。这兵部有调兵权而无统兵权,五军都督府有统兵权而无调兵权,两者本是互相节制,若有朝一日合作起来,想来也亲密无间,毫无阻滞……”
    “住口!”宁皇后喝止道。
    心思打算被人看透说破,她心中惊惧不定,一个小小司礼监秉笔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他人,难怪元和帝在立储之事上刻意回避。
    如今宁皇后骑虎难下,既召来陈永安,事情做与不做已无区别,只能放手一搏,元和帝的打算她猜得出,她却不能让他如意。韩拓自小吃得明里暗里的苦头太多,面上不显,心里门儿清,若他登基为帝,届时绝不会有她母子二人好果子吃。
    但她可不能被个陈永安拿捏住,就算有事要仰赖他办,谁是主谁是仆也得论个清楚明白,“废话那么多,就不怕本宫不耐烦起来,了结了你?到时别说掌印提督,能得张草席就算你有造化。”
    “臣当然怕,不过娘娘要是舍得,早就把臣上面也咔嚓一刀,”陈永安一壁说,一壁手掌成刀在脖颈处装模作样地比划一下,“哪会留臣到今日,可见臣还是有些地方得娘娘看重,是别人替代不了的。”
    他口中答得极顺溜儿,面上可没有一点惧怕之意,说到后来言语中反而尽是得意,隐隐还有些许挑衅。
    陈永安看得没错,说得也没错,宁皇后竟然反驳不了,被他气得直笑,哼声道:“本宫就是欣赏你会审时度势,有自知之明。”
    “谢娘娘谬赞。”陈永安躬身谢道。
    “听着,梁晨光大前日带了一队禁卫出城,我不需要知道他到底去哪儿,也不想知道他要做什么,我只要他不能活着到达目的地,也不能活着回京师。”宁皇后不再与他兜圈子,直接提出要求,“总之,这事儿你办成了,司礼监提督就是你囊中之物,否则……”
    她刻意停顿。
    陈永安顺口接茬,“小心臣项上人头。”
    交易达成,陈永安重新兜好风帽,起身告退。
    *
    元和二十四年五月初三,皇帝驾崩。
    次日,五月初四,七皇子韩启登基为帝,改年号为嘉德。
    五月初六,端午节假后第一日上朝,嘉德帝颁下圣旨,调兵部尚书顾景吾至福建承宣布政使司任布政使,并监管严办当地拖延已久的海禁之事。
    又次日,嘉德帝再颁新旨,河南大旱,开仓赈灾,奈何国库空虚,不能兼顾,靖王就藩多年,又兼得原楚王封地,俸禄丰厚,财帛广进,此时应以受灾百姓为先,朝廷将暂停为靖王麾下军队提供军需供应,一切由靖王自行备置妥当。
    因天雨受阻,四桩消息皆在五月十三那日同一时间送到靖王府内。
    作者有话要说:权谋,是否惨不忍睹???
    要真是大家看个意思就好 t t


☆、第70章 
????顾婵一封一封地读着信,越读脸色越难看,说不清是气得还是怕得,双手控制不住地打颤,信纸拿在手上被抖得哗哗作响。
    “你怎么打上摆子了?难不成信上有毒?”傅依兰坐在绣架前,埋头穿针引线,不无调侃地问道。
    两个姑娘这些时日没什么别的消遣,时光全用来互为师傅,又是一般的兰心蕙质,如今顾婵能打马小跑,轻松自在地绕靖王府一圈,傅依兰也开始绣起牡丹富贵图。
    顾婵颤着声儿,勉勉强强地克制着打结的舌头,把四则消息一一转述清楚。
    傅依兰飞针走线的动作随顾婵话语越来越慢,听到最后一则消息时,手一抖,针便刺进食指。
    “嘶……”她疼得直抽气儿,没办法,从小拿惯刀枪,腕力大,控针时有优势,扎自己时也比旁人力气足。
    血滴在绣布上,迅速晕开,仿佛自有灵魂,为的只是填满未绣完的半朵火炼金丹1。
    这当口谁能有闲心管绣图如何?
    “七皇子这是……这是要百万将士白白送死么?敢情河南的灾民是百姓,军中的将士就不是他大殷的百姓?”傅依兰义愤填膺,急怒之下连称呼都不记得改,比手画脚地差点带倒了绣架。
    屋子里最稳重的要数碧落,她闻言忙道:“傅姑娘,小心说话,别冒犯天颜。”
    傅依兰瞪眼道:“怕什么,他做得出,难道还怕人说么,他要一点不亏心,也用不着把顾大人先贬去福建那种蛮荒野地,摆明知道这事儿不得人心,怕户部不肯配合。”
    “就 是的!姑娘说得多有道理。”傅依兰的丫鬟采青帮口道,“哪有当主子这么办事的,敲锣打鼓告之天下,来我们家当丫鬟是白干活的,不但没月银拿,连饭也不给 吃,衣也不给穿,什么,大管事你说不能这么干,那好,反正你以前月银领得多,以后丫鬟们的月银衣食你全包,这不是笑掉人的大牙吗?”
    碧 苓也跟着咋呼起来,“可不是,这样的主子换了谁也不愿意去他家干活呀。咱们这些当丫鬟的本来也就是为了挣钱活命,想来那些兵士也差不多,哎呀,”她忽然发 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似的,惊叫一声,“难道新皇帝就是不想让士兵打仗?不想打胜仗?难道他想把咱们殷国的城镇白白送给蒙古人?”
    碧落看根本堵不住这一屋子人的嘴,索性将窗子一扇扇关严实了,又见顾婵脸色惨白,忙从茶壶里倒出一盏茶来递给她,“王妃,喝杯茶压压惊。”
    顾婵接过来,小口小口啜着茶,因为发抖不停,茶盏里的水大半洒在襦裙上,茶渍晕开,锈没了雨过天青绸缎上精绣的粉荷。
    “他 是皇帝,未必想把大殷的国土白送给蒙古人,但他肯定不想姐夫打胜仗。输了战事,军队肯定有折损,输得越惨,折损越大……他这是变着法儿削减军力!”傅依兰 顺着碧苓的猜测,恨声道,“宁皇后一系人果然阴险,他们想害死姐夫,届时就算他不死在战场上,也可以按个抗敌不力的罪名……”
    她太心急,脱口而出便是从前用惯了却没在顾婵面前喊过的称呼。
    不过,顾婵根本没有心思注意这些。
    傅依兰到底是读过兵书的,几个姑娘里面只她猜测得最靠谱。
    顾婵一直担忧害怕的事情一夕之间全部袭来,本就让她措手不及,这会儿又被人句句戳中,她强咬着牙也没能抑制住眼泪流淌。
    “璨璨,你别哭,”傅依兰以为是自己惹得祸,忙掏出巾帕来凑过去给顾婵擦眼泪,“我不是想吓你,我都是瞎猜的,哎,我根本是胡说八道,姐夫那么英明决断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被这点事情难住……”
    顾婵也不是那么好哄的,她截住傅依兰话头,呜咽道:“他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一下子变出几十万大军的军需来……”
    她这时有点恨自己,为什么要用那么隐晦的方式去提醒韩拓,如果他当时没放在心上,现在再着手哪里来得及。
    为什么不能坦坦白白全都告诉他呢,不就是怕他觉得自己重生过是怪物吗,可是到底孰轻孰重,要是韩拓真的有什么事……
    这种事越想越心焦,眼泪当然不可能止得住。
    傅依兰也急,她在屋里转着圈,嘴里念念有词,“……得军需的办法,可以抢敌军的粮草,可以向百姓征粮,衣裳草药等日常用品全都可以买,只是量大,也许短时间内难以备齐,可以从军营驻地向四周城镇扩散着去购买……”
    办法到底管不管用,她也不知道,没有上过战场的大姑娘,没有实际的经验,只能结合书本里看来的,再加上常识,推论猜测,虽然难免纸上谈兵,好歹最后终于总结出一个重点。
    “只要有足够的钱和人手都能解决!”
    韩拓手下二十五万军士,人手足得不能更足,余下的便是银钱。
    顾婵快速地眨动几下眼睛,钱她有,还很多呢,多得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多少。
    “碧苓,走,去我的私库。”顾婵命令道。
    王府里各事如今虽然由几位嬷嬷打点得非常妥当,但是她们到底有些年纪,过不几年都得渐渐退下,需得早日培养适合的后备人选。
    碧苓和碧落这两个王妃身边的一等大丫鬟自然最先被考虑。
    顾婵根据两人性情分派了任务,碧落待人接物较稳重,便跟着李嬷嬷学管家,碧苓脑袋灵,懂算术,从前也是她管着顾婵一应的首饰器物,这会儿给她加了码,跟典薄嬷嬷学管账,顾婵存嫁妆的私库也交给她打理。
    顾婵的私库设在紫韵山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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