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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就不是啥正经宫斗-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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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往后翻了数十页,依然有白雪川留下的批注,合上书,走到隔了两个书架的另一边,搬了凳子爬上去抽出一本《子晚子》,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白雪川留下的批注嫌不够多,甚至于还多加了两页进去。
——他好厉害,诸子百家全都读过了。
卫将离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她和白雪川的差距太大了,待在他身边总有一种心虚的错觉。待她准备把书放回去时却碰到旁边一只硬邦邦的木盒。
人见到木盒的时候,总是有些打开来瞧瞧里面藏了什么东西的冲动的。小孩子尤其抑制不住好奇心,便踮起脚尖用指头一点点地碰,没想到那木盒那般长,几乎抽出她一只胳膊的长度后,木盒一下子失衡掉了下来,里面的什么东西寒光一闪,竟掉出来把盒盖都切开了。
——糟糕。
卫将离首先是有一种闯了祸的心虚感,保持着一个姿势在椅子上僵硬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地爬下来,用一根指头把破烂的木盒拨到一边去,便看见那是一口约两尺三的剑。
这把剑的剑格的不似她所熟识的睚眦等兽面,而是一块乌铁浇铸成的“师”字,而“师”字最后的一竖延伸成了剑锋,平白给这个字多了一丝凌厉感。
卫将离不敢碰,有点紧张地爬过去坐在剑旁边,犹豫了片刻,凑近了一看,发现靠近剑格处刻着一行字。
“……三代冶子耗十年所铸……为吾儿正心,故曰师道,赠雪川。”
——原来是他父亲送给他的剑呀。
卫将离不得不把这把师道剑拿起来,不料这剑看着轻灵,却足有一张桌子那么重。好在她这段时间身体恢复过来,有了两把力气,面前把剑举起来,从书楼歪歪扭扭地跑向中庭。
中庭才下过雪,正是松雪相映最值得一赏的时候,白雪川便索性拿着书卷坐在廊下看起了书,待走廊那边的脚步声入耳,刚坐直便看见卫将离竟然举着把剑跑了过来。
白雪川迅速站起来拿走她手里的剑,训斥道:“你是在何处翻出来的,割伤了怎么办。”
“我把你的剑弄翻了……你看看坏了没有,坏了我会去学打铁给你重新打一柄的。”
白雪川哑然失笑,自打他教过卫将离以工代偿后,她的观念就变成无论闯什么祸第一反应就是先给他“不用了,这把剑我本来也是想扔的,只不过一时丢在那处忘了。”
“可是这不是你父亲送给你的吗?”
“是,可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扔了便是。”
——对父亲没有什么好留恋的……那不就跟她一样?
这么一想,卫将离立即以过来人的怜悯目光看着他:“一切都会过去的。”
——为什么在她的三观里被父母抛弃还要论资排辈?她又是以什么心态觉得自己是已经看开了的前辈?
白雪川忝为纵览百家的饱读之士,却总也跟不上一个七岁小娃娃的思路。摇了摇头转身走向右侧。
卫将离颠颠跟上去追问:“师兄你会使剑吗?”
白雪川略一点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练过。”
“像我这么高就可以学吗?”
“嗯,你想学?”
见白雪川停下步子低头看她,卫将离捂着脸从指缝里出声:“我觉得剑很好看,想学。”
白雪川却一反常态地收起笑,认真地对她说——
“剑是杀伐之物,亦是君子之器,执剑则需得身负君子道,而君子道难行,难于上青天。”
“……”
卫将离没想过还有这样一层含义,只看着白雪川没有半点迟疑地将那柄师道剑投于崖下,又说道:“历来剑器鸣于天地,总有悲歌回响,我不想你也走这条路,好吗?”
“好。”
……尽管他说得很温和,但他的动作却让卫将离感受到了他在某一方面的坚持,就像他执意要把她留下来,从不给任何人留余地,于他自身亦然。
对于卫将离而言,她对剑的喜爱不过是出于一时兴起的心情,不会凌驾于白雪川的悲喜之上,那时她仅仅是困惑于白雪川对那把剑的决绝,而并没有深究原因,直到她稍大些时,去书房再次看到原处断裂的木盒,便起意到了他弃剑的崖下。
几年过去,崖下已没有剑了,再三寻访,只有一个路过的樵夫,说是有人数年前在这里卖过一把捡到的剑,剑格处一个“师”字。
直到后来的后来,卫将离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她入江湖的契机,起初只是为了找一把剑……
作者有话要说: 白雪川受害者协会——
殃及池鱼的某刀客会员:这个事儿本来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都是卫将离的错,起初是我盟中一兄弟跟卫将离喝到半夜,回家路上被老虎叼走了。老!虎!你听说过醋坛子打翻了之后召唤一只老虎来把人叼走吗?这卫将离就不能忍了,提了二斤酒上山去打老虎,一夜过去,老虎没打着,她自己也没回来。
——这位会员的积愤很重啊,那么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刀客会员:那头正好有人给盟里下战书,这种事一般都是总扛把子出头,总扛把子上山打老虎了我们能怎么办?只能我带人去找了呗。
——你被打了吗?
刀客会员:我人都没见着!好不容易看见卫将离一只鞋,林子里的豺狼虎豹刷一下就冲出来了,追着我就满山跑,我那天都快把山跑秃了才把那些野兽都甩开,到天黑下山时,卫将离已经回来了,提了壶酒说替家属向我道歉。
——我懂了。
刀客会员:是吧,现充真可怕。
会长家属:那谁,该回家洗衣服了。
刀客会员:哎哎我就来!
——……嗯,现充真可怕
第105章 溯·佛桑哀歌
——我什么时候长大?
——等你比房边的矮竹高的时候,你就长大了。
孩提时总是对自己的成熟有着一种迫切的期待,那源于人在静下来面对时间这个问题的未知期待,就像她看惯了海面上的的波澜起伏,会不由得想要去探索深海的鲸鲵。
白雪川就是这样一个站在深海的人,她看不懂他偶尔逆着光时眼底的情绪,只觉得隐约有一种那些发黄的旧卷上的批注正在分崩离析的错觉。
在之后的几年里,他在天隐涯外停留的时间越来越久,每每回来时,看着她的目光里都会多了一丝晦暗的执念。
“好在你还没有变。”
卫将离记得那时他离开了好久,数着日子等着院角的爬藤爬了半座墙,他才在一个雪夜回到了天隐涯。
她睡眼惺忪地依稀听见了门外师父的叹息,和消失在雪打窗棂里的半句话——
“节哀,来年我会亲赴塞外祭奠……”
这一夜的雪冷到了骨髓里,本能驱使卫将离的睡意更深。待过了好一会儿,门被打开,萧瑟的雪风里,白雪川走进来,坐在了她床边,握住她的手。
尽管他的手太冷,但由于是熟悉的气息,卫将离朦胧间还是转过身来把他的手抱在怀里。
“……你回来了。”
“嗯,我本来想来年带你塞外见一个人,可惜晚了。”
“她在哪儿?”
“她走了。”
“去哪儿了?”
“去到一个……再没有人以愚昧的眼光看待她的地方。”
后面的话卫将离没有听见,随着重重合上的眼皮陷入沉睡。
第二天醒来时,白雪川就睡在她床畔,连她起身都未曾发觉,直到卫将离微微起身,给他盖上暖好的被子时,他才醒过来。
“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白雪川先是摸了摸她的头,继而拿手指轻轻梳着她已长肩背的乌发,道:“明天就走。”
“这次是去哪儿?”
“去密宗。”
卫将离回忆了一下,愣道:“你终于要与秃驴为伍了吗?”
手指戳在她一时激动凑过来的脑袋上,白雪川淡笑道:“我若出家了,你怎么办?放心,不是要去做僧人,只是去修习佛理。”
“师父知道吗?”
“他知道。”
——哦。
夫昂子都松口了,卫将离也不能怎么样,反正白雪川一向是拘不住的,只要他决定去做某件事,谁都拦不住他。
……就像他那时执意要留下自己一样。
卫将离虎着脸躺了回去:“你竟然要投奔吃素的阵营,你再也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师兄了。”
“这么生气?”
“听说那些和尚修为高了还会辟谷什么的,有这回事吗?”
“有倒是有……”
“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走吧,以后不要跟我说话。”
白雪川无奈地摇摇头,手指勾起她背后的一绺长发,看着发丝从指间滑落,忽然又问道:“阿离,你今年有十二了是吗?”
“门口的梨树我摘秃了五次,应该有十二了。”
“我虚长你五岁,待我二十一时,你就十六了。”
他的口气很平淡,听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意图,卫将离也没放在心上,道:“那又怎么样?”
“阿离。”
“嗯?”
“你十六岁之后想做什么?”
十六岁之后想做什么?
卫将离也有想过,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翘起小腿晃了晃,道:“我想下山遨游天下,不仅仅是在遥川,我想去关外的草原上骑马,去南苗的大山里找传说中的白凤,沿途的绝壁上也许有师父喜欢的茶,我开心了就带回来,不开心了就拔路边的草谎称是当地神茶……你说师父会不会认出来?”
她说话时眼睛很亮,清凌凌地像是月光下的碧湖,再没有起初时那种沉郁的暗色。
“我等你四年,四年后陪你一起可好?”
卫将离疑道:“佛门的经书那么多,你能在四年里学完?”
“那这样,我们打个赌,我若在四年内佛学造诣驳倒密宗首座,你就送我一样礼物,反之我送你。”
这个约定卫将离在之后四年的修行里很快就忘了,仅不到四年便将佛学造诣凌驾于密宗之上的白雪川也并没有刻意提起,直到四年之后的某天,卫将离再次看见书房里残破的剑匣,才想起白雪川还有一口剑这个由头,便以此向夫昂子请求下山。
“为师与你说过,路遇强手不可敌当如何?”
“寻其他与其有积仇之人,连横成势,击而溃……疼!”
夫昂子收起敲了她一记的茶秤,道:“教你的都学到狗肚子里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想十六岁就玩连横这一套,早迟要吃亏,忘记半年前你出门被人砍了十八刀的事儿了?”
卫将离回忆了一下,当真发现自己全然是属于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那种人,道:“那临阵脱逃我该多怂呀。”
“在敌人面前怂和在你师兄面前怂,你选哪个?”
敌人骂她她还能对喷,白雪川嘲她她就只能炸毛,想想还是在外面怂比较划算。
第二次正式下山去找白雪川的师道剑,这一次那把师道剑已经转手到了遂州的一个有点名气的宗门扬刀门里,被一个姓费的门主收藏了。
这时候西秦的江湖很乱,密宗刚刚被封为国教,明面上以自己为正道,暗地里授意白骨灵道为首的邪魔歪道驱逐境内弱势的百家门庭,致使不以武力见长的农家、工家等纷纷外流。
卫将离出了遥川三百里,路边就遇上了好几拨架,她初入江湖,什么都想多看一眼,也就多看那么一眼,战团中有个哥们儿的耳朵就被切飞,砸到她怀里。
这就不能忍了,尤其是在那边有人看她这么个姑娘在这儿嘴贱嘲讽了一句,卫将离当即就炸了,扯着马头冲进战团,硬是把那人的脸抽成了棋盘。
卫将离没什么经验,但到底还是夫昂子门下,些许个杂碎根本不是对手,战团一时被打散,那位脸上能下棋的匪类叫嚣——
“有本事报上名来!”
“我不报,报了你事后怼我怎么办?”
“……”
——这个人咋不按套路来?
不过好在卫将离那一双碧眼太好认,那些人也没再叫嚣,喊了一句记住她了,扶着伤兵败将便离开了。
至于那位耳朵少了半边的仁兄也实在,当即捧出一箱金条塞在卫将离马上,险些没把她的马给压骨折——
“在下乔清浊,多谢侠士救我妻儿,不胜感激,侠士若不弃,到了前面城池请容乔某设宴款待。”
卫将离一看这人身后的车队里,还当真有个怀孕的妇人,顿时觉得自己发弁上的小花更加鲜艳了:“不必多礼,我还要去遂州办事,这一路的官道荒废,你还是快些进城吧。”
那乔清浊喜道:“乔某此番正是要去遂州老家,少侠要去遂州正好与在下车队顺路,不若一同上路可好?听少侠是外地口音,待到了遂州,少侠也好有个落脚之处不是?”
卫将离在交朋友这一点上还是很有几分天赋的,每回行侠仗义或者同流合污都能遇见一些爽快人,乔清浊就是一个。
直到去了遂州,卫将离才发现乔清浊是个已经从良的侠盗,原本也是个高手,些许个匪类奈何不了他。可等到密宗成为西秦国教之后,密宗在各地设置庙宇,要求“不可渡”的江湖人来庙中金盆洗手,从此不涉江湖事。
然而密宗的金盆洗手是需得废其武脉以示归于凡俗的,江湖人以武立身自然不愿,密宗各地为了向朝廷展示成效,时常令诸法王、诸华严僧四处抓捕灰色地带的江湖人,乔清浊就是这样“被”金盆洗手的一员。
“……说来惭愧,本来我乔家也算富可敌国,此番乔某与家中数位兄弟遭密宗戕害,只怕这次回去要被扬刀门打压了。”
每个地方都有地头蛇,遂州便有两支,一支是乔家,一支是扬刀门,而扬刀门主早在数年前便让儿子到密宗拜了法严王为师,等于说已经靠上了密宗这棵大树。
果不其然卫将离去时便发现扬刀门的人正在搬乔家山庄的门匾,两边立时便起了冲突。
乔清浊也是耿直,连装都不装上去就跟人怼,扬刀门的人就是为了激他出手,卫将离旁观者稍稍清醒一点,立即就上去拉架。
扬刀门之人怒道:“你是谁?关你什么事儿?!”
“关我的事,我姓卫,刚好想拜访你家门主,麻烦引荐一下。”
每个宗门都有那么几个嘴贱的狗腿,打量了一下卫将离道:“我们家门主刚娶了一房小妾,不缺美人,你要是想自荐,兄弟几个枕边倒还——啊!!!”
……师兄说得对,做人难,做君子更难,动口不如动手,学文化救不了西秦人。
卫将离不生气的时候最多把人打到半身不遂,生气了就会把人一口气打到半生不遂。
通俗点说,就是断子绝孙。
乔清浊也懵逼了,他本来是感觉卫将离脾气挺好的,没想到下手这么狠,打完人用腰带把到场的五六个扬刀门人系成串栓在马后道:“走走走找你家门主谈谈。”
“卫家妹子,你代我得罪了扬刀门,他们可是不会放过你的。”
“怕什么?”卫将离翻身上马,拿马鞭敲了敲那些杂碎的头,道:“有什么麻烦,上天隐涯找去,我看到底是谁不放过谁。”
作者有话要说: 小芍药:师父,我在外面闯祸了被人追杀怎么办?
师父:实在不行,你就抬出天隐涯的名号来
小芍药:师父,刚出江湖就拼师门,会不会太招摇了?
师父:瓜娃子,师门如果不用来招摇,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论天隐涯惯徒弟的教学方式。
第106章 溯·寒芒先至
扬刀门近来很得意,密宗的强势扩张让他们的地位也在无形中提升,平时走些灰色贸易需要打招呼的牛鬼蛇神纷纷都贴了上来。只待吞了乔家那半城势力,扬刀门就能彻底称霸遂州城。
门主费擎这两日饭都多吃了一碗,旁边千娇百媚的小妾一边劝酒一边道:“那乔家的大庄主被废了武功,可是真的?”
“我儿发来的信昨夜才到,他可是看着乔清浊和他那几个兄弟被废了武脉的,绝不可能恢复。”
“那可真解气,等到吃掉了乔家,夫主不就是遂州城的皇帝了吗?”
费擎一张老脸立时红光满面,抓住小妾香了一记,道:“真会说话,你不是想要乔家那颗隋珠吗?等爷抄了乔家,就把隋珠留给你。”
“多谢夫君~但那夫人那儿可怎么交待?她可是管着帐呢。”
“黄脸婆而已,人老色衰还善妒,要不是看在我儿的面子上,早该休了她。”
言罢,费擎又多喝了一杯酒,摇晃着站起来道:“走,回房休息去。”
“夫主~这可是白天。”
小妾地这么一嗔,费擎一把老骨头便酥了半边,正打算搂着小妾回房时,忽然外面一声惨叫,随即便传来家奴的喊声——
“来人啊!有人闯门!”
怎么回事?
费擎还未来得及吼人,面前掩上的门便轰然被砸开,门下几个弟子被扔了进来,个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眼神涣散。
“大胆!取老夫的豹环刀来!”
“你那破刀想剁我难了点,遥川陈家当铺的那把师道剑是不是你们强买走的?差不多就交出来吧,省得我还得费事儿去找。”
费擎眼见把他门下弟子打成这样的竟是个少女,先是一愣,随后听她报出师道剑的名号,想到那剑上署名的来历,不免心头一紧。
……这少女跟那人什么关系,是家里人找上来了?
越想心里越虚,但看卫将离一副年少模样,费擎也没打算就这么认,道:“。我扬刀门怎么说也是遂州名门,阁下擅闯我门庭,还如此咄咄逼人,未免过于失礼了吧。”
“说实话我还真不觉得守礼的人能教出这样的徒弟。”
“我门下弟子有何错处我自会处置,不劳阁下费心,限你速速离去,否则莫怪费某——”
“喊你儿子来。”
“……啊?”
卫将离好整以暇地在他客厅的椅子上坐下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你这几个徒弟一路上都在嚎你儿子是密宗法王的徒弟,动你就是动密宗,我有点好奇,本来想先礼后兵的,想想还是算了。我就在遂州等你儿子上门来找,要叫就趁密宗在梓州开法会的时候赶紧叫。我这人耐性差,多等一天没准还会忍不住烧你房子呢。”
狂!
年纪越大的江湖人越不能在他面前露怯,你若露怯他就会想着法儿榨你,还不如在他面前有多狂就多狂,他虽然在心里把你骂得禽兽不如,但实际上这是一种忌惮。
再者卫将离刚刚提到了遥川。
遥川这个地方纵横六百里内一个宗门都没有,原因只有一个……那是天隐涯的地盘。
费擎便又多了一分小心,语气谨慎道:“姑娘便是讨剑,也要有个身份,世上能有资格讨得此剑的除其原主便只有天隐涯的夫昂子前辈,还未听说过姑娘是——”
“夫昂子次徒。”
费擎一滞,道:“有何凭据?”
“没有。”
“……”
——别误会,没错她就是想打架。
费擎的脸色一下子十分狰狞,等到卫将离觉得终于可以步入江湖人节奏的正题时,这人脸上忽然堆上谄媚的笑——
“开个玩笑,天隐涯高徒莅临,寒舍蓬荜生辉,来来来取师道剑来,记得拿那漆金镶翡翠的剑匣给姑娘装上。”
卫将离:???
费擎又连忙让人把受伤的弟子搬走,请了场给卫将离沏好茶,让人把师道剑放在案上,才道:“姑娘有所不知,此物乃是我门下弟子,不忍见其在一处乡镇当铺的简陋库房里蒙尘,这才特地带回遂州保养,以期在密宗法会开到遂州来时献上去。”
卫将离掀开了剑匣一看,果不其然是真品师道剑,问道:“你知道这是谁的东西?”
“自然知道,姑娘也听说了,我儿拜在密宗庄严王门下,听我儿说首座他老人家正在择定下任宗主,四年前本来属意于首徒宝音王,岂料这些年有一鬼才异军突起,如今已参破传说中的大日如来印。不出意外的话,密宗首座指定的下任宗主怕是要改人了。”
夫昂子平时跟卫将离谈起的天下武功不多,但对大日如来印这一密宗至高心法盛赞有加。而她师父一般表扬个什么事儿的时候,这个事儿就不是她能想象的难度了。
不过话说回来,
——说好的不出家呢,能不能靠点谱。
费擎还浑然未觉卫将离的眼神已经冷下来,兴致勃勃道:“姑娘若有意,费某还能派辆马车送姑娘去梓州,待他日白先生沥尘得道,还望能提携一把。”
“这我可代不了他做决定,最多我本人欠你个人情。”
费擎很快说:“姑娘不必介怀,权当交个朋友。”
“哦?这么大方?”
“好说。”
卫将离有些狐疑地看着他,忽然笑了笑,道:“既然费门主这么大方,不如再大方一点,饶了乔家一门如何?”
费擎脸色微僵,道:“那乔清浊乃是草莽出身,姑娘何必与他搅在一处?”
“交情不深,只是顺带一问,费门主不愿也罢了,我这外地人插不上嘴,只能多留几日劝乔清浊举家离开遂州另寻立身之地了。”
“不……唉,”费擎掩面道:“既然姑娘都这么说了,我与那乔清浊也并非什么说不开的关系,我自会命门下弟子再不相扰,这样可以了吧?”
卫将离站起来找了纸笔,一边写一边道:“介意我给乔清浊带个凭证吗?”
——你特么不正在写吗?!
费擎气得要命,没好气道:“费某这儿印泥昨日才用完,怕是不能签。”
“那怕什么,”卫将离一眼看见屏风后的费家小妾,直接走过去把人给拽出来,在费擎一脸懵逼时抓起他的拇指在小妾嘴唇的红胭脂上一擦,在凭据上一按,飞快地把字条收起来,说话间人已带着师道剑走到了屋外。
“多谢你待我师兄保管,回见。”
费擎手边的木扶手一下子裂开了。
旁边听了好久的家奴凑过来道:“门主,少爷上次才传信回来说法严王在佛辩会上又被白雪川气得咳血,您说他们天隐涯一脉的是不是就喜欢气人?”
费擎脸色扭曲道:“别管她气不气人,马上发信去给宝音王!说拿剑匣的就是他要的足以乱白雪川心魔的人!一定要在梓州拿住她!”
……
“……如有冒犯,每次需付黄金万两,这画的押是真的?”
拿了往年的对据比对了一下,待确定了是费擎本人的指印,乔家人看卫将离的眼神都变了。
“乔某惭愧,竟然劳烦姑娘至此。”
“他们那家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不过是顺手而为。不过乔哥儿,你得知道这张凭证最多让你打嘴仗的时候胜他一筹,若是想让嫂子过得安稳,还是尽快离开遂州这个是非之地。”
本来乔清浊也是打算接了家小离开遂州的,但他家大业大,要搬走不是一天便能搬得了的,卫将离这边也有自己的事,便相约在少有江湖纷争的夔州再会。
次日卫将离便假意出了城门,但上了官道后,又从旁边的小路折了回来,在城外十里的茶馆里不停地点他们家的野菜包子,大约吃了足有六盘左右,茶馆外一队数十人的刀客飒飒路过,卫将离才结账站起来,骑马跟了上去。
不多时,在通往夔州的一处僻静的山坡外,卫将离下马,从后山绕了上去,果不其然见到那些人黑巾蒙面埋伏在两侧,官道中间的砂土下埋的尽是绊马索和铁蒺藜。
——人心不古啊。
卫将离坐下来,拿出白雪川的师道剑,指尖在剑刃上抹过,红丝流过之处,照见一双渐至漠然的碧瞳。
乔清浊与她的交情算不上深,之所以在这儿准备迎接自己第一场入江湖的杀戮,是想在见到白雪川之后,稍稍打破他对她过度溺爱的眼光。
“你们有妻小吗?”
设伏之人只觉冷风一吹,心头便随着身后这句缥缈的话语一紧。
偏偏要以白雪川口中的君子道开启第一场杀戮的人,踩过渐次枯黄的荒草,眼瞳深处,淡漠如冰。
“有的话,让他们找卫将离报仇,没有的话……很遗憾。”
……
梓州,佛辩会。
“白佛友,首座在宣讲。”
旁侧的华严僧沉声提醒道,却仅仅得了对方一个漫不经心的敷衍声,他的双目还看着院落里的松荫下一只翩飞的蝴蝶。
那蝴蝶很美,黑色的双翼上落着两脉孔雀绿的银斑,看起来像是刚从人世所不能见的宝石窟里不小心飞出来的一般。待那蝴蝶吸饱了松针上的雨露,便拍打着翅膀轻轻巧巧地一路飞绕,片刻后,像一片柔软的花瓣一样落在白雪川肩上。
“……极阳生阴,肉身成佛,得渡大千,方为至理。”上首的密宗首座也注意到了白雪川的心不在焉,道:“雪川,本座刚刚所讲的经义听进去了吗?”
“首座所讲的经义,听着有些耳熟……与其说是佛门经典,不如说更像是阴阳家圣道。”
“大胆!不得对首座无礼!”
白雪川不是第一次当面驳斥密宗首座了,在座的诸法王都在等密宗首座发作,但摩延提并未驳斥过他一句,只会在稍后露出感兴趣的神情反问回去:“你认为本座所讲授经义是盗用阴阳家至理?”
肩上的蝴蝶又飞落到了他指尖,白雪川依旧没有抬眸看任何人,而是徐徐说道:“阴阳家以阴阳奉为天地根本、四时秩序,如今密宗教典关于天地本源的诠释已失了佛性,仅是对现有的百家遗族的归纳诠释,再如何整理为论,假的终归是假的,成不了佛。”
“那你认为天地以何为正理?”
“我自然知道,不过在此之前,我先说一件事——”白雪川让指尖的蝴蝶翩飞而去,目送它飞向树荫的方向,说道:“数年修习佛典,获益匪浅。今日起我将开上三日佛辩会,密宗诸门经典尽可向我发难,若再无人驳得过我……那便让我提早向密宗请辞吧。”
第107章 溯·轰饮酒垆
“老板,你们这儿哪种酒最烈?”
“这怕是不行,本地正在开法会,全城禁酒,客官还是别家请吧。”
梓州离遂州不过两天的路,一路上卫将离一句话也没说,背上剑匣里的剑血迹也还未擦,待到进了梓州城门时,牵着马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城门口到了这儿最烈的一家酒肆,才说了第一句话。
卫将离有些头疼,她的确是很想拿酒来冲一冲第一次杀人带来的压抑,通融的话还没说出口,身后便传来一声恼火——
“我就是听说你老姚家的酒烈才特地拐了六十里路来梓州的,密宗关我什么事儿?我又不吃斋念佛,凭什么要守他们的规矩?!”
酒肆老板这段时间被密宗影响了生意,心情也不佳,道:“俺怎么知道这群秃驴要搞什么幺蛾子,要喝可以,不嫌冷去后院地窖里喝,一百钱一位随便喝!”
“老板,这马上就入秋了,你让客人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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