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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皇后失去记忆-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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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妈放屁!”江偃红着眼睛破口大骂。
等骂完了,两人都愣了,江偃虽然自小便被宠得无法无天,养成了个顽劣不羁的性子,但到底是按着皇子的正统规矩养大的,知书识礼自不必说,这等粗鄙的脏话从未从他的嘴里听到过。
而江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心里一个声音不停重复,且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躁。
反了!这熊孩子反了!敢骂他!
察觉到江璃眼底渐渐聚起的阴鸷,江偃只觉后脊背发凉,冷气飕飕得往上冒,趔趄着后退,边退边道:“是你逼我,你分明就是在倒打一耙,我几时向着胥仲不向着你了?除了救胥叔叔那一次,我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出卖过你,我今天就是想替父皇、替我自己讨个说法,你……你站住了,别过来,你……想对我怎么着?我告诉你,父皇在天之灵看着呢,你……你敢伤我,他……他不会放过你。”
江璃冷着脸忽而朝他挥出去了拳,吓得江偃一声哀嚎,忙环起胳膊抱住自己的头。
预想中的重击迟迟没有落下,江偃试探着睁开眼,当即便觉衣领一紧,被江璃提溜了起来。
他像老鹰啄小鸡似得被江璃提到内间,甩到墙壁上。
而江璃自始至终容色沉静,声音平缓,道:“有些事本不想让你知道,可事到如今,看来不告诉你不行了。”
江偃紧抓着自己的衣领,惶惶地看着江璃。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似乎这些事再也牵动不起他的情绪。
“朕若是说,当年父皇是有意诱我去给他下毒,你信吗?”
江偃一愕:“他诱你下毒?这怎么可能?”
“是啊,不可能,可这是唯一的解释。不然,他为何要在临终前大张旗鼓地召你入宫,还让禁军统领打退了朕的东宫军,强行拉你入谒。父皇若无易储之心,就该知道这样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江偃回忆着五年前,那些有些褪色的画面纷纷叠叠的铺陈在眼前。
他突然想起了胥仲曾经试图灌输给他的想法,胥仲说,先帝在临终前有了易储之心,所以才会急召他入宫,这皇位本就是他的,是江璃强了。
江偃那时只觉得荒谬,且他对这万里江山、千秋帝座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听过也就罢了,从没有细想。
难道这是真的吗?
江璃见他神情变幻莫测,最终纠结又充满怀疑地看向自己,心下了然,满脸不屑:“你该不会真信了那些蠢货的鬼话,以为父皇临终前要把位子传给你吧?凭你,守得住这动荡的山河,震得住那些满怀鬼胎的朝臣吗?你自己有几斤有几两心里没数吗?”
江偃眼一横,气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不是要跟我解释清楚吗?为什么要一直贬我损我?我再没几斤几两也不是你家的饭长大的……”他一顿,心想,好像不对,从前他吃的是江家的饭,江家自然也是江璃的家,而等到江璃登基之后,他的食邑和封地更是江璃赐的,那是实打实地在他手底下讨饭吃……
可是说出去的话也不能收回来,特别是在这个时候,江偃恨恨地有将脸转过去,不去看兄长。
江璃倒没有去挑他的字眼,反倒是神色诚恳,低头轻咳,好像当真反省了一番自己不该对弟弟进行言语上的攻击。略过刚才的话不提,接着道:“我告诉你,父皇不可能会有易储之心,他已被滟妃蒙蔽了十年,滟妃死后,他清醒了过来,对那样对待我悔恨不已,所以才迅速地把我接回长安,你若是记性好,想想父皇临终前的几个月,几乎是把朝政军权全部都交到了我的手里。别说他是否有易储之心,但凡他在你我之间有丝毫的犹豫之意,也不会做得如此干脆利落。”
江偃顺着他的话回忆了一番,不置可否,只是抓住了他话中的关键讯息,道:“你说父皇被我的母妃蒙蔽,是如何蒙蔽的?”
这便是今日谈话关键之处,也是江璃着重想要告诉给江偃的,可话到嘴边,他却犹豫了。
江偃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涌过不好的念头,但还是道:“你回答,不要顾忌我,我要知道真相。”
江璃咬了咬牙,垂下睫宇,沉声道:“云梁情蛊,有摄心之用,施蛊人只要以鲜血喂养,种于受蛊人的身上,那么受蛊人就会对施蛊人死心塌地,言听计从,宛若用情至深,故而叫情蛊。”
江偃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神情茫然,却又好似在冰面之下迅速崩坏。
江璃的声音依旧平缓无波,响在耳边。
“但情蛊有一个弊端,虽施蛊人活着时会令受蛊人心神受惑,糊涂至极,但若是施蛊人死了,那么情蛊的作用就会一同失去,受蛊人就会恢复神智。”
江璃看向江偃,道:“你现在知道,为什么父皇会对我如此愧疚,为什么他不会有立储之心了吧,当年他将我贬黜出长安,这原本也不是他的本意,是受了情蛊的操纵,被滟妃利用了。”
“还有……”江璃顿了顿,攥紧了拳,将视线从江偃身上移开,闭了闭眼,极为不忍,但还是说了出来:“父皇当年身体日渐衰弱命悬一线也不是因为病,而是因为他中了毒,这个毒你应该了解,阿娆也中过,六尾窟杀。”
江偃觉得如有一口沉钟从天而降,轰然砸在他的头顶,只觉晕眩至极,荒谬至极,他道:“这不可能,六尾窟杀乃是云梁不外传的秘毒,外人无法获得……”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终于,手穿过事情的表面触到了内里,他的脸一瞬血色尽失,苍白得如同一张纸,嘴唇不停得打颤。
第87章 。。。
整整半个时辰,江偃跌坐在墙边,抱着膝盖一动不动,秀致的双眸空洞无神,茫茫然投向前方,视线涣散,总也聚不到一起。
江璃站在他身边,斜倚着穹柱,看看他,将视线移开,没忍住又再了移了回来,叹道:“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怕你会这样。”
江璃弯身蹲在江偃身前,双手握住他的肩胛,温声道:“这些事都过去了,死去的人也不可能再活过来了,你就把这些事都忘了,还像以前一样好好生活,行吗?”
江偃怔怔地抬头看着兄长,哑声道:“皇兄,你忘的了吗?你能把过去放下吗……”
在他目光炯炯的注视下,江璃躲闪开他的视线,默然片刻,道:“还有最后一件事,等做完了我就把过去放下。”
“你放不下。”江偃的目光中满是伤悒,还夹杂着暗淡的心疼,戚戚落落地看向江璃:“从前我总是搞不懂你,觉得你对云梁的憎恨太深,对云梁太狠,甚至还暗中怨过你。可现在我都明白了,这些事梗在心头,没有那么容易放下。你所谓的放下不过是在安慰你自己,除非你自己想通了,没有条件地放下,否则即便是做完了你口中的最后一件事,此仇此恨还是会长在心头,久久地折磨着你。”
江璃一滞,清冷道:“可是最该死的人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我总不能为了解开自己的心结,去做个大度的人放过他吧?即便我肯放过他,他也不会放过我。”
江偃垂下眉目,沉默良久,推开他,挣扎着站起身,道:“皇兄,以后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再拦你了。”
说罢,推开门,踉跄着走了出去。
宁娆从孟淮竹那里去了药之后一直守在屋舍外的回廊上,见江偃如丧考妣地走出来,叫了他两声,可他充耳不闻,只身形晃荡,跌跌撞撞地朝驿馆外走,宁娆生怕他再出什么事,向守在廊下的几个禁卫使了眼色,他们会意,跟在了江偃的身后。
宁娆稍稍放了心,便进去给江璃上药。
玉色清凉的药膏抹在伤处,顺着肌理丝丝渗入,很是舒服。江璃凝望着宁娆的眉眼,嗅着她身上那股清淡怡人的香气,心情缓缓平静下来。
“本来以为可以瞒一辈子的事,可到头来还是得亲口说出来,我以为自己几乎无所不能了,唉,原来有些事还是会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宁娆想了想,说:“让景怡知道也未见得是坏事,他也不是个瓷娃娃,碰一碰就碎了。让他知道了,让他心里有数,总好过有心之人趁隙过来挑拨离间。”
江璃眼中生出阴戾的机锋,冷冷道:“胥仲,他还真是无所不在啊……”
话音甫落,外面传进禁卫的声音:“陛下,函关战报,宁大夫派人加急送来。”
宁娆一听,忙手脚麻利地把缠在江璃脖颈间的绷带系上扣子,跟着他出去。
江璃从驿官手中接过奏疏,展开,飞速地从头扫到尾,神色越发凝重。
宁娆就站在他身后,默默地抻头看奏疏上内容,心中又惊又惧。
罗坤所部突然在函关发起进攻,淮西军全力应敌,虽人数多于对方,但对方军中出现了不畏死痛的奇兵,攻击力甚强,淮西军节节败退,唯有退守渔关。
这所谓奇兵应该就是卫昀口中的蛊人。
宁娆敛目,思索着解决之法,忽听江璃冲身边的禁卫道:“收拾东西,朕即刻启程赶回南淮,给宁大夫去信,让他派军增援淮西军,务必守住渔关,等朕亲临。”
禁卫应是,各自散开,去做准备了。
江璃回身正想冲宁娆说些什么,禁卫来报,说是外面有两个人自称是从南淮来的,想要见孟姑娘。
宁娆和江璃皆面露疑色,这个时候会是谁?
禁卫将那两人带过来,待看清了他们的面容,宁娆奇道:“雍凉?钰儿?”
正是陶公村一别,数月未见的雍凉和孙钰儿。
一向沉稳雅静的雍凉脸上满是焦虑,甚至顾不上与他们客套,直接道:“淮竹公主呢?我有要事要见淮竹公主。”
外面动静这么大,孟淮竹和陈宣若理当被惊动了,两人推门出来,雍凉和孙钰儿直接迎了上去:“公主,不好了。胥仲征得了长老的同意,要开蛊室,青衣使正在与他周旋着,暗中命我们来向公主报信,请公主火速赶回南淮主持大局。”
孟淮竹思忖片刻,冲江璃和宁娆道:“胥仲一定是为了练蛊人才要开蛊室,蛊室中饲有百蛊,剧毒无比,一旦被他拿出来加以利用,必定死伤无数,我这就赶回南淮,有任何情况会以书信告知。”
她正想跟着雍凉走,江璃叫住了她。
“不急在这一时了,你且等两个时辰,让你义父雍渊陪你回去吧。”
一听他提及义父,孟淮竹和宁娆的眼睛都亮了亮,听江璃继续道:“押送高兆容来影山的禁卫顺道把雍渊也带了过来,他与师父是故交,如今暂住影山。朕这就命禁卫上影山送信,让他来找你回合。”
孟淮竹默然片刻,抱拳,冲江璃郑重道:“多谢。”
江璃冲她轻勾了勾唇角,算是回应了。做完这些,他回过身抓住宁娆的手,道:“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会陪着你去淮山祭拜你的父亲,一定。”
宁娆恍然,原来自离开长安之后短短时间内经历了这么多波折变动,疲于应付之间,江璃还记得宁娆最初来南淮的目的。
心中愈是温暖,那股不舍便愈是浓郁。
她探出手抓紧了江璃的手腕,轻声道:“你要保重,不许受伤。”
江璃微笑着冲她颔首,腕子一扭,反抓住她的手,攒在手里反复揉捏……
在一派温脉含情中,马蹄声由远及近,禁卫遥遥张望,奇道:“大黄门……”
来的是崔阮浩。他自来了南淮之后便因水土不服病倒了,因而江璃和宁娆来影山时并没带他,这会儿看见他出现在这儿,脸色还带着病容,连踩着脚蹬子下马的身形都有些虚浮,好像随时会一头栽倒似得。
江璃蹙眉:“你不好好在行宫里歇着,大老远跑这儿来干什么?有什么要紧事急成这样?”
崔阮浩一脸焦色,刚想说,乍一发现陈宣若也在,颇为顾虑地看了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江璃没耐烦道:“朕要赶回南淮清点三军,迎战渔关,没有时间耽搁,有话快说。”
崔阮浩面含忧怆,终于磕磕绊绊道:“长安传来消息……陈家遭遇劫杀,端康公主和白杨公当场毙命,陈贵女不知所踪?”
“你说什么?”一直站在他们身后安安静静的陈宣若猛地冲上前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崔阮浩跟前,他颤着手抓住崔阮浩的胳膊,嘶哑着声音:“这不可能,不可能……”
江璃望着陈宣若伤心的模样,亦流露出担忧与怆然的神色,他前进一步,弯了腰,正想冲陈宣若说些什么,禁卫恰在此时过来,单膝跪地,干脆道:“陛下,已收整妥当,随时可以启程。”
想起百里之外,两军对阵厮杀的惨烈,想起那濒临失守的渔关,江璃强自把泛上来情绪压下去,恢复了一派公事公办的冷面,脑筋清晰缜密地做了一番部署,给陈宣若多留了几十名禁卫和几十匹快马,方便护送他尽快赶回长安。
做完这些,他轻抚了抚陈宣若的肩膀,想要跟他说‘节哀’,却又觉得节哀二字似乎有着难以感同身受的疏离。这样的祸事在眼前,又岂是那么容易能节哀的?
他想再说些安抚他的话,可禁卫又来催,天色渐晚,兵荒马乱,若是走夜路回南淮怕是会有危险。
江璃只得作罢,将手从陈宣若的肩膀上拿下来,转身走。
他自宁娆身前走过,没忍住又抓住了她的手,虽然步子未停,却不由得减慢了速度。那柔软温暖的柔荑从他手心里一点点滑出去,连带着他的心里似乎也渐渐空了一大块。
他不敢再去看宁娆的脸,头也不回地走到外面,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迅速消失在宁娆的视野尽头。
宁娆深吸了口气,转身去看陈宣若。
孟淮竹蹲在陈宣若身边,伸胳膊揽着他,低声说着些安慰的话。
可这些都是徒劳,陈宣若眼神空洞,泪水毫无阻滞的从眼里淌出来,流了满面。他喃喃地重复这一句话:“我要回去,我要回到他们的身边。”
孟淮竹满目关怀,神色却满是失落,他一心想要回长安,可这个时候,她却不能陪他。长安距此千里之遥,陈宣若又沉浸在丧父母的哀痛中,这是他最脆弱最需要陪伴的时候,可是她却不能陪在他的身边。
他曾在她最危难最孤弱的时候施以援手,曾为了她将自己的富贵前程全都搭上,可是她却丝毫不能回报她。
在孟淮竹难过之际,雍凉眼见着江璃已经走了,想到如今南淮的情形,心中焦急难耐,虽知不近人情,但还是没忍住,上前提醒道:“公主,我是不是也该收拾收拾,准备启程了……”
孟淮竹的身子颤了颤,隔着半张面具,犹能看出一双泪目中满是煎熬。
宁娆在一旁看着,突然上前一步,道:“姐姐,你陪宣若回长安吧,我替你去南淮主持大局。”
此话一落,众人皆惊。
雍凉道:“这怎么可能?”可说了,他看着宁娆的那张脸,心底却有另一个声音:这也未必不是良策。
孟淮竹抬头看向宁娆,自己的手还与陈宣若的紧紧握在一起,难以拆分。
她默了默,几分挣扎犹豫,几分心动,竟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了。
“让阿娆去吧,我陪她一起去。”
一个清朗的声音自他们身后传来,江偃面容冷淡,无甚表情,仿佛刚刚奔出去的那个几近崩溃的脆弱少年是另一个人。
他走到宁娆身侧,用平缓的声调冲她道:“我不敢保证一定将你护得严严实实,可是我敢保证,只要我活着,管他什么龙潭虎穴、三头六臂,谁也别想伤你。若是有人能伤到你,那一定是我已经死了。”
在过去的年岁里,江偃曾经无数次的对宁娆说过各种甜言蜜语,或是吊儿郎当信意拈来,或是真情挚意指天立誓,只是宁娆从不接甚至到了后来还会严肃词正地斥责他胡来。
在她的记忆里,江偃就是一个洒脱恣意带着孩子气有些任性的少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这么冷静沉定的样子跟她说这么一段话。
第88章 。。。
好像那个顽劣洒脱的少年郎在一夕之间长大了……
宁娆觉得自己该对他说些什么,可是话未出口,就好像噎在了喉间,说不出来了。她看了看孟淮竹,见她还紧攥着陈宣若的手,望着陈宣若伤慨的模样,一脸的担忧焦灼。
“姐姐,就这样办吧,趁着义父还没来,你将南淮的情形大体说给我听,捡重要的,主要是你和胥仲之间的一些事,剩下的路上雍凉和钰儿再慢慢跟我说。”
孟淮竹抬眸望向宁娆,又看了看自己身侧的陈宣若,默然片刻,下定决心,站起身,拉着宁娆进了屋。
斜阳渐西,一阵马蹄惊踏,雍渊到了。
他来时正碰见雍凉和钰儿守在屋外,本是沉敛凝重的面容,可一看见雍凉,这份沉静便崩了开,透出些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
雍凉站直了身子,朝他过来,端袖微躬了身,轻轻道了一声:“父亲。”
雍渊凝睇着他看了一会儿,沙着声音问:“你怎么在这儿?”
自云梁灭国后他们便父子分离,雍渊带着淮竹一路北上,四处招敛从前的云梁旧部,为复国而准备。那时雍凉尚且年幼,自然不方便把他带在身边,便将他寄样在了离南淮不远的一个村子里,此后十几年,由他在那里长大,雍渊再没有回去过。
一直到了几年前,大魏新君登位,云梁人的处境愈加艰难,淮竹麾下的主力逐步从长安撤回了南淮,机缘巧合之下,淮竹重遇故人,与雍凉的联系渐渐多了起来。
纵然这样,可雍渊始终坚持不许雍凉参与云梁内部的事务,只想让他在穷乡僻壤里安安稳稳当个银匠,故而,此时他出现在这里,雍渊自然是要问一问的。
雍凉默然片刻,道:“南淮那边出了些事,胥仲说动了长老们要开蛊室,青衣使让我和钰儿来寻公主,请公主回去主持大局。”
“开蛊室?胥仲他凭什么!”雍渊怒道:“蛊室历来只有孟氏王嗣才有资格开,就连两位公主都是没有资格的,胥仲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雍凉道:“胥仲在长老们面前惯会演戏,一会儿说自己苦心寻找天泽太子多年,始终杳无音讯,恐怕太子已不在人间。一会儿又说非常时期用非常法,如今大魏内部烽烟不断,正是云梁趁隙崛起的时候,错过了这个时机恐怕会追悔莫及,长老们受他蛊惑,最终同意他开蛊室了……”
门吱呦一声被推开,孟淮竹和宁娆从里面出来,两人冲着雍渊揖礼,道了声:“义父。”
雍渊只扫了她们一眼,便直冲孟淮竹而去:“淮竹,走,咱们尽快赶回南淮,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胥仲,不能由着他来。”
孟淮竹站着未动,略微低了下颌,突然弯身跪倒在雍渊面前。
雍渊一愣,忙去扶她:“你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
孟淮竹稳稳当当地跪着,道:“淮竹自私,这一次不能跟着义父回去了。我……”她看向身侧的陈宣若,他犹然沉浸在失去双亲的伤悒中,一双眼眸如蒙了层灰霭,暗暗淡淡,但唯有看向她的时候,那厚重的灰霭之后还能依稀透出些光亮来。
她攥紧了手,下定决心道:“我要陪宣若去长安,不能跟义父回南淮了。”
雍渊像是被她弄懵了,一时辨别不清她的意思,愣愣地问:“你去长安,那南淮怎么办……”
宁娆道:“我替姐姐回南淮。”
“你替?”雍渊放开孟淮竹,抬起头看向宁娆:“你怎么替?”
宁娆道:“我以姐姐的身份替她回去,我们两本就一模一样,只有小心行事,别人是认不出来的。”
“胡闹!”雍渊终于弄明白了她们的意图,厉声斥道:“南淮的情形如今凶险万分,复杂万分,即便是淮竹去都未必能应付得了,你去?你去不是羊入虎口,等着胥仲把你一口吞了!”
宁娆深吸了口气,将孟淮竹扶起推到自己身后,在雍渊炽盛的怒气里耐着性子道:“可如今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宣若的父母突然遇害,他必须要尽快赶回长安主持丧仪,这个时候姐姐怎么能抛下他一人?”
“怎么不能?”雍渊视线凌厉地扫向孟淮竹:“你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吗?你有资格在这个时候顾念儿女情长吗?这么长时间,你是把自己身上的担子肩负的责任都忘了吗?”
“可是姐姐已经牺牲太多了!”宁娆沉声道:“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为自己而活过,她也只是一个姑娘家,她也有资格让人疼让人爱,难道为了一个已经破灭的云梁的尸影残骸,搭上了前二十年不够,还要把姐姐的后半生也搭上吗?”
雍渊凝睇着孟淮竹,也不知是宁娆的诘问太过锐利,还是他想起了这些年来淮竹所经历的辛酸与困苦,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宁娆见他有所松动,忙紧追直上,语气殷切道:“义父放心,我会让景怡和我一起去,胥仲对景怡多少还是有些顾念之心的。有你,有雍凉和钰儿,我相信,在胥仲面前不至于毫无胜算。”
她说着,悄悄摸到了孟淮竹的手,安慰似得捏了捏。
雍渊缄然良久,终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既然你们如此坚决,那就依着你们的意思办吧,左右我也说服不了你。”
两人俱是松了口气,道:“谢义父。”
雍渊依旧是摇头,颇为担心地看向孟淮竹,道:“长安的情形如今也不甚清明,你这一去万事得多加小心,还有……面具总是要继续带着,小心别暴露了阿娆的身份。”
孟淮竹一一应下,目光柔软,充满牵念:“义父和阿娆也要多加小心,蛊室、云梁固然重要,但危机时刻还是要自己的性命为重,希望我们来日都能安然无恙地在此相见。”
两人也应下,又各自嘱告了几句,便告辞,一路往北,一路往南。
南淮距此不远,快马加鞭在迟暮时分便赶到了离淮山不远的一个山坳里。
天色暗沉,遥遥天际,深深的蓝色与微弱的白光融为一线,在山峦深影里渐渐西沉,是即将要被黑暗所吞没的前兆。
不知为何,白天时不觉得什么,可眼见着天要黑了,旧国族人们近在眼前,宁娆莫名得开始紧张。
他们五人停马在山坳前,便立时有穿着蟒袍、带着垂穗绸帽一身云梁装扮的人上前来牵过缰绳,引他们入内。
山坳前是一片密林,因是隆冬,草枯叶落,整片树林里只剩光秃秃的枝桠横斜,不胜萧索。再往里走,便有缕缕细雾飘出,起先只如炊烟般轻薄,可渐渐,越来越浓,如深处迷障雾霭中,连身边的人都看不清楚了。
宁娆不由得警钟大作,放慢了脚步。
突然间,手心一暖,被人紧紧捏住。她一怔,还未反应过来,那人便好像想起什么,又突然把手松开了。
她回身看去,见江偃隐在烟雾中,神情莫测,紧接着,身侧飘来他的声音:“雍前辈,这些烟是怎么回事?”
雍渊走在前头,只能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他步子均匀,未见停顿,一边继续走着,一边回道:“这是障雾林,密林深处有一口大鼎,鼎中盛放蛊虫毒叶,有族中人日夜交替不停地焚烧,烧出的烟便飘向了这处林子。烟中有毒,凡是外人不请自入,吸进去毒烟,必会身中剧毒神志不清,故而,障雾林也是通往云梁内部的一个屏障,是为抵御外敌而设。”
宁娆听得疑惑:“可若是我们自己人呢?岂不是也会被毒倒?”
雍凉的声音飘了过来:“公主有所不知,凡是族中人外出会从长老处领取灵囊,囊中饲有净蛊,戴在身上可以吸食障雾林的毒烟,我和钰儿身上一人一只,父亲的身上也有,故而我们没事。”
“那……我和景怡为什么也没事?”
雍凉道:“因为公主和楚王殿下的体内有百僵虫蛊,百僵虫蛊可御云梁百蛊,区区障雾自然不能奈你们何。”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外人不知,只觉得云梁的毒与蛊是一回事,经常混为一谈,但其实不然。譬如公主之前所中的六尾窟杀和惑心都只是云梁的毒,这些百僵虫蛊是抵御不了。但更为厉害的蛊,却是不能伤害到公主的。”
宁娆仔细听着,唯恐错过一个字,听完了又在心底细细消化了一阵儿,心有所动,歪头朝向雍凉的方向:“你叫我公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当初我和景桓去陶公村遇上你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
对面骤然陷入一片沉静中。
走了一段,障雾渐渐变得稀薄,那抹模糊的影子好似轻微地点了点头,点完了头,好像又反应过来对方可能看不见,雍凉才压着声音道:“比那个时候更早,钰儿对我说过,原来当年大家都以为已经被烧死的淮雪公主尚在人间。”
这句话又牵动了些陈年往事出来,勾起了这里每个人的心思,一时各自缄默,无人说话。
后半路便是在这寂寂无声中走完,穿过密林,障雾消散,从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区域走入了清明人间,天已黑透,夜月皎皎,挂在天边,滢淡微黄的月光洒落在山坳里,照出一片清幽安静的天地。
山坳里如开遍了星芒,万家灯火,炊烟袅袅,若不是来这儿之间要走一段毒障林,这里依稀就是人世间一副最平常、最温馨的众生画卷。
她环视四周,心中思绪正万千,一个劲装打扮的男子走近,跪倒在她面前,道:“公主,雍大人,你们可回来了,胥仲大人已等你们许久。”
第89章 。。。
顺着蜿蜒山道往里走,可以看见连阙的屋舍皆灯火通明,最里面,高墙黛瓦,飞檐绣甍,是最气派的一间大院。
侍从引着他们进去,宁娆下意识放慢了脚步,环视四周,默默记住周围的装潢摆设,将视线转回来时正撞上了雍渊的目光,他面容凝重,目含担忧,可看向宁娆,却还是勉强冲她温煦地笑了笑,大有安慰她不要紧张之意。
也是,都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紧张得了,宁娆这样想着,长舒了口气,尽量保持面容平和,模仿了几分平日里孟淮竹的姿态,大步地随着侍从进去。
屋内染了四根手臂般粗的蜡烛,正中间的太师椅上坐了一个人,墨绿缎袍齐至脚踝,手边一盅冒烟的茶瓯,平襟端坐,像是一个乡绅大儒一般。
宁娆静默片刻,抬头迎了上去。
胥仲见她回来,本来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可一瞬看见了紧跟在宁娆身后的江偃,面容僵了僵,道:“景怡为何会跟着一起来?”
宁娆以余光瞟了江偃一眼,听他平缓道:“正值战乱,从影山到南淮也不太平,我有些不放心淮竹,所以跟着一起来了。”他见胥仲满是狐疑,审视般地盯住他,故作轻松地舒展了容颜,反问:“怎么?胥叔叔不愿意看见我吗?”
胥仲一笑:“怎么会?能在此见到景怡我心里很高兴,不管什么时候见到景怡我心里都是高兴的。”他说这话时,浑身阴戾尽敛,笑容温煦慈和,像是一般人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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