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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皇后失去记忆-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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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偃被推得向后趔趄了几步,被匆匆赶回来的雍渊扶住。
  他自腰间取出十二叠扇骨的折扇,朝着孟淮竹点了点,颇为嫌弃道:“你说说你,一个姑娘家,张口闭口‘勾搭’啊,‘滚’啊,成何体统?”
  孟淮竹不爱搭理他,转而朝着一身霜雪归来的雍渊颔首:“义父。”
  宁娆站起来,望着雍渊怔怔发愣,呢喃:“义父?你也是云梁人……”
  雍渊见着宁饶,脸上一闪而过讶异之色,转而看向孟怀珠,诘问:“你把阿娆带到这里做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她是宁娆,与云梁没有半点关系!”
  一向嚣张的孟怀竹像个做了坏事、遭了训斥却不服气的孩子,道:“我也是没有办法,皇帝病重,一旦太子即位,且不说复国无望,云梁人的处境也只会更糟,若不早想计策,只怕到时只会任人宰杀。”
  雍渊那历尽风霜,显得极为沧桑的脸冷淡至极:“那你想怎么样?”
  孟怀珠握剑的手紧了紧,虎口紧抵住剑柄雕纹,道:“皇帝下旨,要从三品以上的官宦宗亲贵女中为太子择选太子妃,淮雪……在应选之列。”
  “荒唐!”雍渊斥道:“云梁孟氏与江家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你父亲便是死在那江氏齐王的手里,你竟让你的妹妹去择选江氏的太子妃!”
  宁娆在一旁看着他们争执各不相让的样子,突然明白,孟淮竹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让陈宣若把她带到这里来了。
  她想要拉自己入局,可显然义父和父亲都不乐意,唯有出此下策,指望着能在他们察觉自己失踪之前先说服自己,这样,后面的事才好继续推进。
  可惜啊,她暗自感叹,自己从小没心没肺、自由自在惯了,对于当什么亡国公主,拯救黎庶于水火之中的崇高任务半点不感兴趣。
  可那边,醉心于复国的孟淮竹却委屈起来:“我们云梁本就势弱,在这重重截杀之下宛若蝼蚁,若是不用此计,我们何时能翻身?何时不再去过这担惊受怕、朝不保夕的日子?义父心里清楚得很,淮雪的身上流着与我一样的血,她有责任。”
  “她没有!”雍渊字句铿锵:“从国主把她送出云梁的那一天起,她就跟云梁没有半点关系了。”
  他上前一步,紧凝着孟淮竹,声音幽缓却坚定:“当年我亲耳听国主说过,从今以后她姓宁,与云梁孟氏没有半点瓜葛,自他往下,任何云梁人都不能再去打扰她。”
  孟淮竹还想再说什么,被雍渊打断,“当年云梁臣民视她为灾异,逼着国主要烧死她,若不是国主心存仁慈,念着父女之情,将她送了出去,她现在早已不在人世,这一切你都清楚,淮竹你怎么还忍心将她拉进这深渊里?”
  一时缄然,相顾无语。
  孟淮竹眼中如蒙了层水雾,将那双过分清透显得有些冷鸷的眸子氤氲出几分婉约意味,这英挺秀拔的少女透出些许柔弱,但很快,这份柔弱便消失不见,恢复了她往常的刚劲利落。
  深吸了一口气,道:“算了,反正她也不愿意。”
  而后再无赘言,提起剑转身便走了。
  雍渊望着她的背影,那般单薄、瘦削,可是脊背永远挺得笔直,宛若一座山,要扛起那故国残骸与万千遗民。
  他将视线收回来,落在宁娆身上,微微笑了笑,温声道:“别放在心上,等你明天走了,就当没来过,这一切也都不是真的,我保证,卧薪坞的人不会再去找你了。”
  宁娆点了点头,看向远方,遥峰杳杳,隐在浮云深雾之间,天色沉暗,好像一幅颜色寡淡的水墨画。
  一切都不尽真实,虚无缥缈得好像一个梦。
  可这梦却让她的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闷得慌。
  年夜晚自然也吃得食不知味,宁娆将筷箸放下,正要找个理由回房间,孟淮竹的手隔着一桌残羹酒肴朝她伸过来,合抱的拳头松开,是一只极小的藤编篓子,坊间一般用这种篓子来装蛐蛐。
  宁娆怔住了,没接。
  倒是江偃一边津津有味地舔着筷尖上的汤汁,一边靠过来,问:“这是什么?”
  “百僵虫蛊。”
  江偃一怔,忙接过来,在手里转着把玩。
  云梁擅长养蛊,但王室一脉有遗传症,是为心痹之症,旦发夕死,为了保护龙脉,王室子女在出生时会植入体内百僵虫蛊,护住心脉。
  江偃知道自己在一出生时体内就被植入了百僵虫蛊护体,但却从未见过这东西到底长什么样儿。
  他一时好奇,去解藤篓,被孟淮竹眼疾手快地一把夺了回来。
  她重又拿到了宁娆的面前,道:“这是给你的,将来你成亲生了孩子就悄悄地给他植入体内。我们云梁王族世传心痹之症,发病的可能性极高,一旦发病,药石无灵,所以千万不可掉以轻心,等待会儿吃完了饭,我教你怎样植入。”
  宁娆还是在发愣,只觉一阵恍惚,最不可思议的天方夜谭也不过如此了。
  孟淮竹看她一副傻样,透出些不耐烦,直接起身把虫蛊塞进了她的手里,道:“云梁国灭时江邵谊烧了蛊斋,几乎所有虫蛊都被付之一炬,我的身边也只有这一只百僵虫蛊。你要记住,将来你嫁了人,不管婆家多热切地想要你传宗接代,你都只能生一个孩子。我们家族讳症世代相传,若没有虫蛊护体,活下来的可能性极低。”
  陈宣若本来在埋首扒饭,闻言抬头,问:“那我们怎么办?我们将来还能生孩子么……”
  被孟淮竹毫不留情地瞪了一眼,又悻悻地低下头,敢怒不敢言地继续扒饭。
  江偃看得一阵唏嘘,滋滋,还真是没地位啊。
  唏嘘过后,他也觉出些不对劲,看着被宁娆接过来的藤篓,道:“那我呢?我将来的孩子是不是也需要植入百僵虫蛊?”
  孟淮竹道:“百僵虫蛊止于异姓。”她凝睇着宁娆的脸,言语中多了几分温柔:“你,以及淮雪将来的孩子,都不再是孟氏人了,所以你们若再生子,心痹症传下去的可能性就会变得极低,即便是有,也不同于云梁孟氏代代相传的那般严重,只是寻常症状,寻常药可医,用不着百僵虫蛊了。”
  她微顿,望着宁娆微微一笑:“到了下一辈,就可以彻底摆脱‘云梁’这两个字了。”
  宁娆握篓子的手指倏然收紧,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犹豫了犹豫,她把篓子递了出去:“还是你自己收着吧,我……大不了不生孩子了。”
  陈宣若又默默地把头抬起来,眼睛里放出狼一样绿幽幽的贪光,将虫蛊紧紧盯住。
  孟淮竹突然烦躁起来,神情不豫地扫了一圈桌几,陈宣若和江偃这两个吃了无数次亏的男人陡觉危险要降临,忙求生欲极强地把头埋进羹碗盘碟里,避免跟她有目光上的接触。
  最终,她把视线落在了朝她递篓子的宁娆身上。
  咬了咬牙,冷凛凛道:“给你就拿着,废话什么?”
  说完,起身,拽着宁娆的胳膊往外走。
  屋外夜幕低垂,漫天一片漆黑,月牙暗暗,星矢绝迹,只有几盏纸糊灯笼孤零零的亮着,在幽静的空谷里,颇有几分诡异可怖。
  孟淮竹拽着宁娆甩开众人,一路回了客栈,把门反锁好。
  进来坐下,孟淮竹道:“我留着没用,我如今身在险境,前路渺茫,又不知会有怎样的下场,身子担子还重,我生孩子做什么?让他一出生就跟我一样背上重重枷锁上刀山下火海吗?所以,还是你生,你将来嫁个门当户对的读书人,生个孩子,细致呵护地把他养大,让他一辈子安稳过活,跟云梁没关系,不必沾染半分凶险血腥,这样多好。”
  “虽然不再姓孟了,但好歹还是咱们孟氏的后代,对祖宗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宁娆听着,觉得喉咙里有些发涩,慢慢地把虫蛊抱在怀里,沉默片刻,问:“咱们家还有旁人吗?”
  孟淮竹听她说“咱们”,一怔,心底不由得漫上些许温暖喜悦,但面上还是淡淡的,无喜无悲,像是在说旁人的事一样:“我们还有个哥哥,名叫孟天泽,南淮城破那一日我们失散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她见宁娆神色伤惘,忙道:“当初传言齐王江邵谊杀了云梁国主的一儿一女,说的就是我和哥哥,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我相信哥哥也活着,我们迟早会有团聚的一天。”
  宁娆唇角微勾,不住地点头应和她。
  经过这一番交谈,两人都觉得对彼此亲近了许多,面对对方时也不像从前那般拘谨疏远,虽不致像从小一起长大的闺阁姐妹那般毫无芥蒂,但终归能好好地说说话。
  孟淮竹告诉了宁娆许多事。
  譬如,百僵虫蛊并不都完全一样,像她和孟淮竹是王室嫡脉,体内所植乃是云梁王蛊,可抵御百蛊,寻常蛊毒伤害不了她们,而像一般的云梁毒物如六尾窟杀和惑心毒则不在可抵御的范围内。
  而江偃体内的和孟淮竹给她的,都是一般的百僵虫蛊。
  宁娆也从孟淮竹的口中知道了她这几年的经历。
  云梁国灭后其实他们过了一段安稳日子,那时从宫中带出的资财未用干净,义父便用它们去召集过去国主身边的旧部,暗中建立了云梁宗,一边扩展实力,一边寻找太子孟天泽。
  但那时孟淮竹年纪尚小,记不得太清楚,只记得母亲死时,那些资财已用得差不多,云梁宗艰难维持,生活已是捉襟见肘,还得时时提防会有人认出他们或是魏人习惯性得要对云梁人进行打压迫害。
  宁娆总结起来,她的整个童年及少年生活就是躲藏、逃亡、打杀。
  唉。
  一夜无眠,等孟淮竹教会了宁娆如何把百僵虫蛊植入体力,已是朝曦微透,天边露出一线清明,杳杳白光慢慢散开,渐渐大亮。
  宁辉早早地等在外面。
  孟淮竹将宁娆送出去,本意不想多言,可看着她那与自己十成像的轮廓,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陈宣若,没忍住,将她拉住了。
  那长着薄茧、粗糙的手覆在宁娆柔软的手心上,道:“你这一走,我是不会再去找你了,大概……这辈子也见不到了。我有得罪的地方你也别往心里去了,我承认,我有些嫉妒你,觉得你过得太好了,太安稳了,我过得太差,所以才让陈宣若去引诱你,想让你也尝一尝失去的滋味。我……”她抬起一根手指勾了勾自己的眉宇,不甚自在道:“我也才不到十五岁,思想难免狭隘,你……你就把这一段忘了,记我点好哈。”
  宁娆听罢,没言语,只是默默看向陈宣若。他白色广袖华衣,白玉冠束着墨发,依旧如初见时那般俊秀天姿,兴许是这几天接受的新东西太多,宁娆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难受,反倒是别扭多了一些。
  她轻咳了一声,道:“等我回去了,让人给你送钱,我这些年攒了不少嫁妆,都给你。”
  孟淮竹一怔,知道她的意思,不禁莞尔,替她拢了拢狐毛大氅,顺手扫掉上面的浮雪,笑道:“那我折腾一圈还不亏,好了,快走吧。”
  宁辉过来拉着宁娆的手,牵着骏马,由江偃引着,出山。
  路有积雪,化作融水,泥泞不堪。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外走,宁娆想起关婆婆的遭遇,不禁问:“父亲,你与义父走得那么近,该知天下云梁人的遭遇之苦,你既然是御史台大夫,职在褒贬天子功过,为什么不直言上谏?”
  江偃闻言神色一动,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了然,朝宁娆张了张口,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复又低下头自己看着路,为他们父女引路。
  宁辉满面寂落无奈,喟叹道:“我上过奏疏,详述苛政之下云梁人所遭遇的种种不公,可惜,奏疏未到御前,便已被左相截了下来。”
  “左相?”宁娆诧异:“他不是向来赏识父亲的吗?”
  “正是因为赏识他才截了下来。他说,这奏疏送上去除了会让我官位不保,不会有任何的作用。也是,如今南派当政,太子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也得倚重他们。南派最忌讳的便是滟妃的余党,但滟妃已死,再拟造名目去行排除异党之举都显得不那么名正言顺。所以,干脆把所有云梁人与大魏对立起来,从朝野到乡间悉数打压,这样他们的敛权之行就师出有名了。”
  “这等局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想匡扶正义,单单靠一张嘴是没有用的。”
  宁娆心中一动,问:“那什么有用?”
  宁辉沉默片刻,似是有些挣扎,但仍旧下定了决心,道:“实力。云梁人若想求得一个公正,光靠旁人的怜悯是不够的,需得自身强大才能有筹码去争一个公正。”
  “若是这样,那将来云梁与大魏再起冲突怎么办?战事一起,受苦受难还不是寻常百姓。”
  宁辉转头望着她,认真道:“所以需要一个人,一个深明大义又善良的人,在足够高的位置上去替云梁人争取公正,而不是逼得他们不得不去通过掀起战事来夺取自己想要的一切。烽烟一旦起,那么必是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宁娆停住脚步,看向自己的父亲。
  正停在涧潭上的石桥,下面数丈高,是已结了冰的水面,倒映着蓊郁松岭和绯艳梅花,泛起粼粼白光。
  江偃本走在前面,突然察觉他们不走了,忙又倒回来。
  “怎么了?”
  宁娆转过头,正视江偃,问:“依你看,我若是去选太子妃,选上的胜算大吗?”
  江偃一怔,老老实实地摇头。
  “我不是说你不好,就是我还挺了解我皇兄的,你不是他喜欢的那类女子。以你的品貌通过前三选是没问题的,但在最后一选,父皇肯定会考量皇兄的意思。”
  宁娆拢了拢袖子,里面还放着孟淮竹给她的百僵虫蛊,她隔着绣缎捏了捏那方方正正的轮廓,蓦得,抬头道:“那我去。”
  宁辉和江偃吃惊地齐齐看向她。
  “我去选,若选不上,那也是我尽力了,不亏欠任何人,从此可以问心无愧地活着,与云梁再无瓜葛。可若是我选上了……”
  她微顿,看着江偃僵硬地笑了笑:“你不是说选上的胜算不大吗?若是万一选上了,那就是天意,天意如此,人又怎么能逆天而为呢?”
  ……
  最初的最初,宁娆就是抱着这样一种想法,她无心入此局,对那个监国太子也没有什么好印象,但她又明显得感受到周围人给她的压力。心有沉负,难以为静,仿佛这样什么都不管,自顾自拂身去是一种罪孽,是对不起谁了一样。
  但其实不论从道理还是从情理上来说,宁娆没有亏欠任何人。
  所过不去的,大概就是心里那道坎,那坎上有淮竹和千千万万云梁人所受的苦,有父亲不能明言的期盼,还有淮竹为自己放弃了孕育后代。
  这样的终身大事,决定得就是这么潦草。
  但孟淮竹却把它当做了一件顶重要的事来筹备。
  她让江偃教宁娆关于太子的喜好、憎恶,力求在短时间内把她塑造成一个举止娴雅、端静温柔、寡言少语、颇为稳重的女子。
  因为江偃说了,他皇兄最喜欢温柔、娴静、柔弱的女子,特别讨厌女人话多。
  宁娆还在心里想:嘿,反正他喜欢的自己一点不占,能这么完美地避开太子殿下的喜好,那也当真是难得了。
  所以,她也没当回事,每天应付公事地学,江偃呢,据她观察,也没当回事,每天心不在焉地教。
  只是,教着教着,他变得有些奇怪。
  他总喜欢在自己练习揖礼、端茶、烹水等标准动作时一吭不吭地蹲在檐下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像是飘转在天边的缥缈山影一样,透出痴愣、怅惘、忧伤……
  看得宁娆有些发毛。
  但更可怕的是,江偃那奇怪的言行升级了。
  在一个风和日丽、初春微凉的午后,江偃弄来了一辆马车,包了一包袱皮的银锞子,借口带她出去练骑射,把宁娆骗上了车,拉着她一路往长安城外走。
  随着马车的颠簸,宁娆靠在车壁上还在默默地想,不是说太子殿下喜欢安静话少的女子吗?怎么还得练骑射?难道他喜欢看姑娘安安静静骑马,安安静静射箭?
  这品味也太古怪了吧。
  她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马车骤然停了。
  马声嘶鸣,铁蹄踏响,宁娆掀开车幔,见孟淮竹拿着根鞭子站在马头前,指着执缰的江偃,面无表情道:“你可真是长本事了,敢给我拐着淮雪跑,你想好了要断哪条腿?”
  一直到两人被孟淮竹逮回去,江偃被孟淮竹抽了几蟒鞭,脸上挂了彩,小可怜似的抱胳膊蹲在前堂角落里,幽幽怨怨地看着宁娆。
  宁娆才反应过来,他是要带自己私奔?
  后来,江偃就被禁止再和宁娆见面了,反正关于太子的喜恶憎好已学得差不多,后面的就用不上他了。
  这期间江偃不死心,跑来找宁娆,拉着她的手,挚情道:“阿娆,皇宫那地方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绝对不适合你,而且我皇兄这个人冷冰冰的,绝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你要是嫁给他,他肯定对你爱答不理,一整天都跟你说不了几句话,跟守活寡没差别。而且,他真得没有我俊……”
  那个‘俊’还未稳当落地,就被孟淮竹揪着耳朵拖走了。
  他一边捂着耳朵,疼得面容扭曲,一边不死心地嚎叫:“阿娆,你嫁给我,我保证一辈子不纳妾,我把王府所有财产都给你,你让我站着我绝不坐着,你让我睡地上我绝不睡床……”
  声音越来越小,随着穿堂风幽浅的呜咽,同两人的身影一直消失在长廊尽头。
  宁娆看着江偃消失的方向,微微有些发愣。
  到底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从前她觉得自己很喜欢陈宣若,心里也是愿意嫁给他的,可到头来发觉是一场骗局,虽然也难过,也生气,但好像难过一场,生气一遭也就过去了,仿佛春风拂过,激起池水涟漪,而风静云止时,涟漪便平了,又是安谧宁幽的水面,就像风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甚至现在她想起来,陈宣若也只是个普通人,在她记忆里占了一席之地,如此而已。
  难道这‘情’之一字就是这么浅淡易逝的吗?
  若是这样,江偃如今看着情真,大约过几天也就消停了吧。
  这样想着,她便觉轻松了不少。
  出了正月,礼部便开始拉起架势正式为太子选妃。
  虽然宁娆觉得自己还是块没雕琢好的璞玉,需要再雕一雕,修补修补,但时间紧迫,只能匆忙上阵了。
  选妃共分为四轮,前三轮由礼部主持,主要考察品貌仪态、琴棋书画、针凿刺绣。最后一轮由内直司主持,由太子殿下亲自过目,选出正妃。
  前边两轮下来,宁娆虽有惊但无险,好歹混了下来,等到了第三轮,原来百余人的秀女只剩了十几人,芳华殿的绣房终于腾了出来,可以一人一间了。
  宁娆这几日总是发愁,第三轮考察的是针凿刺绣,这可是最见长久功夫,不能速成的,她的绣工,有点一言难尽。


第65章 。。。
  可是三轮选期的日子越来越近,临时抱佛脚显然是不行了。
  她愁得辗转难眠,终于在三选的前夜,江偃派人送来了信,邀她在月上中天时在桐花台相见。
  是夜,她捱到夜深人静时,穿了件宽大的黑色斗篷,用兜帽将脸蒙住,偷偷摸出了芳华殿,顺着白天探听好的小径一路摸去了桐花台。
  因她全副心神都在观察所过宫苑是否有禁卫值守,忽略了身后,从芳华殿出来就一直有一个人影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
  穿过御苑,曲径尽处,便现高台。
  数十阶拱起的高台上伫立着绣甍飞檐的宫阙,外面点着几只灯火幽明的茜纱宫灯,将那巍峨的建筑轮廓勾勒出来。
  宫阙旁侧盛开着大片的桐花,枝叶蓊郁,花瓣紧密拥簇,微风拂过,宛如碎玉簌簌飘落,将这雍容华丽的高台宫殿点缀得清远如画。
  而江偃站在桐花之下,抚着石栏,面对月色,孑然而立,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娆捏着裙角悄悄地走上高台。
  明明她的脚步极轻,几乎什么声响都没有,可当她甫一靠近,江偃立马回过了头。
  他凝着宁娆的眉目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阿娆,你在宫中可习惯吗?这宫里的饭你吃得惯吗?”
  他的语调极轻、极缓、极认真,好像这才是当前头等重要的大事。
  宁娆揣着心事而来,怎有闲情跟他寒暄,便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随口道:“都习惯,都习惯。”
  随后,便问他接下来的刺绣考察该怎么办。
  江偃默然了片刻,道:“我可以替你安排,在礼部里还有几个我母妃生前倚重的心腹。但……”他忖度道:“最好不要这样。如今朝野上下皆是我皇兄的耳目,若我的安排一旦被发现,那么就会被旁人察觉你我之间的关系,这对我们来说会很危险。”
  他用了‘危险’二字,还说‘我们’,这让宁娆有些疑惑。
  若是江偃给她走后门被发现了,大不了落一个不尊宫规的罪名,最最丢脸不过是被赶出去,何来危险一说?而且就算是被赶出去,那也是她,江偃贵为楚王,刑不上大夫,至多挨几句骂而已,又怎么会危险?
  她看着江偃那秀美出尘的眉眼,此刻全神贯注地盯着她,满是凝重,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
  突然有些明白了。
  她现在选的可是太子妃,而江偃是太子的弟弟,人人都知,太子对孟文滟留在朝中的余孽甚是忌讳,而这批余孽在孟文滟死后便悉数站在了楚王江偃的身后。
  储位只有一个,太子也只有一个,但论实力、论帝王恩宠,楚王仍不逊于太子。
  不管江偃自己心里有没有问鼎之心,但在外人看来他一定有。若是这个时候在被人发现他暗中与择选太子妃的秀女有来往,并动用实力妄图干涉最终择选结果,再有人要在这上面做文章,给他按上一个‘私相授受,居心不良’的罪名,就算不会伤起根基,也至少会让他脱一层皮。
  想到这儿,宁娆出了一身冷汗,忙后退一步,道:“你说的有理,最好你不要再出面了。这事情我自己再想办法,若是想不到办法,大不了就是落选,我们已经尽力了,所求不过是一个问心无愧。”
  江偃俊秀的面上漾开一抹笑容,垂眸凝着宁娆:“是呀,本来就没有多大胜算,选不上就选不上,何必放在心里。”
  话是这样说,可宁娆一想到此来身上担着姐姐和父亲那么多的期望,又将要止步于第三轮,便觉心里不是滋味。
  郁郁寡欢地回了芳华殿,刚回过身来要关上门,门却被人从外面抵住了。
  玉手纤纤,抚在门上,陈吟初轻声道:“宁姑娘,夜色深了,不请我进去说话么?”
  宁娆在那一瞬心里转过许多念头。
  陈吟初是一时兴起要来找她说话,还是看见了她外出见江偃,一路跟着她回来的?
  若是后者,她该怎么办?是花言巧语应付过去还是死不承认?
  看着她的模样,陈吟初和缓一笑:“名人面前不说暗话,刚才你去见楚王,我都看见了。”她一顿,视线扫过故作沉静的宁娆,道:“现在,是不是能请我进去了?”
  宁娆咬了咬下唇,侧过身,将她让进来。
  两人坐下,宁娆斟了一杯半温的茶,陈吟初饮了一口,问:“你不是与我哥哥谈婚论嫁了吗?为何婚事作罢?”
  卧薪坞之后,宁娆与陈宣若自然再无可能,当时陈宣若承诺,他妥善解决此事。后来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样的借口,柏杨公和端康公主果然不再提这门婚事了,所幸当初没有宣扬出去,两家都没有了这个意思,也就心照不宣地摁下了。
  宁娆低头道:“婚姻大事本就父母之命,我一切都听父亲的,从不问缘由。”
  陈吟初一愣,嗤的笑出来,揶揄:“看不出宁姑娘还是个谨遵礼法的孝顺孩子。”
  宁娆不甚自在地挪了挪身子,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好了。”陈吟初笑够了,敛正了神色,道:“我并不十分关心你和我哥哥怎么样,只是这些日子偷偷观察你,若我猜的没错,你是在为明天的刺绣而烦心吧。”
  宁娆一惊,见她目光莹莹清透,看向能把人看穿了一样,忙收敛起过分外露的表情,道:“观察我?你为何要观察我?”
  “因为我曾在楚王的卧房里见过你的画像。”
  她瞳眸中掠过一片阴翳,带着些失落,迅速的沉了下来:“画工虽不至于多好,但画得极传神,将你的神态表情极为生动地拓了下来,想来是盯着你看过许多次,将你看进了心里才能画出来的。”
  宁娆的脑子仿佛被她寥寥数语掏空了。
  “我只当他是单相思,你若也对他有意,断不会来选这太子妃的,对不对?”她美眸中含着几分锐利,几分期冀地盯着宁娆,问。
  宁娆从混乱中觅到了一丝丝清明,看着她,反问:“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陈吟初垂眸,长长的睫宇微颤,美若芙蓉的面上铺满了执惘:“我爱他,自小,我便就这么一个愿望,希望能嫁给景怡,做他的妻子。”
  宁娆怔住了。
  面前的美人儿像一幅天云浑融的画儿,以优美笔触勾勒,无一不精致,但却给人一种寡淡、怅惘的感觉。
  她倏地抬起头:“我帮你,帮你当上太子妃。”
  宁娆心中一动,但还是保留着必要的警惕,狐疑道:“为什么?”
  “因为只有你当上了太子妃,成了他的嫂子,才能让他彻底死心。”陈吟初慢慢地说:“你若是落了选,回家待嫁,景怡一定不死心会上门提亲。我若是要害你,他一定会不管不顾跳出来救你,到时把事情闹大反倒要将他害了。我思来想去,唯有这一法,那就是让你当上太子妃。”
  宁娆打了个哆嗦,为她话里缜密的心思和潜藏的深意。
  陈吟初的意思是想过要害她,但担心会把江偃连累了,所以才作罢。这个女人……有些可怕。
  她犹豫着,脑子冒出许多想法,例如身负众望,例如与虎谋皮。
  见她这般,陈吟初讥诮似得浅笑了一声:“你可要想好了,凭你这几日绣出来的那些东西,我已经看过了,明日就算所有的秀女闭着眼睛绣,你也别想通过。”
  “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你快下决定,我要回去睡觉了。”
  宁娆绞紧了帕子,心说:我本来就没打算要当什么劳什子太子妃,何必去冒这风险,跟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做交易。没选上,这样回去,父亲和姐姐知道她尽力了,不会怪她的。
  可是……她真的尽力了吗?
  她能骗了父亲和姐姐,能骗得了自己吗?
  浮光掠水似得走这么一遭,敷衍过去,继续回家当她的宁大小姐,嫁人、生子,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享受着姐姐让给她的儿女绕膝之欢,不管族人死活,她真得能过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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