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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当家_花晓柒-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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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看她生在侯府长在侯府,自以为比宓姐儿见多识广,这也真是她这十几年来所听说的、最为骇人听闻的肮脏事儿了!
她就说么,宓姐儿明明还是个孩子,怎么就行事这么狠辣。
这若是换成她,她必然比宓姐儿还狠,她不叫人撕烂了孙氏,再将人扔在街上暴尸三日,就白白姓了庄!
只是表姨母既然用着调理方子便不能用补品,宓姐儿是怎么怀疑起了那些补品的?又是怎么知道那些补品里有毒的?
难道是自家母亲还没叫人给表姨母带话之前,宓姐儿就已经听说了什么风声?!
却也就在这时候,庄岩又来了,只不过庄媛和韩宓两人都隔着窗户瞧见,他今天并没叫小厮提着食盒跟在后头,而是孤身前来。
庄媛便有些明白了,想来宓姐儿所知道的什么,都少不了她这个好弟弟做耳报神,甚至还帮着宓姐儿做了好些个查证。
那她也不会在这会儿拦着人家两人见面不是?
她便似笑非笑的推了韩宓一把:“岩哥儿既是来找你,必然有要紧事和你商量,等你回来后……再慢慢讲给我知道也不迟。”
“可是若叫我说你也够了,我这几年待你还不够好么,你怎么就知道只有岩哥儿能帮你,我就不成?就将什么都瞒着我?”
“等你回来我再好好跟你算账!”
韩宓连忙笑着点头,脸上的笑容再乖巧顺从不过,一副“等我回来任凭姐姐发落”的模样儿,脚步却是直奔大门而去,眨眼间已经跑到了庄岩面前。
庄岩亦是隔着窗户将他姐姐和韩宓的小动作都瞧在眼里了,见状忙关切的问她,我姐姐这是因为什么为难你呢。
韩宓忍不住咯咯笑出声。
庄岩和庄媛可是双胎姐弟!他却只因为庄媛佯装生气推了她一把,就要替她还回去、反去为难他亲姐姐去不成?
怪不得表姨母袁氏总说这个儿子是白养了,是替她娘和她养大的!
只是当年的韩宓从不理解这话的深意,甚至还觉得袁氏这是吃了她的醋;如今却是深切的懂得了,庄岩还就是叫袁氏白养了,为了她韩宓这么一个不值得他付出真心的糊涂人,便连个子嗣都没留下——是她韩宓对不住庄家。
韩宓就收起笑声,略带贪婪的打量起他来,又忍不住在心头发誓道,既是她欠他的,是她欠庄家的,且看她这一世好好回报。
庄岩难免被她这般独特的眼神打量得有些脸红。
宓妹妹又不是没见过他,作甚这样看他?他母亲乃至他皇后姨母倒是总夸他长得好,可宓妹妹不是从小儿就见惯了么!
这时就听她笑着回答起了他方才的问话,说是媛姐姐并没为难她:“我俩正说着悄悄话呢,谁知道你就来了,她就打发我快出来见你,生怕我怠慢了你呢。”
庄岩这才松了口气。
敢情那两人一边在屋里打闹,一边就瞧见他来了,他姐姐又知道他只要一天不和宓妹妹见面便如隔三秋?
这么说来宓妹妹也是如此咯?要不她方才怎么那般打量他,眼神儿都快变成馋猫了?
不过馋猫貌似不是什么好词儿?庄岩瞬间又红了脸。
韩宓本来也正想见他,好叫他停手别去找孙氏的麻烦呢,他既是来了,这时也就顾不得再多看他几眼,何况看久了她也害羞……
她便垂下头来,将青芽去买了孙家铺子补品的事儿告诉了他。
庄岩扑哧就笑了:“宓妹妹这倒是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我想的也是要找人去孙家铺子门口闹一闹,眼下便是来找你商量呢!”
不但完全不怪韩宓没和他商量就自作主张,相反还颇带了一脸“我和你心有灵犀”的欣喜。
那韩宓也得将自己为何这样做、和他一五一十讲清楚了不是?
否则依着他的性子,他又得大包大揽!
“……我倒不是说表姨母心胸不够宽广,就因为我们老爷胡闹得过分了些,便将我也连坐了去。”韩宓小心翼翼的给他解释着。
“我只是、我只是想叫表姨母知晓,我虽然出身不高,也不是个废物……”
可庄岩哪里用她解释?
宓妹妹明明屡次都能和他心有灵犀,哪里会是个废物,他母亲也不会这么多想!
要知道就在母亲下令将娆姐儿和她姨娘禁足的昨天,就不住声的夸了宓妹妹好几回了!
当然了,他也不是一次的想过,哪怕韩家表姨夫真要不得了,甚至牵连的韩家都垮了,他也不会嫌弃宓妹妹,他必会一辈子护她周全。
可是永远护着她将她藏在身后,哪有两人总是心有灵犀并肩携手来得好!
庄岩就再也不顾眼下就在汀兰馆窗外,便悄悄伸出手来牵住她的手指,又稍稍用了些力气,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这举动是叫她不用怕,还是旁的什么。
韩宓不过是被他勾了手而已,过去也不是没勾过,却是忍不住绯红了双颊,口中也慌忙低声娇嗔起来,岩哥哥快放下。
“这是学馆门口,可不是什么花前月下!”
语调中也忍不住真带了几丝教训,就像她娘警告她时一样——她娘生怕她早早带坏了庄岩,她自己分明更怕。
不过话音未落,她也发现两人站着的姿势,庄岩正将她挡在身前,却将他的后背露给了汀兰馆的窗户,如果有人想从窗户里面看见些什么,也只能看见他还不算宽阔的肩背。
他又在她娇嗔过后立刻便放开了她的手,她这才笑了起来,随后就小声问他,不知道岩哥哥打算找了谁去孙家铺子闹事。
“若只是花了大价钱雇几个闲汉,我看不如还是用我找来的水仙吧,水仙终归是自家下人,口舌总比闲汉们管得紧。”
庄岩笑着摆了摆手:“并不是什么闲汉,或者说……如今已经不是闲汉。”
原来就在才过去不久的腊月里,他在街上遇见了一对父子,那父子二人相互依偎着缩在一个墙角里,父亲已快冻僵,头上还插着卖身的草标,却依然不忘用自己的身体给怀中的儿子取暖。
他当即就叫人将那父子俩抬着找了家医馆,又命人给那二人买了热粥热包子,没两日便将两人的命都救了回来。
随后也就知道,那个当爹的虽是个闲汉,却是个颇为孝顺的,为了给家中卧床老母治病,便想要自卖自身,谁知却没人愿意买他,这才连饿带冻险些死在大街上。
“这高顺子虽是侥幸遇上了我,便有了银子给他娘治病,郎中却治不得必死之症,想来他娘的大限便在这几日了。”
“我既救了他们爷儿俩,还执意只收了他的卖身投靠,并没叫他儿子也成了奴身,他得知我正在为闹事人选发愁,便主动提议不如等他娘过世……”
韩宓顿时有些不忍:“听来这个主意倒是真比叫水仙去装死人强,我也很怕万一水仙装不住,动弹个手指都容易被人揭穿。”
“可是这高顺子既然如此孝顺,等他娘过世了却将老人家的尸身抬去闹事,这成不成啊?”
再换句话说这算什么孝顺呢?何况哪有为了成事便盼着人家死娘的道理呢?
就算是庄岩对高顺子一家有救命之恩,这事儿又是高顺子主动提议,这么做也实在不大厚道……
其实庄岩亦是不忍心,他的本意是高顺子既然愿意抬着尸身去孙家铺子闹事,不管哪里有那刚死的、又无人认领的尸体,随便找一具就好。
如果是年轻的女尸那就更好了,正好可以装成高顺子的媳妇——左右高顺子的媳妇早就难产死了,也不怕妨害他。
高顺子又是他才买来没多久的下人,是个生脸儿,全然不怕闹事时被人认出这是温靖侯府的奴才。
韩宓连连笑着点头:“正是岩哥哥说的这话,这样做来就既是万无一失,又不怕对不住谁、委屈谁了。”
☆、第21章 援手
一双小儿女既已达成了共识,韩宓再将写给老太太的信交给了庄岩,此时也到了两头学馆里摆饭时分了,两人便依依不舍告了别,等韩宓目送着他渐渐走远,这才转头回了汀兰馆。
既是庄娆已经被禁了足,就算是禁足令哪天解开了,也不要再想回来上学,今日的午饭便用得分外安静,安静得女孩儿们全都微微叹起了气,在心中暗道还是这样的氛围好。
那庄娆是个庶女又怎么样,在座的女孩儿们既能和了袁氏的眼缘,能杀出重围来汀兰馆附学,便不会只以出身给人下定论。
再换句话说呢,这些女孩儿哪个也不是白给的,全都年纪小小就长了火眼金睛,看人多半都是看里子不看面子。
因此上在庄娆第一天来汀兰馆上课时,谁都待她还不错,只是庄娆自个儿不争气,没用一半天便主动剥开自己的瓤子给人瞧了个够,继而便赢得所有人的厌恶。
而这这午饭桌上既是又回到了庄娆还没来之前的祥和静好,就连韩宓也忍不住在心头暗道,别看有那个别同窗对庄岩别有用心,当年却到底没付之行动,说起来……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绝不能松懈一星半点,这一世也决不能让步,半寸都不让!哪怕有人在心里暗暗喜欢庄岩,她也不允许!
她就这么默默的较着劲,不知不觉中还多用了半碗饭,惹得庄媛不停的悄悄瞟她,心中也不由得暗暗叫起了不好。
别看表姨夫带回去的有毒补品并没被表姨母用了,可宓姐儿这是已经被气炸了吧!
要知道这丫头过去饭量还不如猫呢,一气之下却破天荒的用了这么多,待会儿当心积食啊。
等饭后庄媛就忙解开自己的香囊扣儿,掏出一锭消食丸来,捏破蜡壳儿塞进韩宓嘴里。
本来韩宓还不明所以然,直到那丸药在口中慢慢化开,酸甜的山楂味儿融了满口,她这才纳过闷来,她方才是有些吃多了,这会儿就有些胃胀。
她就笑眯眯的将双眼弯成月牙儿:“媛姐姐最好了。”
这笑容落在庄媛眼里,却只觉得她这是故作笑脸,心里却指不定怎么苦呢。
再想起当年孙姨娘被抬进来时,她虽然还小,至今也还记得母亲背后抹过好几次泪,太小时候的事儿她也唯独记着这个了。
庄媛就微微湿了眼眶,倒不是怜悯哪个,而是觉得做女儿家真是苦。
这时她便想起来,她饭前还叮嘱过宓姐儿,叫这丫头别和她见外,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就能帮上宓姐儿什么忙,她就悄悄给庄婷和宋千红使了个眼色,三人随即就凑在一起嘀咕起来。
没片刻之后三人也嘀咕罢了,便都抬脸看向韩宓,宋千红更是伸手招呼她到三人中间来,等她走了过来,又尽量压低了声音恨恨的问起她来。
“你这丫头不是和我们仨人儿最好么?为何出了那么大的事儿都瞒着我们?”
宋千红本就比别的女孩儿年纪都大,又是武将之家出身,为人就爽利得很也义气得很。
因此上听说有个寡妇竟然惦记起了韩老爷的正妻之位,还欲害死何氏、自己上位,宋千红登时就恼了。
庄媛不是说那孙寡妇开了个补品铺子么?但凡宓姐儿说一声不能忍,倒看她宋千红怎么点上一干娘子军,将那补品铺子砸个稀烂!
韩宓本来也没想将自家的事儿瞒着谁,单只说前一世,这事儿便没瞒过去,想来被蒙在鼓里的也就是她和她娘,外人却早就知道了,甚至还成了大笑谈。
而她后来虽然嫁到了远在天津卫的金家去,不但令她远离了京城那些或怜悯她、或看她笑话的目光,她也不愿意回想过去的事儿,可这也不代表她心里从来没想明白。
单只说那独自一人的十几年漫漫长夜,哪天不是夜深人静了之后,很多事儿就由不得她不想、硬生生的往她脑海里钻,又一样一样的走马灯般转起来,强逼着她明白?
只是哪怕她心中已经明镜儿似的,一切早就木已成舟,她娘早就化作了一捧黄土,庄岩也早娶了孙氏的女儿苏樱,而她……亦是早为人妇。
就算她再恨,也能杀了孙氏泄愤,已经错过的到底无法重来,她除了强迫自己不要想了,又不停的骗着自己,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呢?
所以与其说是她重活一回才将很多蹊跷想清楚,譬如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譬如父亲早就和孙氏勾搭在了一处,还不如说是她终于有机会重新正视这些,她也必须努力改变这些结果。
她就不但毫不责怪庄媛竟将她家的丑事走漏了风声,还笑着仰脸对上宋千红的责备:“千红姐姐别怪我呀,我也是昨儿才真正确定,我家后院儿要着火了呀。”
这话也不算骗人,只因她就算早知道了补品有毒,她也得弄清楚韩云枫到底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即便她明白知情与否并不重要,反正她那渣爹就是惹祸根苗,她也不想再被蒙在鼓里。
而宋千红再是满心埋怨,其实还不是替韩宓后怕。
话说谁不怕小小年纪便成了没娘的孩子,女孩儿家更得因此成了丧妇长女,要不是早早定了婚事的,将来想嫁人都没人愿意要呢?
韩宓又向来软得像团棉花糖,笑容也软,声音也软,若叫这样的一个女孩儿落在继母手里,还不是搓扁揉圆都随人,根本由不得人不心疼。
宋千红就被她的笑容软化了,却依然忍不住又恨恨的道,你也知道你家后院儿要着火了,亏你还笑得出来。
“我跟你说啊,媛姐儿已经跟我和婷姐儿说了你的计谋,我们也都觉得你这个法子倒比直接打上砖塔胡同来得好。”
虽然她也没瞧出来,软软的宓姐儿还有这本事,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不是?
“正巧我娘的陪嫁庄子上前两日才死了个妇人,肚子里还揣着个五六个月的孩子呢,宓姐儿你发句话吧,你发了话,我明儿便叫我们家的娘子军抬着那妇人上孙家铺子门口哭去!”
宋千红当然也不怕这些话被另外几个各有心思的同窗听了去,方才庄媛才一说有要紧事对她说,她已经叫她的两个武婢将旁人都拦到正厅去了,眼下这偏厅里只有她们四个人。
韩宓却是闻言就慌忙摆手:“虽说那孙寡妇该死,被闹到铺子前头、再臭了名声去也是活该,却到底冤有头债有主,哪里就要千红姐姐出面?”
“我是和姐姐们交好才不瞒着姐姐们自家的丑事,可也不能叫姐姐们替我出头啊,这等恶毒事儿我自己做便是了,就算是天打五雷轰,轰的也是我,万不能连累姐姐们。”
也不等她话音落下,外头突然就下起豆大的雨点子来,眼下又是二月底的时候,正是春雨伴着春雷滚滚,一个大炸雷便在此时打了下来,在窗外“咔吧”一声清脆炸响。
这一声雷再配上韩宓那句“天打五雷轰”,难免吓得庄媛庄婷连连啐了起来,宋千红亦是不停口的呸呸呸:“你这丫头还真是能胡说八道!随便一句话都能招得雷来!”
“可我就不信了,若是闹到孙寡妇铺子门口报仇去也叫恶毒,那孙寡妇自己早就该被雷劈了八百回,早变成糊家雀儿了!”
“宓姐儿你就索性给我个痛快话儿吧,虽说谁家都是家大业大,到底也不是整天能遇上仆从没命的好机会,你小心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
宋千红是将门出身不假,却也不只她爹是将军,她外祖父亦是位戎马半生的老将军,否则宋家又是哪里来的娘子军,那可是她外祖父给她娘的陪房。
也正是因为如此,别看宋千红已经在温靖侯府附学好几年了,张口闭口却全然没学到温先生的雅致端庄,用词也全然不讲究。
好在温先生从不在意这个,也不会刻意去纠正,在她心里,她的学生们只要品质好、德行好,没有害人之心便尽够了,宋千红这样的女孩儿家,可不比那些说人话不办人事儿的伪君子强多了?
韩宓便有些意动,几乎就要被宋千红说服了。
连庄岩都说要等到哪里有合适的尸身、才能抬去孙家铺子闹事,宋太太的陪嫁庄子上又刚好死了个妇人,可不真是错过了这村便没有这个店了?
只不过她还是不想叫宋家的娘子军出马,毕竟这样欠下的人情就太大了,如果可以,最好只借那个仆妇的尸身一用。
“你这人怎么这么黏糊!”宋千红有些不耐烦了。
“就算你全都有合适人选,连才死了的人都不用找,刚好就有现成儿的,我家也正好有人手,咱们给那孙寡妇蜡烛两头烧不好么?”
“若是只去一家闹事,旁人说不准还得说你讹诈,可若是接二连三的有人闹上门,孙寡妇想不被彻底钉死也难,这个道理你得明白!”
“至于我娘那里,你也不用担心她不愿意帮你,我家后宅的事儿我也从没瞒过你们,我娘可是恨不得单开一个女子衙门,由她来做青天大老爷,专替女子出气呢!”
庄媛再也忍不住叽叽咕咕笑起来,庄婷亦是掩口轻笑个不停,等这姐妹俩笑够了,便齐声劝韩宓,你快满足了千红姐姐和宋太太这一次吧。
“若是叫宋太太从你这儿过一回青天大老爷的瘾,她今后说不准就将你也当成亲闺女看。”庄婷半真半假的笑道。
而庄媛既是用罢了午饭便将人聚在一起,其实也未必不是她太了解宋家母女,便想着也借宋家母女的手和性子帮宓姐儿一回。
论起来这样做虽然有些利用人了,颇为叫人不齿,宋将军既是她父亲手下的副将,温靖侯府将来也不会亏待宋家不是?
韩宓倒是一直没笑——宋太太是豪爽得叫人只想抚掌而笑不假,可要不是这天下的大多数女儿身都太难了,宋太太又何来的“女子衙门”这种想法呢?
她就努力的将眼中泪水忍了回去,轻轻点了点头:“那宓姐儿就多谢千红姐姐与宋太太援手了。”
☆、第22章 斗嘴
这般等到韩宓等人将一切都商定好了,另外几个同窗也从正厅回来了。
肃宁伯赵家的赵明美才将脚步迈进偏厅,便轻轻扁起了嘴,脸色也再委屈不过:“宋姐姐你也得好好管管你那两个武婢了!”
“哪有仗着身强力壮就将我们拦出去、又摆出凶神恶煞的样子来堵着门的道理?”
“难道她们说一句我们姑娘和另外几位姑娘有悄悄话说,我们还能硬生生闯进来不成?”
话里话外分明是在指责宋千红,在宋姐姐眼里我们就是这么不懂事的人么。
镇北侯段家的段思羽更是一脸不忿——要是论起来同窗的年头,她和庄媛姐妹俩以及宋千红才是最久的那个好么?
这几人究竟有什么背人话,非得要将她们几个赶出去说,连她段思羽都不能听了?
“莫不是娆姐儿今儿没来上学便是你们几个搞的鬼?你们也真是看低了我们呢,这是怕我们将什么话听了去,再去给娆姐儿送信儿?”
倒是另外一位戴如玫,她本就是温靖侯表兄的女儿,戴家与温靖侯府又向来很是交好,只是她去年春天才随着父亲从河南回来,是进入汀兰馆附学最晚的那个。
她自己个儿心里便清楚得很,她既不能像段思羽与赵明美那般表达委屈,只凭自家与温靖侯府的关系,她也不能那么做。
她就轻笑道,赵姐姐和段姐姐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谁说的背人说话便一定没好话了?这又关娆姐儿什么事?”
“再说宋姐姐那两个武婢也并没拦着我们,她们只是听了宋姐姐的交代便替宋姐姐守门吧。”
虽说段家与赵家不是侯府便是伯府,赵家这个伯府更是出了个贵妃娘娘,可她戴如玫怎么会看重这个,还不顾与温靖侯庄家的亲戚,反向着旁人说话?
只可惜韩宓既是重活一世的人,又怎么不知道这三人各自怀着什么心思。
别看段思羽那话说的最不像样儿,还就是这一位对庄岩并没什么企图,只是性子稍微有些娇蛮。
倒是那戴如玫看似最明事理,却更想借着与温靖侯府的亲戚关系,将她韩宓取而代之呢。
只是一来当年庄岩心里只有韩宓,二来戴如玫的父亲既是温靖侯的表兄,怎么看怎么亲热,又已做到了都察院右副督御史这等三品大员,这样的强手联姻,可是温靖侯府一直拒绝的。
还有那赵明美,不也是早就看上了庄岩,就想趁着姑母赵贵妃与皇后是一头儿的,也好在庄岩与韩宓中间插一杠子?
那么韩宓当然知晓戴如玫的小算盘,这种刻意与庄家姐妹的示好她早看多了;更知道赵明美的委屈全是装出来的。
她也就不待宋千红接话,更不需要庄媛与庄婷姐妹俩出头,便笑着站起身来招呼三人快坐下,又一一给三人福了个礼。
“方才确实是委屈了赵姐姐、段姐姐和戴妹妹,既是起因全在我,我这厢给你们赔不是了。”
“姐姐们与戴妹妹想来也都知道,我祖母一直都在山东老家,可我母亲昨儿才诊出了身孕,想必她老人家得了消息就要来京城了。”
“我以前倒是也见过祖母两回,那时候到底我还太小不是?我方才便拉着宋姐姐和两位庄姐姐讨教讨教,等我祖母来了,我该如何与老人家相处。”
这时也不用韩宓再多说什么,不论是已经十二、三岁的段思羽还是赵明美,就连比韩宓还小半岁的戴如玫也明白了。
要知道韩宓的母亲这么多年来只得了宓姐儿这么一个女儿,韩老爷更是连个妾室都没有呢。
那等韩老太太到了京城,韩宓可不是一要担心老太太给她爹纳妾,二要发愁她娘这一胎若是还生不出男丁来,继而就要面对家反宅乱的局面?
而这又实打实是人家韩家的私事儿,就凭她们几个和韩宓本就不好也不赖的关系,人家哪里会找她们商量!
单只说眼下韩宓愿意透露给她们一二,就已经是不错了,这便是没将她们当成饶舌妇。
段思羽一直沉着的脸便放松了神情,先是安慰了韩宓几句比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又跟众人道了歉:“方才也是我不对,我不该气急了便提起了娆姐儿。”
赵明美却是扑哧一声就笑了:“其实我母亲有时候说起韩太太来,大半时候都是满心羡慕呢,因此上若叫我说呀,宓姐儿你也不用太担忧。”
韩宓不由得微微冷了脸。
赵明美这是当她不知道,肃宁伯夫人整天在人前人后都说她娘是妒妇?就连她娘去世了之后,也没停止诋毁她娘名声?
她当年也正是由此才知道,原来肃宁伯夫人与赵明美娘儿俩竟在暗地打起了庄岩的主意——否则肃宁伯府这样的人家和他们韩家一个小文官之家有什么交集,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她就淡淡的笑着点了点头:“赵姐姐说的正是呢,左右我娘在很多人嘴里都是善妒之人,等老太太来了也改不了,我一个年幼的女孩儿家又何苦白操心。”
“只是我就不明白了,女儿家渴盼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像我娘这样的,这是逾越么?为何有的人明明自己也身为女子,却偏要为难女子呢?”
这话便等于正戳到了赵明美的肺管子上,登时就令她紧紧闭上了嘴,再也不吭一声。
只因在座之人谁不知道肃宁伯府有名分的小妾就有六个之多,更别提那没名没分的丫头,和那已经死去的还有多少了。
肃宁伯夫人却又偏偏出身偏低,从不敢制止肃宁伯动辄往家里买人,也就只能明面上搏个贤良大度的美名,暗地里的手上却不知沾了多少条人命。
其实韩宓本来也挺欣赏肃宁伯夫人这样的辣手,比如像她娘,当年若是拦不住她父亲纳妾,就不如索性学学肃宁伯夫人,或许还能多活几年甚至一辈子。
可这一家子却不能为了挖墙脚便诋毁她娘啊,她此时若不早早还击,还等着这娘儿俩重蹈前世覆辙,整日里满嘴败坏她娘不成!
谁知戴如玫却是最最见不得赵明美闭嘴的——谁叫对手的对手便是自己的盟友。
她便腾的红了脸,又用衣袖掩了口,语气中全是埋怨:“宓姐姐是从哪里听来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混话!”
“难道宓姐姐闲来无事便看一些市面上流传的话本子么?”
韩宓又忍不住笑了:“敢情戴妹妹这是看过不少的话本子,要不然怎么知道话本子里写的全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故事?”
“倒是我从来没看过一本呢,那句话还是偶尔陪我母亲出去应酬,在人家听过两出戏里唱的,至今仍旧半懂不懂。”
“既是戴妹妹明白得很,不如给我推荐几本可好?或是你家里就有现成儿的,借给我看几天也行啊!”
见得戴如玫立刻满脸涨得通红,装出的羞涩也变成了真的,庄媛便知道戴如玫这分明是想寒碜宓姐儿,却偏偏被宓姐儿带进沟里去了,忙忍着笑阻止起来。
她既是主家姑娘,又是戴如玫的表姐,总不能叫这话越说越不像了不是?
……等到傍晚时散学回了后宅正院,庄媛便笑着给袁氏学起了宓姐儿舌战群雄。
一个汀兰馆不过就那么几个女学生,若是论群也实在是夸张了些,那赵明美与戴如玫也实在算不得有能耐,更称不得雄。
可也架不住宓姐儿左一句话就令赵明美乖乖闭了口,再也不敢分辨一句,右一句话就给戴如玫挖了坑啊!
袁氏听了女儿的学说便惊讶了。
昨儿宓姐儿倒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娆姐儿还是个孩子”,短短几个字便将娆姐儿的不是全推到了孙姨娘身上。
可她也以为宓姐儿不过是误打误撞,哪里就真是知道她要找借口为难孙姨娘,这才主动将话递上来。
不过现如今听媛姐儿这么一学说,宓姐儿还真是叫她刮目相看啊。
要知道就在正月时,那丫头还是一团孩子气,只知道笑眯眯的弯着月牙儿眼,大人说什么都只是点头呢,怎么一眨眼就变得这么牙尖嘴利起来?
好在袁氏本也是个有经历的,又如何不知道孩子家要长大,真的只需要片刻功夫。
单只说她当年落水那一次,被秋娘表姐将她救上来后,她不就立时开了窍,甚至立刻便知道是谁要害她?
宓姐儿这也分明是被韩云枫的事儿激着了,突然就懂事了又有什么奇怪?
这时又听媛姐儿说起何氏表姨母有了身孕,是昨儿快入夜时诊出来的脉,袁氏越发恍然大悟之余,也不由得有些唏嘘。
别看秋娘表姐从来不提她为何不容易有孕,其实袁氏心里不明白么?想来表姐就是下水救她那次受了凉。
话说当年虽是她先落了水,表姐将她托上岸后却没了体力,又在水里多泡了片刻,才被闻声赶来的仆妇救了上来呢。
她们表姐妹俩也就因此有了差不多的命运,她虽是进门没两年就怀了媛姐儿和岩哥儿这对龙凤胎,等到第二胎怀岑哥儿时也真是费了好大的劲,直到媛姐儿和岩哥儿足足八岁才有了动静。
袁氏便分外替何氏高兴,当即就喊来滕妈妈快去替她备礼,她明儿头午要去韩家探望秋娘表姐。
而宓姐儿又如此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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