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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灵歌-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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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表现,自然是激怒了本想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猎物却偏连个怕忌也没有的呼延墨。
“楼湛,你找死!”呼延墨沉了脸,抬手一挥,万箭齐发,直朝楼湛全无防备的后背射去。
谁知,楼湛略已停步,轻轻往地面一跺,尘土顿飞,那些箭竟好似遇到了什么阻隔一般,停在半空中。“今日,我有急事在身,不想与你纠缠,还可好聚好散。”话落,那些浮在半空中的箭好似失了力道一般,“啪啪啪”纷纷坠落在黄土之中。
“他……他会妖法!”眼前的景象吓住了北羌的士兵,不知是谁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句,那些围住楼湛的士兵,竟不由自主让开了一条道,没有一人敢去拦,更别说,像方才那般拿箭去射了。
呼延墨怒不可遏,一把夺过了近旁士兵手里的弓箭,将弓拉成满圆,三箭齐发,朝着楼湛后背射去。
楼湛后脑勺上好似长了眼睛,身形如梭,腰肢一个下弯,将身子弯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那三支利箭贴着他的侧脸飞过,他一抬手间,那三支利箭已被他牢牢握在了手心里。“我说了,我赶时间。”话落,反手一挥,那三支利箭已经朝着射来的方向掷了回去,正对呼延墨的面门。
那三支利箭直直插进呼延墨马前一射之地,没入黄沙之中,只留羽翎留在黄沙之外,铮铮颤动。呼延墨胯下骏马吓得扬蹄嘶叫了一声,受了惊一般四处乱转,险些将呼延墨从马背上甩落下来。呼延墨连忙拉扯缰绳,好容易安抚好马儿,抬起头时,便见楼湛已拔腿冲出了包围圈。
呼延墨大怒,“把他给朕拦下,不论死活,朕封他千户侯,赏万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呼延墨这话一出,那些原本被方才楼湛露的那一手给吓得不敢动弹的那些士兵面面相觑片刻之后,眼中都迸射出了狂热的光,而后,纷纷抡起兵器朝着楼湛攻了过去。
呼延墨走重新取过了弓箭,张满弦,朝着楼湛射去。一时间,那些拿着弓箭的士兵也都纷纷反应过来,张弦放箭朝着楼湛射去。
都说双拳难敌众手,即便楼湛学过些术法,但毕竟是有所顾忌,不敢使出一些杀招,所以,左右掣肘,戴终于打开一个口子,从重重包围中冲出来时,身后,羽箭破空之声起,不只一支,他侧身躲过,脚下不停,因而,当中一支箭从他右臂上穿过,他只来得及将那箭拔去,脚下丝毫不敢停留地往漫无边际的芒草丛中逃窜而去。
呼延墨下得马来,低眼看着楼湛逃窜而去的地面上洒落的血迹,他锐眸一眯,抬眼望向那好似能掩藏一切踪迹的芒草丛,冷声哼道,“他受了伤,逃不远。给朕去追!谁若将他拿下,不论死活,朕记他头功,封万户侯,赏三万金。”不过顷刻间,这赏赐便又翻了一番,即便看戏看得正欢的云懋也要忍不住感叹一句,这一国之君便是一国之君,这北羌再弱,这做皇帝的出手也忒大方,财大气粗啊!
楼湛自然知道自己受了伤,血迹就会暴露自己,所以稍稍逃离了呼延墨的追踪范围,它便寻了个隐蔽之处,先行处理伤口。
谁知,将被箭尖扯裂的衣袖撕开,往伤处望去时,楼湛的脸色却是瞬间便变了。
第71章 换你命
刚才还以为是一时紧张,或是痛得太过,所以麻木了,一时没有感觉到疼痛。可是,这么一看,楼湛的双眼却是骤然惊得骤瞠。
不敢置信,楼湛用力抹去臂上的血迹,没有!还是没有!不是他一时失血过多的错觉……反之,若非那被箭蹭破的衣袖,还有臂上的血迹,他几乎要以为,方才的中箭才是他的错觉。
“这是怎么一回事?方才……他明明中箭了。”云懋看得不解,皱眉问道。
“看来……你们用的秘术、禁术,竟还不只一个彼岸花开。”顾轻涯狭长的凤目轻睐,望向闭目假寐的舒窈。
反应过来的,还不只顾轻涯。楼湛也似明白了什么,却是脸色惊变,白光一闪,他掌中已多了一个玉佩,怕是舒窈给他的信物,他施了个小小的法术,便能借由这信物找到舒窈所在。当然,这法术也有其局限性,那便是这要找的人,不能看离得过远,超过了十里。这法术的效用就会减半,再远,就完全没用了。
不过,还好,舒窈本就一直跟在楼湛周边,如今虽暂且失了楼湛的踪迹,却也离得不远。楼湛刚在那玉佩上施了法术,便见得那玉佩上悠荡出一种柔和的光晕,而后那光晕化作一道白烟,朝着某一个方向漫去楼湛美心一拧,半点儿没有犹豫,便朝着那个方向疾步而去。
行了约莫两里地,楼湛便在草丛中发现了一些血迹。沿着血迹的方向寻去,舒窈躲在草丛中,脸色惨白,但神色还算精明,听得脚步声,手中长剑倏然出鞘,好在楼湛早有所备,轻轻一侧,便已躲开了。四目相对,皆是千言万语敛在眸中,舒窈将长剑往后一撤,还剑入鞘,见得楼湛,她方才强撑着自己,不肯倒下的力量也如同被抽离了一般,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楼湛连忙展臂将她拥入怀里,低头扫过她有些苍白的脸,转而望向她的手臂,再她右上臂处,果真沁出了些血迹,只是,她穿一身黑衣,看上去,只是略深一些,如同湿了一般。但楼湛已经嗅到了那淡淡的血腥味,瞧见她沁出血来的地方,果真便是他方才中箭的地方,一般无二。他不由目光一暗,转而咬牙道,“你果真……你怎么敢?谁让你这么做了?”
楼湛想必是怒极了,即便拼命压制着,那语调里还是隐燃着火,偏偏虽是问,他心里却已明确了答案,她之所以这么做的理由,他在清楚明白不过。但正因为清楚明白,他才觉得一颗心揪紧似的疼,咬着牙,眼里,却有些咸湿。
舒窈窝在他怀里,只觉得,这是从他带兵出征以来,她最安心的时候,安心到臂上的伤口也感觉不是那么疼了。“只要你平安,我做什么,都值得。”
“傻窈窈。”楼湛如何还说得出半句斥责的话,沙哑着嗓音低唤了一声,他伸手将舒窈深深拥入怀中,手压在她的脑后,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滑下,没入她厚软的墨发之中。
“原来,舒窈用了秘法将楼湛身上所受的伤,都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可是……这种秘法,且不说大多都已失传,就算舒窈果真懂得,自己也得付出极大的代价。这秘法一旦施展,便再也不能收回了,无论楼湛受多重的伤,都会转移到舒窈的身上。而且……舒窈是在何时用了这秘法?据我所知,施展这法术,起码也要有楼湛的体肤毛发作为媒介的。”看到此处,云懋已是将心中疑云尽数解开了,原来如此。
顾轻涯一脸神秘的笑,却并不言语,颇有些故作高深的姿态,让闻歌见了牙根有些发痒,恨不得扑过去咬他一口。你聪明,你了不起,知道答案就直接说出来能怎样?偏要让人猜猜猜,你不烦呐?
“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体肤毛发么?舒窈与楼湛那可是夫妻,又那么恩爱,平日里亲热能少了?要找点儿楼湛的毛发还能是难事?”闻歌翻了个白眼,道。
云懋却是一脸惊骇地望向闻歌,“你到底是不是女人?说这些话,你也不嫌害臊的?”
闻歌哼了一声不理他,“早前舒窈不还拿了她和楼湛头发结的同心结出来么?那同心结里,有一束发丝可就是楼湛的。”
“倒还算聪明。”顾轻涯笑瞥了闻歌一眼,可惜,闻歌丝毫没有被夸赞的感觉。
顾轻涯的话刚落,那边,相拥的两人似是已经感觉到了什么,楼湛猝然弹开身子,双眸中精光一闪,往后望去。
“宁郎,你先走!莫要管我了!”舒窈心焦着自己受了伤,只怕会拖累他,倒还不若她想法子将追兵引开,倒或许能为他多争取一线生机。“你放心吧!即便他抓了我,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楼湛却全然不那么想,不由分说已是在她眼前蹲下,“废话少说。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你丢下的。来!快些上来!”
舒窈不敢耽搁,虽然皱着眉,不那么赞同,但她更清楚楼下呢的倔劲儿,不敢跟他强辩,乖乖趴上了他的背。楼湛一稳稳托起她,便是迈开疾步,在芒草丛中穿梭而过。
身后,追兵已近在咫尺,沿着那串血迹,朝着他们身后疾追而来。
待得再次被团团围住时,楼湛背着舒窈,刚想抬手,运用法术时,才惊觉竟提不起半丝的灵力,正在惊骇之际,便听得身后得意的哈哈笑声。不是旁人,正是从远帝。
“刚才是朕大意,一时竟忘了,你不是普通人。可惜,同样的错误,朕绝不会犯第二次。”呼延墨一边笑言,一边从楼湛他们身后踱出。
他身后还跟着一人,看那打扮,很像是北羌的术士,手中一件似珠般发出晕光的法器,怕就是此时楼湛无法聚集灵气的原因了。
呼延墨的目光转而落在伏在楼湛背上的舒窈时,乍然一亮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朕的运气还不错。”
楼湛手一动,想着拼力一试,至不济,要死也不能落在呼延墨的手里。谁知,他刚已动,便觉得一股无形的气力,泰山压顶一般从头顶灌下,他连忙将背上的舒窈腿将出去,一个翻身躲过的同时,刷刷剑响,脖子上已被数把钢刀架住,而再抬眼时,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却已无能为力,舒窈已经被呼延墨牢牢扣锁在怀中,望他时,泪眼涟涟,满目哀戚。尘埃落定,无力回天。
第72章 竟偏执
北羌的皇宫,比不得西朔的富丽堂皇,但也算得北羌国境内极尽奢华之所。尤其是呼延墨安置舒窈的这一处,更是花了不少的心思,内里摆设皆是按着舒窈的喜好而来,雅致、素淡却又舒适。
奈何,舒窈却是生不出半点儿依归之感。
她臂上的伤,已是好全了,并未留下半点儿的疤痕,但她心里的那道伤,却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加深,血流如注,即便是她外表再怎么样的故作冷静,也掩饰不住她一日比一日焦灼的心。
“这是朕让御膳房专门给你炖的补汤,你身子虚,正该好好补补。来,朕尝过了,味道还不错,你呀,也好歹喝上两口。”在北羌皇宫的人看来,他们的陛下对待这位新进宫来的汉女真是好得不得了。要知道,呼延墨自来不好女色,耗在后宫的时间少之又少,大半的精力都投注在国事之上,对待后宫的诸位娘娘,那都是一碗水端平,看不出什么不同,都是淡淡的。后位,更是一直空悬至今。
可自从这位汉女被陛下带回宫中之后,陛下几乎日日都要到安置这位汉女的宫殿,轻言细语不说,还纡尊降贵亲自喂起了汤药,在这些宫女们看来,她们的陛下对这位汉女可比宫里的其他娘娘们上心多了。
可惜,别人却是不领情了。“啪”一声,舒窈扭过头,避开了送到嘴边来的,已经吹凉了的一勺汤药,手抬起,顺势一挥,却是将那药碗打翻,摔在了地上。
“哐啷”一声,那药碗摔在地上,跌了个粉碎,汤药也是洒了一地,溅得那毯子上满是污渍。
呼延墨只是看了一眼,倒是没有半分异色,只是招呼了殿内伺候的宫女打扫了,神色几近纵容地望着舒窈,叹息道,“你要与朕赌气,也不该作践你自己的身子啊!”
舒窈却是被气得笑了,“与你赌气?你会不会太看得起你自己了?罢了,虽然与你算不上熟,但我也看出来了,你就是个喜欢自以为是的。我与你说不到一处去,也不想与你浪费唇舌。我且问你,将我夫君关在何处?既是阶下之囚,你索性便将我们关在一处多好?”
“如何能一样?你这般聪明,却也不用装作什么都不清楚了吧?”呼延墨敛下眸色,神色淡淡道。
舒窈一顿,目光几闪,又沉默了片刻,这才道,“好吧!既是如此,咱们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从前救过你,虽说只是举手之劳,但见你的样子,却是个知恩图报的,你乃一国之君,我也不求什么,只望你能放过我们夫妇二人。我知你与太子有交易,我也不会让你难做,我与我夫君离开之后,便也不会再回西朔,自会去寻一个隐蔽之所了却余生,从此往后,世间便再无西朔宁王与宁王妃,即便放了我们,也不会影响到你的大业。你就当全了报恩之心,放我夫妻,一条生路。我必然感恩戴德,永不相忘。”
舒窈一字一句,说得极是认真,呼延墨也听得很是认真,末了,微微笑着,不愠不怒,平静无波,有那么一瞬间,舒窈几乎以为她早前所有的推测都是错了,是自作多情了,他或许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呢?
呼延墨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神色淡淡,终于来了口,却不是答,而是问,“你可知,朕为何答应与你们西朔那个蠢太子合作?”
舒窈心里想道,自然是因为你野心勃勃,觊觎西朔许久的缘故,太子与你合作,不过是与虎谋皮罢了。但那不过是心里的腹诽,舒窈还没有笨到宣诸于口的地步,虽然不知呼延墨因何有此一问,但思虑片刻后,舒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呼延墨把玩些手里那只茶盏,好似在研究盏上的花纹一般,看得尤为专注仔细。“说实在的,朕确实对西朔有兴趣。西朔皇室荒淫无度,为了那个皇位,内斗不休,只知享受荣华富贵,却全然不顾百姓苦不堪言,可是,这样的皇室,却坐拥着比北羌要肥沃富饶不知多少倍的土地,可是凭什么?朕若能取而代之,不只我北羌百姓能过上好日子,就是西朔百姓也能比现在过得更好。朕是有野心,可这野心,是建立在苍生之上,朕自认……问心无愧。”
舒窈点了点头,“你若真心,倒也算得一代仁君。若是可以选,我倒希望你能成事。可惜……在此之前,还不知要牺牲多少人的性命呢!”舒窈自幼在山上长大,又是修的大道,对于谁当皇帝,还真没有多么在意,这一点,并不因她嫁给了楼湛,成为了西朔的宁王妃就有所改变。楼湛身为西朔皇子,或许对西朔有更强烈的归属感,可舒窈没有。即便曾经短暂的有过,也被后来西朔帝以及太子的所作所为,尽数毁去了。她所说这番话,是真心,呼延墨比起西朔太子来说,更可能做个好皇帝。若非他与他们纠缠的话,舒窈倒还能因此对他有一点儿好感。只是可惜……
呼延墨双目闪了闪,多了些亮光,有一种得遇知己的欢喜,只是他今日的重点不在这里,所以,他很快便收敛了面上的情绪,重新恢复早前的神色淡淡,继续道,“但朕若要西朔,却是会堂堂正正取之。楼湛虽还算地一个人物,但他毕竟还不是皇帝,于朕而言,并没有那么大的威胁,非趁他羽翼未丰就要除去不可。朕之所以答应与你们那位蠢太子合作,不过是因为……朕找寻了多年的人,刚好就在西朔京城,而且就在宁王府中……罢了。”说着,他别有深意,抬眼瞄向舒窈,再一次将话挑得分明。
舒窈却是面色一白,险些全身颤抖起来,她死死咬了牙,才算将自己克制了下来,但嘴里却已尝到了咸腥的味道。连连深呼吸了几下,她这才得以有力气开口,道,“你若是……不能放过我们,那便索性给我们一个痛快吧!总之,不过一个死字,也算不得多难。”
“这怎么可能呢?”呼延墨笑得狂肆,“朕寻你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寻到了,怎么会让你有事?多年前,你救起朕的那一刻起,朕便起了誓,定会娶你为妻。”
第73章 阶下囚
“你疯了?”舒窈虽然早前猜测过呼延墨的心思,但他却是头一回说得这般清楚明白,毫无遮掩,于是,舒窈还是不得不惊骇了。“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所以,楼湛才该死!”呼延墨狠声打断她。
“你凭什么?他是我的夫君,我嫁他,与遇没遇见你,救没救过你,全不相干!我是他的妻子,便是到死都是。”舒窈眼里泪花打着转,她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这般恨一个人。此时有多恨,她便有多后悔,后悔当日,年幼无知的自己怎么就救了这样一个人?早知如此,当初她便见死不救,那又如何?
“哪怕是让他陪你一道死,你也无所谓么?”呼延墨眼中掠过一道暗影,低低笑道。
舒窈一噎,她是楼湛的软肋,楼湛,又何尝不是她的?而面前这个人,既会谋算人心,已拿捏住她的短处,又如何会轻易放过。
舒窈脸上的情绪挣扎,神色几变,看在呼延墨的眼底,他不由笑了,这回的笑容里,还多了两分胜券在握。“若是你答应做朕的皇后,朕便答应你,放了他。当然了,朕不会逼你,你可以慢慢考虑。”
慢慢考虑?舒窈心底冷笑,楼湛也不知被他关在了何处,牢狱之灾岂是那般好熬的?她慢慢考虑多一日,楼湛就多受一日的折磨,说得大方,何尝不是都算得精准?真是卑鄙。
舒窈心里的骂声,呼延墨听不见,只怕听见了,也不会在意。他自小收的教育便是,想要的东西,便不择手段去拿,拿到了,便是你的。
呼延墨假装没有看懂舒窈的挣扎,反正,他答应给她时间,慢慢考虑,这点儿不假就是了,只要她忍得下心。呼延墨缓缓站起身来,不及转身,便已听得舒窈猝声喊道,“等等。”
呼延墨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了翘,回过头来时,却已又是一番淡定如常的表情。
舒窈将满心的怒恨尽数压在心底,深吸一口气,道,“在那之前,我想先见我夫君一面。”
阴暗、潮湿,一走进来,便是扑鼻的霉味。四周的暗色,只靠墙上的两支火把略略扫淡了两分,诡谲的暗色从四面兜绕而来,让人不自觉地,感觉压抑。
走在空寂的甬道里,脚步声空洞的回响,映衬着舒窈苍白的脸色,更添了两分悲凉。
他们悄无声息地走至甬道最里,那里有一间石室,铁门深锁,只在门上开了一扇小窗,以舒窈的身高,要踮起脚尖才能勉强透过小窗看到室内。但即便如此,舒窈还是一眼便望了进去,因而,本就不好的脸色,更是刷白了两分。
呼延墨朝边上的人使了个眼色,那狱卒便意会地上前掏出钥匙,将那重重深锁的石门打开。
门一开,舒窈便再也克制不住得奔了进去。整间石室有大半都被建成了水牢。外面隔着厚实的铁栏杆,水深能及腰,从顶上和两面墙壁上垂挂下来的铁链足有成年男子的手臂粗细,那铁链下拴吊着一人。一身雪白的中衣上隐隐现出几丝血迹,如今,已是被水湿透了,服帖在身上,一头长发已是被打散,凌乱地披散在肩上,那铁链缠绕在他腰间、颈上,四肢也是紧锁,将他半吊在那水牢中,腰以下的半身,却是尽数浸泡在水里,低垂着头,好似已经失去了意识。
“宁郎。”舒窈奔到那铁牢边上,低喊了一声,带着哭腔,已是含了泪。
“放心!他还没有死!”身后,是呼延墨云淡风轻的声音,却是引得舒窈更是愤恨,回过头,双目赤红,狠狠瞪向他。呼延墨却好似没有看到,对身后人轻声吩咐道,“让他清醒清醒!”
身后那狱卒应了一声,在舒窈狐疑而戒备的目光中,他伸手轻轻转动了一下墙壁上的一个烛台,那怕是某个机关。一动,水牢里墙壁上的豹头里便突然喷出水来,细细的一股,却是正好喷在昏睡的楼湛脸上。
“你干什么?”舒窈惊叫道。
“你不是要与他说话么?总得让他醒着才是。”呼延墨语调淡淡道,似是为了应景,他的话刚落,那头,楼湛在那水的冲击下,拼命得咳嗽起来,那眼皮慢慢抬起,呼延墨挑眉,道,“你看,这不是醒过来了么?”
舒窈狠狠瞪他一眼,说不出其他的,掉头转向水牢里,楼湛果真慢慢醒转了过来,舒窈眼里的泪,几乎不堪重负,眨眼便要落下,“宁郎,你怎么样了?”
“有什么话,你们尽管说。要做决定……也不急于一时。”呼延墨此时又展现了一番他的大度,奈何,已经没有人欣赏,他哼了一声,龙行虎步出了水牢。
哗啦声响后,石门缓缓合上,石室内一片寂静。
“宁郎,你可还好?”舒窈隐忍住眼眶中的泪,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声音放得极轻。
楼湛轻轻摇了摇头,一双眸子半抬,透过**的发丝望向铁栏外的她。裹着一袭暗色的披风,里面露出的一角衣襟和裙摆,是她喜欢的素雅颜色,但那布料即便在这光线暗沉的水牢里,仍旧显得光华非常,足见名贵……楼湛悄然敛下眸子,沉默。
他方才打量的目光,舒窈都看在眼里,如今见他这番情状,她不由心里一急,偏生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期期艾艾叫了一声,“宁郎!”
“你答应了他什么?”楼湛再开口时,却是一声问,偏生嗓音却因极力克制的愤怒而显得异常沉冷。
舒窈不由打了个哆嗦,却是咬了唇,没法开口。
楼湛低垂的要,瞬间惊抬,眼中迸射出两道寒光,直直逼视她,“我问你,你到底答应了他什么,他会这么好心,让你来见我?”
舒窈还是沉默,但神色却已平静了许多,只毫无血色的脸,衬得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显得越发的幽深,“只要他肯放了你,不管是什么,我也得答应。”若是说起初还有所犹豫的话,在见到楼湛在这牢中的情形时,她已没有了半分顾虑。只要能让他脱离如今的困境,让她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她心中的愧,与心中的疼,只有这般,才能有处安放。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想干什么?你还猜不出?”
第74章 赌一把
一瞬间,楼湛的嗓音紧绷到惊骇,因为太了解,所以,他太明白舒窈这句话里的认真,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软肋,也可能是拖累。
“不管他向你承诺了什么,你都不要相信他。他怎么可能放过我?而我……又怎么可能让你为了我……要留,咱们一起留。要死,咱们一道死。”楼湛死死咬着牙,眼里含了泪,他是个男人,堂堂正正的男人,他怎么可能会为了活命,舍弃自己的妻子?
“可我不想死。”舒窈已经彻底恢复了冷静,就连语调也沉冷如冰珠,“我想活着,更想你也活着。为此……我可以赌一把。”
“赌?你想怎么赌?”楼湛却是彻底失了冷静,就连嗓音也失了惯常的平稳。
一刻钟后,呼延墨再进来时,见得舒窈跪坐在铁栏边上,泣不成声,而水牢里,楼湛却好似彻底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听得开门声,舒窈很快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泪,转过头,边呼延墨看来时,已是神色淡漠如常,冷声道,“你的条件……我答应了。但你答应我的,也要说到做到。”
“哦?”呼延墨倒不是太意外,但还是欢喜得紧,“既是如此,朕立刻让他们去准备。”
“其他的,还可慢慢准备,不急。但宁郎……他,你今日必须送出宫去。等到我确认他平安,自然会履行我的诺言。我人在你宫里,插翅也飞不出去,他走暂且还在你手里,你应该不用怕我出尔反尔吧!”舒窈神色疏冷,自始至终一种高冷的姿态。
呼延墨淡淡笑,不置可否,目光透过那铁栏,望向水牢内,“他不愿走?”虽是问,但却没有太过出乎意料的感觉。
“换做你,你会愿?”舒窈丝毫不掩饰对呼延墨的怒恨,语调没有半点儿的客气。
但越是这样,呼延墨反倒越是开心,也没有半点儿被冒犯的不悦,哈哈笑道,“自该如此。既然这样,那朕……现在就安排人送他出宫去?也不知他要去往何处,朕好安排人将他安全送到才是。”
“那倒不用,只需将他送到北羌边境即可。不过……”舒窈回过头,戒备地望向呼延墨,“你最好言而有信,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
“这个自然。不过……你又如何确信楼湛安然无恙呢?”
舒窈目光轻闪,“这个……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呼延墨点了点头,将思绪尽数敛在了眸底,笑着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呼延墨派去的人已经一左一右将昏迷不醒的楼湛从水牢里架了出来。
舒窈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他身上,带着几进绝望的贪婪,焦灼在他昏睡的容颜上,双目不自觉地,便是泛红。
呼延墨见状,目中略略闪过一道暗光,咬了咬牙压下满心的妒恨,深吸一口气后,强自笑得大度,道,“你可还有什么话,要带给他的?”
“不必了。”舒窈眼底闪了闪,却是抬起手抹去了眼角险些滑落的泪珠,冷着一张脸,别过了头,不再去看,也不敢去看。
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呼延墨拉沉下脸色,一双眼里闪动着带刺的光,轻轻一挥手,那两人便将楼湛无声地架了出去。
“你放心。他们将人送到指定的地方,自然会回来复命的。”呼延墨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是走到了舒窈身后,抬起手,便要环住她的肩膀。
舒窈却是轻巧地往边上一侧,便是躲过了。“那也是等到他们回来复命,我确认宁郎安然无恙再说。”话落,眼角余光轻轻带过呼延墨明显不太好看的脸色,她却是没有半点儿在意,径自迈开脚步,出了水牢。
“看他这脸色,只怕那大度都是做给舒窈看的吧?心里指不定怎么恨楼湛呢!他当真会信守承诺放过楼湛?”云懋还真有些不信,抬眼望着沉溺在黑暗之中,有些辨不分明的呼延墨的脸色,不由问道。
“他本人就在那里,他当时究竟有没有放过楼湛,你直接去问他不就好了?”闻歌一边操纵着手里的法宝,催动着楼湛与舒窈的回忆双双交错,一边朝着边上似是失了神魂一般,愣愣看着这一切发呆的呼延墨的鬼魂递了递下巴。
云懋耸了耸肩,“倒也不必再问了,看如今这个境况,当时的事,倒也不难猜。”
“为什么?”闻歌不解地皱眉,“舒窈不是跟楼湛说,她会将楼湛的命与她的系在一处之事告知呼延墨么?以呼延墨表现出来的,对舒窈的看重,难不成他还真为了置楼湛于死地,而不顾舒窈的死活了?”
“这个很难说。”云懋抬手,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且不说,舒窈这话即便告知了呼延墨,呼延墨会不会信了,没准儿,她只当舒窈是为了护住楼湛,所以在信口雌黄威胁他呢!在我看来,那根本就是舒窈为了说服楼湛同意她的计划,所以心口诌来的,她根本没有想过要将此事告知呼延墨。”
“为什么?”闻歌眉心更是近蹙,还是不明白,更是不明白。
云懋却是神色一噎,而后,朝着闻歌狠狠翻了个白眼,“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哦!不!你说你这么大岁数了,你到底有没有爱过人,有没有过小女人的心思?”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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