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溯灵歌-第1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陛下,贱内失态了,还请见谅。”他回过头朝着那人微一拱手,嘴里说着见谅的话,身子却是一侧,将她半挡在了身后,全然维护的姿态,一如从前的每一日。
她低垂着头,目光轻闪,原来,竟是北羌从远帝,呼延墨呀!他怎么会来宁王府?她心里有些懊恼,她知道朝中主和之人众多,对这次北羌皇帝出使,更是乐见其成,可宁郎却是反对的,他总说,北羌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可陛下却是一意孤行,根本听不进去不说,还就因为这样,便非让宁郎负责这次接待的全部事宜。若是这当中有一点点疏忽,怕是宁郎就不好交代了。早知,这北羌帝会跟着他回府,她说什么也不会失态。
可这座王府,是他给她撑起的一片天,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暂且放下一切的束缚,暂且忘记她是西朔宁王妃的身份,只做最真的自己,只做他的窈窈啊!
“王妃真是天真烂漫,与王爷更是伉俪情深,羡煞旁人呐!”呼延墨目光轻闪,朝着那低垂双眸的人儿望去,这一刻,她已端庄木然,一如其他的皇家女眷,若非方才惊鸿一瞥的灿若春花,只怕他也要漏看了这般独特的风景了。
“陛下谬赞。”男人的眼神有些狂热得放肆,他不会错认。心中不悦,奈何,为了两国邦交,他却不得不忍,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淡了好些,身子轻轻一侧,将妻子完全藏在了身后。
“既是有贵客至,妾身便先告退了。”她似也察觉到有些不妥,头也未抬,轻轻一福,道。
“去吧!”他轻轻一瞥,神色淡漠。
呼延墨却是半点儿不知收敛,那目光热切,完全无视于面前那人以微微眯起,不掩锐利与不悦的目光,直目送到那道娉婷的身影没入前方的花影扶疏之中,才回过头,意味深长笑道,“宁王好福气。”
画上的女子一身素色衣裙,手里牵着丝线,在一片春色中放着纸鸢,面上笑容灿烂得连那春花都相形见绌。
这画的,竟是他们初见时的情景。
边上有一串小字,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多么皎洁明亮的月光,照亮你美丽动人的脸庞。你窈窕苗条的身影,牵动着我深情的柔肠。
出自诗经,她起初以为那只是作这画的人,借诗在传情,现在才知,这句诗还有更深层次的含义。舒窈,正是她的名字。
“在想什么?”静寂的夜空里,他们坐于赫连小白的背上,漫天的星辰离得更近了,似乎一伸手,便能掬上满满的一把星光。姑娘手里那张画卷半展,手指轻触在画上题诗,黑金色的眼瞳半眯,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有些飘忽,好似魂游天外,那一刻,她好似离得有些远,远得让他触手难及,他心有些慌,明知她不喜欢,还是不自觉地出声问道。
黑金色的双眸轻闪,闻歌回过神来,轻轻一句,“没什么。”便已将那幅画轻轻卷了起来,然后便是站起身来,往下一望,黄沙漫漫,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在脚下无边无际的蔓延,一座黑沉的城郭轮廓现于眼界,隐约有几盏灯火在闪烁,沙海,已经到了。
她有些不对劲。似乎是从看到这幅画开始,可是……为什么?除了画中之人,他们刚好算得认知之外,其他……还有什么值得她这般心事重重?顾轻涯在她身后,望着她的背影,眉心紧攒。
她手轻抚了一下赫连小白的脑袋,轻唤一声,“小白!”
赫连小白便似听懂她的心思了一般,低低地鸣叫了一声,便平稳地往下飞去。直到落于地面时,顾轻涯一抬眼,面前两盏红灯笼在夜风里左右晃悠,明明灭灭,他们正好落在这沙海唯一的一家客栈面前,不偏不倚。
闻歌已轻盈地跃下了鸟背,径自朝着客栈半合的门而去。
鸟背上,正窝在赫连小白温暖柔软的绒毛里睡得香的云懋迷迷糊糊睁开眼来,刚好撞见顾轻涯似是含着满腹心事的侧颜,一唬间,已是跳了起来,“小五,你怎么了?今天方便……不顺畅?便秘了?”
第58章 招魂幡
“这里怎么回事?有人打劫吗?”三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客栈,前面两人都是沉默不言,云懋却是忍不住了。
这整个客栈里的桌椅、杯盘都是翻倒在地,满地的狼藉,而这客栈里,夜风穿堂而过,已是没了人息。
“我们来晚了一步。他已是来过了。”闻歌的脸色有些沉郁。
“不必太过担心,楼湛既能将呼延墨封印在那石棺中百年,只怕也不是个简单的,未必就有事。”顾轻涯见她神色,忍不住开口安慰道。
“嗯,他们确实无事。”闻歌将手从那翻倒的桌椅上移开,轻轻点头,语调却很是平淡笃定,却是又引来了顾轻涯狐疑的一瞥。
“那现在要去追吗?”云懋问道。
“自然要追。”闻歌应得理所当然。
“你确定了那凤衔珠定与他们有关?”顾轻涯皱眉问道,“还是……你有别的原因?”
“自然是为了凤衔珠。还有……姑娘我虽不喜欢管闲事,但偶尔也会善心大发,替天行道一回,好吧?”本以为这些年行走江湖,悲欢离合见了多少?别说她没有心,即便是有,也早该硬了、冷了。可有些事情,一旦触及到她的软肋,她还是会忍不住,哪怕明知是蠢,是傻,还是想要管上一管。
“唔。这还算有些人味儿,果然是近朱者赤啊!”云懋笑呵呵道,不忘捧自己一回,这姑娘前几日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呢,有这样的转变,自然是有他云少侠潜移默化的原因。
顾轻涯深深看她一眼,也不知是不是被她的理由说服了,长长地叹息一声,“那便去追吧!”
“说得容易。也不知是何时走的,咱们能往哪儿去追?怎么追?”云懋拧眉,泼起了冷水。
“这个不难。”顾轻涯却一副全然没放在心上的轻松模样,“你们可还记得早前咱们还在商队时,夜里偷袭我们的人?”
云懋与闻歌皆是疑虑地看向他,实在不知那事与今日这桩有什么关系。
“那日,我不是施用了追踪之术么?虽然,让他给逃了,而且还将那件衣袍也给扔了。可当时那香是我们沧溟岛上秘制,当中掺了一味香,唤作‘缠骨’,一旦沾上体肤,便会浸入骨髓,七七四十九日,方会消散。”
“对啊!”顾轻涯还未说完,云懋已经很是激动地喊了一声,“小五的鼻子可是比狗还灵光,没准儿还真能靠这个追踪到那家伙。”提起那人,云懋仍恨得咬牙。
可闻歌,却是心有所感,望着顾轻涯,神色难辨。
而云懋,激动了一回,这才觉得不对劲,“不对啊!我们不是再说要去追踪楼湛他们么?这跟那个人有什么关系?”问出了口,云懋便已是脸色大变,“难道楼湛便是当时那人?”
顾轻涯沉默着点了点头,“不然你们以为我为何一见楼嫂子,便神色不对劲?自然是因为,我在她身上嗅到了缠骨的味道。”说到此处,顾轻涯望了闻歌一眼,只是可笑的是,就是因为这个,这姑娘当时想歪成什么了?
闻歌显然读懂了顾轻涯那个眼神的意味,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别过了头去。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楼湛和楼家嫂子抓走那些青壮年男子,吸食他们的精气,也算不得好人。难怪……他们竟能活到现在,靠的都是旁门左道啊?没准儿,这从远帝才是个受害者呢!”云懋想清楚了这个,开始愤愤不平。
闻歌听得也是皱眉,她想问,你知道什么?明明是这从远帝觊觎旁人的妻子,道貌岸然好么?可是却又不知该从何反驳起。
“好了,真相如何,终会清楚明白的。不管是为了找到凤衔珠也好,还是替天行道也罢,咱们这一趟,终究是要走的,不是吗?至于其他的,相信等到了时候,自然会清楚明了的。”谁是谁非,谁是受害者,谁是罪魁祸首,或是各有各的苦衷,各有各的执念,自会清楚明白。
靠着顾轻涯那个传说中比狗还要灵的鼻子,他们三人到了沙海以东,一个名为“翠罗”的小镇。听这名字,便觉得周身沁凉,即便身处这漫漫黄沙之中,也觉得好似置身于绿洲之中,通体舒泰。
这翠罗,确实是一方绿洲,一汪鸿泉养育了这小镇里淳朴的几百镇民。往日里,也算得安宁祥和。
谁知,这一日,闻歌他们三人踏进这小镇时,便觉出有些不对。镇上几乎没有人,落脚处,全是黄白色的纸钱,哀恸的哭声笼罩在翠罗的上空,白纸飘飞,几户人家面前,皆是挂起了白绸,招魂幡高悬。
这是在办丧事,还不只一户人家在办丧事。可是,一个平静安宁的小镇,怎么会旦夕之间,死了这么多人?
几人敛目相望间,都是拢着眉梢。云懋与顾轻涯点了点头,便快步而去,顾轻涯与闻歌驻足原地,抬头看白纸翻飞,前面一户人家,大抵是死了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母花白着头发生生哭得晕死在那儿,那不过妙龄的儿媳妇已经守了寡,似是无知无觉般跪在灵前,任凭旁人如何叫唤,也没有半分反应。身旁,还在襁褓中的稚儿扯开了喉咙哭嚎,不知是饿了,还是知道了从今往后,将会是个没爹的孩子,可是,无论他哭得多么大声,也没有唤来他母亲一眼的回望。
此情此景,让人有些心房发紧,闻歌轻轻皱起眉来,顾轻涯叹息一声,抬手拍了拍她的肩。
正思虑间,方才走开的云懋回来了,脸色有些难看。
“打听到了。这镇上一连数日,都有壮年男子惨死家中,死状便与早先商队里失踪的那些一样,尸身干瘪,是被人吸尽精气而亡。”
其实,早在看见这镇上的惨状时,他们便都已有所猜测了,如今,不过是确信了罢了。
一时间,几人都是沉默,气氛有些凝滞。片刻之后,才听得顾轻涯清雅的嗓音打破了沉寂,“他在与呼延墨打斗时,虽是得以逃脱,但呼延墨有多强,我们都清楚,他怕是受了伤,只怕还不清。”
“所以,他才需要更多的精气。”闻歌神色也沉凝下来,然后掉头望向顾轻涯,问道,“他现在在何处?”
第59章 等什么
那是一间已经荒废了的茅草屋,不知是多久未曾有人住过,屋顶已破开了口子,门窗皆是摇摇欲坠,遮挡不了半分风雨。
黄昏时分,这屋子里,已黑沉沉,好似提前入了夜。屋角处结起的蛛网上蜘蛛张着爪子,正待捕捉困网的猎物,那扑腾的飞蛾,却在触碰到蛛网的前一刻,被屋外骤然响起的脚步声惊飞,扑棱着翅膀飞出了窗,懵懂不知方才与死亡擦肩而过。
“咿呀”一声,那扇草草掩上的木门被推开,屋内,黑沉与夜色无异的一角,正闭眼休憩的人,陡然睁开了眼。
“本以为是萍水相逢,如今才知,是命运所致。只是,这样的遇见,必是缘分,却不知,这缘分是何种?”闻歌三人堪堪踏进这屋子,便已听得一声微微笑着的女嗓如同婉转的歌声,踏破夜而来。
“你必然是不愿与我们这样遇见的。我只是不知,这样如同老鼠一般躲在暗处的生活,你如何能够过得下去,你说呢?宁王妃?”闻歌挑起眉,也是笑,袖在手中的红线却已在指间闪烁着雷电之力,目光四处逡巡着,轻轻拧起眉来,为何竟不见楼湛?
低低笑,窸窣声起,窗下的干草堆上,一个羸弱的身影缓缓坐起,云懋已经从百宝袋中拿出了夜明珠,这破败的屋子一刹那间亮堂起来,同时,也照亮了面前妇人那张带笑的,惨白带青的脸,可不就是那时在沙海镇上,唯一客栈中遇上的,那个美丽动人的老板娘?
“如果连活着也成了一种奢求的时候,还有什么过不下去的?再说了……我本不是从出生起,就是贵族,有些日子,过了近百年,还有什么不习惯的?”却是相当于默认了那个宁王妃的称呼,虽然,早已算得时过境迁,但宁王妃这个称呼也许有她很幸福的回忆,竟让她的嘴角也忍不住向上牵起。
“废话少说。楼湛在哪里?”云懋却是没那么好的耐性了,尤其他本就一腔除魔卫道,匡扶正义的青春热血,在见得镇上那些镇民的惨状时,心里早就窝着一团火,就待见到楼湛,就要全面爆发出来,这会儿,烧灼得他胸膛闷闷的疼。
“他不在。”从前的宁王妃,如今的楼嫂子,或者更该叫回她的本名的舒窈却只是淡淡回了三个字。
“不在?”云懋狠狠拧眉,“莫不是他做贼心虚,躲出去了吧?”
“他在哪儿?”闻歌也是问,语调不若云懋的冲,但却凉凉的,有些动人。黑金色的双瞳似含着冰,凝在她身上,“他不可能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的。”闻歌语调凉凉的,语气却很是笃定。
舒窈的目光轻闪,青白的脸上浮起一丝飘忽的笑,“他确实不在。”
轻飘飘的话语,说服不了云懋,自然也说服不了闻歌,两人都是蹙眉,就要继续追问,顾轻涯却是上前一步,抬起手,阻止了两人。深邃的眼似是别有深意,静静落在舒窈身上,淡淡笑道,“王妃很清楚,我们为何而来,不管原因是什么,人总要为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我相信,王妃没有必要骗我们,宁王……确实不在此处。我们便先告辞了,如若王妃方便的话,还请帮我们向宁王带句话,就说,没有谁的生命重要过谁,每个人都有生存下去的权利。”
这一番话,却是要走的意思。不管是云懋,还是闻歌,自然都不愿意,但这一回,顾轻涯却是难得的坚持,竟是一手拉一个,硬是将他们拽了出去。
直到出了那茅草屋,闻歌才用力挣脱开来,不解地追问道,“我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只是觉得,我们在那儿一直问,只怕也问不出结果。倒还不如退一步,静静等着就好。”
“等?”闻歌眉心攒得更紧了,“等什么?”
顾轻涯却是抬起眼来,望着天色,答非所问道,“天,就快黑了。”
他们没有走,静静地站在那茅草屋近旁的一处矮墙外,等着。等到了天黑,没有等到舒窈出来,也没有等到楼湛出现。
就在云懋要耐不住性子,撂挑子走人的时候,周遭的风息突然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来了。”顾轻涯启唇,微微笑。
“你等的,是他?”闻歌眉心紧皱,充满了不解和质疑。
顾轻涯却是但笑不语。
须臾间,一股黑烟裹着满满的煞气,已是越过他们,朝着茅草屋内卷了进去。他们几人皆被那黑烟卷起的草灰迷了眼,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半步,再睁眼时,那黑烟早已进了屋子。
云懋和闻歌皆是想也没想,便连忙迈开步子,要追进去。
“你要干什么去?”顾轻涯箍住她的手,将她扯住。
闻歌觉得,今日的顾轻涯委实有些奇怪,望着他的目光中,质疑更浓。“当然是去看看宁王妃,楼湛可不在。”话落,便是不由分说挣脱了顾轻涯的钳制,快步进了茅草屋。
顾轻涯在她身后无奈得摇了摇头,笑了笑,倒也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只是,刚刚踏进茅草屋的门槛,却是半点儿也不诧异方才急冲冲进来救人的两个人却是呆愣在了门口。
窄小的茅草屋内,正打得如火如荼。看得呆了的云懋还记得先布下一个结界,不至于受到池鱼之殃,这才抽空喊出心里的惊疑与郁闷,“楼湛方才就躲在这屋里么?”否则,他们方才就一直守在茅草屋外,可一直没有等到他出现,可如今,与呼延墨斗得你死我活的,不是楼湛又是哪个呢?除了他一直就躲在这屋里,云懋想不出别的解释。因此才是又懊恼,又郁闷,他方才究竟躲在什么地方,竟能躲过他、小五还有闻歌三双眼睛?
“楼湛,你将窈窈藏在哪里了?”呼延墨果真是厉害,黑烟袭打之间,楼湛只能脚步迟滞风狼狈闪躲,他却还能抽空询问舒窈的下落。
“呼延墨,你想再见到窈窈?你做梦吧!窈窈不是早说过,生不相见,死不重逢,她只愿与你永生永世,不复再见。”楼湛胸口一阵闷痛,喉间一腥,便已吐出一口血来,但他却是浑不在意,不过抬手用袖子将嘴角的血丝揩去,便是低低笑道,一双眼凝着黑烟中呼延墨的脸,沉冷愤恨,语调间充满了挑衅。
第60章 花彼岸
“舒窈在何处?”经由这两人的对话,闻歌也才想起这一茬,目光在小小的茅草屋了逡巡了个遍,却没有瞧见舒窈的身影,不由狐疑地蹙起了眉心。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确信没有看见楼湛走进来,偏偏他却在这里。她也确信舒窈没有出过茅草屋,可这目光所及之处,却不见了她的踪迹。
“我们也分别见过楼湛和舒窈几次了。你几回见他们同时出现过?”顾轻涯缓缓踱到她身侧,与她一同看向那茅草屋中对峙的两“人”。
“你……什么意思?”闻歌自然听出他这话别有深意,扭过头,眉心紧蹙地看他,面色狐疑。
顾轻涯没有回答她,只是眯眼微微笑,将目光投注在楼湛与呼延墨身上。
“既是如此。那你便去死吧!你早该死了。”呼延墨狰狞扭曲着脸色,嘶吼道,黑烟卷起,如同一柄巨大的剑,朝着楼湛胸口处疾刺而去。
楼湛本就受了伤,如今也是勉力支持,见得这情形,只得翻身狼狈的躲闪,但胸口处窒闷,一动便是气血翻涌,脚步便显得迟滞,偶尔,便会被黑烟扫中,身上的衣裳渐渐被割裂开来,一道,又一道的口子,血,一点点渗了出来,将他身上那件暗青色的衣衫染成了血色。
“楼湛不是呼延墨的对手,这么下去,只有一个死。”闻歌皱眉道,扭过头去,却见顾轻涯也好,云懋也罢,都是沉默地看着,没有半点儿插手的意思。她知道,他们师兄弟二人都觉得楼湛死有余辜,所以才有了此时的袖手旁观。不过……闻歌心里却始终有些不安,为着早前透过那幅画看到的,属于呼延墨,同时,也属于楼湛与舒窈的回忆,虽然只是短短的时间,但或许是因为那种即便是隔着时空,也能让人感觉到得,春花烂漫一般的幸福太过浓厚的关系,闻歌总觉得这当中或许另有内情,甚至是情有可原也说不定。
“等到呼延墨杀了楼湛,你们觉得,他可会放过我们?”闻歌的声音沉冷了些,引得云懋一愣,而顾轻涯扭头看她,那双眼,锐利深邃,好似能一直看进她的心里。闻歌咬牙扭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罢了,要让这师兄弟二人出手,怕是不易。自己不该依赖他们,从前,只她一人,她不也一路无恙地走过来了么?
想到此处,闻歌袖中红线已是射出,碰到云懋布下的那层结界的刹那,已是硬如钢针,雷电之力透线而出,“啪”一声轻响,那结界裂开了一道口子,而就在那短短的瞬间,闻歌身形如影,已是从那道裂缝中穿了出去,手中红线绕飞,便已朝着裹着呼延墨的那团黑烟扫去。
“她想干什么?当真要救那个杀了多少人的楼湛么?”云懋不解又不忿地喊道,回过头,却见顾轻涯只是皱眉望着一加入那两人混战之中的闻歌,眉心轻锁,脸色沉郁,不知在想些什么,平日里清澈恍若夏日晴海的眼似是突然疾风骤雨,暗潮翻涌起来。
“呼延墨!”手中红线疾甩而出,暂时阻住了那团黑烟的攻势,“即便你果真与楼湛有什么仇怨,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如今,你既已死了,便该放开、放下。”
“放开?放下?”呼延墨冷笑,“朕因他,痛失所爱,英年早逝,还被他封印在棺中近百年,不得解脱,换做你,能不怨不怒?能放开?能放下?”
“是你觊觎舒窈在先,舒窈本就是楼湛之妻。”闻歌不是不知情的人,虽然只看了个开端,但故事的发展,她几乎能猜到。
“所以,他才更该死。”呼延墨更是扭曲了容颜,袖手一挥,那黑烟扑漫,闻歌不得不偏头闭眼,被硬生生朝身后推了两步,她手中捻起诀抵抗,手上压力却是骤然一撤,身子往后一个趔趄,那黑烟便已迅疾地越过她,朝她身后卷去。而她,在往地面栽倒时,便已被人拉进了怀里,“嘭”的一声响,她却没觉得痛,因为身下垫了个厚厚的肉垫子。
反倒是她身下那人痛地皱了皱眉,她撑起头来,刚好瞧见他那一瞬间的皱眉,只是目光相触,她不及问出,便已听得他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将复杂的眸色尽数敛在眸底,她摇了摇头,被他扶着从地上站起。“嘭”一声响,这回却是楼湛被呼延墨从半空中扫落下来,狠狠撞在了墙壁之上,滚落下来时,一道刺目的亮光从他体内射出,待得他翻滚到地面上时,他的身体里突然又滚出了一个人,居然是……
闻歌惊得黑金色的眼瞳大睁,就连呼延墨举起来,正准备再给楼湛致命一击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之中。
地面上的两道人影在能动的刹那,便是转头往对方看去,四目相对的刹那,那两双眼,都蓦然红湿了。
方才从楼湛体内射出的那道亮光慢慢浮至半空之中,却是一颗泛着光晕的珠子,被包裹在一朵花般的光晕里,整个茅草屋都被那光映得通亮。只是,只一瞬间,那花似是绽放到了极致,花瓣舒展开来,而后,突然便骤然颓败了,整朵花都如齑粉一般散落了,而那颗珠子便也如失去了所有力量一般,光亮陨灭,“啪”一声,毫无生命力地落在了地上,刚好滚落在了闻歌的脚下。
闻歌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缓缓蹲下身,将那珠子捡起,“这就是凤衔珠了?”她似是在问,更像是在答,握住那颗珠子的刹那,有些回忆借由肌肤的相触,涌入了她的脑中,顷刻间,双目雾湿,那滴如珍珠般晶莹的泪珠不堪重负,从睫毛上坠落,刚好掉在她手中那颗珠子上,被激得粉碎,四散在四周乍然的黑暗中。
“这是……彼岸花开?”云懋也终于回过神来,望着那地面上正奋力地朝着对方爬去的两人,心中震撼,不敢置信。
闻歌没有问,有些事,她看得比他们清楚。
顾轻涯上前一步,在闻歌面前缓缓蹲下,望着她雾湿的双眸,敛下眸色,沉声道,“弱水有花名彼岸,炼灿绯红如血,叶生无花,花开叶落,花叶生生相错不得见。因着彼岸花开,他们活到了现在,共存一体,却再不得见,这究竟是上苍的仁慈,还是残忍?”
第61章 终偿还
“直到这一刻,他们终于可以见到。谁知道呢?或许他们漫长的想念、相思与煎熬,真正等待的,只是这一刻的相见而已。”闻歌将那颗凤衔珠紧握在掌中,转头望向地上那两人,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们的指尖终于跨过漫长的时空,打破了那对于他们来说,更像是诅咒的彼岸花开,触到了彼此。
可是,却被人一把挥了开来。呼延墨也回过神来,却是想也没想就再度阻止了他们的相遇。“为什么?”他问,不知是问的什么,但他的神色却变得愈发的扭曲,执念太过,他早已忘记了自己最初的心。“先遇上你的,明明是朕。若早知如此,你当日,为何要救朕?”
舒窈双目赤红,泪如雨下,她的眼却舍不得离开一瞬,她知道,这煎熬的一生终于是要走到尽头,所有的恩怨情仇,爱也好,恨也罢,悔也好,偿也罢,都要归于尘土,她没有什么不甘,只是这满腔的不舍,又该如何安放呢?
“我早知会发生后来的事,即便你死在我跟前,我也绝不会救你,绝不会。”舒窈没有看他,目光所及之处,只在楼湛身上,语调平平淡淡,但却是一种绝到了心处的深恨。
她恨他?原来……她恨他?走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到了最后,他好歹在她心里烙下了痕迹,却居然……是恨?
呼延墨周遭的黑烟突然不再狂躁的卷动,慢慢平息下来,一点点透明,面前的男子一身龙袍,身形魁梧,嘴角牵着笑痕,似自嘲,似苦涩,眼里有泪,滚滚而下。
闻歌听得恍然,原来如此。原来,舒窈从前救过呼延墨,只怕早在那时,她便已被他放在了心上。原来,那时在宁王府,并非他们的初见,只是,呼延墨认出了舒窈,舒窈却早已忘了他,因为无关紧要。闻歌彼时还在疑惑,不过一眼罢了,怎么就情根深种了?要说,有情,那更多的也是爱的皮相,却原来当中还有这么一段渊源啊。呼延墨心有不甘,因为总以为他先遇到舒窈的,舒窈便该是他的。却哪里知道,相遇有先来后到,爱情,何尝没有呢?
闻歌缓缓站起,握着那颗凤衔珠一步步走到了舒窈与楼湛中间,低头,目光凉凉地看着两人。
“姑娘……”舒窈轻咳一声,惨白的脸上毫无血色的死白,言语间,气若游丝,“姑娘为何而来?”
“她本是已死之人,是楼湛以彼岸花开的秘术强行将自己的性命分了一半与她,她才得以苟活至今。如今,彼岸花开的牵连被打破,她与楼湛都只剩顷刻的性命。只是这彼岸花开本就需要大量的精气为食,所以,他们这些年来,不知杀了多少人。如今这样……也算得报应吧!”顾轻涯走至闻歌身畔,与她同望这二人,神色淡淡,看不出动容,语调间却隐隐有些叹息。
闻歌目光轻转,她自然也知道这两人已是活不成了。沉吟了片刻,她摊开了手,亮出了手中那颗不再若方才的光华刹那,沉寂蒙尘的珠子,道,“我为凤衔珠而来。”而后,又想起了什么,从腰间掏出一个物件儿,道,“有人予我报酬,让我来取这凤衔珠。”摊在掌心的,是一个很普通的三角平安符。
舒窈却是看得双目骤睁,转头往楼湛看去,楼湛也挣扎着从地上半撑起来,四目相触间,不约而同的红湿。
“是师父。”舒窈的语调有些不稳,“是师父……我们这般不孝,到如今,还要累他操心。”舒窈眼里的泪滚滚而下,“可惜……这么多年了,我连师父他老人家长什么样子,都有些记不清了……”
“师父他……”楼湛似是想要帮着回忆,可话到了嘴边,原本还因着回忆,而温暖笑着的脸,突然一僵,而后,惊恐,突然便扭曲了他的面容,“不要……不要夺走……不要!”
“他怎么了?”闻歌皱眉,楼湛怎么突然这么害怕,形如疯状?
“彼岸花开是秘术,也是禁术。它虽然有强大的力量,但也相应的需要付出代价。那就是一旦有朝一日,法术崩毁的话,施用法术之人便要失去他最宝贵的东西,这是他与彼岸花神签下的契约,终须归还。”云懋既然私底下被闻歌称作移动书库,此时自然要发挥点儿效用,才不负这个名头。
“最宝贵的东西?”闻歌皱眉,看着地上如同疯癫一般用力厮打着自己头的楼湛,和泪如雨下,正拼尽了全力,变着楼湛爬去的舒窈,心中更是不解,“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