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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夫的日常-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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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媳妇的凤目终于落在了我的脸上。
凌厉精明,她的目光就像一把利剑,欲要刺破我脸上所有虚伪的面具,想要从我眼中探出藏在最深处的真相。
看着媳妇的双眼,我甚至怀疑她已知晓我替凝馨和宋承两人保密一事。
此刻的我绝不能自乱阵脚,我立刻否决了所有猜测,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显得平静。
“此事虽尚未有确切定论,但依宫规,宋承位列高位闹出此等丑闻,实在有损皇家颜面,为避嫌,应禁足宫中,待事情查清后,再行余下惩处。在此期间,宫中任何人都不得探视。”
我的语气毫无波动。
我继续平静道:“至于宫女凝馨,应即刻押送回宫,打入慎刑司审讯。”
良久后,媳妇才道:“皇夫的决断,朕觉得没有问题,你们呢?”
顾清嘉道:“既然是大人和陛下的决定,微臣不敢置喙。”
许寻也立刻附和道:“微臣也无任何意见。”
“那便这样办吧。”言罢,媳妇挥了挥手,示意我们可以退下了。
众人正欲告退,我开口道:“臣还有一事相求。”
媳妇放下了手,盯着我。
“箨儿自小便是由凝馨照顾起居,两人感情极深,今日箨儿午睡起来后发现凝馨不见了,哭闹着要找她,臣请陛下开恩,让箨儿能见上凝馨最后一面。”
媳妇曾对我说过,她不愿成为她的母皇那样只顾朝政不理家庭的女人,她想努力成为一个好妻子,好母亲。
我方才说的话成了我今日里说的最错的一句话,这句话无疑会刺痛媳妇心中某个最脆弱的地方,这是对她的一种否定。
我知道但我必须说出来。
果然媳妇脸色大变,冷笑道:“看来朕这个当娘的在儿子眼中似乎还及不上一个宫女?”
话已出口,如覆水难收,我听得出媳妇冷笑中的心酸。
我的心一抽痛,想不顾众人的眼光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对她说,不是这样的,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你比你的母皇优秀。
但最终我唯有跪在原地,看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望陛下恩准。”
在弄清事情真相前,我不能打草惊蛇。
媳妇敛去了脸上的所有笑意,连冷笑都不愿意留下,她嫌恶地看了一眼凝馨,威严道:“准奏。”
她的威严下是深深的无力,我甚至可以想象她精致的妆容下定是惨白的面容。
“谢主隆恩。”
寝殿外是稚子稚女诀别的哭声,寝殿内唯有我一人在摆弄棋子。
凝馨进来时,双眼早已红肿得不成样子了。
我问道:“和他们告别完了吗?”
凝馨道:“恩,公主殿下和皇子殿下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谢谢大人恩准奴婢和两位殿下告个别。”
“不必谢我,我只是见我的闺女和儿子哭得可怜才恳求陛下让你们见最后一面。”
“奴婢知道,大人是个好人,不然不会到了如今还让奴婢来见您。”
我道:“我见你不过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凝馨欠身道:“奴婢定当知无不言。”
几个问题下来,凝馨都在摇头。
我看得出她没有说谎,她的确不知道,知道的也许只有宋承。
凝馨见无法帮到我,很是愧疚,我安慰了她几句,让她不必自责。
话已问完,无话可问。
最后我嘱咐她道:“到慎刑司后你会吃不少苦头,但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承认你和宋承之间的事,懂了吗?”
凝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即她又恍然大悟地笑道:“原来这才是大人召我来的真正目的,你怕到时候我会忍不住像方才在陛下面前那样,差点就揽下所有罪责,是吗?”
我不置可否。
凝馨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奴婢没有看错大人。
从此这个大眼睛,小圆脸的俏丽女子再也不曾出现在我眼前,到了后来我唯一能记住的只有她甜笑时露出的两个小酒窝。
夜已深,寝殿中只剩下我和萧玄两人,其实这么多年来很多时候都是这副情景。
我不说,他不问,我们两人往往就这样沉默着。
在漫长的沉默后,萧玄突然开口了。
“属下听说今日殿下和陛下起了争执。”
我道:“算不上争执。”
萧玄见我不愿谈这个话题,换了个话头道:“属下不明白。”
我问道:“你不明白为何我明明知道那两人有私情却还要帮他们说话?”
“殿下英明。”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因为如今我尚无法回答我自己,你先看看这个,看完之后或许你会明白一些。”
言罢,我从袖中摸出了一张字条递给了萧玄。萧玄疑惑地接了过去,看完后,他道:“殿下这……”
我解释道:“今日上午宋承派人给我送来了一幅名画,装画的红木盒中放着这张字条。”
字条自然不是白字条,它的上面写着一行字。
“若出意外,保住凝馨,天下相酬。”
我知晓就算萧玄看了这张字条,他的心中还是会有许多的疑问。
而他的那些疑问或许也是我的疑问。
当我今日上午接到字条作出决定后,我的脑海中就冒出了许多疑问。
我为什么要帮宋承和凝馨?是因为我当真对宋承所许下的报酬动了心?还是因为我只是想做个帮人帮到底的烂好人?
宋承为何会突然给我这张字条?难道说他在昨夜突然预料到他们两人的事很快便会暴露?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又是怎么预料到的?在昨晚上到底出现了什么征兆?
最重要的是,那对情人佩到底是谁安排的?那人做这件事的目的又是什么?仅仅是想扳倒宋承?还是有别的隐情?
这件事当真只是一场普通的后宫争斗?还是藏着更大的阴谋?
萧玄无法回答这些问题,我也无法回答。
如今能回答这一切的只有一个人。
我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吩咐道:“去将我的夜行衣拿来。”
身旁的萧玄皱眉不解道:“殿下今夜要去哪儿?”
“夜探宋承寝宫。”
第46章 夜访宋大人
这件夜行衣不是我暗中找人缝制的,它是曾经的司马惟给我留下的东西。
萧玄说,在我没失忆时,从华国带来的衣箱里有层暗格,而暗格中所放的就是这件夜行衣。
那时我才刚刚醒来,他不想用这等小事来烦我,于是便自作主张从暗格中拿出了那件夜行衣,替我好好保管了起来。
他还说,他之所以没丢掉,是认为我一定会有用到它的时候。
我猜他真正的想法其实是,曾经的司马惟很少会做无用功,既然是他准备的东西,那一定有用处。
我是在醒来后的第二年才知道这件夜行衣的存在,那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萧玄提到了它。
这些年来我用过它几次,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
但归根究底都是我要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做一些事情。
这本就是夜行衣的用处。
今夜我又用上了它,和以往一样,我要做一件不能被人发觉的事情。
我要去宋承的宫中。
在下午时作为皇夫的我已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这其中的任何人自然不包括媳妇。
但包括我。
皇夫也好,皇后也罢,虽然总被世人称作后宫之主,但当过的人才清楚,这后宫真正的主人其实只有一个,那不是你,而是你的妻子或是丈夫。
只有皇帝才是真正的主人,皇夫或皇后说到底都不过是帝王的臣子,和其他臣子一般别无二致,常常会因帝王们的一时喜恶而被擢升或罢免的。
历史上出身低微的皇后很多,被废的皇后更是数不胜数,这些便是最好的证明。
换上夜行衣后,我施展轻功,很快便到了宋承所住的宫殿外。
趁着夜色我打晕了看守的侍卫,轻松地进入了宋承的寝殿,知法犯法后的我没有感到丝毫惭愧,反倒有几分快感。还有一个感想便是,这宫里头的侍卫是该好好整治一番了,那警觉性那武艺让我不得不为宫里众人的安危感到有些担忧。
宋承已熄灯就寝,听得出来他的呼吸并不平稳,断断续续,想来他尚未入睡,果不其然,我走了两步便听见他的声音。
“谁?”
我走到了他的床前,摘下了蒙面的黑布,答道:“是我。”
借着月光,宋承使劲地眨了眨眼,才看清了我的模样,他惊讶道:“大人!”
我将食指放在嘴前,示意他压低声音,我没有向他解释我这身出格的装扮,在这黑漆漆的寝殿中,无灯无火,就算近在眼前也很难看清对方的脸。
就这样我们两人再无任何寒暄,直接开始了一场漫长的谈话。
“你不是答应替我保住凝馨?为何还将她打入慎刑司?”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宋承,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质问。
果然大少爷便是大少爷,无论什么时候都觉得别人替他做事是理所当然,世上所有人都是欠他的。
我低声解释道:“打入慎刑司尚有回转的余地,若再不送走她,待她在陛下面前担下所有罪责,那便只有落个当庭杖毙的下场。”
宋承听后脸上流露出愧疚之情,自嘲道:“我错怪大人了,大人您做得很对,是我太蠢太冲动了。”
我毫不留情道:“你的确不太聪明。”
“因为聪明的人从不做任何没有把握的事,当你将那张字条送给我时,你就应该想到我未必会答应你的请求。”
宋承道:“我只是觉得这世上没有哪个人能不为‘天下'二字所动,特别是男人。莫非大人这些年来真没动过一点歪念?”
我诚实道:“动过。”
宋承大笑道:“我就喜欢大人这股子爽快劲儿,不像顾清嘉那群伪君子,表面说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
“作为一个正常人,我会为‘天下’二字动心。但在动心之前,我会考量许下承诺的那个人有没有给出的能力。”
宋承道:“在大人眼中,我没有这个能力。”
我不答,以示默认。
宋承道:“那大人为何又要答应帮我?”
我正色道:“我并没有答应要帮你们。”
“那大人为何半夜来此?”
“我来此只是想问了几个问题。”
宋承道:“大人问吧。”
“第一个问题,你认为到底是谁揭露了你和凝馨之事?”
宋承道:“我本以为大人是唯一知道此事的人。”
我挑眉道:“你怀疑我?”
“如果我怀疑大人,便不会给大人那张字条了。”
“既然你如此笃定不是我,想必心中已有了答案。”
宋承干脆道:“没有。”
“有怀疑的人吗?比如说你的死对头顾清嘉。”
宋承斩钉截铁道:“不是他。”
我问道:“这么肯定?”
宋承道:“人最了解往往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这句话适用于你和顾清嘉。”
宋承扑哧笑道:“这话听上去怎么有些暧昧?”
我轻咳一声,示意回到正题。
宋承怀念道:“曾经有段日子我也好过男风,不过玩腻了终归还是觉得女人好。”
“说正经事。”
“大人不问我为何要给你那张字条?”
我道:“这正是我想问的第二个问题。”
宋承答道:“很简单,因为这宫里唯一能帮我和凝馨的只有大人了。”
“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好奇的是另一件事。若你想寻求我的帮助,大可在下午时像往常一样直接来我殿中。但你没有,你的选择是在大上午暗中派人将那张字条给我。我料想你这么做的原因恐怕只有一个。”
“我怕来不及了。”
我双眉微皱,事情的真相似乎离我的猜想越来越近了。
我问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承沉默了片刻,才道:“昨晚我收到了一张字条。”
“字条?”
“一张普通的字条。”
“上面写着什么?”
宋承道:“上面只有四个字‘凝馨兵书’。”
我了然道:“如果说凝馨二字是指他们已得知你与凝馨的事,那么兵书二字便是指……”
说到此我停了下来,因为我的心中冒出了一个令人惊恐的念头。
宋承皱眉道:“兵书两字便是指《宋氏兵法》。”
黑暗中,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那人知道了那个秘密,他是冲着我们宋家的兵书来的。”
第47章 兵书的诱惑
宋承姓宋。
这是一句废话。
同样地,宋承他娘姓欧阳。
这也是一句废话。
但没人敢在庆国大街上说这是句废话。
那些被宋承负过的女子,那些被宋承欺压过的男子,他们可以骂宋承,可以骂宋承他爹,可以骂宋承祖宗十八代,却独独不能对他娘有一丝不敬。
尚记得宋承还未进宫那会儿,某日他和某家的公子哥斗嘴,那公子哥斗急了,随口骂了一句最寻常不过的粗话。
那句粗话是:去你娘的。
这句粗话本没有什么,骂宋承也没有什么,但他在宋承前骂出的偏偏是这句话,那么这问题就有些严重了。
话音刚落,那位公子哥便没有然后了。
在庆国没人敢对欧阳雁将军不敬,就连我这种外国人也不行,否则迎接你的将会是满街的怨目以及扑面而来的瓜果蔬菜,其间还少不了鸡蛋石头。
这就是威望,这就是群众的力量。
欧阳雁将军因尚在人世,所以还未走上神坛,但在世人心中,她在军事上的地位与百年前被誉为战神的宋飞将军已然相差无几。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甚至还略胜宋飞一筹。
因为宋飞是男人,天生就比女人孔武有力,而欧阳雁将军身为女人,没有男人得天独厚的优势却能拥有不逊于宋飞的功绩,自然更令人叹服。
宋承是欧阳雁将军唯一的儿子,但他不姓欧阳,而姓宋。
他跟着他的父亲姓。
“宋”是一个常见的姓,宋姓也出过不少名人,如方才所提的宋飞将军。
宋承的“宋”便是宋飞将军的“宋”。
这并不是巧合,因为他本就是宋飞将军的嫡系子孙。
自齐太宗称帝,宋飞被封侯赏爵后,宋家便渐渐演变为了世家。
到了本朝,宋家押对了宝,站对了队伍,又成了开国功臣。
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到了宋承爷爷那一辈,宋家已露颓势,到了宋承他爹,这块牌子算是彻底完了,如今世人提起宋家第一反应便是,欧阳将军下嫁的那家?第二反应便是,这家衰了多少年了,竟然还苟延残喘着。
百年光阴,百年流转,人们会慢慢忘记世世代代再不出武将的宋家,却不会忘记宋飞将军。
因为宋飞将军是传奇,传奇是让人世代相传相颂的,又怎会被人遗忘?
人死了,故事在,留下的东西也还在。
宋飞大将军留下了一本兵书,那本兵书便是宋承口中的《宋氏兵法》。
那是宋飞大将军的遗作,他临死前向他的子孙交代过;这本兵书只传嫡长子,绝不得外传旁人。
他临终前的遗言为这本兵书增添了时光无法斑驳掉的传奇色彩,就连曾和他并肩作战的齐太宗都无法窥得的兵书,无疑会引起世人的好奇,野心家的觊觎和君王的忌惮。
一代又一代的君王忌惮着传有兵书的宋家,他们忌惮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在不远的几十年前,除了宋氏嫡系子孙外,没有人知道兵书里到底写了什么。但所有人都清楚,那个被称为战神的男人留下的东西定不会是凡物。
是出其不意的计谋?还是百战百胜的布阵?亦或者是能助君夺得天下的秘法?
臆测中的君王不敢妄动,怀揣巨宝的宋氏子孙既没有胆子造反,亦不敢违抗祖训将兵书上交给国家。
为求双全法,宋家立下了一个规矩,但凡宋氏子孙,只为文官,不为武将,生生世世不得掌控兵权。
宋承的爹不是武官,也不是文官,只是和我岳父一样混着俸禄的闲散侯爷,这样平庸的人让庆国先帝,也就是我的丈母娘非常放心,可他却偏偏讨了个让人放不下心的媳妇。
世人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英明神武的欧阳大将军竟会看中一个空有皮相的窝囊玩意儿。
只能说,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两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便爱得死去活来,那边两人是爱上了,我丈母娘这当头却开始犯愁了。
欧阳雁嫁谁不好?非要嫁给手握兵书的宋氏嫡系子孙。
兵书传人娶谁不行?非要娶战功累累,威名赫赫的女大将军。
最终丈母娘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她在两人成婚前下了一道旨意,大意是你们想成亲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须得把《宋氏兵法》交出来,以表忠心。
宋承他爹确实是个没用的,为了讨媳妇,早把祖训抛到了九霄云外,二话不说直接将兵书上交给了国家。
自那一日,《宋氏兵法》便公之于众,成为继《五字经》、《齐诗三百首》后又一让广大书商喜闻乐见的幼童启蒙读物。
每位读完兵书的人都会怀疑自己是否买到了盗版,在得知不是盗版后,便又会开始怀疑人生。
我没有经历过那个将《宋氏兵法》奉为神作的年代,当我知晓这本书时,它早已是烂大街的启蒙读物了。
我买过,也翻过。
要如何评价此书呢?
不能说它不好,你无法否认它上面的那些兵法布阵很有道理,用之也很是实用,通俗易懂,浅显明了,若是给一个刚入伍的新兵看,定会使其受益匪浅。
但这不是给新兵看的,这可是传了上百年的神书,这可是那位战神临终前的呕心沥血之作,这可是让历代君王忌惮宋家却又动他不得的催命符兼护身符呀。
若将这本书烧给皇陵里躺着的那些求而不得的人,定会气得他们掀开棺材板跳出来,压都压不住。
虽然我们不能抱着看完战神写的书便成为战神的心态来评鉴此书,但这书也的确是名不副实了些,上面的那些兵法大约就是将古往今来耳熟能详的东西整理了一番。书中偶尔有一些出人意料的路数,却多是异想天开的法子,推敲不得,实践不能。
当那些大有上当受骗之感;怀疑人生的世人们依旧怀疑无果后,便又转头怀疑兵书了。
民间开始冒出多种版本的说法。
有人说这兵书是假的,是宋承他爹糊弄我丈母娘的。
也有人说,宋承他爹上交的兵书是真的,只不过流传到民间的版本是假的,是朝廷拿来糊弄老百姓的。
还有人说,书还是那本书,只是用书的人不同。人家宋飞是战神,用着自然无往不胜,但你算什么东西?妄想看了本兵书,就鸡犬得道了?别痴人说梦,下雨了,快回去收衣服吧。
上述说法,相对而言,我更支持最末的那个。
但在这黑漆漆的夜里,我不能对着宋承好不容易严肃起来的面孔调笑说,恕我直言,不是你们宋家的兵书垃圾,没什么奥妙。就是我这人太垃圾,看不出什么奥妙。
我唯有皱紧了几分眉头,脸上露出了一丝不管宋承看不看得到的惊讶,沉声问道:“兵书的秘密?难道说那本兵书果真是假的?”
宋承道:“不,兵书是真的。”
“那?”
宋承正色道:“书是真的;但上呈给朝堂的兵书其实只有前半本。”
“如此说来,这本兵书的真正玄机其实在后半本中?”
宋承点头道:“不错。”
紧接着;我说出了一句毫无水准的屁话。
“你爹既违背祖训上交兵书,又犯欺君之罪只交半本,其中隐情看来很是值得深究。”
宋承笑而不答,反问道:“大人这么聪明,为何不猜猜?
我给出的是一个最老套的答案。
“莫非你们宋家还有异心?”
宋承嘲讽道:“若我们宋家有异心,早把那后半本兵书上写的付诸实践了。”
“宋飞大将军是何等传奇人物,他既然著出这本兵书,便该料到这本书问世后所带来的种种后果。他既然留下那样的遗训,自然有他的道理。”
我思忖道:“为何后半本兵书不能公之于众?只是为了保你们宋家?我料想没那么简单,宋飞大将军一心为民,他想保的从不是小家,而是大家,是天下……”
我在不知不觉中压低了声音,陷入了沉思,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我猛地抬起了头,急切道:“如此说来!难道!”
宋承笑着点了点头道:“大人果然聪明。”
“那后半兵书里到底写了什么?”
宋承没有开口回答,他沉默了片刻,提出了一个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大人知道川月先生吗?”
第48章 生化危机
“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川月先生,在华庆两国很少有人不知道他。
川月先生是这十多年来的一位人物。
他真的是一位人物,但人们却无法为他在“人物”前加上任何字。
“大人物”?“小人物”?“传奇人物”?
这些都不好,这些都不合适。
说大了是拔高,说小了是亵渎。
历史上总会有不少无法盖棺定论的人物,就算是太史公诸葛千大人,遇上他们也会陷入无法评说的窘境。
比如第一位女皇帝齐太宗,任何评判她功绩的论断总会有有失偏颇的地方。狂傲如她似早已料到有此一幕,所以她在陵前留下了那块无字天碑。
那块立于潜山之巅的无字碑彷佛在说:“朕无法评定朕的功过,你们这些后世的俗人更没有资格。”
这既像是一种宣战和挑衅,又像是高高在上的天人对低贱蝼蚁的嘲弄。
就像当年她将无数愤懑不甘的男人踩在脚下那般,临终前她又将愚昧妄揣的后世人毫不留情地踩在了脚下。
无法评说的人除齐太宗外还有川月先生。
有人说他是疯子,有人说他是逆贼,有人说他是神,也有人说他是神棍。
而他却自称是一位隐士
他还说,他不是庆国人也不是华国人,他是个自由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更遑论他提出的那些政治观点是何等荒谬绝伦,何等离经叛道。
在这十多年的日子里,他理所当然地成了华庆两国共同的通缉犯。
任何信奉他政治观点的人,都会被当做有谋逆之心的不轨之徒。
川月先生的结局注定凄凉,但却不值得人同情。
当你说出那些话时,你就要为自己开口的冲动而负责。
川月先生为此付出的代价是生命。
他行刑那日我还微服去围观了片刻,看到他人头落地的那一瞬,我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我无法去评判他那些理论想法的对错,因为他的许多理论想法早已超过了当今世人所能理解的范畴。
不能理解的东西,又怎会有资格去评判?
就像两个争论无果的人,他们不会傻到去找一棵树评断对错。
因为树无法开口,无法发声,更无法理解人话,既如此它又怎能评判得出两人的高下对错呢?
人永远没有资格评判无法理解的事物,你能做的只有赞同或是反对。
我反对川月先生那些荒谬绝伦的政治观点,同时又赞同他的某些理论。
他推行女权,他是男女平等的坚决拥护者,他甚至提倡一夫一妻制。
他提出的一些名词也非常有趣,比如我之前说过的“更年期”一词,他那套素质教育的理论也让我很是欣赏。
我不晓得宋承提到他的意义何在,但我还是诚恳地作答,说出了心中所想。
“抛开他的政治观点不谈,他的某些言论我十分赞同。”
宋承道:“川月先生提出过一种观点,他说在将来的战场上人们会开始使用一种特殊的武器,那种武器是毒,却又不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毒物,那种毒物是有生命的。它们能生存,能繁衍,能传播,能让百万大军数天内便瘫痪无为,它们所经之处的百姓牲畜会大规模地死亡。那些毒物甚至可以让万亩良田变得寸草不生,让千百湖泊数百年内再无活物,让世代出生于此的婴孩皆为畸珠怪胎。”
我补充道:“川月先生将这种毒物称作生化武器。”
宋承笑道:“看来大人你也听说过。”
我平静道:“不错,我是听过,但这不能代表着什么。我虽认同川月先生的不少观点,但也始终觉得他提出的某些观点根本是无稽之谈,比如所谓的生化武器。”
宋承叹道:“以前我连川月先生说的一个字都不信,在我眼中他和那些行走江湖的骗子没什么两样。直到我听说了这个观点,便重新审视起他来,我想或许他说的很多话未必是无稽之谈,至少生化武器这一说法不是,因为那本兵书的后半册就是最好的证明。”
“按照你的说法,莫非兵书的后半册记载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兵法?”
宋承点头道:“后半本兵书本就不应称为兵书,我认为应称之为药书。它上面记载的是各种世人闻所未闻的毒物功效及其制作方法,我敢肯定那些毒物就是川月先生口中的生化武器!”
宋承的话语使我想起了《川月先生语》中的内容,在那本书里,川月先生说过生化武器的降世对于天下人而言是极大的灾难,使用后的代价和后果,不是普通战争能企及万一的。所以就算到了往后百年千年,各国也严禁使用生化武器。
若宋承所言非虚,那么宋飞将军的做法也说得通了。
爱民如他,想要保的从不仅仅是宋家。
这样的兵书一旦公之于众,天下必将大乱,生灵必将涂炭,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宋飞将军你明知结果如何,为何又要著出这本兵书呢?
为何不把这秘密带入土中,随你一同长眠地下?
说到底,你还是未能看破名利,未能参破子孙身后事。
此刻我无暇感慨,因为还有一个问题摆在我面前。
上述的一切想法是基于宋承说的都是实话。
但他说的话真是实言吗?
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千百年后的世道无人可知,有这样的事物不足为奇。
但如今呢?如今世上当真会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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