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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女-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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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女儿一般。
  沈离经上身桃粉蚕丝缎,下身是淡绿的暗纹八仙裙,系了一个荷包全当做压裙。
  出了府门,却见到府门外正停着一驾陌生的车马,石青色暗纹圆领袍的少年正坐在车辕上发呆,见她出来了,一双眼睛都熠熠生辉,赶忙跳下马车冲她招手:“崔姑娘!我在这儿!”
  崔远道扶着宁素上马车,斜斜地看过来,颇为风凉地说道:“哎呀,在外头惹了情债,是要自己解决的。”
  宁素也点头:“去吧去吧,莫辜负小公子的心意。”
  红黎贴近她:“小姐,我们过不过去?”
  沈离经咳了两声,韩锦书立刻跑过来,关切地问:“在下听闻姑娘身子不大好,可是又病了?”
  “劳公子忧心了,我无事。”
  “我正好从此经过,不知可有幸与姑娘同行?”韩锦书眼中的期冀热情毫不掩饰,说出来的话也直白,沈离经想拒绝都不好找理由。
  “哟,这不是韩小公子吗?”傅归元骑着马装作偶然经过。“崔姑娘怎得还不走,莫非是特地留在此地等候本王?”
  他挑眉轻笑,故意将语气放轻,显得格外宛转多情。
  韩锦书皱着眉看向他:“凌王慎言。”
  “人家小姑娘都没说什么,你倒来管我慎不慎言。崔姑娘,你怎么看?”
  沈离经面露为难之色,怯怯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立刻低下头。韩锦书看这样子,立刻就认为是傅归元在京城调戏姑娘家,把沈离经给吓到了,心里愈发不快,连带着对她的心疼,柔声道:“崔姑娘莫怕,在下定会护着你。”
  傅归元简直想冷笑出声了。
  装得跟真的一样。
  等闻人宴来了,看她怎么装。
  “崔姑娘,我正要去四皇子府,顺路捎你一程可好?”韩锦书特意赶走了车夫,准备亲自送沈离经过去,路上好与她说话。
  红黎眯了眯眼,说道:“公子此举恐怕不妥,若是让旁人见到了,少不了口舌议论。”
  傅归元:“是啊,正巧我也要去赴宴,捎我一程算了。”说罢也不等韩锦书拒绝,兀自下了马朝马车去,掀了帘子钻进去。
  几人目瞪口呆,尤其是韩锦书,僵着身子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又不能去把人拉出来。
  沈离经摇摇头,叹息一声:“多谢公子好意,还是算了,我先走一步。”
  她微微一福身,转身便离去了。转身的那一瞬,表情顿时变为了幸灾乐祸。
  “崔。。。。。。”韩锦书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心中的郁闷更甚。偏偏这个时候傅归元还探出头来喊道:“韩小公子,快来驾马!“
  “知道了!”他吼回去,阴着脸坐回马车上。
  傅归元从马车里又钻出来,对小厮说道:“你们把我的马牵到蒋子夜那边。。。。。。诶,小公子怎得这幅表情,是不高兴了吗?”
  韩锦书冷哼一声:“不敢。”
  “那就快点。”
  他斜倚在马车的软榻里上,目光随意扫过,为这精致典雅的布置连连咂舌。韩锦书也算是有心了,可惜呀。
  四皇子府是新建成,蒋子夜一直不曾有封号和自己的府邸,不少人也因此猜测是否是皇上有意要传位于他。如今他成婚,迎娶的又是李太师独女,皇子成婚,自然是和庶民不同,阵仗也是非同凡响。
  沈离经坐在马车上都能听到锣鼓喧天,街上嘈杂一片,人人都想去皇子府讨个彩头,说不定还能得些赏钱。
  昨日里她打趣闻人宴什么时候准备换了一身丧服,在婚宴上总不好也这么穿,哪知道他丝毫不在乎煞风景,还道:“等你准备嫁我的时候。”
  她想嫁,却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而闻人府的老祖宗会不会挥舞着拐杖打断闻人宴的腿。
  作者有话要说:  闻人宴:嘤嘤嘤你爱不爱我。
  沈离经:爱爱爱,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宴宴在离经面前是个能喘能软能嘤嘤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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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另嫁
  沈离经没有那些心思同他们一起迎接宾客,只等看过了拜堂好离开。她坐在偏厅的小桌和红黎小声说着话,李太师突然就朝她走了过来。
  “怎得不和他们一起?”他凝视了沈离经一会儿,语气里含了几分关切。
  “刚才有些头晕,也就不去了。”
  李太师叹口气,苍老的脸上有化不开的忧愁,按理说今日是李云宜大喜的日子,他不该是这幅表情。自己的女婿未来可能是九五之尊,这不就是他想的吗?
  “你和云宜倒是相像,若能成为姐妹想必是很合得来。”他自顾自的说道。“她性子温柔又执拗,当初一心想嫁给四皇子,我阻拦不成。。。。。。”
  沈离经心头微动,有些惊讶地看他。没想到不是这老头子硬把女儿塞给蒋子夜,难不成是蒋子夜存心算计。
  他叹口气说道:“我总是忧心,她以后若是受了委屈该如何是好,始终是难以放心。从小就没让她受过什么委屈,有你哥哥在,四皇子不会亏待她,可入了皇门,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这老头子和她说这些做什么,是不是喝多了?
  “我知道四皇子想迎娶你。”他目光清亮,没有丝毫浑浊,哪里像是糊涂了。“他有他的算计,可绝不仅仅如此,远道是个好孩子,你一直跟在他身边也不会太差,若你嫁了子夜,和你云宜姐姐相互扶持。。。。。。”
  沈离经心里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问道:“李太师何出此言?”什么云宜姐姐,简直是胡乱攀亲戚。
  “丞相对此事多有阻拦,可若是我去说,皇上应该会应允。”李太师望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已至暮年的苍狼,稳重中依旧透着锐利和压迫感。
  他没有要问沈离经的意思,他只是在告知她。
  沈离经突然意识到,这个糟老头子很可能已经和皇上提过了。她嫁给蒋子夜对崔远道是个助力,更重要的是,就像他说的,哪一日李云宜真的孤立无援,在深宫里苦熬的时候身边还有个慰藉。
  他清楚深宫是个火坑,但李云宜已经进去了,他不惜再推一个进去。“难道不是你自己愿意的?我这也只是助你一臂之力罢了。云宜见过你几次,也和我说过,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姑娘。”
  沈离经的牙后槽磨得生疼,恨不得立刻呕出一口血来。
  她之前是想着嫁给蒋子夜不错,但好不容易放弃了,被这么摆一道实在是意难平。而且李太师肯定以为是她巴巴的要嫁给蒋子夜,自己是在帮她,她还应该跪谢。
  去他娘的吧。
  “一切听太师吩咐。”沈离经胸口闷着一团火气,还要装出欣喜的语气来。
  “过会儿你去看看你姐姐,和她说几句。”
  狗屁姐姐,你倒是不客气,平白捡了个女儿!
  沈离经深呼吸一口,强忍怒意:“琬妍知道了。”
  等李太师一走,沈离经跪坐在小桌前静默了一会儿。红黎问她:“小姐,我们可需要告知丞相?”
  这话一出口,沈离经就蹭得起身,拉着她往外走。
  偏厅人少,也没几人注意到沈离经和李太师刚才的对话。但蒋嘉宁隔了一个屏风,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
  太子最近正丧气得很,刑部仍在调查,他也没能来婚宴,只怕来了也要气得吐血。
  韩锦书在马车上和傅归元相互讥讽,一来二去又觉得脾性相合,也还可做个好友。两人一起在皇子府看新娘子,将沈离经忘到脑后,直到看见人群中那抹扎眼的白,傅归元后知后觉的想起,问道:“崔琬妍在哪?”
  韩锦书手一拍,才回过神来,想起一开始的目的来。“众人皆聚在此,怎得独独不见她?”
  闻人宴身旁一个官员过来恭维,他皱了皱眉,不大情愿地停住等他说完。
  闻人钰站在他身侧,冷眼看着那人,出声打断他道:“兄长可要找个安静的地方。”
  那人讪讪一笑便离去了,心里却啐了一口。不满闻人钰打断他说话,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也好。”闻人宴对这些实在是没什么兴致,若不是沈离经要来,而今日恐有变故,他是准备推了这行程的。
  余光在人群中扫过并不见她,却看到了傅归元和那韩家的小郎君站在一处,似乎还相谈甚欢。
  “今日四皇子大婚,长公主和晋南王怎得也未曾来吗?”闻人钰出声问道。
  闻人宴脚步经她这么一说,想起之前得到的消息。蒋嘉宁暗中和晋南王有勾结,两人意图扶持太子没错,私下里却是为了掩人耳目,以站队太子来遮盖自己的夺权之心。
  闻人宴现在只想找到沈离经,没有回答闻人钰的话,只让她不用再跟着自己。
  闻人钰脚步停下,一双眼眸明若秋波,又似春水含情。她一颦一笑都是绝世的美人,无论站在何处都能引人瞩目。
  可惜闻人宴不吃这一套,仍是面色冷漠。若不是看在叔父的面子上,闻人钰在他这里已经死过了百次。
  她的风情万种,在闻人宴这里也成了矫揉做作。只要看她不顺眼,便只是从他身旁经过,都能惹得人心烦。
  “你无需跟着我,大可去寻你父亲。”闻人宴冷淡的说道。
  他的眼神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再上前一步,可能说出来的话就不会这么好听了。
  闻人钰指甲陷进肉里,努力扬起一个浅笑:“钰儿谨遵兄长吩咐。”
  凭什么,凭什么?既然沈离经可以,崔琬妍可以,凭什么就不是她?为什么闻人宴的眼里从来都是那些不入流的人,她哪里不如旁人。甚至。。。。。。还不如一个死人?
  韩锦书看到闻人宴撇下闻人钰离去,扯了扯傅归元的袖子,问道:“那位姑娘好生貌美,又是何人?她是不是喜欢丞相?”
  傅归元眉毛一挑:“哦嗬,你倒是看得明白,你不记得她是谁?”
  “是谁?”
  “她就是那位清辉仙子闻人钰,闻人宴的妹妹。”
  韩锦书一惊,眉毛皱成一团:“她是丞相的妹妹?那。。。。。。那应该是我看错了,妹妹怎么能喜欢兄长呢?”说完后他还是眉头紧皱,一副想不通的样子。刚才那位姑娘的眼神,分明带着点爱慕。
  傅归元用扇子敲了他一下,叹息一声望向喜服加身的蒋子夜。
  北昌不兴近亲通婚,但也不是少数,在各大世家和皇室中,为了巩固地位拉拢人脉还是常有这种现象。可在闻人氏中是禁止的,甚至将此列入家规,视为不耻。闻人徵一心只管那圣贤书,忽视了对儿女的教育,闻人钰的心思遮掩得极好,若不是她使了下作手段让闻人宴给识破了,也许他们现在还不知晓这位空谷幽兰藏了这种龌龊心思。
  是妹妹的兄长的钦慕依赖,还是她闻人钰对闻人宴的占有与爱念,换了其他人还真难看清。
  红黎跟在沈离经身侧,问道:“小姐要去哪?新娘子到了。”
  沈离经这个时候倒想起来别的,问她:“今日闻人宴也去作了催妆诗?”
  “听说,丞相本是要来接小姐的,但凌王强硬,拉着他给四皇子作催妆诗,这才迎了新娘子出门。本来公子和凌王几个都对不上诗,胡乱作的几首惹了不少笑话呢。”
  沈离经低笑道:“不愧是他,等他成亲,想必是谁也拦不住。”说完后不知道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又消散了。
  “那拜堂,还去看吗?”
  “不必了,皇上皇后都不在,还拜堂,他们皇室之人就是毛病多,就连亲子成婚都要借故推脱。”沈离经找了一处凉亭安静坐着,往来的小厮婢女无不是来急急忙忙的,来去匆匆间也没有多注意沈离经。
  等闻人宴找到她的时候,沈离经正趴在栏杆边捏碎了糕点喂鱼。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红黎不用出声。她安静走远,留闻人宴在沈离经身边。
  “依既剪云鬟,郎亦分丝发。觅问无人处,绾作同心结。”沈离经背对他趴着,下巴搁在臂弯处望着游鲤发呆,不知怎得就突然念出了这首诗。“红黎,我之前去求了支签,签文上说‘只宜守己,待时施为’,可什么才是时候呢,你也听到那老不死说的话了,如果再等下去我就要嫁给旁人,闻人宴就会替他人为我念催妆诗。”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可我只想与他结发,我想活着嫁给他,就算死了,也不算白来一趟。”沈离经嘀嘀咕咕地说着,字字都是情真意切,却没听到红黎回应她。
  “我说红。。。。。。”她猛地回头,剩下的话却在看到眼前人的时候卡在嗓子眼。
  闻人宴眼眸如幽暗深谷,酝酿着风雨狂潮,却只是紧抿着唇,静静地看着她一字不发。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不语,身子坐近了些,拈起她垂在肩头的墨发。“我也只愿与你结发。”
  一开始心中担忧,嫉妒,似乎都成了他的庸人自扰。圣贤书里的大儒总说要知足常乐,可对于沈离经,他永远不知足,只想得到更多。初始时一心只要她活着,后来是要留住她的人,现今是要她的心,缠着她爱自己,如他一般不可自拔。
  “你要嫁给旁人,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命,受不受得起。”
  沈离经一想到李太师那一番交代,心中就烦乱不堪,虽然知道闻人宴会不悦,也还是老老实实告诉他了。
  “他竟不惜做到这种地步,我还当他放手了。”闻人宴面上不见怒意,但面色仍是阴寒不少。蒋子夜为了争一个女子和他结怨,按理说不可能这个时候出手。
  没道理他会为了沈离经做出这些。闻人宴对此有些许的困惑,根据他部下的线人所述,沈离经和蒋子夜的相处不曾越界,也不见他有什么动心的意向。这突如其来的求娶来的蹊跷,毕竟蒋子夜也许对沈离经有什么隐藏的情意,对崔琬妍就不一定了。
  可万一,蒋子夜识破了她的伪装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波来自炮灰的造反蓄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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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变故
  庭院中人影稀疏,都去看四皇子和李云宜拜堂了。凉亭的位置稍显隐蔽,凉风骤起,吹起柳枝飘摇,影子映在地上莫名有几分鬼魅。
  “蒋子夜近日,待你可有何不同?”
  “他一直如此,即便是真的有什么不同,我也不能察觉。”蒋子夜这小子心机深沉,又是个极会隐藏的,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到底有几份真情,又含了多少假意,沈离经通通看不出来。
  闻人宴眉头微皱,手指无意识的摩挲过袖上暗纹。“不太对劲,对他能避则避,多加防范。”
  夜色渐渐深了,皇子府挂满了灯笼,入目皆是一片红色。人声嘈杂,庆贺的人络绎不绝。蒋子夜在席上敬酒,李云宜已经被送入洞房候着她的新郎。似乎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婚宴很顺利,也没出现什么岔子。
  沈离经和宁素坐在女眷的隔间,闻人熏抱着景祁送的兔子在玩。
  蒋嘉宁衣着华贵,走动的时候身旁都有一阵香风,环佩玉石相互击撞发出悦耳的声响。不少女子都忍不住被她吸引去目光,小心翼翼打量这位无法无天,却得皇上盛宠的长公主。
  她在经过沈离经的时候停了下来,像是在看蹲在地上玩兔子的闻人熏。
  四公主连忙拉着闻人熏起来,让她一同行礼。“熏儿,快见过长公主。”
  蒋嘉宁的眼尾勾了胭脂,显得艳丽妖娆,少了几分端庄。“熏儿,我是你姨母,还记得我吗。”
  “姨母。”闻人熏在她面前格外乖巧,奶声奶气地唤道。怀中将兔子抱得更紧了。
  沈离经在一旁暗自腹诽,岁压低了头,余光却仍是忍不住打量蒋嘉宁。
  据说这位很不老实,虽然是盛宠了多年,名声却一日不如一日,越发放纵。身边的侍卫个个貌美,就差明着在公主府豢养面首了。她的那位驸马爷曾退了沈家一个姑娘的亲,攀上长公主的高枝。可惜两个人婚后恩爱也未能长久,娶了这等尊贵的女人除了当祖宗供着也没别的法子,即便是被气得卧榻也只能认命。
  蒋嘉宁低下腰,摸了把闻人熏的脸蛋,说道:“四妹妹,你这日子可还滋润,养了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夫君也是个上乘的,我看着都有些妒忌了,可惜啊,你定是不愿跟我换换的。”
  听了这话,四公主蒋嘉莳的脸都煞白一片,手指用力攥紧了,僵着一个笑脸道:“姐姐说笑了。”
  闻人熏有些害怕的抓住了沈离经的腰带,往她那边靠。蒋嘉宁冷冷地看她一眼。昏黄烛火下,鲜红的唇脂让蒋嘉宁看起来有几分狰狞。
  她掐住闻人熏的脸蛋,眯着眼问:“熏儿愿不愿意去姨母那玩几天呀?姨母最喜欢小孩子了。”
  坐在隔壁的蒋嘉悦一直冷艳看着,听到这句简直要忍不住嗤笑出声。蒋嘉宁几月前因为府中一仆妇的乳儿吵闹,竟一气之下将那不足三岁的小儿掼死在地上,听者都为之胆寒。
  心狠手辣,毫无人性。竟也敢说喜欢小孩子,小孩见了她不跑都是傻的。
  闻人熏抱着的小兔被压得紧了,蹬着腿往外爬,脚丫子踢在蒋嘉悦的袖上,惹得她眉毛一皱将人松开了。闻人熏两只眼睛水灵灵的,因受了惊而睁大,往她母亲那边躲,手上又不肯松了沈离经的腰带。
  蒋嘉宁站起来,目光落在沈离经身上。
  “不过如此。”她讥诮道,话里的鄙夷毫不掩饰,直直地朝着沈离经刺去。
  还以为能勾得蒋子夜和闻人宴失了魂的是什么美人,姿色并不绝世,甚至还有些寡淡,尤其是眼睛,有种令人厌恶的熟悉感。
  沈离经并不在意,说的是崔琬妍,关她什么事。非但不在意,还低敛了眉眼,恭敬道:“公主说的是。”
  “那熏儿,你陪姨母玩几天,好不好呀?”蒋嘉宁站起身,笑盈盈的脸上渗出冷意来。
  闻人熏怯怯的看着她娘,也不敢说不好。
  “熏儿离了她爹睡不着的,平日里总哭闹,惹得姐姐心烦如何是好。”蒋嘉莳见蒋嘉宁不依不饶的态度,语气逐渐冷硬起来,将闻人熏一把抱到怀里。
  谁知道蒋嘉宁非但不怒,说出来的话更叫人瞠目结舌:“那就让她爹爹一起来陪着吧,我是不介意的,不知道四妹妹介不介意呢?”
  这几年来蒋嘉宁真是越发放荡,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明目张胆让自己的妹夫去伺候。蒋嘉莳气得两手攥紧,指节都用力到发白。这种话无疑是对她的羞辱,也是对闻人复的羞辱。
  沈离经伸手接过闻人熏,对蒋嘉莳说道:“夫人,熏儿困了,我先带她回府。”
  蒋嘉莳愣了一下,松了手让沈离经接住。她也不向蒋嘉宁行礼,迅速走了出去。
  罕见的是蒋嘉宁并不拦,也不发怒,只是冷眼看着她的背影,嗤笑一声。俯身轻声对蒋嘉莳说:“我想要的,就必须是我的。”
  *
  沈离经从小门出去,想到府门找红黎,为了不被蒋嘉宁的人阻拦,准备从庭院的走廊传过去。闻人熏知道她身体不好,主动要下来,自己抱着兔子亦步亦趋的跟着。“小婶婶,姨母为什么要这么说呀?”
  “她是个疯女人,不用理,看到就躲着点。”她一本正经的说着,手伸过去揉了揉闻人熏的脑袋。
  黑暗中突然有一声轻笑,长廊上攀了藤蔓,枝叶繁茂绕在柱子上,遮住了暗处的身影。
  五月中正是月圆,黑夜里照得地上明晃晃一层白,像是铺了层白霜。月光迷蒙,在沈离经身上笼了一朦胧层光晕,看着不太真切,好像只是一个幻境。
  蒋子夜的喜服在阴暗中更像是浓稠的黑,直到走到她面前才发现是那确实是红。
  他头上还束着喜冠,几缕额发垂落下来。月色下的眼瞳灿若星辰,站在沈离经对面笑盈盈的。等风吹过还能闻到一丝酒气。
  “四皇子为何在这里?”
  “酒喝多了,不太清醒,过来吹吹风。”
  沈离经将闻人熏推到身后,拍了拍她的脑袋。
  “大喜之日,何必要那么清醒?”
  他的手上攥了什么东西,挡起来没有让沈离经看到。说话口齿清晰,也不像是有醉意的人。“我必须时时刻刻清醒。”
  蒋风迟带兵屠了沈府,是皇上的命令。蒋子夜并不曾参与,可他姓蒋,又一心夺嫡,那沈离经也只能清醒,摒弃过去的多年情谊。
  那一天来了,她下得了手吗。
  蒋子夜也曾将自己所剩不多的银钱给她买簪钗,为了给她买糕点犯禁,替她受伤背黑锅,收过她亲手做的荷包剑穗。
  那他,知道沈府无一人生还的时候有没有为她流泪过,有没有在夜里感到一丝歉疚。
  “那琬妍就在此恭祝您与夫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我还有事,就先回府了。”沈离经对他盈了身准备离去。
  蒋子夜走近她身边,两人距离拉得极尽,沈离经往后退了一步被他攥住手臂。少年稚嫩已经退去,长成了剑眉星目棱角深刻的模样。好像只在一瞬间,那个蓝衣的怯懦的少年今日就喜服加身了。
  “我现在不想那么清醒。”
  他捏着沈离经的下巴压下来的时候,另一只手还把闻人熏的脑袋按到了她怀里,不让闻人熏看。
  沈离经的眼睛蓦然睁大,简直被他气疯了。不等她自己伸手推阻,蒋子夜就自行往后一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虽然只是个浅尝辄止的吻,也足以让她火冒三丈,憋了一腔脏话想要骂出来。脑袋轰隆一下,满脑子叫嚣着要去扇他几个耳光。
  闻人熏从她的裙子里别开脸,仰视着气鼓鼓的沈离经,又看向神色自然,嘴角还噙着抹笑意的蒋子夜。她揉了揉不乖巧的兔子,问道:“小婶婶,怎么了呀?为什么不让熏儿看?”
  听到这句“小婶婶”后,蒋子夜的脸色冷下来,语气柔和对她说:“闻人熏,她不是你的小婶婶。”
  “为什么?”
  “听话,如果你再这么叫崔姑娘婶婶,会给她添麻烦的。”蒋子夜也不说清楚是什么麻烦,目光直直地看着沈离经,也能看透她眼里的怒意。“怎么,你不是愿意嫁我吗,说出来的话可是不能反悔的。”
  她现在敢笃定,李太师这老不死的,绝对是和蒋子夜互相勾结商量好了。
  闻人熏眨着大眼睛望她,想等她说些什么。
  “四皇子还请慎言。”沈离经深呼一口气。“熏儿,我们走。”
  这个酒鬼,新婚当夜还轻薄别的女子,李云宜可正在房中坐着呢。这个臭不要脸的。
  蒋子夜没有再拦她,直到看她背影消失才转过身,眸色深沉的看了手中的荷包一眼,又塞回了袖中。
  *
  四皇子府外有许多马车正在等候,红黎见到她就迎了上来。她看见雪团子一样的闻人熏怀里还抱了个雪团,失笑道:“小姐回闻人府?”
  “回吧。”刚才被蒋子夜突然来了那么一下,脑子里现在全是刚才的场景,说话时都有些郁郁的。
  “小姐怎么了?”
  “回去再说,先上马车吧。”
  闻人钰正巧也要回府,看到了沈离经后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又扭头看向闻人熏:“熏儿要去哪?”
  闻人熏探出小脑袋,说道:“姑姑,我和崔姐姐在一起。”她这次倒是学乖了,没有在外人前称呼沈离经小婶婶,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蒋子夜连哄带吓的成果。
  闻人钰眼中多了几分冷意,还是应道:“随你。”说完后她也上了马车。
  两驾马车一前一后,夜色中车轮碾过石砖的声响清晰得让人心沉。
  闻人宴听到随从来报沈离经离开了,便吩咐了暗卫护着她。
  变故突生时,京城正因为皇子大婚而处于一片欢庆中。凌空而来的利刃打破安宁笑语,如一道华贵布帛被骤然撕开,帛裂声过后,露出了被掩藏的丑恶和狼子野心。
  晋南王起兵造反,兵马里应外合,包围了皇城和四皇子府,与此同时京城外还蛰伏大批反贼。
  沈离经正好好坐在马车里和闻人熏逗兔子,突然兵刃相接的声音响起,闻人钰马车里里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叫喊。红黎立刻从软榻下抽出两把长剑,一把丢给了沈离经。“先不要出去,我去看看。”
  一支箭射进来被红黎打开,猛得钉在车壁上。黑衣的暗卫立刻掀开帘子查看沈离经可有受伤,然后说:“前方有叛军堵截,姑娘不能回府了,我们会护姑娘周全,请姑娘也看好熏儿小姐。”
  “那是自然。”
  刚才的一箭力道极大,直接穿透了马夫的喉咙。
  闻人宴的暗卫若是只护着一个沈离经是没问题的,但今日却多了闻人钰和她的婢女,他们总不能见着闻人府的大小姐去死。而且看这些叛军的架势,似乎是冲着沈离经来的。
  暗卫将马车掉头,冲着其它地方躲避。沈离经没空去管闻人钰的死活,对红黎吩咐道:“到时候若是这些暗卫都撑不住了,你带着闻人熏走,他们看样子不是要我性命。”
  “婶婶。。。。。。”闻人熏埋头躲在她怀里,害怕的哼唧了几声。
  “真是见了鬼,造反就造反,来追我做什么。”都是要造反的人,怎么还互相为难呢。
  马车飞驰,身后的追逐声也不曾停歇。有人追上来,和几个暗卫厮杀起来。
  闻人钰的马车在后面,护着她的暗卫被乱箭射中身亡。来人并没有要留她性命的意思,又去了一个暗卫护着她,但随即两人的马都被射中,一时间发狂起来。暗卫只好拎着两人下了马,闻人钰吓得花容失色,脸上还溅了死尸的血。
  沈离经抱着闻人熏也下了马车,闻人钰被连拖带拽的朝她这里跑过来,毫无端庄可言。
  “前方街道都有人,我们先躲起来。”剩下的几个暗卫在给他们挡住追兵,沈离经只好带着闻人钰绕路往林地跑。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们?”碧草扶着惊慌失措的闻人钰,喘着粗气问沈离经。
  “晋南王的兵马,为什么找我们,我不清楚。”沈离经手上抱着一把剑,冷眼看着闻人钰和她的婢女:“你们老实跟着,如果不听话,我绝不会手软。”
  “你敢!”碧草瞪大眼呵斥她,被闻人钰拉住。
  她抱歉一笑,说:“一切听崔姑娘的。”眼中寒意更加凌冽,有憎恶和嫉妒不断抽根生芽,丝丝缕缕缠在一起,凝结出杀意。


第47章 恶意
  “姑娘!先走!”
  身后暗卫的人数不断减少,最后只剩下三个,而碧草和闻人钰却因为体力不支扶着树不再跑。
  其实沈离经也没力气了,红黎抱着闻人熏半扶着她,眼看着她撑不住了,到了不显眼的深坑处,生了茂密的灌木。几人先躲进去掩住身形,红黎和暗卫出去拦截追兵。
  沈离经递给闻人钰一把匕首。
  她警戒的看着沈离经:“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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