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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头奴-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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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安郡主尚且还理不出头绪来,无措地看看沈翼,又看看皇上,眼眶已经有了湿意。她喉咙发干,半晌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话来,“瑶儿来看皇爷爷好不好……”

    “假惺惺!”皇上说着这话便急怒起来,眼眶霎时间变红。他伸手抓了一个茶杯捏在手里,使劲往炕桌上砸了砸,又是一句,“假惺惺!”

    沈翼看着老皇上的样子心便一直是吊着的,他便忙过去给他顺气,小声劝慰他,“皇上别动怒……”

    皇上怎么可能不动怒,心里的怒意压不下,便暴躁地把手里捏得吱吱响的杯子摔去了地上。“轰”地一声响,吓得成安郡主缩起了肩膀。他这会儿显然已经没有理智了,盯着成安郡主道:“来看朕死没死,是不是?你回去告诉那个孽畜!朕不会死!只要朕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他坐到朕的龙椅上,让他死了这条心!”

    成安郡主原来还迷迷瞪瞪的,这会儿就听明白了。听明白了自是惶恐,忙扑去皇上面前,哽咽着道:“皇爷爷您别生气了,瑶儿是真的来看您好不好的。您一直都喜欢宠爱瑶儿,瑶儿自然也担心您哪。”

    皇上这会儿是听不下这些话的,他又是一肚子的悲伤懊恼生气无处发泄。这便忽然抬起脚来给了成安郡主一脚,把她踢开去。成安郡主被他踢开,人重重摔坐在地上,那手便按在了才刚碎开的茶杯碎片上。

    沈翼眉心一蹙,到底他的身份什么话都不好插,只能给老皇上顺气劝他息怒。他把目光往门边上扫一眼,暗暗咽了口气。如果汪富春不想让成安郡主进来,她不可能真从侍卫的刀下这么轻松进到殿里头。汪富春是故意的,所以放了成安郡主进来后,自己也没进来拽人。皇上需要发泄,不管对寿王还是寿王妃都不能这么狂怒暴躁,不能指着他说他残害自己兄弟,没有证据,只有对成安郡主这个小孩子可以。他是拿成安郡主做靶子,让皇上能泄一协心里的愤怒。

    成安郡主这会儿是按了一手心的败瓷渣子,手疼心也疼。沈翼不能过来扶她,她只能自己站起来。站起来也不再说话,忽朝老皇帝屈膝跪下来,十分郑重地朝他拜了拜。眼里还有泪水,却不外落。拜完了站起身子来,弓腰默声往殿外退出去。

    老皇帝看着她的暗黑斗篷荡过门槛,消失在门外,脸上的震怒也在这时消失了干净。他看着地上的陶瓷渣上有血渍,又忍不住开始心疼,便低声对沈翼说:“去把郡主送到宫门上,把她的手包起来。”

    沈翼应声领命,出殿门去。殿外廊庑下头,长长的阶矶落满了雪,已是厚厚的一层。汪富春搭着拂尘送成安郡主下阶矶,背影已到阶矶下头的几层。而后见着成安郡主脚下生了滑,便从阶矶上摔了下去跌在雪地里。

    她双手按在雪渣上,这便掉下眼泪来,怎么瞧怎么委屈。汪富春在她旁边哎哟小祖宗地叫,拉她起来,又抽出腋下的帕子给她擦手。哪知擦干净了上头的雪,下头还有斑斑血印。他便吸了口气,说:“叫郡主别进去罢,郡主偏不信咱家的话。”

    成安郡主吸吸鼻子,用另只干净的手抹干眼泪,“我看你是故意让我进去的吧。”

    汪富春笑起来,眼角嘴角尽是褶子。正要松开成安郡主手的时候,忽一块帕子送到了他面前。他转头看一眼,是沈翼。送过来的帕子是干净的,他自然知道什么意思,便接下来给成安郡主包上了。包好了把她的手送去斗篷底下,声口悠缓地说:“郡主回去罢,等皇上气消了,您再进宫来瞧他老人家。”

    成安郡主不再理他,自转了身往前走。脚下是已经积了厚的雪,走在上头有咯咯吱吱的响声。沈翼跟在她后头,送她去宫门上,却并不上去与她说话。这么走了一气,成安郡主自己先慢下了步子来,忽对他说:“你也认为是我父王做的?”

    有些话哪里需要人去表态,在这个世界上,最想太子死的,还有别人么?他不回这话,只道:“皇上是在气头上,说的话郡主不要往心里去。”

    成安郡主没往心里去,但是往脑子里去了。她其实一直生活得无忧无虑,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王有夺嫡之心。当年她五皇叔因为谋反而遭难,她也只是觉得想要皇位也未必是件好事。好在她爹一直没做什么,安安心心做自己的皇子而后又做寿王。可这会儿太子突然遇刺身亡,搁她她也无法不怀疑自己的亲爹。毕竟,太子死后,皇子只剩他一个了。如果这时候皇上再受不住打击咽气,帝位自然就是他的。

    她不再和沈翼说这话,也知道这话敏感,沈翼本来就不是身在其中的人,自然不会与她多说。没得惹一身臊,清清白白的人最后也脱不干净。她把那只用帕子包起来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上,然后站定了身子看沈翼,开口道:“你回去伺候皇爷爷吧,别让他太难过了。从小就他最疼我,我还是想他好好的。”

    沈翼记着皇上的吩咐,让他把成安郡主送到宫门上,这会儿自然道:“末将送公主上马车再回去。”

    成安郡主摇摇头,“我还要往东宫去,还得给太子磕头去。”

    沈翼这便没再送她,看着她勾起风帽戴上,在风雪里慢慢走远,身影小成一团墨色圆点。

    沈翼这厢往长生殿回走了两步,身后又有两个人追上来。原是找了安公公去宫门上接他的丁煜,两个人追上来不过问他,怎么进的宫,这都大摇大摆的了。

    沈翼只道,“运气好,碰着熟人了。”

    两人却都不解,沈翼在这宫里还有熟人?还能带他进宫?然这里也不是能长久站着说话的地方,只得各自散去各去各的任上。丁煜走前打了打身上的雪,叮嘱沈翼一句,“晚上走的时候到翰林院寻我,一块儿出去。”

    沈翼冲他点头,望着漫天的雪花,心里惦记着姜黎在那漏风的小茶馆里必然很冷。早上来的时候走得急,她也没披件斗篷什么的,也没想到会下雪。可这会儿他也不能回去,只能心里这么惦记着罢了,想着能早点安抚下老皇帝的情绪便早点回去。

    他踩着厚雪回去长生殿,上阶矶,到廊庑下跺脚拍掉浑身的雪花,才进殿里去。老皇帝这会儿坐在炕上扶着额头,像是已经稍稍冷静下来的模样。他一早怕是就没梳洗,一身狼狈之像。殿里烧了好几处暖炉,炕也是烧热的,自然不会冷。他只着里衣和中衣,听到沈翼进殿给他行礼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

    一时间承受这么大的打击,老皇上的眼神终归有些涣散。他看着沈翼,脸上也没什么精气神。一个老人家,死了两个儿子,这会儿又恨极了还活着的那个,说起来是真的可怜。他看了沈翼一气,而后开口道:“你的兵,怎么样了?”

    沈翼往他面前去,“还差些,毕竟人少。”

    老皇帝这便直起了腰来,“奸细始终没有查到,当年的事是个死局,找不出真相来。朕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怕是也要命丧他手中。”

    沈翼不知道他的打算,自然问他:“陛下打算怎么办?”

    老皇上咳嗽两声,开口道:“太子这件事是严顺恩的失职,朕会撤了他禁军统领的职位,让他为太子赔命!现在朕只敢信你,你的兵且练着,在太子国丧过后,朕会把禁军统领的位子直接给你。然后朕会想办法逼那个孽畜出手,直接将他拿下!这种阴毒之人,朕就是禅位,也不会让他做皇帝!”当然禅位不可能,皇上的皇孙也不少。既已立过太子,太子的儿子再继位,也是合理合规矩的事情。

    沈翼是只要不是寿王继位就成,他要当年事情的真相公之于众。如果像老皇帝现在说的这样,风险又会小很多。但是禁军统领的位子,却不是他沈翼这资历能坐的。之前老皇帝没有撤掉严顺恩,就是顾虑朝中势力。现在严顺恩失职,查办他是理所应当的,但要沈翼接替,怕还是不容易。毕竟这朝廷,不是只有他皇帝一个人。比他沈翼更有资格坐到那个位子上的,大有人在。

    沈翼没有把这话拿出来说,他能想到,皇上自然也能想到,就不需要他多费口舌。他只庆幸老皇帝没有被太子这件事击垮,还能与他说出条理清晰的这些。只要这事能成,他沈翼听命就是。

    却说姜黎被翡翠唬去韦卿卿面前后,也没再下韦卿卿的面子,只陪她坐着说了一气话。说的话也都是无关痛痒的,不提夜半发生的太子被刺案,也不再提当年的事情,不提一切能让人不开心的事情,只当最寻常的人待。

    快到晌午的时候,姜黎自要辞过出去找饭吃。韦卿卿哪里又放她,让下人去厨房拿来饭,先让翡翠摆下,说:“天儿不早了,你伺候黎妹妹先吃,我待会儿回来自己吃。”

    翡翠应一声便让她去了,自在旁侧的炕上摆下饭菜来,叫姜黎过去,说:“黎姑娘先吃吧,我陪着你。”

    姜黎下那主炕来,看着韦卿卿披了斗篷出去,便问翡翠,“到吃饭时候了不吃饭,做什么去?”

    翡翠一面摆筷子一面道:“去伺候太太吃饭去了。”

    姜黎讶异,“这样的天儿还要去?”

    “还怀着孩子呢。”翡翠拉姜黎坐去炕上,把筷子拿起来送到她手里,“以前咱们在家的时候,也没见太太对家里的奶奶们这么严苛的,该请安的时候请安,其他的该做的做好,哪里有这样的。又不是没奴才,非得奶奶亲自过去服侍。”

    姜黎听着这话,自然更直观地感受到了韦卿卿的不容易。她拿着筷子在手里,看着翡翠在对面坐下来,也不知怎么回这话,便说她:“你还是这样的性子,炮仗一样,一点做丫头的样子也没有。你命好,遇着你家大爷奶奶这样性情的,惯着你。遇着我这样的,没你一天好日子过。”

    翡翠给姜黎夹菜,“是我们奶奶打小就是那样的性子,我才刺头些。我们奶奶不容易,只有我知道她的苦处。我再不关心,那谁还关心?你瞧瞧这丁家上下,谁是知心人?就我们大爷,也指望不上。”

    姜黎埋下头来吃饭,不接她这话,原都不是她能评价的人。她无心掺合她们的生活,今儿又撞到这里,说一场话,回去后还自当是两下人。吃完饭她从身上摸出银子来,往翡翠手里塞,只说:“在外头吃也是这个钱,你收下。”

    翡翠哪里肯要,但见姜黎执拗生分,便只好把银子往腰包里揣了,说:“是我们奶奶死心眼,总觉得失了你这个姐妹不能,可黎姑娘不这么想。但您细捋捋,有些事真的怪不得我们奶奶,她尽力了。”说罢再无话,便收拾碗筷下去了。

    姜黎看着她出门去,自咽了口气,坐在炕上等韦卿卿伺候完了丁夫人回来。瞧着她回来脱下斗篷,便与她辞过,要出去。韦卿卿留她不住,只好塞了一个手炉去她手里,又给她披了斗篷,才让她走。姜黎推不下这个,便也都受下,说:“晚上出城的时候给你送回来。”

    姜黎要出来也不仅仅是不想再在丁家待着,而是想出来打听些消息。到下晌的时候出来吃茶的人多,总能从别人七嘴八舌的话语里听些消息。她出来后便在巷口的茶馆里坐着,抱一个手炉,要一壶茶,看外头大雪纷飞。

    而后听了一些零散的消息说皇上无碍,那心里头也放心下来。这便一直等到晚上,沈翼来茶馆里接她,她把手炉和斗篷还给丁煜,然后跟沈翼往街市里去。

 第70章 噩梦

    风雪交加的夜晚,如白面般的雪随着冷风卷下来,泼人一头一脑,盖成一个个白头翁。一名身披如夜同色的斗篷的人入了王府角门,急匆匆地迈着步子往书房里去。到了书房前的廊庑下,自脱下斗篷给小厮拿着,而后掸掸身上的雪意,出声求见屋里的人。

    寿王这会儿正在书案后坐着,看一本京城画卷,桥路互搭,偶见人影。听着薛平昌回了王府,便从案后站起身来,迎到案前来,看着他进屋,说一句,“先生,回来了?”

    是回来了,再不回来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他去给寿王行礼,礼罢无有引言,便直接出声问:“殿下这么急么?”

    寿王背手回去案后,从笔架上勾起一支狼毫大笔来,沾了墨汁落在宣纸上勾画,“老五那事到现在已有三年,本王没有多少个三年再去耗。难道就这么等下去,看着老四把他的位子接下来?”说着停笔抬头看向薛平昌,“等到那时,又再做什么?再等下去?”

    薛平昌是个极为谨慎的人,寿王能沉得住性子周旋,其中有一半是他的功劳。他不知道寿王谋划了刺杀太子这件事,知道太子遇刺身亡的时候自己背后也渗出了一层冷汗。他这会儿看着寿王,还是说那一套道理,只说:“古来上位者,鲜少以直接谋反之名上位的,总要有个正当的名头。殿下这么做,不怕朝臣不服,不怕百姓议论,不怕后人评判么?”

    寿王笑一下,又继续勾画起来,“你没瞧见,连老天爷都在帮我。老四死了没多久,天就下雪了。你说的那些,都是唱给外人看的。其实谁都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咱们这些人要弄名头,非得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到底有没有那么冠冕堂皇,谁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古来夺帝位者,谁不是为了那皇权?所谓的名正言顺,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搭的石矶。”

    薛平昌咽口气,“话虽是这么说,但该做的样子总也还要做。否则名不正言不顺,后患无穷……”想想也没人有证据就是寿王派人杀的太子,这便不再说了,又看着寿王道:“我听说皇上已经免了严顺恩的职,也降了罪,现在禁军首领空缺下来,倘或皇上换上自己的人,殿下可有想好往下怎么办?”

    “让你回家过个年,你偏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你有时心思太重,畏畏缩缩,也不是好事儿。时机成熟是要靠自己去推动的,不能一味地等。谨慎小心过度,就会陷入寸步难行的境地。就像当初担心沈翼一样,你瞧他这么长时间下来,在朝中有什么地位?”寿王把手里的毛笔搁在笔搭上,“本王早想好了,严顺恩本就冥顽不灵,怎么也不肯受本王的好处,偏又抓不到他的把柄。借这个机会,刚好除掉他。你也知道,副统领都是咱们的人,不必再费心力部署。父皇现在在朝中还有什么人?沈翼基本算不得朝中的人。就算父皇想用他,内阁的那些老东西也不会让他如愿。”

    薛平昌看着他笔下画的桥路,思索片刻,也就松了一口气,“只要孔大人还忌惮咱们抓着他的把柄,与几个阁老一起反对,皇上确实不好如愿。他倘或一意孤行,阁臣又全力反对,闹起来,若再气急败坏地罢掉阁老们的职,或要一两个人的人头,激起朝中大臣不满,那便是自摇地位。咱们到时就算起兵逼宫,也有了正当的理由。”

    寿王笑笑,“假使他妥协了,咱们仍是按兵不动。孔大人会举荐咱们的人做禁军首领,他答应不答应,都没什么影响。再者,他之前立老四为太子,说他是皇后所生,倒也合理合规矩,这会儿若想再跳过我去立孙辈为储君,朝臣们多站在我这边,自然也不会答应。他会明白,自己手里的权力已经被架了空,不想撕破脸与大臣们你死我活,那么就只能忍气吞声。”

    等到他寿终正寝那一刻,皇位自然落到他寿王的头上。不管怎么瞧起来,都是万无一失的法子。余下的,只需要等。就算这会儿他已经和老皇帝对立了起来,两者间漫起了看不见的硝烟,他也是半点不怕的。他没有什么错捏在皇帝手里,皇帝想处罚他,也不能够。

    薛平昌这就放下了一整颗心,但还是不忘嘱咐寿王,“王爷以后可就要耐住性子了,不是每回冒进,都能如这回一样顺利。假使出了差错,怕咱们所谋,全要付之东流。”

    寿王听他说这样的话听多了,如今自己的险招又帮自己迈进了一大步,自然就不像头先那样压着性子全听他的,便拉着声道了句:“知道了……”

    薛平昌却还是嘱咐,“王爷此后要处处小心,王府守卫也要加强。”

    寿王知道薛平昌话里的意思,他能找和尚做内应用刺客杀了太子,别人怎么就不能以同样的招数以牙还牙。古来刺杀皇子帝王的事数不胜数,不过得手的少罢了。为了自己能稳稳当当坐到那张龙椅上,命自然是最要紧的,因此也早加强了王府的守卫。

    寿王的谋划如是整密,明面儿上的事情不去论说,只说人人都认为太子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但也都是猜测。便是如老皇帝那般对成安郡主直说出来的,在明面儿上也不能到处说是寿王杀的太子,除非是气糊涂了。

    人老了,心力不足,对待许多事情就会懒怠,反应也终归慢些。老皇帝在得知寿王有野心后,暗中调查他,证实了下来,但却并不知道朝中多少人是他的,他的势力到底伸到了什么地方。他连严顺恩都不相信,同样,其他的人也都不敢相信。

    之前两者间的较量都还是按在水下的,自从太子被刺杀这件事发生后,许多事情也慢慢浮了出来。老皇帝显然是直接表现出了对寿王的敌意和不满,同样他也想好了,不再暗中调查,直剌剌地将朝中势力党派试探出来。

    这一试探,是在太子的国丧结束之后开始的。老皇帝因为悲伤过度身体再经不起大折腾,并对五殿下的死有愧悔,所以给太子设了三个月的国丧。国丧一过,他打起精神开始上朝理政。那试探中的第一件事,便是从任职禁军统领开始。

    老皇帝现在唯一敢信的人,只有沈翼,这会儿也不想再藏着掖着,直接便要任沈翼为禁军统领。结果也如寿王说的那样,朝中重要大臣多数不同意,阁臣五人中也有三人出声反对,余下两人无话可表。后来又受撺掇,与孔首辅共进退,便是全部不同意。老皇帝是没有想到,文渊阁的几个老东西都不是自己人了。

    而后,老皇帝和大臣之间的拉锯战从这时候开始,他不愿妥协,一面暗下里骂寿王是孽畜,一面又只能忍住气焰,自己暗下消化。他也知道,如果闹起来,这些大臣们一条战线,寸步不让,他不管怎么做都会陷自己于最不利的处境。是以只好忍着,同时也不答应阁臣们举荐上来的人。

    老皇帝看清了朝中局势,只恨自己没在寿王出生的时候就把他掐死。他这会儿当然也就看明白了,他想立先太子的长子为储君,也是不可能如愿的,是以便提也不提。当然,大臣们让他立寿王为太子,他也不答应,因就这么对峙着。

    沈翼也看得明白,照着这局势发展下去,若没有应对之策,便只能与朝臣们对峙到死,然后还是寿王上位。但在这极其不利的处境之下,不管想出什么应对之策,都是要冒大险的。只要稍有不慎,他们全部都得完蛋。

    时间由春入到夏,朝中的势力分派越发明显,沈翼作为老皇帝唯一的可信之人,这会儿就显得有些滑稽。谁能想到,做皇上的,最后抓住的一根稻草会是他。而他又是只有一万兵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将军,甚至连上朝议政的资格都没有。就是这样,还有人要动他。因他也就加强了军营的守卫,夜里睡觉基本都是半睡半醒状态。平常鲜少出去,出去必然带足人马。

    姜黎感觉出来他不对劲,但自从太子被刺事件之后,他就鲜少再跟她说朝中的事情。即便自己暗下满面愁容,到她面前也都是轻松的样子,不让她心里慌张。姜黎感觉出不对劲也问他,得到的自然都是敷衍,问不出什么来。只瞧着他每日还是拼命练兵,夜里睡觉越来越不踏实。姜黎睡前便想百样法子帮他放松,也全部不见效用。而后,姜黎也就自然而然紧起了神经。

    许是太紧张了,夜里做的梦也就千奇百怪起来,没有好的。只有一天夜里,瞧着月光如水,照得到处明亮可见。她正讶异这月光为何如此之亮,便见韦卿卿摇着步子打了帐门进了帐篷来,一袭纯白色的纱裙,仿似飞升了的仙子。

    韦卿卿走到她面前,手里还摇着扇子,也是纯白的,边角绣了一滴刺目的红点,拇指般大小。她笑眯眯的,看着姜黎说:“天都这么亮了,你还不起来?”

    姜黎想说话,却发现整个身子好似都不是自己的,说不出话来,也做不出任何动作。她便着急起来,仍是看着韦卿卿在自己面前笑,说:“园子里蔷薇架上的花一夜间全开了,正好看呢,想带你去瞧瞧,哪知你只是睡,这会儿又谢了。”

    想说的话说不出来,自己身上仿佛压着块巨大的石头,让人动弹不得。姜黎便不自觉惊恐起来,她看着韦卿卿在自己面前说许多奇怪的话,又给她跳了一支舞,最后死盯着她的眼睛道:“黎妹妹,我要走了,这是最后一次来找你了。你厌我,以后看不见我,就清净了。”

    心里的恐惧无限扩大,姜黎想叫沈翼,可什么也叫不出来。她眼睁睁看着韦卿卿唱着曲儿往帐门边去,在打起帐门的时候外头是一片刺目的白,刺得她面目糊涂。她微微回头,看了姜黎一眼,便低头出了帐篷。那帐门轰地一声落下,帐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姜黎惊醒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才看到帐里有灯,沈翼在帮她擦眼泪,一直在叫她的名字,轻摇她的肩膀,叫她,“醒一醒。”

    姜黎这才意识到,才刚做了个梦,而现在她满脸都是眼泪,枕头也湿了大半。便是醒了,那眼泪也控制不住,一个劲地往下落。她忽坐起来,抱住沈翼,嘴里不住念叨:“沈翼,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最近到底怎么了?”

    沈翼也抱着她,轻轻抚她的背,“你做噩梦了。”而后又轻声安抚她,“有我在,没事了。”

    姜黎在这一场梦里惊醒后就没有再睡着,次日醒来心里也像堵着东西,气喘不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做那样一个梦,梦里的恐惧感现在想起来还异常真实。还有韦卿卿在梦里的样子,说话的语气,都让她脊背生寒。直到几日后,她看到翡翠背着包裹出现在军营东面的小河边时,心里便隐隐知道发生了什么。

    翡翠看见她就哭,汪了满眼的眼泪,哽咽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黎姑娘,我家姑娘……没了……”

    姜黎那时手里端着浣洗盆,她的指甲扣在盆肚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看着翡翠,眼眶已染上了水红,哑着嗓子问她:“怎么没的?”

    翡翠抬起袖子擦擦眼泪,说:“姑娘难产,太太要稳婆保小的,才没的。”

    旁边跟着的阿香和如意听话到这里,便忙接了姜黎手里的浣洗盆,往河边去了。留下姜黎和翡翠两个,对立而站。姜黎怀里空下来,慢慢收回手来却不知道该往哪放,只又问:“你家大爷呢?”

    翡翠吸着鼻子,“大爷在任上,没在家。姑娘现在已经入土了,丁家和韦家这会儿也都闹僵了,成了仇人。我是哪边都呆不下去,只好打了包裹走人。”

    她说着话去掏腰包,从腰包里掏出一个戒指来,那戒指是金的,上头镶着一颗黄豆大小的红宝石。她把一面吸着鼻子,一面把戒指塞进姜黎手里,说:“姑娘走的时候,从枕头下摸出两个东西,一个是我的卖身契,一个是这个。我知道这是给您的,但她知道您不愿见她,所以一直也没送。”

    姜黎低头看着手里那戒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翡翠把流下来的眼泪又擦掉,顿了一会缓下情绪又说:“我知道您可能会说,这东西没用,可是您不知道,这是姑娘从自己月钱里省出来的。家里给的头面首饰,给不到红宝石……”

    翡翠说到这里又哭起来了,索性也便不擦眼泪了,一面哭一面说:“您一直怪我们奶奶,可是您不知道,她真的尽力了。姜家出事的时候,我们一直被看在家里,连二门都不让去。她手下有几个丫鬟,您是知道的,做不出大事来。她一个月就一两月钱,能干什么呢?大爷那时候也找过您,但是根本没有用。后来风头过去了,大爷发现婧姑娘在醉花楼,就和我们姑娘一起回了家求,不知费了多少心思,才求得老爷太太去醉花楼赎人。可是那时候,婧姑娘她不愿意出来了。您回来后,姑娘没跟您说婧姑娘的事是她不对。可是,她不过见了您几回,回回都说不上几句话,她不是个洒脱的人,尽在那纠结和您的关系了……”

    翡翠说的话一字不含糊地落在姜黎的耳朵里,眼泪一滴滴砸在手里的红宝石上头。她想起那天韦卿卿跟她说的话,说她喜欢女孩儿,但不想生女孩儿。泪水模糊视线,那红宝石在手心里也便酝成一团血红,像极了梦里那扇子上的刺目红点。

    她听着翡翠说完,便问了句:“韦姐姐生的男孩儿女孩儿?”

    翡翠敛目,“男孩儿……”

    翡翠说完这些话,便转身离开了河边。背影沿河走远,缩成水墨画里的一点,无关紧要到擦指抹去也没有任何影响。

    在翡翠的生命中,韦卿卿的死似乎是一个终结,她带着十多年攒下的积蓄离开京城,回奔老家,过回最普通人的日子。但在姜黎的生命中,这却仿佛是暴风雨的开始。在她还没从韦卿卿的死里回过劲来的时候,帐里又有两个女人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被人抹了脖子。沈翼一直压着的紧张气氛,终于还是在军营里炸开了,一时间人心惶惶。

    士兵们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倒还沉稳,只帐篷里还剩下的女人个个吓成了缩头乌鸡。沈翼也下了命令,不准她们再自己随意出军营。衣服便在军营里洗,缺水自有将士们分批去拎回军营里。

    人心惶惶了两日后,沈翼也没有跟姜黎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姜黎却慢慢从其他人的嘴里问了出来。他们知道得也不细致,只说最近形势紧张,有人要沈翼的命。大约是一直没有得手,所以开始从别的人身上下手。那两个被抹脖子的女人,只是开始。

    姜黎不知道细致情况,却能捋出一些来。这会儿再心生后悔,已经都晚了。沈翼已经彻彻底底卷入了那些争斗之中,不能收手,不能退缩,只能硬着头皮前进。而看沈翼近来的情况,形势对他应该是很不利的。前儿死了两个对沈翼无关紧要的,后儿又是谁?

    姜黎不敢深想下去,在有了自己的想法后,只叫阿香和如意一起都收拾了包裹。阿香和如意不知道她要做什么,问了也不说,便也只是照着做了。

    收拾好包裹后,姜黎又去伙房找赵大疤帮忙,自己掌勺烧了条鱼。晚上沈翼回来吃饭的时候,没有别的菜,只有这一条鱼。姜黎自己也不吃,就坐在案边看着他吃完。等他吃完了,把碗碟往旁边摆一摆,拉过他的手来,认真看着他道:“求你个事儿,你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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