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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为妃-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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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月拜见皇后娘娘,福寿安康。”
“起来吧,崔景怎么不通报本宫一声。”
“娘娘,刚才奴婢通禀过……”
姜瑶兰哦了一声,揉了揉太阳穴。
崔景从周绿影手里接过食盒道:“还是嫡亲的儿媳妇好,比那些尽会做样子的庶出的贴心得多。”
她是指庶出皇子的妃子们。
“挂个名头的当然不能与亲的相比。”姜瑶兰稍显憔悴蜡黄的略弯了弯嘴角,对锦月说:“你有心了,怀着身孕还大冷天给我送热糕点,不枉我疼你一场。”
锦月微微颔首:“皇后娘娘视我如亲女,锦月不过送些饼饵来罢了,比起皇后娘娘的无微不至的关心还差太远。”
姜瑶兰面上薄薄的一层笑意,轻呷了口普洱,戴了长甲的手轻轻一抬,崔景便让侍女们都出去了。
锦月微微抬眼,只见水汽氤氲在姜瑶兰脸上,她面容略略模糊。
“听闻你在萧府的妹妹萧昭训,也一同北上投奔四皇子了?”她问。
“虽然她曾是我妹妹,但后来各处两宫不便亲密,锦月并不知她北上了。”映玉属于东宫,而今自己身份明暗,处理东宫的一切都应十分小心。
姜瑶兰绵长地嗯了声。
锦月感觉到皇后犀利的探究眼神,小心收敛好自己情绪。
今日的皇后仿佛冷厉了些。她知道皇后的致命秘密,若放在常人身上定然早没命站在这儿了。皇后留着她只是碍着婆媳关系,和弘允,这脆弱的和谐友好若是一不小心打破,后果不堪设想。
姜瑶兰打量了一顿,道:“你父亲姐妹都背叛朝廷北上,投靠旧太子,帮着打弘允和朝廷南军,若是倒时你死我活,你希望谁赢?”
锦月一凛,半点不敢说错:“自是五殿下,和朝廷,锦月嫁入了皇家就是皇家的人,只知尚阳宫,不知尉迟府。”
许久没听见姜瑶兰说话,锦月浑身开始冒冷汗,想起小黎被藏在昭珮殿中,若被发现后果不敢想象,心头七上八下。
姜瑶兰终于收回目光,放下茶杯。
“你能这样想当然是极好。尉迟云山丢下你与你兄长祁阳侯北上,也当真是狠绝无情,全然不顾你们性命,你们便也无需为他们心软难过。”
她换了口气,语气凉凉。“虽然你曾在东宫与旧太子有过段感情,甚至育过一子,但你要记清楚而今是什么身份,到底是谁的妻子,可知道?”
锦月把头又低了低,大气不敢出。“是,儿媳谨记。”
皇后精神奄奄,挥了挥手:“弘允离宫时特别嘱咐过本宫好好照拂你,我就看在儿子面儿上也会对你好的,你好好做好自己的本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只要不出错,本宫都会好好待你。”
只要不出错,这意味可就深长了,锦月思量,出去时,崔尚宫一路相送。
到栖凤台大门口,崔景解释了皇后的反常冷漠:“皇上昨天来了,和娘娘有些不快,所以心情不太好,皇子妃别往心里去。”
“不快?”锦月故作惊讶,“皇后娘娘和皇上鹣鲽情深,怎会发生不快。”
崔尚宫叹了口气:“战争不顺,前线又传来不太好的消息,皇上昨夜喝了些闷酒,眼一花将娘娘认成了故去的瑶华皇后,娘娘所以才心情不悦。”
“竟是如此……”锦月不动声色,说了两句套话应对,并让周绿影送上一对手镯给崔景:“方才母后面前我不好送与你,多谢崔尚宫多番照拂提点,否则我真不知如何周全自己了。”
崔景虽对皇后忠心,却也因着锦月不是外人而少防备,见翡翠手镯碧莹莹若春水泛波,高兴不已,格外小声嘱咐锦月道:
“皇子妃若真想得皇后娘娘忠心,就将手下的那静树奴婢送来栖凤台吧,这样娘娘就能对皇子妃就能更加亲厚了。”
锦月浅浅一笑,不答,径直回了尚阳宫。
回宫后,锦月立刻令秋棠取来尚阳宫内的侍女内监官籍,全部过了一遍,剔除了经历复杂。
“把这些人找个理由全数送出尚阳宫,一个不能留。”
秋棠不解:“娘娘这是为何?入冬了,宫人少了恐怕伺候不周全。”
“尚阳宫只有我一个女主人,其他也无姬妾,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人多口杂,难免不会泄密小黎之事。”
皇后突然的戒备让锦月警醒,必须好好将尚阳宫管理起来!卧榻之侧,必须是一座牢固不可破的坚固屋舍,才能安睡,否则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屋中静树侍立在侧,锦月看着她打量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放弃了心中所想,而对秋棠道:“你想个法子将姚尚宫撤职,我立你为尚阳宫的尚宫,往后全权掌管尚阳宫中之事。”
秋棠很是意外,不觉瞄了一眼静树。“娘娘真要立奴婢?静树姑姑或许更合适。”
静树却淡淡一笑对秋棠说:“你更合适,我毕竟是伺候过瑶华皇后的人,出过风头,现在这个坎儿不适宜引人注意,会给娘娘带来麻烦。”
锦月不由赞赏静树的机敏。
待交代完事情之后,锦月单独留下静树说话。
“当年皇上和瑶华皇后的事,你还知道多少?”
“娘娘,奴婢所知的都告诉您了。皇后和瑶华皇后起初感情还过得去,后来她们各自怀孕后便渐渐疏远,其他奴婢还未发现什么。”
“各自怀孕……”
“嗯,瑶华皇后先数月怀孕,皇后则晚几个月,另外同时怀孕的还有四皇子的生母莲才人。本以为是三喜临门,却不想中途发生了四皇子生母为抢先生下孩子而加害皇后之事。”静树说着往事眼睛泛红,提起莲才人还暗暗生恨。
屋中静寂,锦月思忖了一会儿,回想起在栖凤台皇后因为心情不好而问出的心中的郁结,字字句句犀利,实在令她不得不防。
可静树只是提及瑶华皇后便眼睛发红,她如此在乎瑶华皇后,若是知道瑶华皇后是姜瑶兰所害,再联系当年她所发现的端倪,指不定会冲动坏事。
几经犹豫,锦月还是决定暂且忍下,只告诉她好好帮助秋棠管理尚阳宫,一切消息的进出必须经过她这里的同意才能放出去。
“娘娘放心,奴婢定竭尽全力保护娘娘和小黎公子。”
“嗯,尽心最好。”
静树退下,锦月思量着她的话不由一叹。三个女人一前一后的怀孕,最后怀孕的那个使了一招借刀杀人,便坐收了渔利。
这深宫,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弘凌的生母,应当是最冤屈的那个吧。锦月抚摸着小腹幽幽一叹。
**
纵使相隔一城的原安正烽火连天,但长安城除了偶尔涌来的些许难民,基本还算平静。
年节的红灯笼、鞭炮渣褪了色,又几场大雪、几阵北风一前一后盖过长安,稀薄苍白的太阳恢复了些血色和温暖,渐融去冰川霜雪。
百里长安城池楼台露出本色,春意,已在路边、枝头悄然藏匿。
一场春雨从夜幕时分淅淅沥沥浇下来,直下了一天一夜,昭珮殿锦月寝殿外光秃秃的花园,两日间便披上了一层斑驳浅绿。
细雨霏霏中,侍女、内监、御医匆忙奔跑,气氛既紧张又浮着着难得的一层喜悦。
周绿影推开门出来对青桐青娥二侍女道:“快去栖凤台禀告皇后娘娘,说咱们娘娘要生了。”
片刻皇后就匆匆赶来,连皇帝也遣了御医局的人来。
一声嘹亮的“哇”的哭声从槅扇内传出。
“是个俊俏的小公子!”
姜瑶兰欣喜不已,连皇后的母仪都顾不得端,忙去抱:“让本宫看看、让本宫看看!”
孩子粉粉的、皱巴巴的一团,实在称不上俊,可是看在姜瑶兰眼里,却柔波连连直红了眼睛:“是个小俊公子。噢噢不哭不哭,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你顺利来到这世上了。你是嫡系的长子,是上好的命数,该笑呢……”
崔景喜奉承道:“小皇孙虽早了两个月出世,但看模样没有亏着,娘娘不必担心了。”
姜瑶兰擦了眼泪,点头,将孩子交给崔景抱着,她去床前看锦月。
锦月精疲力竭,扯出丝勉强的笑要起身行礼,被她制止住。
“都虚弱成这样了还多礼做什么。躺好。”
“谢皇后娘娘。”
锦月说罢双手便被姜瑶兰握住,姜瑶兰手心正冰凉转暖,仿佛刚才抱了孩子,而让她遍体生温,憔悴也消散了不少。
“是本宫要谢谢你,我的好儿媳。”她拿手帕擦了擦湿润的眼睛。
屋中闲杂人等都下去,姜瑶兰格外动容,说了几句掏心窝话:“你是个聪慧的女子,应当也看出来,本宫空有皇后之头衔却并不得宠。深宫寂寂,我一直觉得孤寂无依,总算你为本宫添了个孙儿,往后宫中冷清时本宫也多个念想。”
姜瑶兰从崔景怀中抱过孩子,锦月只望着孩子隐约可辨的眉眼,一语不发,心中思量百转千回——
仿佛,像某个人……
*
皇帝大喜,当晚昭珮殿就来了一道册封孩子为嫡皇长孙的圣旨,赐名“桓”,小字等弘允回来再起。
夜深人静,锦月卧在榻上,周绿影在一旁照顾孩子,因为今日人多事杂怕被发现,锦月便托香璇带着小黎去另一处殿中暂住躲避。
“小姐何事惆怅?小桓公子已经安然出世,也没被人瞧出端倪,您可以安心了。”
轻轻一叹,锦月示意她把孩子抱过来。小小的一团小东西,在襁褓里呼呼睡着。“我总觉得孩子有些像她,不知是我心中有鬼心虚,还是真是如此。”
周绿影知锦月所指的“他”,是说现在正攻长安的旧太子弘凌,心中一跳赶忙来仔细看孩子的眉眼。“小姐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奴婢也觉得有些像。”
周绿影着急一叹。“这可如何是好!虽说咱们殿下和旧太子是兄弟,模样却全不相似。”
“我惆怅倒不是担心孩子被认出来,至少现在是认不出来的。我只是……”锦月想起姜瑶兰动容、感激的样子,很难相信是这个可怜又温柔女人谋划了一出出血腥杀戮。“我只是觉得有些愧对他们母子。”
“小姐当初是与弘允殿下说好的,他也是知道的,到时候小姐要走,也不耽误殿下娶妻生子,小姐就不要多愁善感了。”
“当你发现你的恩人是个恶人,‘是非’与‘良知’互相博弈,当真难受。我明知弘凌母子是被冤枉,却不能说出来,明知皇后是恶人,却不能狠心伤害她。”
周绿影深感这种纠结,道:“知恩图报是人之常情,小姐没有做错。这大概就是人常说的,‘法不容情’,国法、大义、是非遇上了个人的恩情还报,任谁也会犹豫。”
周绿影掖了掖孩子的小棉袄:“不过小姐使尽浑身的解数,在宫中暗暗为弘凌殿下抚育了两个儿子,让他孤凄一世有了两个血脉至亲,亦算是对他补偿了。”
锦月凝眉摇了摇头。弘凌,这个二字仿佛就是毒,一旦沾染上就会浸入骨髓,管你是爱也好恨也罢,让你逃不开忘不了。
“罢了,是我多愁善感了。我不是皇天,以我自己的准则去将别人‘惩恶扬善’未免太自大。我与他过去的爱恨已各自扯平。你说得对,我欠他的‘公平’和‘真相’,便用这两条血脉偿还吧。”
怀中小家伙忽然伸了伸小手儿挠了挠锦月的手背,锦月才发现襁褓中的小东西竟然睁开了眼睛,黑溜溜地——是这世上最干净、纯粹的眼睛,那么美丽。
他动了动小嘴儿打了个泡泡,软若无骨的小手儿又碰了碰锦月,缓慢得些许笨拙地眨了眨眼睛。
惹得锦月扑哧一笑,心中阴霾乍散,轻轻亲吻他小手。
“娘亲!我来看妹妹了!”门吱嘎一声开,传来小黎糯声糯气的叫唤。
他将裹着小身子的黑斗篷一剥、一丢,扑过来就看要看小桓。
“不是妹妹,是弟弟。”锦月笑着说,揉了揉小团子的脑袋。
“啊,怎么是个弟弟呢……”小黎脸儿一垮,很是失望,嘀嘀咕咕。
锦月听不清他嘀咕什么,便问他,结果团子道:“他要是个弟弟岂不是就可以取代小黎了,我就不是娘亲唯一的儿子了。要是他个妹妹该多好啊……”
锦月:“……”
以至于很多年后锦月回想起这段话,都还想打这大儿子团子的屁股。
指不定就是小桓听懂了这段话,才越长越歪,长成个雪肤皓齿的娇羞“小姑娘”。
……
新太子长孙出世带来的吉祥喜悦,并没能驱散盖在皇宫上空的惊惶乌云。
北方传来的隐约硝烟气味,如恶魔的血手扼着所有人喉咙。
“报!原安失守、原安失守,北军开攻司渧……”
“新太子受伤病重,战争局势不容乐观……”
这消息一经传入京师,皇宫内外惶惶如热锅上的蚂蚁,惶急地商量起来如何应对。
眼看旧太子已是不在乎任何舆论,只轮拳头说话,这打仗是打不过了,朝廷若不智取只能死路一条。
锦月收到弘允送来的家书,说是伤势无碍,可是仅凭他颤抖的字迹就可看出,伤得不轻,连写字都困难,
“秋棠,你暗暗去打探打探,朝廷预备如何处理。若是再如此僵持下去,只怕两败俱伤,真要你死我活了!”锦月忧心道。
“诺。”
入夜时分,秋棠才带回消息来。“奴婢的人不敢走近听,只说朦胧听见朝臣说,是打算‘招安’旧太子,以谋而杀之。”
☆、第81章 1。0。5
“招安。”锦月思量着缓缓走了几步,“有没有打听到怎么招,令谁去招?”
秋棠歉疚道:“奴婢无能,只能打听到大概,至于详细内容还不确定,眼线告诉奴婢说,仿佛听见有人提了娘娘,然而皇上龙颜大怒直接驳斥了。”
锦月心中一颤。“我身份敏感,若令我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弘允么。皇帝心疼儿子,当然不可能这样做,我也不会这样做。”锦月抿唇拂袖,“出这下策的人,也真是被弘凌吓疯了。”
“除了娘娘,仿佛还提了个人,是从前东宫的太子太傅,夏元清夏大人。”
“他?”
锦月想起这个老儒生,他迂腐冥顽,却也当真是不怕死的主儿,向来特立独行是个怪僻。
弘凌少时在冷宫受辱,他兴起不怕死地当过弘凌一段日子的老师。弘凌归来,请他再为师,夏老儿却又不知为何,十分冷淡了。
六年前她与弘凌好的时候,见过夏元清两回。
“他曾是弘凌的老师,不怕死,脾气又硬,恐怕现在朝中,也只有他敢去司渧找弘凌了。”
锦月正与秋棠说这话,侍女便来门外通禀说,“娘娘,太傅夏元清来承云殿拜见娘娘了。”
他怎么来了?
眼下已是入夜时分,天色昏暗,宫门过不久便要落锁了。
锦月没有耽搁,略略收拾了仪容,去承云殿正殿中见了夏元清。
这老儿没有穿官服,一身泛旧的褐麻布衣裹着干瘦皱巴的身子,头发花白略蓬,横插着一根竹簪,光看一身打扮便是个举世混浊唯我独醒那类老头。
“臣,叩见太子妃娘娘,千岁千千岁。”他公式化的说,公式化的行礼。
“夏大人免礼。这么晚了,夏大人怎想着来见本宫?”
老儿起身却不抬头、不露脸,佝偻着脊背显得有些老谋深算:“臣被皇上委以重任,明日一早启程前往原安劝说旧太子放弃抵抗,归师长安。”
锦月敛了敛眉,拿捏不准怪老头子要做什么,不动声色道:“陛下慧眼识才,夏大人履历丰富、博学多才,当着和平使节绰绰有余。”
老儿硬声接过话:“老臣是能担当此重任,却不是因为老臣有才,而是因为四皇子他不忍心杀我。”
他一顿,缓缓抬起脸来,苍老的眼睛直望进锦月的眼中,公式化的声容被柔软、动容所取代,语重心长说:“四皇子是善良的孩子,太子妃应当最了解他的性子。”
锦月心中一悸,退步别开眼。“本宫不了解。夏大人说话请注意自己身份。”
夏元清老眼中略略失望,环顾了左右宫人。
锦月虽不想再听,可这老儿思想难猜,不知要说什么,就看了眼周绿影示意她们都下去。
殿中无旁人,夏元清也不再绕弯子,看着锦月倔强、强硬的背影,忍不住一叹:“太皇太后殒命四皇子之手,四皇子又领军率先挑起战争,现在天下人都在诅咒唾骂他。他现在就像一头爪牙锋利的老虎,可却被仇恨冲昏了理智,朝着一条毁灭别人也毁灭自己的路狂奔着。杀业这么重,他日如何能得救赎……”
锦月穿着宽大袖子的锦袍,袖口滚了黑金的飞鸟穿云纹,衬得一双紧握成拳的手,白皙若玉。
夏元清目光落在背对他的太子妃不觉紧握的手上,失望中又突然腾起一丝希望:“皇上此番令我去原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招安太子,然而实际上是为何娘娘聪慧想必不会猜不到。这皇宫就是精心准备好要杀他命的刑场,若他归来,只怕难以逃生;可若他不归坚持征战,太子弘允与朝廷必定与他同归于尽,到时候生灵涂炭国力衰弱,正好给别国可趁之机。”
锦月一语不发地听着,夏元清见状再接再厉:“再者哪怕四皇子战争胜了,可作为他个人,他也输了,背负着暴力杀戮、弑亲叛君的千古骂名。他从一出生就受尽唾骂,若至死,以及至死后百年、千年还受后世唾骂,那就真是太令人心痛……”
“所以夏大人究竟想说什么!你这些话若被本宫上禀陛下,恐怕九族的脑袋都要为你而掉下。”袖下双手握拳,锦月不耐道。
“老臣方才便说过,四皇子现在正在一条不归路上走着,那是一条死胡同看不见希望的。可是谁也叫不醒他,不,是他不愿意醒。”
他说着捏着麻布袖子擦了擦红眼睛,“皇上要百官想折子将他制服,却无人想出办法,殊不知要拯救一颗冷透的心,只有用温暖和爱,就能让他回头。娘娘——”
他突然双膝一屈,朝锦月行大礼。“老臣恳求太子妃娘娘一同北上,劝说旧太子。旧太子不会杀我,却也不会听我,唯有娘娘的话他才听得进去。”
锦月已面有愠怒,眯了眯眼。“听了半晌夏大人倒把我绕糊涂了,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你将太子弄回宫中等于让他跳进圈套,就不怕他死在这里吗?”
夏元清抬头来:“只要太子肯及时停止战争,让百姓免受战争之苦,待他归来后你我再合力将他开导,令他放弃仇恨,回归从前谦恭温儒的四皇子弘凌,太子弘允心怀宽大,到时娘娘再劝说弘允殿下一二,他一定不会对四皇子赶尽杀绝。”
老狐狸铺陈了这么长段话,总算说出了心中的计谋,这计谋他显然是不敢说给皇帝听的,因为皇帝一早就想杀弘凌了,不会放过。
锦月笑了声:“所以,说了半天夏大人是想让时局回到六年前,回到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弘允为太子,弘凌当他默默无闻、与世无争的四皇子?”
夏元清目光闪烁,坦诚:“对!老臣希望一切回归当年,现在的四皇子弘凌不是他真正的本性,他是善良可爱的孩子,不该变成这样。”
锦月呵呵笑了几声,戛然而止,“你凭什么认为本宫会陪你玩这个可笑荒唐的游戏?”
夏元清: “当年皇族宗室的人都忌惮、唾弃四皇子,但你是真心对他好,老儿看得真真切切,也相信那样的不为物质权力所左右的感情,不会轻易改变。所以临行前才来拜托娘娘……”
“可惜我不会去!”锦月喘着粗气拂袖打断。“不可能回到从前了。现在窗外的叶子不是的当年的那片叶子,现在活在这世上的人,也不是当时的人们。哪怕弘凌愿意,这周遭的一切都会迫使他接受变化,夏大人博学多才怎么还如此天真!”
夏元清却不直接回答这问题,而是道:“我知道太子妃因为弘凌殿下有了姬妾了不愿原谅跟随他,以至于误会摩擦越来越大,走到而今的地步。”
锦月背脊站得笔直,心中却略有一虚。没错,确实是如此。“彼此想要的人生已经不同,分开是必然。少年的情爱不过浮羽飘尘,风过飘散不值得再提。”
“娘娘,你可曾想过。真正爱一个人,是该守着他成长。只要他心中还有你,愿意为你而改变,你应当给予他时间,去改,去变,变得更好,而不是消磨他来满足自己的要求。”
“四皇子是曾有个姬妾,可也非他所爱,娘娘就若是真的爱这个男人,就当给他机会等着他成长。”夏元清吸了口气道,“恕老儿直言,娘娘对四皇子的爱其实从未成熟过,你只是在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模式,而从未真正单纯地爱四皇子这个‘人’。”
“够了!”锦月怒声斥道,“你这老儿好生不识时务,我见你、听你说,是给你面子,你却尽说些荒唐话污浊本宫视听。本宫是太子妃,是尚阳宫的女主人,你再说一句本宫便上禀宣室殿将你处死!”
夏元清从未见过锦月如此盛怒的样子,锦月身着太子妃袍服,几分威严,他一时被这样的气势所骇了骇语塞。心中一边惊叹此女他日绝非池中之物,一边叹息,弘凌与锦月生死相许却又无疾而终的感情。
默默然,他终于退下,殿中安静下来。
夏元清佝偻的背影消失在殿外,锦月如挽满的大弓骤然一松,浑身都没了力气,跌坐在椅子上。
四肢发凉,心口发慌,她想要喝口热茶水暖一暖,却发现自己双手颤得竟端不住茶盏。
茶盏应声抖落在黑漆桌上洒了一片水渍,滴滴答答流到地上。
锦月从水光中看见自己的倒影略有仓惶。夏元清最后说得或许是对的。
只是,一切都太晚了。
假若是在一年前,她愿意接受“不完美”的爱情,或许还能有机会与弘凌重来。可事到而今,一切都太迟。迟到不容多想是否自己当真愿意接受这样的感情。
锦月捧着被烫红的指尖阵阵出神。
门口鬼鬼祟祟摸来了个小团子,他左右看了看殿外有没有人,才悄悄摘下帽子,扑腾进殿来:“娘亲,那个怪爷爷来找你说爹爹的事吗?”
锦月正出神想着弘凌的事,蓦地这张缩小版弘凌的脸就撞入眼帘。
眨巴眨巴黑漆漆的眼睛,小黎任锦月捧着自己团团、滑滑的脸蛋儿,任锦月瞧。
锦月看着看着渐渐盈上眸中水光:“若是爹爹……也像小黎这样可爱好说话,就好了。”
小团子小手儿挠了挠脑袋,想了想。“娘亲不是说小黎和爹爹长得很像很像吗,那,那爹爹小时候肯定也和我一样可爱,一样好说话呀。”
锦月蓦地一愣,透过儿子,仿佛看见了许多前独自生活在冷宫的弘凌。
见锦月久久不说话,小黎拉拉锦月的大手:“娘亲,他们是不是都要杀爹爹,我不要爹爹死……”
小黎泪流满面,锦月耐心地拿手绢一颗一颗替他擦去。
“傻孩子。你要长大了,要学着接受不完美的人生,不可能什么都尽随你意,知道吗。”锦月红着眼睛道。
“娘亲,你是说……”小团子呜呜抽噎,“是说爹爹会死吗?不,我不要他死……呜呜呜……”
孩子呜呜哭得伤心,锦月拍着他小小的背,却不想再说假话来安慰他。
她那句话是对孩子说,也是对自己说。
当年自己是年少轻狂的贵女,要什么样的便能得到什么样的,包括感情也吹毛求疵,希望心中的男人是完美无瑕,感情能够绝对的纯洁美好,不要任何人插足破坏。
彼时的弘凌雪肤乌发,有接近完美的容貌,孤身一人片花不沾身。她便一眼折服,而后,他的与众不同、他的淡淡忧郁和聪慧睿智,深深将她吸引了,以为这就是自己追求的此生不渝的完美爱情。
然而时过经年,才懂得完满如圆月,也有阴晴圆缺。幻想的爱,总会遇到现实的钉子。
弘凌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不可能回得去了。
锦月想着,周绿影抱了小桓来。那袖珍的小婴儿平时安安静静,只有饿了的时候才会咔咔哭起来,伤心得世界都要崩塌了似的。
奶娘染了风寒,锦月自己喂孩子吃奶。
“慢慢吃,少不了你的。”
锦月满心的阴霾被这小东西驱散,一旁团子眨巴着眼睛瞧着,认真地问:“娘亲,我小时候难道也这样丑巴巴的吗?”
锦月忍俊不禁。看着这两个孩子,心中满满的,渐渐湿了眼眶。
弘凌啊,弘凌。
**
夏元清领了十数人的护卫队单枪匹马去了原安,不过一月内,旧太子弘凌竟答应解兵回宫,接受朝廷安抚,这消息让整个皇宫、朝廷都为之大喜!
而大喜还未过夜,这些天子朝臣就又多疑地忐忑起来!
旧太子未免答应得太容易了,难道,他有更深的阴谋吗?
招安,会不会是引狼入室?
一干猜测让之前紧绷、忐忑气氛,短暂一松之后愈加紧张起来。
不过,招安令已下,已不容后悔。
昭珮殿,锦月正在拍着小桓的背,哄孩子睡觉,小黎端了小板凳坐在一旁,捧着下巴酸酸地望着自己娘亲。
团子看了许久,扁嘴道:“娘亲,你好久没这样抱着我哄我睡觉了……”
锦月笑嗔了他一眼:“你都六岁了,青澄看了会笑话你的。”
小黎这才注意到,角落里还有安安静静坐着的小姑娘,青澄。她怯生生地看着他,小黎立时坐直了些,维护好自己男子汉的形象。
宣徽殿被封抄家,弘凌一干遭永禁冷宫,唯有青澄,锦月将她要了过来照顾。
殿外淅淅沥沥下着一场细雨。锦月望去,心中等得略有些迫切。弘允的家书说大约今日回宫,外头雨这样大,他又受了重伤,不知会不会影响身体。
锦月想着便有些坐立不安。
“娘娘,娘娘——”
朦胧雨霏中传来侍女青桐的声音,大门口一侍女顶着细雨跑来。
“娘娘,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回宫了,在承云殿。”
锦月忙将孩子交给周绿影和奶娘,跑出去后才发现身后跟着个小萝卜头儿——
小黎见锦月停下,他也停下,睫毛沾着细雨珠儿瞧她。“娘亲……”
“听娘亲的话,在这儿等着,你要是被人看见了,娘亲会有大麻烦,知道吗?”
小黎扭扯着衣服角角,不情愿地扁了扁嘴,却还是点了头答应。
锦月这才露出个诱哄安慰的笑容。“这才是娘亲的小男子汉,乖。”
和青桐和后赶来的秋棠一道奔赴承云殿。
周绿影出来将领小团子进屋:“小公子这么想见太子殿下吗?”
现在的太子是弘允。
小家伙嘟了嘟嘴:“我才不想见他呢。我是想去和他打听爹爹怎么样。”他一本正经地叹了口气,“娘亲去看这个新太子叔叔了,看爹爹回来了谁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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