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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为妃-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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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太子抛弃而无善终。”
    锦月蠕了蠕唇,渐渐紧抿了唇。“还想说什么,继续说!本宫听着。”
    兆秀看着锦月的眼睛道:“娘娘,正因为你,太子才一次次做了昏君的之事,若非太子沉溺与男女的男女之情,以太子殿下的智谋和力量,这皇位上坐着的,早已经是太子殿下!”
    “而那些跟随太子殿下抛头颅洒热血的人,也都封侯封爵,不至于今日忐忐忑忑,令东宫,到现在还受制于人。”
    他顿了顿,“当然,这些也不能怪娘娘,毕竟娘娘也是身不由己。只怪娘娘和太子殿下有缘无分,不能善终。”
    “听了你这么大堆废话,你却还没说到重点,你这军师也并不如何。”锦月不耐打断。“直说吧,本宫没工夫听你说道这些。”
    兆秀一收羽扇,拱手似请求:“兆某有两件事想请求娘娘,算是作为兆某为娘娘保守秘密的条件。”
    “说。”
    “其一,兆某想请娘娘往后安心住在尚阳宫,彻底与太子断了情分,不要藕断丝连。娘娘可能答应兆某?”
    锦月拂袖背过身。“这自不用你说,我也不会再与……”短暂的一闭目、睁眼,脑海里那不小心跳出的面容立刻被理智碾碎,“再不会与太子有分毫瓜葛!”
    “好,多谢娘娘。”
    “第二条,是什么,你一并爽快说了吧,本宫不欲再听无意义的废话。”
    “其二……”兆秀顿了顿,一掀袍裾,郑郑重重地跪了下去,朝锦月行了大拜之礼,语气也心疼地软下去,“其二,兆某想请娘娘今晚去东宫陪太子殿下一个时辰。殿下病情凶猛,今夜恐怕有性命之虞,殿下近日精神不济,若娘娘能陪在身侧或许能多谢求生**,还请娘娘,一定答应兆某!”
    兆秀人虽温儒,却是和弘凌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血性男儿,几乎从未这样对人卑躬屈膝过,而且还是对个女人。
    “你倒是忠心护主。”锦月不为所动,别开视线,“我是五皇子妃,去东宫守太子并不合适,这要求我不能答应。再说……”
    “再说若太子真的病情凶猛,为何宫中一点风声都没有,你这借口编得未免也太次了。”
    兆秀抿了抿嘴,弘凌的病情在心中转了转,却不敢说出来。
    “娘娘不是不知道殿下的处境,皇上、五皇子、童贵妃六皇子和端亲王,随时随地都盯着,只盼东宫一点薄弱,伺机攻之。殿下又如何敢暴露病情……”
    这一点,倒是实话。
    锦月妃色广袖下,双手微微收拢,镂空累金丝的长甲刺着手掌微微青白。“他……什么病?”
    “殿下身上旧伤累累,这次是……”兆秀顿了顿,“是内伤复发了。兆某只求娘娘这一次,往后娘娘不必再来。”
    见锦月沉凝不语,兆秀一冷:“若不然,娘娘腹中骨肉的秘密恐怕兆某难以守住……”
    锦月森冷看去。
    ……
    待锦月回到尚阳宫承云殿已是暮色纷纷,天色沉沉仿佛要下雪一般,但这个季节下雪还太早。
    在承云殿门外,锦月便遇到了弘允的亲随——小北。
    “娘娘可是从东侧的花园回来?”小北恭敬问道。
    锦月略警觉:“有何事?我刚从掖庭回来。”
    “啊,那殿下可就白去了。”小北道,“殿下提前从大乾宫回来了,见娘娘久久未归,十分担心,想着娘娘应该是去东侧的花园小憩了,便说去花园找娘娘。”
    锦月心中咯噔一声。弘允,也去了花园?花园草木丛丛,若弘允在暗处站着她也不会发觉。
    怎会这么巧合……
    想起兆秀的第二条请求,锦月便越发不安,若是让弘允听见……
    锦月不由心虚,又一想这心虚仿佛有些荒唐。
    本来,她入主尚阳宫只是为了复仇,弘允不是不知道。
    “锦儿,你回来了?”弘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锦月回眸便对上那高大的男人含笑的目光,他形容不迫走来,抬头挺胸、腰身笔直,仿佛没有什么是能够让他狼狈、惊慌的。
    “殿下,我……”
    “我还说去东侧的花园找你,没想到你就回来了。”弘允一口道。
    一旁小北被弘允瞟了一眼,忽然改口:“哦对了,殿下说要先去书阁一趟再去找娘娘,没想到娘娘先回来了。”
    锦月这才松了口气,缓缓笑出来。“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这么多人跟着还能走丢吗?不必来寻我。”
    “是啊,不过,我真怕你‘走丢了’……”弘允喃喃道,锦月没听清,问他说什么。
    弘允笑了笑,“没什么。”他拉锦月一同进屋。“在大乾宫和忠臣说了一整日,我嗓子都能吐火了,咱们先吃晚膳。”
    锦月也是饿了,点头说好。
    两人边走边聊天——
    “今日在暴室可选到合意的奴婢了?”
    “有,已经带回来交姚尚宫记录官籍了。你在大乾宫可还顺利……”
    “……”
    香璇和周绿影、小北跟在后头。香璇小声对周绿影道:“影姑,你觉不觉得,五皇子殿下和姐姐特别有夫妻相?”
    “如何说?”
    小北一口接过去:“吃什么、穿什么、说什么,总能想到一处。自从娘娘入主尚阳宫,咱们殿下每日都在笑。”
    他刚说罢,便被弘允回头冷看了一眼,看得他赶紧住口。锦月刚落座,正想着晚上的事,倒是没注意到。
    *
    是夜,一弯钩月,夜色蒙蒙。
    皇子有自己的寝殿,并非夜夜与妻妾同房。弘允今夜住在自己的寝殿承云殿中,锦月宿在自己的昭珮殿。
    锦月终还是没有告诉弘允实话。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虽然她入主尚阳宫不是对弘允心意的回应,但是……她如何也不忍心刺激他。
    所以,二更时分,承云殿灯火熄灭之后,锦月便粗略收拾了收拾,穿了滚黑兽羽的带帽大氅,和姑姑周绿影和香璇一道前往东宫侧门。
    三人一盏灯笼,仿佛一粒萤火在夜色里往东宫侧门移动。
    侧门处,兆秀已经等在那里。
    见锦月来,兆秀几乎狂喜。“已近三更,兆某以为娘娘不来了。”
    锦月冷看了他一眼:“本宫虽女流之辈,却也说到做到不会食言,只希望兆军师也不要食言的好!”
    “这是自然……”
    兆秀心中佩服,真心诚意的垂首道。先前他只以为尉迟锦月是个长相惑人、稍微有些主见的女子罢了,不想容貌虽柔美,行事作风却丝毫不输男子。
    已经有一个多月未曾踏入东宫,还是梳洗草木、回廊,却让锦月觉得一股萧索和陌生,有一种沉重凝结在心口几乎让人透不过气。
    凌霄殿高阔巍峨,檐下灯火明亮。锦月方才靠近便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古怪药味。
    气氛很是凝重。
    弘凌,难道真的病入膏肓了么?锦月狐疑。
    “娘娘,请先到偏殿休息片刻,大夫还在为殿下施针喂药,等看诊完了,娘娘再进去吧。”兆秀道。
    锦月看了眼紧闭的大殿门。“嗯。”
    这药味锦月记得,年初的时候太皇太后的寿宴,弘凌醉酒香兰殿,突然暴戾发怒,吓跪了一地的奴才,后来说是旧伤复发难以忍受,而后端来给他喝的那汤药,就是这股古怪的气味。
    那一夜,她被弘凌按在了床榻上……而后,潘如梦顶替了她,进入了东宫,也将她要来了东宫。
    假若没有那一夜迷乱,自己是否还和小黎在暴室里,而弘凌,还一心一意为着复仇,姬妾满宫、儿女成双……
    幽幽一叹,锦月从窗棂看天上的月亮。没有那么多假若……
    兆秀推门进来躬身禀:
    “娘娘,大夫施完针了,殿下正沉睡,娘娘可以进去了。”

  ☆、第66章 1。0。5
    夜色孤清,锦月吱呀一声推开凌霄殿的门,立时一股浓重的、古怪的汤药味,混着一股血腥,铺面而来。
    令她胸口不觉一窒。
    里头的侍女、内监早已被遣下去,烛光映着寝殿越发空荡、沉寂,仿佛一座空城,又似一座坟墓。
    轻轻撩动的床帏若隐若现地露出内里一角,可见一只松松放置在身侧的手,有一条剑伤从那手腕延伸到手背上。
    锦月走近,纱帘后的弘凌已经可以看清容颜轮廓和模糊的眉眼。
    弘凌的容颜让锦月蓦地心头一悸,呼吸也不稳了,莫名的烦乱让她握紧了拳头转身欲走,可又顿住——
    兆秀等人在外头等着,若自己现在就走了,难免兆秀会干出什么事来……
    风将小窗的一扇吹开了些,窗外天上正乌月蒙蒙。
    锦月闭目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回身,撩开了床帏。
    弘凌安静地沉睡在罗衾下,被子只盖到胸口。他穿着的黑缎绣金云纹滚边的衣裳,乌黑的头发松散地铺在枕上。
    他裹在象征尊贵的黑色里,仿佛穿着一层与人隔绝的盔甲,阻挡别人也护住自己。渴望温暖,却又总将自己包裹在冰冷中。
    锦月坐了一会儿,屋中的药味越发让她窒闷得难以呼吸,胃里的干呕顿大作。
    她还未来得及退开远离弘凌,便扶着床边干呕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解。
    锦月抚着肚子,腹中仿佛有一阵浅浅的生命的温暖,汇入四肢。
    孩儿,难道你也有眼睛,看见了他,所以激动吗……锦月心绪难平,眼前的男人就像个魔咒,在她终于下定决心斩断一切后,却早已暗暗在腹中埋下了生命。
    应当是两月前在含英斋中那回。
    不过,孩子是孩子,弘凌是不是弘凌,她再也不会重蹈覆辙了。勉强在一起的父母,也并不会带给孩子美好的童年。
    锦月终于止住了干呕平复下来。
    弘凌还在昏睡,并不能察觉锦月方才在他身边的不适干呕。
    锦月顺了顺气,屋中的古怪药味就越发清晰起来——清苦、腥臭而呛鼻。
    ‘弘凌究竟得了什么病,要用这样古怪的东西?’
    锦月不解,好奇心让她不觉目光落在了弘凌衣襟口,那里隐隐有红痕。
    罗衾被推开,弘凌在睡梦中浑然不觉自己衣裳,被一双素手褪了下来。
    锦月手指不小心触及弘凌肌肤,一烫缩了手,许久才颤颤地继续拨开弘凌的衣裳。
    而后她便惊吸了口气——
    弘凌身上各处穴位留着施针后的针孔,密密麻麻,仿似中毒般地伤口微微发乌。他手指尖的针孔略大,还有丝丝乌血往外渗。
    他本身上就交缠着伤痕,而下更显得触目惊心!仿佛除了他脸和手背还干干净净、清秀俊美,其他的地方已经面目全非。
    “……”天啊!锦月胸口一阵窒息,呼吸也困难起来,坚持地颤着手,翻开了弘凌的眼皮——瞳孔涣散无神,仿佛将死。
    他竟病得,这样重!
    锦月不住后退了一步,不小心被床前放的梨花木踏床绊了一跤,险些跌倒,幸好什么东西勾住了她的袖子,才让她不至于跌倒。
    站稳身形锦月才发现,不是袖子被什么勾住了,而是弘凌突然攥住了她的袖子。
    “……不……不要走……”
    蓦地弘凌低声说了这样一句。
    锦月以为他醒了,吓得慌忙抽回袖子,别开脸冷道:“本宫只是应你属下要求过来看看,并不是我想来,你不要想多……”
    “……”床上无应答,锦月垂下的眸子之间那只手在朝自己的袖子吃力蠕动。
    锦月狠狠收回袖子、拿好:“本宫是五皇子妃,太子请自重!”
    锦月冷言说罢,才发现弘凌竟是胡言乱语,根本没苏醒。拉她袖子,也仿佛是本能反应。
    锦月连连大舒了两口气,又觉自己方才的惊慌,滑稽可笑。不过是两句梦呓,竟将自己吓成这样。
    事到而今,她怕他什么呢……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锦月正猜测着弘凌的病从何起,为何这样古怪,门外便响起了兆秀的敲门声:
    “娘娘,时辰到了,您可以回尚阳宫了。殿下应当度过危险期了。”
    锦月一个警醒,见弘凌脸上确实回暖了些许血色,半睁着的眸子也紧紧闭上。
    而方才他睡梦中显露的些许纯真、脆弱,都消失无踪,柔美的容颜有着些许男女莫辨的美,却被眉宇间那一股冰冷、煞气冲撞得让人生畏,和着他脖颈上的伤痕的图腾如何也让人觉得亲近不起来。
    他,又变成了平日所见的,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东宫太子,
    或许和弘允那样爽朗、宽厚的人呆在一起久一些,她竟觉得弘凌这样的冰冷气息,有些陌生了……
    兆秀进屋来,锦月才猛地回神,赶紧离弘凌床榻远了一步。
    “娘娘,您可以回宫了。”兆秀躬身提醒。
    “本宫知道时辰,不必你再来提醒。”锦月冷声,一挑眼皮看这狡猾的军师,“太子究竟得了什么病?这样诡异。”
    兆秀又是一副温温儒儒却油盐不进的样子。“兆某说了,是旧伤复发,再说娘娘是东宫的敌人,尚阳宫的嫔妃,恕兆某不能禀告。”“今夜多谢娘娘善心,不过今夜之后,还请娘娘不要再来东宫打搅太子殿下。娘娘,请回吧。”
    锦月朝他眯了眯眼睛,冷说:“答应过我的事你记好,若泄露半个字,本宫饶不了你!哪怕你在东宫,我也能将你拖出来剥皮抽筋。”
    兆秀不觉一凌,这样的尉迟锦月他从未见过,身经百战、见过天下王侯不少,但也被这个柔美女子的警告眼神一慑。
    “这是自然,娘娘腹中骨肉的秘密绝不会从我兆秀的口中泄露出去,尤其是对太子殿下。毕竟……”他一顿坦然道,“毕竟我们也都不希望娘娘再回东宫来。”
    冷盯了兆秀一眼。“你们对小黎见死不救,本宫是记得的!总有一天,我要找你们算这笔账!”
    锦月轻哼声,迈步欲走,却发觉袖子被拉扯住——昏睡中的弘凌竟还紧紧攥着她的袖子。
    兆秀抬了抬眼皮微有些吃惊。这证明,他找锦月来陪同是对的。
    就像太子哪怕昏睡也不忘放下戒备敌人,太子今夜哪怕没有意识,也不会认不出尉迟锦月。
    这女人味道,恐怕太子已经刻在骨子里了。
    锦月使了些力气,才将自己袖子从弘凌紧攥的手掌心抽…出来。
    兆秀在锦月不善地擦身而过出门后,望了眼床帏叹了叹,低声自言自语:
    “太子殿下,莫怪属下擅作主张,您既然回了长安要复仇登基,便不能沉溺在儿女情长之中……锦月夫人生性孤高,不愿为姬妾共侍一夫,您终究,留她不住……”
    *
    从东宫出来回到尚阳宫,锦月与香璇和影姑回到昭珮殿外,却见殿中亮着灯火。
    香璇惊道:“这……该不会是五殿下来了吧?”
    周绿影哎呀一声,忧心道:“应该不会这么巧吧……娘娘,要不要奴婢进去先看看情况?”
    微微沉吟,锦月望着殿中阑珊的灯火,是弘允无疑。他不爱点太多灯,只会在靠近槅扇的店门处点上两盏。
    “不必了,直接进去吧。”
    她不想在弘允面前那么鬼祟。
    锦月觉香璇扶着她的手,冰凉凉的,顿了顿:“香璇你回去歇息,你身子弱,大晚上走来走去容易受风寒,早些睡。”
    “姐姐我还是……”香璇本想说陪锦月进去,可是想想或许去了反而碍着锦月与弘允说话,便哎地答应了一声,回自己屋里休息了。
    虽说香璇跟着自己,但锦月不想让她当婢女,宫中婢女多,不缺一个人伺候。能在深宫中一直跟着自己、不离不弃的人,真的不多。
    里头,果然是弘允来了。
    昭珮殿静谧的烛光里,弘允穿着一袭家常的浅色缎长袍,胸前和两臂上用银丝线刺绣着团云飞禽走兽纹,白天束了玉冠的长发,现在只用了一根大气简约的翡翠长玉簪,挽了一半,另一半松散披垂下来,直到腰间。
    他正在桌案上作画,见锦月来微一莞尔:“你去了何处现在才回来了,我等了你许久,险些出门寻你了。”
    “我……”锦月抿了抿唇,略一思量之后还是没有说实话。
    若是说去东宫看病中的弘凌,弘允很可能会知道弘凌重病。而下尚阳宫与东宫关系敌对,如紧绷琴弦,若是弘允趁此机会……东宫恐怕抵挡不住。
    “我心头闷得慌,就去花园走了走。”锦月改口道,说着摘下黑兽羽大氅。
    周绿影忙伺候接过,叠好,放在柜子里。
    弘允眸光微微一深。
    “花园……”
    而后他牵了牵唇角似有些无奈的笑容,目光略过锦月看向殿外的夜色。
    “月如钩,花园月色想必很好?”
    “嗯,今夜月色是不错,只是秋深夜风稍冷,是以我让影姑带了件大氅遮风。”其实大氅是遮脸和身形,方便走动的。
    说罢锦月想起既然是“月如钩”,那点儿微光又能有什么“月色”,这样听来自己这话,真是漏洞百出。
    幸好弘允并没有继续问下去,锦月才松了口气。
    “我想着也有两日没来昭珮殿,不能让你太‘受冷落’惹人非议,今晚我也正好睡不着,就过来看看你是否睡了。”弘允顿了顿,拿起画轴递给锦月,“方才等着无事,便为你作一幅画,来看看。”
    锦月不由吃惊,拿起画儿一瞧果然是在画她。“平时不见弘允哥哥耽于画作,这一展本领竟比从前还画得好。”锦月为掩饰方才的不自然,微笑赞道。
    她不在他跟前,弘允竟还能将她一眉一眼都画得一模一样。
    然而再看两眼,锦月却发现画儿有些不对劲——
    画中的她,衣裳和太后穿的款式相似,发髻宽大厚重,缀着气派的十二枝花树金钗。
    花树金钗象征着身份,是正式场合佩戴的饰物,数量多少代表地位尊卑,皇后、太皇太后是被册封过皇后的,可佩戴十二只。
    而锦月是皇子妃,头上只能戴九树。
    “我的衣裳首饰不对呢我的弘允殿下,这是太后的装束!而且……我怎的两颊都有皱纹了……” 锦月道。
    弘允微微一笑:“我在画四十年后的你。”
    锦月吃了一惊。“四十年后?”
    弘允望着画,笑容淡下去,目光越来越深,哑声说:“只怕,你不会陪我到老。所以我想趁你在身边,将你老了的模样画下来,到时我也好带入墓中,以解思念……”
    “弘允……”刚才为了掩饰自己去东宫的笑容一僵,锦月再笑不出来。
    弘允的话,仿佛意有所指,说她要离开。
    弘允抬起锦月手,锦月的袖子落入他掌心,锦月才发现自己袖口上被弘凌抓握后留下了带血的指痕,锦月立时心头一跳。
    “我……”
    弘允却适时松开她袖子,温声打断:“我从小看着你,现在朝夕都能看见你,若有一日我看不见,一定会很寂寞、很不习惯。”
    在锦月说话之前,弘允又缓声道:“夜深了,歇息吧,明日我再来找你,一起去看看太皇祖母。”
    他容色如常,刚才的深沉目光仿佛只是灯火映出的阴影罢了。
    周绿影上来扶住锦月,朝黑洞洞的大门看了眼,朦胧可见弘允与内监在夜色里越走越远,内监提着的灯笼如流走的一簇淡淡火光。
    周绿影:“娘娘,五皇子殿下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摇摇头,锦月叹了叹:“弘允哥哥虽然大度宽和,却一点也不迟钝,哪怕没有撞见,大约也有些猜想吧……”
    弘允主仆那簇光芒渐渐转入昏暗,不见,锦月才从殿门口收回目光,看画。
    这才注意到华中自己,所穿的太后服饰所代表的意义——她若是太后,那弘允必然是太皇。作为皇帝逝去,才是太皇。
    “看来,弘允哥哥已决心争储……”
    “小姐是说,五皇子殿下也和六皇子一样,有心争夺储君之位?”周绿影越想越惊骇,“那,那岂不是和太子成了对头?”
    锦月手中攥着沾了弘凌血指印的袖子,只觉得弘凌留下的那点点血红,如火炭一样烫人……
    弘凌是一团烈火,烧毁别人,也烧伤自己。这一片皇宫,又会被他烧成如何的模样?
    守卫皇宫之北太极宫的禁军,是西卫尉尉迟正阳所管理。他上官氏的第二个儿子。东西卫尉轮换值夜管理羽林卫,今夜轮到他在宫中值夜,此时,他却窝在房中。
    风将窗户吹开了些正看见他抱着个宫女啃脖子。
    他值夜的手下不敢打扰,二守卫看了刻漏,开始在太极宫敲四更的梆子——
    夜,已至最深。
    连昭珮殿锦月寝殿里灯火也熄灭下去,各宫主子都睡着了,却有一处的灯火,在四更的梆子中亮了起来。
    重重帷帐中,轻响了几声老人的咳嗽。
    “月筜……把灯再挑亮些,哀家……眼神不济,看不清了。”
    月筜姑姑忙答了声“诺”,窸窸窣窣撩开两重纱帘来吩咐侍女再挑亮点。
    深色罗帐里,太皇太后抬了抬手,立刻伺候床前的侍女拿了迎枕塞在老人背后,靠着。
    太皇太后满头白发披散着,发丝干枯,如同她现在的模样,好似被时光吸干了所有养分,枯黄地萎缩在罗衾下。若是不动,只怕会被错认成已经薨逝。
    “在殿里躺了两个月,哀家都觉着……好像已经躺在坟墓里了。大概过不了两日,哀家就要去找瑶华皇后母子四人,团聚了……”
    月筜姑姑看太皇太后枯瘦如黄叶的手,仿佛几乎承受不住手腕碧莹莹的翡翠镯子,不觉悄悄擦了眼泪:
    “太皇太后言重了,您身子已经好了不少,耳清目明,您要活上千岁呢……”
    太皇太后气弱地摇摇头。“人固有一死,哪怕被人跪着喊了一辈子千岁,那也活不了那么长。哀家,不怕死,哀家怕的,是到死,还稀里糊涂……”
    她说着有些激动,费力地咳嗽了几声,月筜和侍女忙替她顺气。
    “哀家让你查的事……可有结果了?”
    月筜姑姑捏着宽袖擦去哀伤的泪珠,正色对侍女道:“将书信拿进来。”
    侍女忙答“诺”去取来,月筜拆开后双手呈递给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入夜时分月筜收到谭詹事大人送来的信儿,说已经有眉目了,当年牵扯在瑶华皇后案子里的人,都记录在信中。”
    “哀家眼睛,不济了,你念……”
    太皇太后说话比之数月前康健的时候,十分缓慢,仿佛每一个字都耗损着她仅剩不多的精力。
    “诺。”
    月筜姑姑吸了口气,只觉轻飘飘的一张纸捧在掌心却似千斤万斤的沉重。
    这里头记录的东西,关系着一朝宠后和腹中嫡皇子的陨落,关系着勤劳执政半生却因受丧妻丧子之痛打击而病弱的皇帝;也是这里头的东西,造成了而今冷血残酷的东宫太子,和满朝、满皇都的惶恐动荡。
    也或许,她的沉重感,是因为预感到这张轻飘飘的纸上记载着什么不得了的,还未被发觉的秘密……
    ……
    灯焰摇曳,月筜姑姑念着,太皇太后渐渐气息越来越急促,虚弱无力的双眸胀满不可思议和愤怒,激涌的情绪似乎要冲破她瘦弱枯槁的身子,喷薄而出。
    “竟然……竟然……是……”太皇太后浑身颤抖起来,险些滚下床。
    月筜姑姑大骇,不敢再念下去,忙扶住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息怒,现在保重身子才是最要紧啊……”
    太皇太后止不住的发颤,苍老混着的眼睛缠满极度愤怒而悲恸的红血丝:“瑶华皇后……哀家的瑶华皇后啊,这二十多年来……她是何其冤屈而不得伸啊……”
    九十老人呜呜泣泪,声声锥心。太皇太后捏住薄薄的信纸直发颤:“若非皇后的信鸽染病,又恰好,落在了园子里被你截获……恐怕哀家到死,还蒙在鼓里……”
    月筜姑姑思及瑶华皇后也泪若泉涌,当初还是瑶华皇后将她选入康寿殿伺候太皇太后的。“谁能想到,凶手竟是……当真,可怜了太子和莲才人母子。一个被杖毙,一个被皇上冷落丢弃冷宫,成了今日的模样。”
    太皇太后心痛欲死,老泪纵横:“太子当年恭顺温和,如何是而今冷血残酷的模样……是哀家,和皇帝,将他生生逼成这样的……”
    太皇太后泪水如注,“是哀家对不住他们母子,让他们为这狠毒的女人生生背负了一辈子的孽债……”
    思及自己次次为皇后和尚阳宫,对付东宫,太皇太后悔恨、心痛难当,“哀家还有什么颜面入地下,见瑶华皇后和莲才人……”
    “太皇太后娘娘……”
    莲才人是弘凌生母,本是大姜后姜瑶华的贴身侍女,皇帝酒醉将她错认成了皇后而宠幸,得了弘凌,受封的七品才人。
    太皇太后主仆一阵伤心拭泪后。
    月筜姑姑问:“太皇太后,那现在咱们将这信拿给陛下看吗?”
    太皇太后虽孱弱,却还老辣。
    案子久远,证据不充分,当年的涉案人都死的死、离宫的离宫,寻不到了。而下皇帝病弱,只怕将皇后逼急了,会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来,若伤及皇帝让弘允登了基,就谁也奈何不得她了。
    “信中记录的宫人,还有多少在世?”太皇太后道。
    “二十多年过去,那些人死的死散的散,都去得差不多了。皇后也不会让知情人活着留在宫中的。”月筜姑姑说罢,忽无意看见个名字——“傅怀青”时。
    她顿了顿,仿佛最近才在哪儿听过。
    想了一会儿月筜才想起:“太皇太后,好像还有一个叫女官活着。她当年自请去后陵守陵数年,而后才回宫,年初犯了事入了暴室。日前、日才才被五皇子妃从暴室领走。”
    “五皇子,妃……”太皇太后思索着,眯了眯眼睛。
    “尚阳宫,尉迟……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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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长安街道,十分热闹。
    摊贩叫卖着包子、饺子糖葫芦,早膳饭菜的香气飘在街上,穿着布衣短褐、长衫裘帽的百姓来来往往,一股浓浓的民间生活气息充斥着大街小巷。
    秋棠和静树被锦月领来尚阳宫已有两日,昨日在尚阳宫的姚尚宫处登记了关籍,领了腰牌,因为没有赐女官的职位,所以都称“姑姑”,作为锦月办事的随侍,而周绿影则专门贴身照拂锦月衣食。
    今日一早,静树便领了锦月的命令出了宫。
    她曾在皇后身边做尚宫,掌管栖凤台并总管各宫的尚宫,人脉广,遍及长安城中官邸,此次出宫便是奉锦月命令来查小皇孙之案遗留证据的。
    她做布衣打扮,出宫门没入这百姓来往的大街中。一旁包子铺传来阵阵肉香,静树久在深宫,已有数年没有出宫来,一时闻到这肉香味儿便有些口馋。
    “多少钱一个?”
    头裹布巾的包子小二忙着擀面,头也不抬地比划了两根手指。
    静树从钱袋子里掏出两个铜钱,递过去。“来一个肉的。”
    包子小二在围裙上擦手一看,“哟!”了一声,看鬼似的看静树。“大姐,您这是多少年没上过街了?现在四铢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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