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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为妃-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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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似乎也对……”
映玉抿了抿唇似经过深思熟了而下了不小的决心,脱口道:
“姐姐,我知道太子殿下心里一直有你,他心里一定还爱着你。你既然不知命运何去何从,不如就留在东宫,把命运交给殿下吧。到时候我们姐妹联手,以姐姐缜密的心思和智慧,金素棉定不是姐姐的对手。”
锦月淡淡苦笑,回想起那夜甘露台弘凌翻开她满手的老茧说她丑陋,虽然知道他是为了掩盖事实而不得已说的,但道理却是没错的。
“我宁愿命运在我手里坎坷,也不要寄托在别人身上享受短暂的快乐。”
锦月默然撇开眼睛。
“再何况,今生今世,弘凌已非我想要的良人,哪怕他这能够不计前嫌将我供在金丝笼里,我也并不会觉得幸福。”
映玉看着锦月柔韧而坚毅的目光,一瞬间心头滋长出些自卑。
“难怪殿下对姐姐多年不忘,和姐姐比起来……映玉的境界确实太低了。”
映玉抿着唇,渐渐满露哀戚,“姐姐你可知道,太子殿下其实从不碰我……我完全是靠着殿下对姐姐的爱,才能活到今天。我也知道,只要殿下爱姐姐一日,就一日不会正眼看我。”
锦月吃了一惊。
映玉双目垂泪,轻轻捏了白绢擦去,又捧起锦月的双手含泪说:“但是映玉不会嫉恨姐姐,因为这世上姐姐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深深爱着的人,绝对不能失去的人。我想和你、和殿下,永远像一家人生活下去,一辈子也不分离……”
怔愣之后,锦月淡淡苦笑,擦去她的眼泪:“就算弘凌没有你,他还有别的女人。哪怕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哪个君王不爱美人,又哪个美人能永远是美人。”缓了口气,“灯蛾扑火的爱情,有当年那一次,就够了。你也不用再劝我,我心意已定……”
锦月不欲再说,映玉知道锦月不会与人共侍一夫,只能作罢,抬手让奴才把补品、衣裳都拿进来,又说了些嘘寒问暖的话,才说走。
映玉方走出门,便吓了一跳——竟然是弘凌冷冷立在门外,他喜怒莫辨,正从杏花枝头半掩的纸窗看屋中的佳人背影,发冠已被雾水沾湿了,可见已立了好一会儿了。
映玉心下发跳,这么近的距离,那她们姐妹俩方才的说话岂不是……
“殿……”
她忙要跪下去,可弘凌看也不看她一眼,抬了抬手,示意她不要出声,先下去。
映玉咬唇,回眸透过杏枝和纸窗望了锦月一眼,心头涌起羡慕和淡淡的酸楚,只觉自己如透明人一般无足轻重,默默福了福身,告退了。
弘凌确实在门外站了许久,锦月的话,也一字不落的都听了清楚。
前几日锦月告诉他当年分手是迫不得已,他先是愤怒锦月的隐瞒和自作主张,后来想想又觉得有些后悔当时的态度过于激动、恶劣了。最近心头萌生的躁动和渴望又越发清晰,让他不由又对那女子生出些幻想,可无意听见这番对话,又似冷水将他破了个劈头盖脸,看清了现实。
风中落下一声叹息,弘凌转身正打算要走,却听背后锦月急急叫住他。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我也……我也正想和你谈谈。”
锦月方才恰好从窗户看见弘凌,便追了出来。
锦月没有再以奴婢自称,弘凌注意到了,是以也只平常语气说了个“好”。
屏退了下人,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和满园子的牡丹、玉兰,默默相对。静默在蔓延,静到仿佛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弘凌负手而立,长发如墨,金冠玉带,背影比之当年的青白布衣,越发英俊。“说吧,你要找我谈什么。谈完这一次,以后……以后便不要再谈了,既然不打算给我结果,就不要给我希望。”
锦月看见他在门外,便料想他应当无意听见了她方才对映玉的话,然而并不后悔说出那些,那些话一直是她想说而没能说的。
“弘凌,我们真正的和解吧,不要再为当年的事互相折磨了。”
锦月淡声开口,视线努力忽略眼前的牡丹花和玉兰,望向别处。
“我们该往前走了。你而今贵为太子,有你的宏图伟业要施展,而我,也有我的命运要承受……从今往后,我们可以像陌生人一样,或许各不相干,或许有一天我们重新认识,可以做普通的朋友。你说,可好?”
锦月望着那俊秀的背影,眼睛有些发酸。
那背影沉凝了许久,沙哑着磁性的嗓音说——“好……不过,我有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我。”
锦月:“你问。”
弘凌回身来看她——“你,可还爱我?”
他目光清澈如水洗的青山,锦月一时错愕,仿佛看见了从前文质彬彬的弘凌,可他健硕的身材和喉咙间让人敬畏的图腾又提醒着她不是。
“不能骗我,说实话!”
锦月咬唇,许久,缓缓吐出一个字——“爱。”
☆、第二十五章 弘凌承诺
闻那一个“爱”字从两片略显苍白的粉唇中吐出,弘凌眸子不住的闪烁,直直望入锦月眼底。
他目光忽然燃起烫人的灼热,令锦月心头一慌,赶在弘凌启唇说话之前抢先道——
“可不打算再爱了!”
弘凌刚张口,而下只能缓缓合上,眼中的灼热随即慢慢熄灭成灰,而后两人各自默然撇开眼睛,都有些无所适从。
锦月脸发烫,手脚却冰凉,正后悔着是不是不该如此诚实,接下来要如何收场。
弘凌便问道:“那你今后当何去何从,以你的身份,哪怕逃出皇宫,只要一朝映玉或者别人的身份被曝光,这普天之下也难有你容身之所。”
锦月淡然笑了声:“太皇太后已经注意到我,我贸然逃出宫只怕捅出更大的篓子,不如就呆在宫里,静观其变吧。”
弘凌审视着锦月,对这个女子他本以为自己是了解的,可当年分别,如今重逢,他越来越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你就不怕死吗?”
锦月望着虚空,而后垂首轻捻起裙裾,朝弘凌跪了下去。
“你这是作什么!”
锦月跪地,朝弘凌真心实意地磕了个头,额头贴在他面前的地面不起——
“我怕死,可是怕死并不能让我不死,所以……我想求你一件事,希望你答应我。”
弘凌俯视着跟前的女子,她明明粗布麻衣的匍匐在自己脚下,可却并不让人觉得有任何卑躬屈膝的卑贱,反而让他生出一种无力感——她太有主意了。
有时候他真希望萧锦月是个随波逐流的女人,像别的女人那样,盼着嫁金龟婿、盼着荣华富贵、权力地位,心巴巴的依靠男人过一辈子。但,萧锦月偏偏不是……更可笑的是,自己当年也是因为这个女人的特别,才动了心……
“你说,只要我做得到的,都答应你。”
锦月仰脸,乞求地看着他:“答应我,假如我死了,替我照顾小黎,哪怕你再不喜他也请不要伤害他、抛弃他,若可以……”锦月抿唇,“若可以,收他为义子,养在宫外,别让他牵扯进宫中的纷争。”
弘凌凝眉眸光一涌动,薄唇抿紧,隐隐含了怒气。
锦月知他想到了弘允,可相比告诉他孩子的身世而让他们母子骨肉相离、让小黎卷入争储的血腥残杀,她却更宁愿让弘凌不知道。
“孩子是无辜的。小黎,是真的很喜欢你。”
她的泪光在一双明眸中闪动,满目具是卑微地乞求,弘凌袖下的拳头慢慢松了,深吸了口气疲惫地闭上眼睛,再睁开已是一片宁静。
“好,我答应你,若你不在人世,我秦弘凌哪怕一日功败垂成、死无葬身之地,也定让孩子安然长大。”
锦月含泪笑了,心中大石头总算落地。她知道,这个男人说出的话,不会轻易食言。
锦月泪光点点中浮动着喜悦,弘凌俯视着她,只觉这份笑容轻柔得如一团薄雾轻云,和着她纤瘦的身子,愈发教人心生怜惜——
“你是个好母亲。”
锦月低首,轻擦了泪光不语,心底叹息:希望,你也能够做个好父亲。
这是最后一次相谈之后,从今往后便是陌路人,秦弘凌,徐云衣,一个太子,一个舞姬奴婢,再不相干。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两人各自背过身去。
锦月刚走了几步,便听身后弘凌低声说:“虽然我们之间没有结果,但我依然不后悔当年在那场雨中的等待。”他顿了顿,缓声说,“珍、重。”
锦月知他是指当年他在丞相府雨中等待一日,向她告白的事,轻轻深吸了口气,轻声回:“我会……你也是。”
两个人,两个方向,一个朝高耸入云的凌霄殿走,一个朝矮矮藏在偏僻角落的土坯奴才院去。
从今以后,不再有瓜葛。
锦月走出牡丹园子的时候,见李生路从小路急匆匆绕过去,匆忙间看见她,点头打了个招呼,脚下也不停,应当有急事去找弘凌的。
锦月没有再想下去,回了院子。
李生路跑过去的时候,正发现自家太子朝凌霄殿踽踽独行,很平静,不,应当是“冷漠”,就像那一年战场上,太子一身铠甲滴着鲜血,独自从硝烟弥漫中走出来,手中提着把血剑,双眼冷漠得像没有灵魂——对于一个本来信佛理禅的人来说,杀那么多人,如何又不是对自己心灵的屠杀。
李生路收回胡思乱想,忙上前。
“殿下,有急事通禀!”
弘凌负手而立。“是太皇太后又要找本宫麻烦,还是皇后又唆使童贵妃母子,与本宫作对。”
李生路四顾一眼,见无人,才低声说:“都不是,而是……关于五皇子。”
一听这三字,弘凌浑身一凛,凌厉回眸来,危险地眯了眼睛:“弘允?”
李生路点头,上前悄悄耳语了一阵。
弘凌眸子骤然阴戾下去,袖下双拳紧攥,咯咯作响。“没想到,他竟真活着!”
李生路:“不过现在消息还不确切,皇后仿佛也还不知道此事。”
弘凌冷冷轻笑一声,吩咐了李生路几句,便让他下去了。
皇后当然不可能知道弘允还活着,若她知道,那日甘露台就不会只干坐在那儿一言不发的看戏了。
他早预感道,弘允不可能那么轻易死了,能够和他比肩相较的男人,怎可能死得那么默默无闻。
清风起,弘凌回望念月殿,又似越过念月殿、看向少年时居住的冷宫。那里有他最不堪的岁月。
二十四年前,上任皇后所谓的死于他生母手中之后,便由她双胞胎妹妹、彼时还是姜贵妃的姜瑶兰继任,人称小姜后。弘允便是小姜后所出,因为大小姜后双生,长相酷似,是以皇帝、太后之流对大姜后的追思都转移到了她们母子身上,小姜后母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是以弘允一出生便是天之骄子,众星捧月。而他,却是背负着两条人命的孽子,是人人都想践踏的泥巴。同一件事,弘允做就是对的,他做就是居心叵测、装模作样。他越聪慧、越能干,他们便越忌惮、越不喜……
深吸了口气,弘凌压下少年时代残留的阴影,决然朝凌霄殿去。
既然没有人可以依靠,自己就必须更加的努力,顽强!
他绝不会重蹈少年时代的覆辙!
**
天上的月亮越来越圆,转眼便到十五。
清晨。
昨夜刚下了一场夜雨,草叶儿挂着露珠在晨曦中闪闪发亮,一阵疾风扫来——是把拂尘不小心扫了它一耳光,水珠簌簌抖落了一地。
拂尘的主人嫌弃地一掸拂尘上的露珠儿,咕哝了一句,而后朝着院子又立马收敛了不悦,细声客气问——
“云衣姑娘,可起了?”
院里,锦月正在回忆这十来日苦练的舞姿,闻声听出是太皇太后身边的那花发公公,忙出来,福了福身——
“云衣不知公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
方明亮一听,乐呵了。奴才哪儿经得起“大驾”二字,虽说平时有小太监拍马屁,但都不如这姑娘说得诚恳动人。
“姑娘快请起,老奴一个奴才,大驾光临可不敢当。”他将锦月一身粗布麻衣打量了一通,皱了灰白相间的眉毛:“哟,姑娘是打算穿这身粗布麻衣去给太皇太后献舞?”
锦月看了眼磨破的袖口,低首道:“云衣虽布衣荆钗,但作为粗使奴婢,穿这个才符合身份。”
方明亮眼皮儿一挑,看锦月的眼神多了些探究和打量,沉凝了半晌,缓缓笑说:“姑娘真是可惜了,若不是当年失足而入了暴室,以你的资质和智慧,定然不止今日这点造化。”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领了锦月走。
太皇太后的用意不明,她此去康寿殿生死未卜。或许,明年的今日就是她萧锦月的忌日。
锦月临出院门,回头看了眼门口那双新做好的小鞋子,眼泪渐渐湿了眼眶。
但想起弘凌的对孩子的承诺,又心下稍安。孩子,娘亲走了,但愿顺利,娘亲还能继续照顾你……
……
康寿殿外种满了各种菊花,而下春日,只有少部分细叶菊绽放,白花瓣、嫩黄蕊,装点着高阔素净的康寿殿。
一到这儿,整个人仿佛都沐浴在宁静中,但宁静中渗透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庄严肃穆,又让人更加浑身紧绷了起来!
锦月收回目光不敢多看,躬身跟在方公公后进去殿中。每走一步,心中便多一分忐忑。
“愣着做什么,进去吧~”方明亮催促。
咬一咬唇,锦月决然踏进殿中。
☆、第二十六章 弘允再救
康寿殿犄角高耸,建得高而阔,本以为是富丽堂皇之所,可锦月踏入殿中便有些吃惊——空旷,清冷,昏暗。
正殿里没什么物件摆设,微风从背后的暗朱色殿门吹进来,牵起里头暗影重重的帷帘,像了无生气的寂静坟墓。
一抖拂尘,方明亮给了锦月个站这儿等候的的眼色,而后转入帷帘纱帐深处。
锦月轻轻颔首,心头和这重重帷帘紧裹的大殿一样凝重。
重帘深处隐约听见人语和几声轻嗽,而后便有纱帘摩擦声音缓慢推近。
锦月收回视线垂下眼皮躬身站好。
片刻,两宫婢扶着银发老人颤巍巍出来,身侧跟着方明亮,后面还有两个婢女,一人手持黄铜雕青莲纹香炉,一人捧着鹅卵石暖袋。
锦月余光轻扫一眼,正对上太皇太后落座之际向她扫来的冷肃目光,脊背立刻埋得更低了,屈膝跪下去——
“奴婢徐云衣,叩见太皇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皇太后鼻间轻出了口气,没说话,抬了抬手,方明亮公公便替她道了声:“起吧……”
锦月垂首低眸地小心谨慎起身,不敢出一点错漏,静待吩咐。
殿中片刻静默,方明亮又说:“跳吧,别耽搁了……”
锦月本以为太皇太后会说些什么、问些什么,不想一来就直接让她跳。难道,她真是让自己这个半罐子水来跳舞给她看?宫中并不缺舞姬啊……
锦月猜不透,当然更不敢问,双袖一举、翩跹而起,起舞间瞥见座上的老人似并没看她跳舞,单手撑着脸颊、闭目气息奄奄地休息,精神比之上回在甘露台看戏时更弱了些。
她穿着深褐色缎子打底、刺绣银竹枝文的深衣,领口袖口用深青色混合银丝滚了寿字纹,满头银发间也只戴着一朵翡翠金南珠的佛手花形簪,露在外肌肤起皱泛黄,仿佛曾经美丽的花朵经过风霜摧残,精华尽逝,只剩皱巴巴的枯黄躯壳。
太皇太后整个人都裹着一层哀戚之色,那日锦月在她身上所见的将死之气,仿佛越发重了。
转眼已跳了近两刻钟,锦月有些受不住,方明亮见锦月吃力,便挥挥手,让她退到一旁站着。
锦月如蒙大赦,两腿发软地躬身侍立一旁。殿中寂静,只有黄铜雕花香炉的熏香白袅袅的烟升腾、弥漫。
四婢女左右各一双地给太皇太后锤腿揉肩,一直伺候到将近午膳十分,方明亮斜望了眼殿外日晷,将近午时了,便躬身得了太皇太后之后,让人上膳。
鱼贯而入的婢女将圆桌摆了满,各式各样都是珍馐琳琅满目。
布菜、舀汤、盛饭,伺候的婢女虽多,却无一丝凌乱、没一点声音,只有诱人的香味四散,渗透屋里各个角落。
锦月扫了眼桌上的菜,每一样都叫得出名字、吃过,而今想来,当初丞相府的日子过得也当真奢华。
“唉……都撤了吧。”太皇太后看一眼,扬扬手厌道。
方明亮立刻跪了下去求道:“太皇太后娘娘,您这几日饮食稀少,就算不为自己,也要看在皇上、皇后、太后和诸位皇子公主的份上,保重凤体啊!”
他大着胆子双手捧了碗浓稠的八珍黑米粥,呈上——“太皇太后娘娘,进些吧!”
太皇太后斜眼一看便拧紧了眉头,拂袖一推:“哀家说了,不吃!”
整个粥碗摔在地上,满屋子伺候的姑姑、宫婢都应声跪下去,锦月也不敢慢半拍,膝盖虽是磕在羊绒毯上,却也生疼。
“太皇太后娘娘息怒……”
“太皇太后娘娘息怒……”
奴才们瑟瑟发抖。
太皇太后扫了一屋子奴才,更觉厌烦,枯槁的手颤颤指他们:“你们成日只知道说息怒、保重凤体,哀家都听得生厌了,有谁走了心、懂哀家的心了?都是一群,假模假式的狡猾奴才!”
方明亮闻言浑身一颤,跪趴在地上发抖什么也不敢说。
方才粥碗刚好滚到锦月跟前,锦月大气不敢出,只怕发出半点声响让老人响起还有这么个从东宫来的奴婢在。
可还是晚了,头顶上移来一道冷肃的目光。
“你,过来。”太皇太后说。
锦月浑身一凛,膝行上前几步,垂首跪在太皇太后跟前。“奴婢在,太皇太后但请吩咐。”
老人扫了一眼锦月。“你起来,给哀家布菜。”
锦月心中咯噔一声,小心翼翼站起来,扫了一眼桌上四十九道菜,烧、炖、煨、煮样样俱全,色形精美,若是换个平常人只怕连认都不一定认得是什么东西。
锦月小心拿起如意柄银勺子,先挑了道酸笋鸡皮汤,小心盛了半碗,跪地呈上。
“太皇太后娘娘请用……”
白白的热气氤氲,碗中酸笋雪白点翠,鸡皮杏黄糯香,汤鲜美又不觉腻,开胃爽口。
这是锦月多年前最爱喝的。
一阵令人胆战心惊的沉默,汤还烫着,锦月手指烫得有些发痛了,却不敢动分毫,太皇太后才终于一扬手,让方明亮来接过,喝了两口。
方明亮又小声告知锦月:“再布两道。”
锦月又起身挑了一道五香鳜鱼,一道山珍蕨菜,不想太皇太后竟然都让方明亮接了,一语不发、颤巍巍的吃了几口,满屋子奴才都觉惊奇。
等太皇太后吃罢,端起笋汤竟突然老泪纵横、哀伤不已——
“弘允,最爱喝这笋汤……”“哀家的允儿啊……”
太皇太后忽然哀哀痛哭起来,方明亮怒嗔了锦月一眼。
锦月吓得忙跪在一旁、以为大祸临头。
却不想太皇太后抬抬手,让她起来。
从康寿殿出来,锦月浑身绷紧的神经才骤然一松,险些站立不住,这时背后有人叫住她,是公公方明亮。他早没了方才的怒目,变得比早上更加客气了。
“云衣姑娘留步。”
锦月福了福身,颔首道:“方公公。”
方明亮笑呵呵,挥手让背后的小太监捧上食盒给锦月,说是太皇太后赏赐,锦月跪下双手接了。
“多谢公公。”
方明亮将锦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见她素挽着的头发因跳舞和午膳那番折腾微微有些乱,粗布衣、葛麻鞋,明明是宫里奴婢最低等的打扮,穿她身上竟有种特别的素净美,让人生出几分好感。
“云衣姑娘,老奴从没见过你这样奇特的女子,要知道,每年今日咱们康寿殿的奴才是最难过的,今日倒是因你逃过了一劫。三道菜,都甚合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心意。”
锦月疑惑,忍不住问:“公公何出此言?”
方明亮声音低了低:“今日是五皇子的生辰,众皇家子嗣中五皇子最常来侍奉,太皇太后也最是疼爱五皇子,只可惜五皇子英年早逝……”
说到此处方明亮便没说了。
锦月眸光一闪,压下眼中泛起的水波,福身向方明亮再道了谢,方明亮告诉她这些显然是向她示好。
待人走尽,锦月打开食盒,正是她挑选的那三道菜。
温热的食盒捧在手心里,锦月禁不住泪流满面。
又一次,弘允救了她。
……
香璇在院子门口翘首等着,午时刚过,等回了锦月,见锦月捧着个食盒,眼睛有些发红,忙迎上去问——
“云云姐,太皇太后可有刁难你?”
锦月正出神,闻言莞尔摇了摇头:“小黎呢?我带了好吃的,你们尝尝”
小黎正在院子里头挖草药,最近小团子迷上挖草药了,香璇一度打趣他是不是想要当大夫。
小黎因着上回香璇骗他说牵女孩子手会怀孕,而生着小气,不理香璇,不过听见锦月一喊他,立刻就跑出来,香姨姨香姨姨的喊香璇,赶紧过来一起吃,香璇说不饿,让他自己吃。
小家伙脸上黏着米粒儿,吃得香喷喷的,锦月忍俊不禁,揉着孩子毛茸茸的脑袋,而后便见香璇远远站着笑看小黎,仿佛可以保持着距离。
从前她都喜欢和小黎在一起,最近似乎有些不对劲。
“香璇。”
锦月唤了她一声,给了个出去院子的眼色,香璇心知锦月要问什么,有些不安,跟着锦月出去了。
“云衣姐,你有事说?”
锦月拉她手:“你最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总觉……你好像在刻意跟我和小黎保持距离。”
香璇吞吐了一阵,才如实告诉了锦月:“是映玉夫人警告过我,让我和云衣姐保持距离,不能……喊你姐姐。”
锦月吃了一惊,不想映玉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替映玉向你道歉,她从小依赖我,又是小孩子心性,你不必放在心上。你与我生死患难,在我心里,你也是我妹妹。”
香璇泪眼朦胧,唇颤了颤许久没有说出话来,拥着锦月轻轻落泪,抽噎道:
“香璇离家千里,在这深宫沉浮受尽苦楚,我也早已把云衣姐,当做亲姐姐。”
姐妹俩静静坐了一阵儿,香璇擦去了眼泪,想起件事来——
“姐姐,我听说……”她凑近了些,“月美人仿佛向映玉夫人求助,映玉夫人向殿下求了认清,要被放回来了。”
锦月闻言凝眉。映玉,怎会和潘如梦那狠毒的女子搭上关系。
自被弘凌撞见的那回话别后,映玉已有好几日没有来过,这几日她忙着应付太皇太后也没来得及顾她那头。想起上回她说受金素棉排挤,锦月心头一跳,难道,她是打算拉帮结派壮大势力吗?潘如梦是什么货色,怎么能和这样的人同流合污?
思及此处,锦月一刻也坐不住,忙去灵犀殿找映玉
……
锦月出门不就,小黎便趁着香璇专心做衣裳的功夫悄悄溜了出去。现在他已经对东宫很熟悉了,轻车熟路的就摸到了凌霄殿外。
正殿之外闲杂人等不得乱窜,曹全正侍立在大殿外的廊下,忽见个小团子鬼鬼祟祟地从长满绿叶的小梅花儿树后钻出来,慢慢滚过来。
曹全认出,是太子认识的那小团子,于是斜睨着小家伙,警告地“嗯嗯”咳嗽了两声。
小黎先是一吓,然后见是个老公公,点头弯腰问了个“老公公好”,娃娃声音压得低低的,又软又糯。曹全收回视线看空气,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小黎捧着装了酸笋鸡皮汤的食盒,摸到了殿门口,把食盒放在高高门槛上,手脚并用地迈过去。
大殿宽广,空无一人。
“神仙叔叔……”小黎极小声地喊,“太子神仙叔叔……”
还是没人。
小黎不敢大声,这时便听大殿帷帘之后的深处,仿佛有大人和孩子的说话声,那个大人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就是神仙叔叔。
于是,好奇心驱使着他撩起纱帘,走进深处,几曲几折,到了书房。
书案边,弘凌正坐黄花梨圈椅上,一边看兵法,一边听个六七岁的、白白瘦瘦的男娃娃在背《诗经》。
小黎捂嘴,怒睁着眼睛看那娃娃,就是上次骂他娘亲被他打得流鼻血的那个丰斗,本来说好是男子汉之间的对决,不许告诉大人,结果他转头就告状,害得娘亲吃苦头。
小黎越想越生气。但吃一堑长一智,他可不会再上他当了。
“义父,丰儿背完了。”
“好,今次背得比上次好,一会儿让曹全领你去宝库房,挑个喜欢的东西吧。”
弘凌微微一笑,拍拍丰斗的肩膀,便收回视线继续看书。
丰斗惊喜不已:“那、那丰儿可以要那个三腿金蟾吗?”
“当然可以。”弘凌顿了顿,问,“为何想要三腿金蟾?”
那金蟾蜍就是个摆饰,但不能当玩具。
丰斗笑嘻嘻道:“义父,丰儿听闻三腿金蟾非财地不居,它放在哪里哪里就会飞黄腾达,是个祥瑞之物,所以丰儿想要它。”
微微皱了眉头,弘凌只觉心头有些厌烦,世上追名逐利者太多,不想连这么小的孩子也知道这些。
可但看身侧站着还没他坐着高的小孩子,他又觉得自己似乎迁怒了,淡淡笑说了声“下去吧”。
丰斗便高高兴兴的拿着古藏《诗经》孤本,出去了。
弘凌望着丰斗的影子飞快转入纱帘不见,不由想起雪夜那个被他一团雪砸中的小团子,若是让他来选,一定会在宝库里选个好玩的东西。
“难怪,你要我将他养在宫外……”
弘凌喃喃,更明白了锦月那日的话饱含的苦心。
皇宫中,追名逐利、争□□力,是必须的生存技能。
……
小黎在方才二人说话说到一半儿的时候,就悄悄退到了凌霄殿外,坐在花坛边儿,食盒放在一旁,捧着脸沮丧地望天思索:刚刚那个坏孩子嘴里叽叽喳喳念的什么东西啊……
他一个字都不懂!神仙叔叔听了笑呵呵,好像很开心。
“真的是你!”
丰斗出来便见不远处花坛有个孩子坐着,过来一看也认出是小黎。
“怎么,上次苦头还没吃够,又来寻苦头吃了?”
小黎知道不能给娘亲惹麻烦,瞥了丰斗一眼,背过身、捧着脸不理他。
丰斗见自己被无视,顿时觉得丢面子,又转到小黎面前挑衅了几句。
小黎连瞥都懒得瞥他了。
丰斗气哼哼,走了几步,又倒回来,一脚踹翻了食盒,立刻食盒从花坛上摔下去,里头的汤碗哐啷摔了个粉碎,汤汁一地。
“啊,我的汤!”小黎急了。他自己舍不得吃,专门带过来给神仙叔叔的,结果全洒在泥地里,小黎想捡却发现都脏了,手指还给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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