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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疆-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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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豪西仔细的看了一遍这些条款,首先,要清国赔偿4000万两白银;其次,清国对大英帝国所出口的全部货物免税,同时,由帝国派遣一名官员担任广东海关总督,以关税担保赔偿还款;最后,允许大英帝国在台湾建立海军基地。

而法国一方,除了前两条几乎一模一样外,最后一条则是允许法国在越南与中国交界,也就是云南境内一处派驻军队。

除此之外,还罗列了几十条小条款,足够让英法的隐性势力在清国扎根,不过在最后,英法两国都郑重承诺会提供武器甚至直接出兵帮助清政府平息太平天国异教邪端的内乱。

这时,无论是杜蒙·罗瑟夫还是达尔豪西,收到这封电报时不尽想到了一个相同的问题,就是那个林海疆有可能同意这样的条款吗?国内不了解远东的变化,现在与清国的谈判已经被分为了二个部分,俘虏问题要与同他们交战的南洋水师提督交涉,而他们已经清晰的感觉到了,清国由于叛乱政府对地方督抚军人已经开始丧失控制权。

南洋水师提督的官职在清国国内是无法代表政府进行国与国之间的交涉谈判的,两国谈判这种外交要事,按国际惯例通常不会交给水师提督这样的军人去办理的。

在清国很可能是军机大臣或者王爷之类的人,达尔豪西两人都有自信将决议条款里的内容达成大部分。

可这林海疆从军舰入港以来,三天还没到,就摆明要讹他们几十万两银子,要是他们在这里住上一年,恐怕就算清帝国政府同意赔款,赔款的钱也恐怕所剩无几,他们的此行根本就是羊入虎口,因为在帝国没彻底下决心进行一场倾国之战之前,英法在远东的武力远不如林海疆所掌握的铁甲舰队犀利。

一向习惯了以武力说话的达尔豪西和杜蒙·罗瑟夫碰上了林海疆这么一个总爱用大炮发言的混蛋,一时间也是束手无策,于是两人商量了一夜,他们深知只有将俘虏问题同条约谈判一同进行,这场谈判才会有成功的可能,而谈判的对象必须是清国的政府,而不是林海疆这样的地方势力。

英法两国关于赔偿条约的决议电报也已经发往北京,相信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会有新的代表来进行谈判,更重要的是不出三天,一只英法联合舰队将出现在清国的南海海域,懦弱的清国政府能经受得起这样一只舰队所带来的心理打击?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拖!”达尔豪西睁着他那双不大的眼睛,略带阴沉地说道:“撑过这三天,等舰队一出现,我们就胜利了,那时林海疆再嚣张跋扈,他也是清国的官员,清国朝廷的命令他还是要听的。”

杜蒙·罗瑟夫骨子里还只是一名商人,贪生怕死是他的本性,显然他被林海疆这几天的举动的给弄怕了,再看到那些法军俘虏的惨状,他害怕要是不小心惹怒了这位水师提督,到时也变成俘虏的一员。

“没时间了,那林海疆的手段你也见过了,到时给军舰来个断水断粮,士兵可以忍受,但阁下和我都是体弱多病,两三天就到极限了。”

“那罗瑟夫阁下的建议是?”

“我的建议是按照原计划谈判,反正是谈判,我们尽管谈,只要不松口,一样能拖时间。而且清国的皇帝估计早就收到了电报,眼下恐怕已经派出新的谈判代表了,或许不出一两天,我们就能赢得这场谈判。”

达尔豪西想了一想也觉得有道理,面对这等国际纠纷,清国统治者往往不会拖延太久时间,一只强大舰队的恐惧会让皇帝做出最快的反应,于是他也答应了。

只不过达尔豪西和杜蒙·罗瑟夫没曾想到的是,现实并没有如他们想象的那样发展。

虽然电报早在19世纪三十年代便被发明应用,但中国的电报,算起来大约是在1871年,由丹麦大北电报公司秘密从海上将海缆引出,沿扬子江、黄浦江敷设到上海市内登陆,并在南京路12号设立报房,这是中国第一条由帝国主义建立的电报水线和在上海租界设立的电报局。

至于私人的电报局也是有开办,通常都是由巨富以及外国商人联合开办一个小型电报局,距离也很短,只要向当地官府缴纳一些银两即可。

由于蝴蝶效应的延续,甚至林海疆都没意识到,他的来到给这个时空带来了什么样不可预计的影响,洋人的坚船利炮给了清朝统治者相当的震撼,一些王公贵族在见识了西洋国家所谓的奇淫之技后,好奇心大起。

而电报这种能在极短的时间将信息送到几百里甚至几千里外的地方,这更是让他们震惊不已,这要是在战场,一封战报由快马从广州送达北京,怎么也得花个把月时间,而电报可能几个时辰,甚至几刻钟就能传达到目的地,效率孰高孰低立马便见高下。

在发匪的战事中,有数场极为关键的战役,要是战报能早半天传到北京,发匪也断然不会发展壮大到如今的地步。

在林海疆的数次建议下,肃顺同几位王公贵族在北京建起了一间电报局,但目前还仅限于短距离传输电报,英国要是发个电报到北京,中间也要经过几间电报局中转,某几处还要战马传报,三天时间要能送达北京,那都是奇迹了,至于广州要传信到北京,必须要先由战马送信到上海一处洋人开办的私人电报局,然后才可传送电报到北京。

广东、福建两地的电报局都是单线联系掌握在南洋水师手中,与外界基本是隔绝的。

此时此刻,英法两国的协议和申讨电报还在路上慢悠悠地传着,就是叶名琛二十多天前送出去的折子,此刻才刚进了北京城。

紫禁城御书房内,龙案前堆着一排码得整整齐齐的奏折,层层叠叠足有数百张之多,其中关于发匪作乱的折子就占了半数,咸丰以及几位上了年纪的军机大臣正在商讨批阅。

不多时,又有军机处的詹事从外面抱着一堆新的奏折进来,呈到龙案前。

从承德回转紫禁城,咸丰的悠闲日子过了几天没到了头,英法联军在大沽口的一通枪炮吓得他逃到承德,朝廷内的政务几乎没了人处理,虽有一干大臣留守京城,但是人心惶惶哪个还有心思处理奏则?于是一干地方督抚的政务累计下来,便成了今日的场景。

从奏折后,咸丰挤出他的脑袋,皱着眉头看着新放上来的奏折。

“诸位卿家,这些奏折还需多久才能批阅完?”

“回陛下,至少还需三日,但前提是不再有新折子呈上来。”一名大臣回禀道。

“那就传朕的旨意,这三日内除了有关发匪的奏折,其余无关紧要的就暂且扣着,眼下长毛妖孽横行,发匪一日不除,朕一日寝食难安。”咸丰急急下了一道意旨,现在他看见这些奏折就心烦,心一早就飞到了他的兰儿身边。

“可是陛下,与英法两国的战事……”一名老臣正要启奏,却见咸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不急,洋毛子图的不外乎是金银,坏不了我大清的基业,何况他们已被击退,发匪妖孽才是真要夺了朕的江山,听闻洋人伤亡巨大,他们即便想打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了,洋人的谈判代表抵达后竟然不先入京见朕?反尔在广州和南洋的林海疆交涉?这算是什么道理?林海疆眼中可还有朕?让洋毛子派来的人在广东先闹腾几天,不碍事的,要是洋人想继续打,南洋水师兵强马壮可以陪着他们。”

几名大臣连连称是,但都相互看了几眼,眼中满是无奈。

肃顺在一旁也紧绷着脸,他原本是力挺林海疆的,但是此番林海疆竟然让陆战队入京畿重地,还进了京城,犯了当今的猜忌,又有景寿等人落井下石,所以在这件事上还是少言为妙。

毕竟南洋水师已经成尾大之事,耗光南洋和洋人拼个你死我活?肃顺看了看一脸纠结表情的咸丰,搓了搓手,到了嘴边的话最终又咽了回去。

如今在这京城内的官员,只要上了岁数的,哪个不记得十几年前道光皇帝在位时的那场兵灾人祸,数千英军一日之内就打得广州沦陷,而后北犯福建浙江,两万人打得朝廷绿营八旗尸横遍野,连炮台都给人拆了个干干净净,堂堂大清尊严扫地,国体几乎不存,这难得还不事关社稷?

之后签订的《南京条约》让大清损失的利益又何止是其中赔款的2100万银元,香港岛割让了,以后还不知道会在割让哪里?或许终有哪一日,大清的土地真都全没啦。

前些日英法的军队都几乎打进了紫禁城,要不是林海疆这水师提督派人进京,恐怕此刻这堂堂皇宫已经被毁得不成样子了。据外面探子得来的消息,洋人的一支舰队在海上遇敌被剿灭,这支舰队据说乃是南洋水师提督林海疆旗下的?

这消息还好,可偏偏这洋人的俘虏都送达了广州,这等于又将烫手的山芋交到了朝廷的手中,在想推脱此举乃地方督抚所谓就说不过去了,洋人肯定认准了朝廷就是幕后黑手,指不定在谈判桌上要什么价码呢。对比一下《通州条约》,看来大清这次要陪得连裤衩都没了。

只是这些话,肃顺等人也都是烂在心里,别说当皇上的面讲,连与同朝的官员也是一个字不敢讲的。

既然皇上开了口暂且停下除了发匪妖孽的外一切事宜,那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自然也得照办,这龙座坐得也是不安心啊。

发匪如今的势力是越来越大,特别在击沉了龙威、龙升两艘战舰之后,更是大肆向洋商购买枪支火炮,更有消息说还要购买洋人的战舰,从而一举击溃江南、江北大营,沿江而攻。

在安徽、江苏等地,太平军早已占领了通往这两省的要道,一些小镇小城都已沦为太平领地,曾国藩率领的湘军之前就被打得溃不成军,要想重新组军绝不是一朝一夕的易事。如今清军都是从各省抽调过来的,临时成军,协调性和作战能力远不如湘军,抵抗太平军也就异常艰苦了。

历史上的1856年,清军已经对南京包围了三年,翼王石达开在江西樟树大破湘军,本可一举歼灭了曾国藩的湘军,但却临时回转南京参加解围战,解了南京被围,却让湘军躲过灭顶之灾而得以喘息。

此后“天京事变”,东王杨秀清极其部属皆被杀,石达开更在之后逃出南京自立起兵。

可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曾在这个世界的时空里发生,林海疆对太平天国的援助,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东王杨秀清被杀,更间接导致了湘军的衰败,最直接的效果便是林海疆的南洋水师异军突起。

旧港的发展,在某种程度上来讲,除了管辖领域、人口和军队,在真正战力上,旧港是高于太平天国的,特别是在海上,林海疆假想中的敌人从来只有西洋诸国,以目前被太平天国拖进战争泥沼的清朝,根本就无力发展海军。

一个字,钱!

无论是太平天国还是清朝,最缺的就是钱,眼下双方比拼就是财力,优秀的将领并不缺乏,清朝有曾国藩、僧格林沁诸将,太平天国有翼王石达开,后起之秀陈玉成等,甚至有史学家在后世评论,要是石达开没有因为天王洪秀全猜忌迫害而离开,不说太平天国能取代清朝统治地位,至少能让太平天国的存在时间多上十年。

在被西方列强从1840年开始到19世纪末期,这几十年的压榨下来,都能让清朝建起一支北洋舰队,要是没了这些掠夺以及慈禧奢侈的花费,恐怕十支北洋舰队都能造得出来。

林海疆不会让如此多的金银白白地流向西方,同样的,他更看重的是眼下的制度,腐朽的封建王朝再如何富有,它的根已经开始烂了,再先进的舰炮到了它手里也会成为一堆锈铁。

此刻不管是太平天国和清朝之间的你死我活,林海疆现阶段只管埋头发展自己的势力,旧港已经自成一体,所以的利益往来几乎跟中国内陆没什么牵连。

而林海疆的船厂是他在内陆苦心建立的一个基点,眼下他还是南阳水师提督,福建、广东的水师也尽数在他的掌握之中。

现在的南洋水师已然成为了他的林家军,旧港的舰队暂时还不能与朝廷方面有太多牵扯,与后世的北洋舰队一样,他要建立拥有的是一支暂时顶着大清名义的国家舰队。

要有舰队就得有战舰,战舰无论是从外国购买还是马尾船厂自己建造,钱的问题都必须林海疆自筹解决,现在已经随时准备放炮扯旗造访的林海疆就没指望过咸丰能给自己拨银子。

马尾船厂不缺人,唯一缺的还是钱,旧港正在大力发展,更是没有多余的资金来给船厂使用。

来钱的路子,林海疆不愁,这世界上多的是冤大头,他想再聪明强势的人,进了广州这一亩三分地,是龙给我潜着,是虎给我趴着,留下龙筋虎骨再给老子滚出去。

一大清早,停泊在码头上的三艘战舰上的官兵全被外面一阵闹哄哄的鞭炮声给吵醒了,纷纷披着他们从城内高价买来的外衣走到甲板上,当他们看到港口内的情形时,眼睛霎时睁得滚圆,竖目大骂了起来。

“去叫阁下,大事不好了。”一名军官许久才反应过来,赶紧往回跑,分别敲响了杜蒙·罗瑟夫和达尔豪西的门。

眼下还是六点出头,杜蒙·罗瑟夫和两人都有想骂人的冲动,只不过来敲门的军官表情十分异常,这才忍下怒火,当听完军官的诉说,两人似乎有种心灵感应,在不同的军舰上竟然说了相同的话。

“我的上帝啊!帝国的尊严又被践踏了!”

从军舰上的甲板上朝港口内看,密密麻麻全都是留着辫子露出半个光脑袋的清国人,将能容纳三四万人的港口全部挤满,在这些人群中留出了两个大木台,大约也就能容纳六七百人的样子,而在这显然是临时才搭建好约三米高的大台上,站着一群穿白色囚服、手脚上都用铁链捆着的人,从面容上分明就是白色人种。

两个露天的大台子,一面是英军俘虏,一面是法军俘虏,在台上能站下的只是其中一部分。

“该死的这是怎么回事?他们难道要吊死我们的士兵?”达尔豪西双眼赤红,仿佛都要喷出火来。

在西方国家吊死死刑犯,用的就是类似的台子,虽然少了绞架,但此时此景让达尔豪西不由想到昨天跟林海疆一等清国官员谈判时的场景。

因为提前制定了拖延时间的策略,所以在正式的谈判时,杜蒙·罗瑟夫和达尔豪西就赔款和割地条款一直说了不停,为了细微到几两银子也要说上一两个小时,就这样硬是耗到了天黑结束了一天的谈判。

临走时,林海疆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一句话:“西方人爱钱,我们大清国人也爱钱,大家都还是共同点的,希望明天,诸位也能像今天这样卖力的表演,不过明天,我肯定会给诸位演场好戏!”

难道那可恶的林海疆要以这些士兵的死来威胁我们?

达尔豪西不由愤愤地砸了一下护栏,却把自己痛得龇牙咧嘴,赶紧拉上杜蒙·罗瑟夫下去找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 拍卖大会

英法两国加起来共计八千万两的赔款,不过这所谓的赔款不过是漫天要价,最后落地还钱还是未知数,但是要堂堂一个战胜国向两个战败国赔款?索赔的数额竟是如此之大,无论是谁听到这个赔款数目时都是无比震惊,要知道1840年的大败也不过才赔了2100万两,现在打胜了反而赔得更多?

对于英法透露出的拟定条约和赔款数额,林海疆出奇的没有丝毫反应,因为这些条款是给清政府朝廷的,而不是给他林海疆的,也论不到他来为大清的国事操心。

中华民族从来都不缺乏血性,从春秋战国到汉唐,中华民族从来都不缺乏愤起反抗异族的勇气,反而到了清朝统治的这三百年间,民众被变了本质的儒学奴化得太深,失去了血性和勇气,即使稍有敢于反抗者,也在极短时间内被镇压下去,根本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久而久之都归于现状,只要温饱知足,并不想生活有其他什么变化。

老百姓的本质是善良的,只要有一口饭吃,还能活下去,就不会铤而走险揭竿而起,清政府转嫁赔款危机的唯一办法就是效仿之前第一次鸦片战争的赔款,加重对国内的税赋。

在林海疆看来,只有外族侵入的战争,才能真正激发起一个民族的血性,激发一个民族生死存亡关头奋力一搏的决心。

在距离两座台子的百米之外的德福楼中,整个二楼都被南洋水师提督衙门包了下来,其间落座的正是叶名琛和林海疆等官员,共有十几个人,广州巡抚柏贵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

“林大人,今儿你这玩的是哪一出啊?一夜间搭出这么个地方,这是存心让洋人丢脸?”叶名琛抿了一口茶,笑着问道。

林海疆微微一笑道:“仅是丢脸岂不是太便宜了这些畜生了,要不是我水师将士上下同心同德,拼死血战的话!眼今的广州城早就让洋毛子踏翻了,就连京城也说不定也让这伙子畜生给劫掠了那。”

林海疆停顿了一下,用手一指环顾道:“叶大人你看,这些洋毛子平日里趾高气扬,把我华夏子民看做是低等人,如今战败了还竟还要我们赔款割地?这是何道理?朝廷一年的税赋一共才多少?不用八千万两,就是折一半四千万两咱们也赔不起,这要是真的开了先河,那日后洋毛子在攻过来,他们的战舰火炮可就都是咱们给造的啦!”

林海疆越说越激动,差点就拍桌而起,一旁的南洋水师的官佐纷纷点头附和,而广州这边的官员却都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的望着叶名琛和柏贵,虽然林提督的话理是那么个理,但是事却不是那么个事。

在场的人都非常清楚,眼下南洋水师买战舰的银子以及军械粮饷都要林海疆这位提督自己想办法,大胜之后朝廷又寡恩薄德,这位林提督不满肚子怨气才怪了那,朝廷究竟有没有银子,有多少银子,准备赔多少,似乎一切都要等朝廷的钦差大员决断,毕竟这是国邦大事,凡事都需要请示旨意,不是地方督抚能够处理得了的。

林海疆看了看四周,对众人一躬手道:“今儿兄弟我有件事想请诸位大人做个见证,说起来好歹大家也是一起共患难过来的,这洋毛子欺人太甚,我也把他们打得够惨,这日后英法两国定会视如我眼中钉、肉中刺,欲除我而后快,林某有一事,望各位大人以正人心!”

叶名琛见状不由哈哈大笑道:“林大人言重了,你这南洋水师船坚炮厉,洋人在遇见你还不得望风而逃啊?”

柏贵也眯着眼睛道:“本官年事已高,这次又受了兵灾惊吓,已然给朝廷上了则子,原本想同诸位共患难了,现在看是不成了,老夫我惭愧啊!惭愧啊!”

叶名琛无比惊讶的望着柏贵,这么重要的事情柏贵竟然没透出半点风来?叶名琛一瞬间想到了柏贵前段时间给自己所看的急流勇退四个大字的含义。

朝廷里该不会有人以为自己就是林海疆的后台吧?这么长时间朝廷不赏不罚难道是在等自己等人的请辞?这仗是打完了,朝廷也该开始找替死鬼,朝廷该不会以为换个两广总督就能挟制解决南洋水师吧?

叶名琛望了一眼神情自然的柏贵,又看了看意气风发的林海疆,心中苦叹一声。

林海疆却环顾左右叹了口气,满脸的无奈道:“本官自接任广东水师提督之后,又任南洋水师提督,节制两地水师,自问尚未失德之行,朝廷内虽然有人对本督不贩卖鸦片不走卖人口不满,但是却不能作为免职本督的借口和理由,如若这般本督定是不服!”

一旁的张正、高奇、王法仁等人顿时怒吼道:“我们只认林都督,在来个不识象的我们给他砍成几段喂王八。”

叶名琛一干人等这时才恍然大悟,林海疆这是示威来了,如果朝廷处理不当,两广必生事端,叶名琛斜了一眼柏贵,心中依然做出了决断。

想想这林海疆以一己之力建起的南洋水师,大败英法联军于京畿之外,全灭洋寇舰队于海上,这是多么大的功勋啊?即便想削权也得循序渐进的进行,起码也是十年不快,二十年不慢。

前番于广州大破英军击溃法军,却被朝廷莫名其妙的停了南洋水师提督的差事,这已然成为了前车之鉴。

没人知道林海疆此时的想法,但他深知在英法两国的逼压下,懦弱无能的咸丰可不管你曾立过什么大功,眼前的利害关系才是他最看中的。谈判上大清要是赢了,他林海疆无事。可一旦英法逼迫,在谈判上输了软,咸丰立即就会换掉林海疆,然后会再度回归正轨,中国依旧是那个人见人欺的弱小国家,满清政权也会在数十年后分崩离析。

匆匆来到晚清,却只激起点小水花,显然不是林海疆期望的。这时候他必须想到各种后路,现在就算是咸丰想要杀他恐怕也难以实现,不过林海疆依然还是尽力站在道义的高度上。

许久,叶名琛才缓缓道:“假使朝廷真有此意的话,本官自当保林大人无恙,林大人不必多虑,你乃是朝廷有功之臣,圣上决不会寡恩的。”

叶名琛突然话风一转岔开话题道:“不过林大人,今儿搭台子是用以何为啊?该不是要唱一出三江源吧?”

林海疆微微一笑道:“三江源太急躁,我不喜欢,怎么的也得等送走了柏大人在商议啊!我林家父子对朝廷和皇上可谓忠心耿耿,但是无奈总遭小人陷害逼迫,不过是为了保命罢了。”

叶名琛等于变相得到了林海疆的保证,心里也开始暗暗为自己谋划,眼下两广的能战之兵仅仅只有林海疆的南洋水师,一切已经摆得很明了,多说反尔无益。

此刻,走卒小贩、商人乞丐、龟公老鸨,广州城内凡是能腾出空的人基本都来了,各式各样的,无论高低贵贱,连那些平日大门不出门二门不进的大家闺秀,也乘着轿子在附近租个茶楼包间来看这难得的热闹,用从西洋流传过来的单筒望远镜看着大台上的俘虏们,不时发出银铃般的咯咯轻笑。

而在人群中更有诸多小商贩在贩卖东西,李宏记甜果,不甜不要钱喔!

张十郎家猪头肉,十样味道啰!

凉冰!凉冰!五个大子一碗!

“我们还要等两个重要人物。”林海疆带着神秘的表情刚刚说完,这时楼梯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望着带队的王东旭,林海疆微微一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尊敬的罗瑟夫和伯爵阁下,你们来的正好啊,本官正要找你们呢。”

达尔豪西刚上二楼,就一副愤怒夹杂着焦急的表情询问道:“那些士兵是怎么回事,你要吊死他们吗?该死的你绝不能这样,他们是大英帝国的士兵,受帝国法律保护,他们在清国是享有领事裁判权的。”

林海疆板着脸用英语佯怒道:“吊死他们?是谁告诉伯爵阁下这个愚蠢的消息的?我是在举行一场大清国有史以来最大的拍卖会!”

林海疆说完还用汉语像叶名琛等人复述了一遍,众人也是一头雾水,拍卖会?咱大清国有这玩意吗?

“既然大家都对俘虏如何归还的问题有很大争执,而且贵国提出巨额赔款,无奈之下只好拍卖俘虏筹集款项,俘虏定价完全取决于市场,七点整拍卖正式进行,对每名俘虏进行拍卖。”

“你这是对我们两国最大的侮辱,林提督,你真打算这么做的话,联军舰队将会炮轰广州城。”杜蒙·罗瑟夫怒质道。

“我听说,西洋各国都从非洲抓黑奴贩卖,强壮的黑奴价高,聪明点的能培训成管家,这批俘虏实在太难处置,随便放了朝廷会怪罪,所以呢,我就学你们国家的规矩拍卖这些人,价高者得,伯爵阁下,想来你可以做主,这底下的数万人中,可是有数不清的富豪商贾,都想着买几个洋人奴隶图个乐子,要知道,这可是大清国头一等的新鲜事啊。所以本官想着,要是拍卖顺利的话,留几千个拉到北京城去,那些王爷们可定喜欢的很。”

林海疆说到兴头,直有一种自己也要买几十个来装装派头的念头起来,浑然不顾面前达尔豪西铁青的脸色。

“伯爵阁下,拍卖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在楼下为你和罗瑟夫阁下分别配备了一名翻译,便于你们也能参与拍卖,当然,前提是你们愿意参与拍卖的话。”

林海疆看着达尔豪西和杜蒙·罗瑟夫一句话都没说走下楼,而在楼下,杜蒙·罗瑟夫问了一句:“我们真要参与拍卖?”

达尔豪西白了他一眼,没好奇地道:“难道你想看着帝国的士兵变成这些东方猪的奴隶?哪怕有一名士兵落在他们手里,女皇陛下都饶不了我,我将变成帝国的罪人,而你,下场恐怕也比我好不了哪里去。”

去年英法联军攻打广州时,被俘的五千英军以及少量法军,最后虽然在谈判桌上英法占尽了便宜,可在广州地面上,这些帝国的士兵还是被当成了货物拍卖,只是那次拍卖是私下进行,普通民众根本无从知晓,就连来接俘虏们回去的帝国士兵们,也不知道这些同胞竟然是被买回去的。

通过一些秘密途径,达尔豪西也知道了其中内幕,知道那次的拍卖就是林海疆的主意,想不到竟敢故技重施,还是在几万人面前。这种事传到女皇陛下耳中,恐怕比远征舰队被打败还要令她怒火中烧了。

杜蒙·罗瑟夫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可是钱呢,每名士兵就算要十两白银,英军俘虏就是十万两,我国俘虏也要四五万两。”

“借,找麦尔斯借,数目越大我们越有把握。”

“麦尔斯那个吸血鬼,他要的利息可不低啊,眼下这关头,他肯定会借机涨息,再说我们一次性要这么多钱,他肯借?”

“那就告诉他,用一艘军舰做抵押,别舍不得,那些士兵军官的价值以及帝国的尊严远比一艘军舰重要,你也别忘了,俘虏里还有几名将军,他们背后支持者的怒火甚至比女皇陛下还要可怕。麦尔斯是聪明人,他会答应用军舰做抵押,可是即便我们付不出钱,他也不敢真的收下军舰,一个小小的商人,他有哪个胆子这么做,我们许以他封爵好处,他感激我们还来不及呢。”

当外面传来长吟的钟声,林海疆站在窗口,微微笑了起来。

“诸位大人,十几年前英国和大清签订了《南京条约》,大清赔了2100万银元。今天,咱们让他们一个子不落地吐出来。”

2100万银元!这是个什么概念?已经相当于现今大清一年税收的五分之一了,就靠这么一万多俘虏就能拍卖出2100万银元?

就连对林海疆极其信任的叶名琛也感到难以置信,就是现在发动水师,将停靠在港口的三艘军舰给劫了,也值不了800万啊。上次那五六千名的洋人俘虏,最后每人平均下来也不过拍卖了三、四十两而已。

在一面大台的中央,已经有人搬上了一张类似西洋演讲台的高桌,一名穿着长衫的中年男子站在高桌后,露出小半个上身。

广州城有名的隆祥当铺掌柜张德武,如今变成了一名临时的拍卖师,据说这是西洋的称法,他也不管叫什么了,水师王副官让他到时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就那一套西洋拍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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