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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不识君-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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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尔肖云和自己也在想,要是当时晏寻遇到的不是他,眼下还不知道被谁卖到那儿哭去呢。
  可当年那个稚气未脱的孩子,现在已经都这么大了……
  书辞冷着面容从晏寻的身后款步走出来。
  她人虽娇小,手里却拖了把大长刀,杀气腾腾的,显得格格不入。旁边的沈怿目光平静,与她对视后,竟还带了些鼓励的神色。
  两名锦衣卫把肖云和的双臂架着押到了这边,抬脚冲他小腿上猛地一踹,人就听话地跪了下去。
  沈怿扬了扬下巴,简短道:“把他面具摘下来。”
  锦衣卫当即左右开弓,待把他贴在脸上的那块皮撕下时,书辞和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是同一个想法:原来这肖云和的本来面目竟是这般。
  他瞧着已快到不惑的年纪了,多年来皮肤不见天日,比那张面具还要白上几分。若说他俊朗呢,书辞自认为是不及沈怿的,可若说他丑呢,倒也谈不上,至少五官端正,挑不出毛病。
  许是知道自己气数将尽,肖云和此刻倒还有心思笑,他这么一笑,书辞心里的火气登时就往上窜。
  “有什么可笑的?”
  他鼻中冒出不咸不淡地轻哼,挑衅地望向沈怿,“我是笑……这一大帮人,处心积虑,大费周章把我引到此处,居然是为了让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杀来我?”
  “杀鸡焉用宰牛刀。”沈怿慢条斯理道,“你死在她手里,不算冤。”
  肖云和笑着垂下了头,轻蔑道:“你沈怿也会为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当心如我这般,自掘坟墓。”
  沈怿不以为然:“可你掘坟墓,不是掘得心甘情愿么?”
  说完便走了两步,手在书辞肩头轻轻一搭,眸子里满是对她的迁就和对肖云和的不屑。
  “对不住你了,我这几日呢,也好好教过了,可我家这丫头手劲不足,一两刀之内可能是没法给你个痛快。”他笑得温和,“还请多多担待。”
  听到此处,咂摸出点意思来,肖云和的脸色终于起了些变化。
  毕竟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动手的会是一个女人。
  将这种事交到她的手中,虽荒诞儿戏,可又的确像是沈怿的作风。
  书辞也不同他废话,拔出刀来,随手丢了鞘。她眸色冷凝,连个起势也没有,嚯的将刀一举,由于动作生疏,弧度偏大,倒是把一旁的晏寻吓了一跳。
  刀身映出她凌厉的双目,满心的恨与愤怒汇聚在掌中。
  就在那带着杀意的白刃即将劈上肖云和脑门儿的刹那,他嘴皮上下翻动,以最快的速度吐词说道:
  “言书辞,你就不想知道你父亲究竟为何而死吗?!”
  一小股风激起发丝,刀锋停在他额头,距离肌肤不过半寸,冷兵器的寒意缓慢渗透。
  肖云和无所畏惧地抬起眼皮与书辞对视。
  她神情里有微小的迟疑,很快又恢复如初,“多谢提醒,才想起来我爹是被你所杀。”
  肖云和冷笑:“我指的,是你那位十多年前丧命的爹。”后半句他只用口型无声的说了三个字——“梁秋危”。
  书辞清清楚楚地瞧懂了他的意思,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看样子他一早就知道了?
  难怪那日安青挽在殿上大放厥词,想必就是他把消息泄露出去的。
  肖云和观察了她的反应之后,偏头轻哼道:“言则是怎么对你说的?外头是怎么传的?说梁秋危是平阳公主结交的近臣?被她牵连所以赐死了?”讲到此处他嘴角一牵,笑得颇讽刺,“这种谎也就只能骗骗你们这些人罢了。”
  死到临头扯出这一通话,任谁听了也会认为他是在拖延时间,瞎编乱造。
  但且不说是真是假,平心而论,他的陈述的确很有吸引力。
  书辞将放在他头顶上的刀慢慢地撤了回来。
  知晓她年纪尚轻,心志还不坚定,多少会受些影响,沈怿对此倒也可以理解,所以并未说什么。
  肖云和被两人死死的束着双手,只能微偏了头看她,“我在公主府待了那么久,哪些人和平阳公主走得近,我最清楚。梁秋危算什么东西?从一开始,他就根本没有参与到这件事里来。”
  她闻言,表情淡淡的。
  “你的两个爹,这样拼了命的护你这条命。你难道就不想知晓他的死因,知晓他的过去么?”他在循循善诱,“杀了我,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
  原以为书辞大约会为他这话所迷惑而投鼠忌器,沈怿刚想开口让他闭嘴,就见那把刀毫无征兆地,猛地扎进他肩胛。
  这一幕来得极快,刚才还见她对肖云和所言之事产生了动摇,眼下一刀子往下捅连眼睛都没眨。
  沈怿和晏寻也是惊呆了。
  “你……”骤来的疼痛令肖云和咬了咬牙,“你不信我?”
  “不是不信你。而是信与不信,他们都已经死了。”书辞语气平静,“就算知道真相,也不会活过来。”
  她对秘密并没有很深的执着,比起那种已经成了定局无法改变的东西,她看重的还是未来和当下。
  “所以这一刀,便是替我枉死的养父讨回公道。”
  书辞面不改色地把刀抽出,在肖云和还没来得及抽搐的同时,又快又准地在另一个地方戳了一刀。
  “这一刀,是替我还没醒过来的姐姐报仇雪恨。”
  她力道不大,拔刀却稍显吃力。
  “还有一刀……”
  原地里,肖云和正捂着伤处,大口大口的喘气。
  她突然停了下来,手指一松,没再往下继续捅。
  沈怿和晏寻一直在边上默默的看。
  其实对于书辞说要亲手杀了肖云和,他们本就以为是一时气话,等事到临头多半会害怕退却。而今见她手起刀落,毫无惧色,禁不住想起她平时乖巧温顺的模样,各自心中都不同程度地默了默。
  眼见书辞转过身似乎要走,晏寻回过神迟疑着提醒:“他……还没死。”
  “我知道。”她摇摇头,“就这样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我的仇已报,最后一刀,留着刽子手砍吧。”
  说完,便把带血的刀哐当扔在地上,头也没回就走了。
  两个人神情复杂地盯着她的背影看,再齐刷刷转眸瞧见满身是血的肖云和,不知为何生出些许畏惧来。
  这世上的女子果然皆不可招惹……


  第七八章
  正所谓“人无千日好; 花无百日红”,曾经不可一世的京城一霸肖云和就在这场闹剧般的谋反中被捕入狱了。
  城外的一干反贼很快被内军镇压,经过一番严刑拷打之后隆安皇帝才终于知晓了其中内情; 他大约怎么都想不到; 自己一手养大的这条勤勤恳恳的忠犬也会防不胜防地反咬一口。
  而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此人居然还是平阳长公主——自己亲姑姑的心腹手下。
  这个女人; 在先帝时便挑起了一场腥风血雨,谁能料到十几年后; 同样的情景竟再度上演。两代皇帝为此吃不少苦头; 无数人因她流离失所甚至于丢掉性命; 不得不说这着实是个古今难遇的奇女子了。
  肖云和失势后,朝里依附他的大官小员紧跟着被抄家查办,参与这次谋逆的更是入狱的入狱; 发配的发配,短短几日,整个皇城的气氛瞬间变了,六部九卿几乎倒了一半; 尸位素餐的大臣们挨个倒台,新的面孔如雨后春笋出现在早朝之上,简直可以称为是大换血。
  而在此次平定叛乱中有功的庄、肃两位亲王则重新得到隆安皇帝的重用; 沈冽顶替了肖云和的位子,沈怿重掌兵权,连晏寻都沾光破格提为北镇抚司指挥使。
  满朝上下还处在对新格局的适应当中,沈怿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连王府都很少去,自然与书辞见面的次数也少了。
  好在她成天忙着照顾言书月,也无暇顾及其他。
  肖云和虽被判七天后斩首,看上去她算是大仇得报,大快人心,但是言书月的病情却并不会因此有所好转。
  她还是整日整日的昏睡,虽然有呼吸有脉搏,可长久只能吃些稀粥汤羹之类的,身体必然会消瘦下去。
  书辞坐在床边做些针线打发时间,想到这里,忍不住托腮叹了口气。
  “你也真傻,肖府是什么地方都敢孤身去闯……”
  不知怎样才能让她醒过来,这段时间大小偏方试了七八个,什么喊魂,招魂,金针刺穴……结果压根没用。
  现下已经入夜了,陈氏和温明守了一天,还没来得及吃饭休息,怕他们俩累坏身体,书辞用过了饭就便过来换他们的班。
  这一坐就得坐好几个时辰,紫玉闲得无聊,适才被高远叫一声就跑了,书辞也不想拘着她,索性一个人在屋中给沈怿做荷包。
  小院子里静悄悄的,有种令人舒心的安宁与静谧。
  她垂眸在花绷子上下针,丝线长长的拉直……
  忽然间,门似是被风吹开了,嘎吱一声响,微凉的冷意夹杂了一股淡淡的酒味,朝她袭面而来。
  还未等书辞抬头,腰肢就被人从后面轻轻搂住,沈怿把下巴搁在她颈窝,带着酒香的鼻息轻喷在她脸颊,语气说不出的慵懒。
  “……在做什么?”
  听出是他的声音,书辞脑袋微偏,“给你做钱袋呢,上回那个你不是嫌我是买的么?”
  沈怿漫不经心地嗯了下,从她手里把针线活儿接过来,凑在灯下看。
  大概也就是顺手的一个动作,让书辞瞧见他面色有淡淡的红,双目微醺,想是喝了不少。
  “酒气这么重……喝了快有四五坛了吧?”她拿手指戳戳他的脸,“可以啊你,每天在外面过得很乐呵么?”
  沈怿自鼻中发出一丝轻笑,懒懒地伸臂把她圈在怀里,“今天高兴,多喝了点……不过我想要是你在场,估计也会喝几杯庆祝庆祝。”
  书辞奇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他转过身,半蹲在她面前,手支着下巴,挑眉道:“婚事。”
  书辞愣了愣。
  “我已经和沈皓提过了,等忙完这段时间,就上你家提亲,怎么样?”
  她眼底里闪过一抹亮光,刚想说什么,不经意瞥到一旁的言书月,神色又暗了下去,“可我姐,她还没醒呢。”
  沈怿忍不住皱眉:“那又如何……你别不是还要等她醒了才肯嫁给我吧?”他当下冷道,“我话说在前头,想都别想。”
  “你先不要急,不要急。”感觉出他眼下喝多了,口气明显不善,书辞忙安抚道,“我只是觉得,家里现在氛围不好,我还大张旗鼓的穿红戴绿办喜事,太不合时宜了一点……咱们,不如再等等?”
  沈怿瞥了过来,“秋末那会儿要摘面具给你看,你说等等,结果被姓肖的摆了一遭;你爹出事那会儿都叫你跟你姐姐嫁了,你们俩还说等等,结果现在把人等到病床上去了,高兴了?……事到如今,肖云和眼看着快斩首了,你还让我等?你姐若是不醒,我是不是还得守活寡啊?”
  知道他酒没醒,满口胡言,书辞啼笑皆非,“我不是那个意思……不和你争了,赶紧去喝完解酒汤,等你清醒点了我们再谈。”
  沈怿被她推了两把,纹丝不动,眸中倒是透出些许打趣来,有意逗她:“既然这样,要我等也不是不行。”
  说着便欺身靠近,贴在她耳边,嗓音低哑,“你是不是得给我吃颗定心丸?不如,咱们俩今天就把事儿给办了?”
  书辞想把他头撇开,“你说什么呢……”
  手指才刚碰到沈怿的发丝,腕子就被他轻轻捉住,随后往前一拽,温热的气息顺着舌尖扫过双唇,他居然还真吻了上来。
  宫廷宴饮,大概喝的不是烈酒,闻着虽然浓郁,嘴里的味道倒不很令人排斥。
  被他亲得晕头转向之际,书辞蓦地意识到哪里不对。
  “唔,等——”
  正开口时,炙热的温度便豁然涌入,在唇齿间搅动翻滚。
  她手忙脚乱地揪着他衣襟,含糊不清道:“干嘛啊……我姐还在这儿的!”
  沈怿并不搭理,“怕什么,反正没醒。”
  “那也不行!”
  他手指好玩儿地勾着她衣带,作势就要拽下来,书辞咬着牙瞪他,死死护住衣裙,你来我往地扯了半天倒真叫他拉开了一大截。
  恰在此时,院外隐约听到脚步声逼近,书辞只好压低声音,龇牙威胁道:“别闹了!”
  算算时间,这会儿来的只怕不是陈氏就是温明,无论是谁看到这场面都极其有伤风化,她眼里冒出火星,就差没张嘴咬了。
  沈怿却也没放在心上,干脆把人一抱,闪身便躲在了屏风之后。
  或许是真的吃醉了,书辞不大能理解他的这番举动,明明两个人还什么都没做,却弄得这样鬼鬼祟祟的,何必呢……
  她刚想挣扎着从他怀里爬起来,就见沈怿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门扉被人轻轻推开,发出不大不小的动静。
  来者似乎在原地站了一阵,环顾了四周发现没人,才摇头笑叹:“书辞这个丫头还是太毛躁……就知晓她坐不住。”
  说话的是温明,大概以为她丢下言书月自己玩去了,言语间颇为无奈。
  书辞有冤无处诉,只好冲着罪魁祸首瞪了一眼,后者仍不以为意,示意她往下听。
  把烛花剪过后,温明已搬过小凳在床边坐下,就这么静默地瞧了半晌,喃喃自语:“天都黑了,你还不醒么?”
  他语调轻轻的,却没觉出什么悲喜来。
  只是乍然闻得这一句,书辞心中却不由微微发酸。
  她是看着言书月和温明走到现在这一步的,想来这世间上好像总有一些难以破除的命运,就像青梅竹马,最后都极少能够终成眷属一样。
  “也怪我不好,那日你说要守孝三年,我便该有所察觉的……没能拦住你,是我的错。”温明垂头絮絮叨叨地呢喃,“怨我一直在纠结成亲的事,忽略了你的感受,连你那段时间这么难熬,我也没有留意到……”
  “你醒过来吧。”他神色间满是愧疚与诚意,“我说过会等你的。”
  “以后,也会一直一直等下去……”
  听到此处,书辞靠在沈怿胸口,心中百转千回似的难受,忽然后悔当初没再多捅肖云和一刀。
  耳畔传来嗡嗡地言语声,沈怿难得对温明有个正面评价:“你这姐夫,倒还是个情种。”
  “我姐夫本来人就不错。”
  隔了扇屏风,那边的温明还沉浸在回忆里,喋喋不休地诉说着往事,从小时候五六岁挨打哭鼻子讲到七八岁上私塾,十来岁学武。大概不知道有人旁听,每一句都深情款款。
  沈怿终于不耐烦地摇头:“可惜嘴太碎。”
  书辞深感他不解风情,“很感人的好不好?我姐若是知晓,准高兴得晕过去。”
  “嗯,难怪她现在没醒,所以都是你姐夫这张嘴的缘故?”
  没工夫和他调侃,书辞翻了个白眼,仍对温明的碎碎念感动不已,喟叹道:“哪天我要是这么躺在床上人事不省,你也肯讲这些给我听就好了。”
  话音刚落,腰上就被沈怿狠狠的捏了一下,疼得她差点叫出来。
  “干嘛?”
  他拧着眉,面色并不好看,“都说了,让你别胡说八道。能不能盼着点自己好?”
  “……我不过假设而已。又不是我姐姐,嘴那么灵。”
  “那也不行。”沈怿表情微沉,“我不爱听。”
  “王爷,您做人不能太自我的。”书辞认真的规劝,“多听点不爱听的话对您有好处。”
  两人在屏风后低着嗓音交流,温明冗长的小半生回忆也总算到了尾声。
  “……那日见到你穿红色,才发现很适合你。”他有些遗憾,“但愿,我这一生还能有机会再看你穿嫁衣。”
  说完,他抿了抿唇,打量着床上熟睡的姑娘,随即竟站了起来,慢慢俯身,在书辞惊愕的目光之下,吻上了言书月的唇瓣。
  “……”
  印象中温明是个极守礼的人,能做出如此逾越的行为也实在是在她意料之外。
  头顶上某人不屑的啧啧了两声,“还真是个‘不错’的姐夫,挺能乘人之危的。”
  瞅见沈怿那个似是而非的笑,书辞企图解释道:“这个,情不自禁,情难自已,情到深处……”
  一席话尚未结束,下巴被他两指一捏,轻轻松松地凑到了咫尺之间。
  沈怿轻描淡写地先在她唇上触碰了一下,继而缓缓地张口含住,略微沙哑的几个字从齿间蹦出来。
  “那我,现在呢?”
  他表情里仍是似有似无地醉意,仿佛受了温明的影响,又大约是酒劲上头,下嘴的力道比之前重了许多。
  书辞被他胳膊紧紧扣着,满脑子只觉得这地方,这时机非常的不对,她甚至隐约感觉沈怿这是借着醉酒在明目张胆地占便宜……
  贴得太过紧密,四下里的温度越升越高,喘息难免变得艰难,书辞正伸手去想攀他肩膀,冷不丁碰到了一旁的屏风,她知道不妙,抬手打算去够,没想屏风反而一发不可收拾地朝前倾,怎么拦都拦不住……
  她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那扇花鸟图的屏风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砰”的一声巨响,一小股烟尘四散开来。
  屋内的四个人都静止了。
  周围的风都是僵硬的。
  温明还保持着那个尴尬的姿势双臂撑在床上,转过头时,和坐在不远处的书辞二人视线相对。
  “……”
  就这么足足对望了良久,沈怿才镇定自若地扶着书辞站起身,若无其事地给她理了下衣襟,还顺便擦了擦唇角。
  温明差不多快从头红到了脚,他张了张口想解释,对方已是一副颇为理解的过来人表情:“放心,不会告诉别人的。”
  温明:“我……”
  书辞也识相的认真附和:“我们,就不打扰了。”
  “……”
  压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两人迅速从屋内撤离,临走前还不忘替他把屏风扶起。
  门口的冷风拼命往里灌,温明笔直地钉在地上,过了好一阵,才颤抖地抬起两手捂着脸,把脑袋埋在其中,不住地深呼吸,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要冷静面对……
  日头打在床沿边,而言书月露在被衾外的手指却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第七九章
  延平七年的伊始; 肖云和在刑部大牢里关了五日之后,终于被押上了刑场。
  此时的肖府已经被抄了个干干净净,府中上下走的走; 卖的卖; 人去楼空,但凡与之相关的无一幸免。只是事发那天假扮他的黑衣女子一直未能捉拿归案; 城里城外贴满了她的画像,北风一吹便从告示牌上摇摇晃晃地抖下来; 散落一地。
  今日是个晴天; 万里无云。
  时辰未至; 围在午门前瞧热闹的百姓倒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挤了好几圈,看当朝首辅斩首,这比看戏还要吸引人。
  沈怿并不负责监斩; 也懒得亮出身份,只陪书辞站在邢台下等着,高远和王府的侍卫在两旁替他隔开人群。
  拥挤的街上一眼望不到底,没多久; 随着囚车吱呀吱呀碾过石板路,四周的百姓也逐渐骚动起来……
  “是肖云和!”不知谁开了个头,喧哗声便一发不可收拾。
  曾经高高在上的权贵; 一朝落马,哪怕和自己并没什么相干,可也要跟着大流叫一声好,起一句哄。
  眼看着囚车逐渐逼近; 群情便愈发汹涌,连在边上观望的书辞也不明白这些老百姓的恨意从何而来。
  隔着人山人海与嘈杂的言语声,车里人的模样几乎难以分辨,主要是肖云和这一身实在是太落魄了,和她以往所见完全不同。
  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背,破旧的灰袍上沾满了血污,被她捅过两刀子的地方有暗红的一大块痕迹,许是知道是快死的人了,狱卒也没准备给他找大夫,不过胡乱止了止血。
  牢门打开,官差押着他走上邢台。
  此时,肖云和原本低着的头才缓缓抬起。散乱的发丝后,是一张平静而悠闲的脸,他神色淡然轻松,竟觉不出半点慌乱或是恐惧,唇边甚至溢出一抹恬静的微笑。
  不知为何,这一瞬,一直表情冷然的书辞心中莫名的触动了一下。
  可她也说不清究竟是为何而触动。
  “这个疯子也不容易。”
  身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嗓音,书辞和沈怿回过头,竟看见刘晟立在不远处,目光冷漠地望着刑场上。
  “……大伯?”
  他并未应声,连眼皮都没抬,只缓慢的说道:“想想当年的驸马与长公主何等恩爱,又岂能容得下旁人?那些民间流传的谣言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恐怕公主救他,所图的不过是那一手改头换面的好技艺而已。
  “以他的聪明才智,一开始又岂会不知道自己只是驸马的替身,然而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终究不过是一句‘入戏太深,情根深种’久而久之,连自己本来是谁都忘了。”
  刘晟自言自语一般,也不管旁人听或是没听。
  “他这辈子,死了也好,前半生是作为驸马而活,后半生是作为肖云和而活,临到断头台上,连人们骂的喊的,也不是他自己的名字,又有什么意思呢?所以说,那什么易容术,失传了未必不是好事。”他讲完,转过身,慢悠悠地走向人群,喃喃地重复道,“未必不是好事啊……”
  书辞从话里听出一种怅然与讽刺。
  肖云和这一生犹如一场虚空大梦,而现在梦境终了,他又有没有后悔呢?
  如果真要算起来,梦的起点是那位风华绝代的长公主,假若从一开始没有遇上她,没有惹上官司被捕入狱,他现在应该还是个仗剑江湖,无拘无束的浪子吧。
  只可惜那些过去的年月,再也回不来了。
  正午时分已到,大棚子底下的监斩官执起令牌,朝地上抛去,沉声道:“行刑!”
  刽子手拎起长刀高高扬起。
  突然间,肖云和的目光缓缓扫向人群中的某一个人。
  邢台下的角落里,那个年轻的锦衣卫指挥使抱着绣春刀面容冷峻地看着这一处。
  去年他刚好弱冠,今后大概也能独当一面了。
  尽管有许多事情没来得及告诉他,可仔细一想,就这么平静的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暖阳照着刀光明晃晃的刺眼,肖云和合上双目,迎着日光仰起头。
  他无端想起了刚进公主府时,少不更事,满府上乱窜,不经意隔着花窗听见她与驸马吟词作诗,所念的是首古人的词,而今历历在目。
  “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
  “烟柳断肠处。”
  长刀划过,人头应声而落。
  刀起的刹那,沈怿仍是及时伸手去捂住了书辞的眼睛,血染红了周围的土地,人丛中一片哗然与叫好声。等台子上的人把肖云和的尸首拖走之后,他才轻轻松开。
  四下里还有一股浓得散不开的腥味,衙役们正用沙土掩盖血迹,书辞盯着那片空旷的刑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她仿佛释怀了什么,靠着沈怿,与他手牵手,“走吧。”
  围观的百姓们眼见着也是要散了,陆续顺着原路返回,书辞打算出城去给言则上一炷香,路过街前的一棵老槐,忽发现那树下站着个瑟瑟发抖的人,背影与身形都有几分眼熟。
  “不、不会的……我表哥、我表哥怎么会是这个人……”
  安青挽紧紧抱住双臂,眼底里满是惊恐与不可置信,她的侍女手忙脚乱地宽慰。
  “小姐,你别胡思乱想,咱们还是回去吧,让老爷知道了,会生气的……”
  “那不是我表哥……”她一把拉住侍女,一遍一遍的问,“他不是我表哥对不对?你告诉我啊,他不是我表哥!”
  书辞停下脚来望了过去,残忍地一字一句肯定道:“不,那就是你的表哥。”
  “他不是!”安青挽急促的呼吸,脸涨得通红,模样几近癫狂,“不可能!我不相信,你们都在骗我!”
  书辞平静地看着她,“刚刚行刑的时候,你都亲眼瞧见了,没人骗你。”
  “骗子,骗子。”安青挽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一般,喃喃自语,“……我要去找我表哥……我要去找他问个清楚……”
  她神色木然,摇摇欲坠地往前走。
  “小姐!小姐你等等我!”身后的侍女一路追着她,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将她二人的身影淹没。
  看到这一幕,书辞竟也没觉得心里有多痛快,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朝沈怿问道:“我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点儿?”
  他但笑不语,伸出食指来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
  “回家吧。”
  *
  斩首之后,衙门会留着尸身等死者的家人来收,若长久无人认领的便直接丢到城北的荒坡上掩埋。
  肖云和的党羽倒了七七八八,别说没有亲眷,就是有也无人敢来给他收尸,担心再被扣上反贼的帽子。
  于是衙役们图方便,只拿了个破席子一卷,匆匆丢到野地里了事。
  眼下的气候虽然已渐渐回暖,但凉意犹在,冷风将破草席吹得呜呜悲鸣,一只寒鸦被血腥气息所吸引,抖着翅膀在草席上落脚,脑袋灵活地左右转动。
  正在它琢磨着要从哪儿下嘴时,地上的枯叶被人踩出一声动静,它立时受惊,急匆匆展翅飞走。
  荒野里站着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她已不再穿黑衣,而是换了身寻常的装束,粗布衣衫把那股肃杀得气息冲淡了不少,乍一看去就像个普普通通的寻常姑娘,唯有眼神和从前一般清冷。
  尺素在附近寻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将肖云和的尸体入土为安。
  单薄的木牌立在坟堆前,上面只字未写。
  她蹲在原地里想了许久,视线落到近处一朵才冒头的小花上,娇嫩,柔弱,貌不惊人。
  恍惚间,让她回忆起多年前,在定州死气沉沉的流民巷内,也是这么一朵小花孤零零地开在脚边,和她一起在墙角中等着饿死、冻死、或是病死。
  就是在这个时候,头顶出现了一张温柔含笑的脸,那只宽大的手掌轻盖在她脑袋上。
  他问:“你要不要跟我走?”
  尺素将那朵花,连同它周围的泥土一并捧起,仔细种在了肖云和的墓前,
  等做完了这一切,她方才起身,对着那个凄凉的坟茔淡声说:“保重。”
  想了想,又补充道:“后会无期。”
  黄昏的夕阳打在女子坚毅的后背上,将她的身影长长的投射在荒坟间,然后渐行渐远,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了平地里。
  而那朵羸弱的小花还静静生长在墓碑前,于风中轻轻的摇晃。
  *
  随着肖云和的死,大梁的这场风波也掀过去了历史的一页。
  京城上下迎来了新年的上元与花朝节。
  言书月是在三月初时醒过来的。
  那会儿守在床边的是言莫和温明,由于长久的疲惫,温明睡得很熟,倒是言莫醒着,看着她姐睁开眼,半天张口又说不出话来,当即就吓傻了,隔了好一会儿脑子才转过弯,一个劲儿地去推温明。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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