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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乱朝纲-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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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林映入眼帘,仿佛一片粉色的云雾,笼罩在流萤湖畔,林间行人三两并行,信步游走,言笑晏晏,怡然自得。
文君贪看景色之际,陆离已跑去租船,过了半晌,陆离耷拉着脑袋回来,一脸遗憾道:“小姐,那租船的客商说,快到用船的旺季了,大部分船都送去保修,剩下为数不多的几艘,现下都被人租去了。”
文君不甚在意:“我们沿湖边的桃林走走即可。”
二人正欲前行,却听身侧传来一名男子清朗明亮的声音:“姑娘若不介意,可乘坐在下的船。”
文君闻声望去,正见一名二十五岁上下的男子,印着身后一树盛开的桃花,长身立于身侧。
他玉冠素衣,枫杨身姿,眉目清朗,鼻若悬梁,男子生的这般模样,文君长这么大,这是头回见到样貌比文濯还要耀眼的男子,他只要往那里一站,这满湖的春景,竟也黯然失色了。
文君轻扫一眼,他除了手中一柄镶玉的折扇,周身再无其他饰物,且那玉成色一般,随处可见。
文君这一番打量,便知其不过是一名家境普通的读书人罢了。只是此人谦和有礼,神采温和,手中的折扇不经意的在手掌上有节奏得叩动,因地势不平,另一只脚尚踏在陡坡高处,这一派举止颇为洒脱,不似文濯那般阴翳,亦不似卢若英那般文雅。
那名男子上下打量文君一番,颇有意味道:“这身男装为姑娘平添一份英气,甚美!”
原是被他看破装扮,只是被人这样看去做评赏玩,文君心中委实不快,正欲相讥。
却见男子望向她的眼神,满是欣赏,好似绝世琴师恰逢绝世好琴,又好似倾世才子恰逢遗世孤本。他的声线蓬勃且清晰,顿挫且舒缓,只听他评说道:
“眉如远山含翠,眸似星辰灼耀,鼻若巧匠细雕,唇自天然瑰色,肤如凝脂,弱柳扶风,倾国倾城。如冷月高悬,令人神往却又难以触碰。只是……姑娘虽有倾国之貌,可眉宇间却满是清冷寡淡。姑娘可是自幼与亲友分离,长久无人陪伴?”
男子的话,恍如惊梦。文君心弦猛然一拨,素来无波无澜的眸中竟闪过一丝惊异。
男子此话一出,陆离心头窜上一股子无名火,讥诮道:“好不识礼数的人,什么星啊月的,我们小姐是月亮,你便是那烂草泥里的蛤。蟆。还想与我们小姐同游?也不撒泡尿照照,瞧瞧自个儿是个什么东西。小姐,我们走。”
陆离瞪了那男子一眼,转过身,伸开手臂虚护着文君,作势便要离开。
男子闻言未见恼怒,笑意更显疏朗:“在下何曾说要与姑娘同游了?”
陆离细细一想,人家确实不曾说过,但好胜之心作祟,若认了,委实挨不住脸面,于是没理强找理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们小姐又不认识你,你好端端的干嘛借船给我们小姐,你定是贪图我们小姐的姿容!”
男子手中折扇轻轻在掌心敲打,笑道:“我不过赞美小姐倾国之貌,贪图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从……从……”陆离磕巴了两下,复又肯定道:“你嘴上虽然没有说,但你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
文君轻声对陆离道:“不得无礼。”转而又对男子说道:“公子莫要见怪。”
“无妨!”男子望着文君,眼里似有阳光,眉宇舒展,笑意清朗。
“本是来游湖的,可到了这里,却见桃林景色更美,我们在桃林走走便好,多谢公子美意。”
男子也不虚留,温和道:“姑娘请便。”
经男子这么一扰,文君游湖的兴致便淡了,随意在桃林走了走,已觉无趣,待素娥领着轿撵赶来流萤湖后,文君便打道回府了。
萧雨歇看着文君离去的背影,笑意比那一林桃花还要醉人。
文君坐在轿上,细细思量着方才男子的话——陪伴?自今日听到这个词,文君眼前总闪过一个个场景,亲人死后的流落,姑苏六年的望眼欲穿,文府的大而沉寂,幽兰居一个个孤独的夜。
自七年前目睹家人斩首之后,文君便越来越记不清那之前的事情,仿佛她的人生,是从那日才开始的。除了家人的样貌之外,她忘记了家中生活过的所有细节,不记得童年有没有玩伴,也不记得最喜欢的玩具是什么,更不记得她从前的性格。
若非今日那名男子提醒,她险些习惯了多年来的寂寞与孤独。陪伴,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她与文濯同居一府,虽不得日日相见,却互相依存,这是陪伴吗?
正想着,忽听得一段缥缈呜咽的箫声,拉回了文君的思绪。
细细听来,正是一曲《凤求凰》,凭着文君的耳力,此人奏箫的功夫不下十年,箫声虽然呜咽,但此人吹来,却减少了箫中愁意,也不似琴奏那般内敛,一曲流转间,皆是一汪满满的深情。
曲传人心,这样肆意的流露一腔深情,是她一直都不敢的,她的情感始终都压抑在心底深处,克制着,哪怕是一个在乎的眼神,她都不会流露,更何谈这样恣意的释放?
狭小阴暗的轿内,文君眸中闪过一丝羡慕,虽转瞬即逝,她却按不住心中的好奇。只见,她用指尖将轿帘轻轻挑起一角,借着揭开的狭窄缝隙,寻着箫声望去。
只见离岸不远处的湖中,方才要借船给文君的那名玉冠素衣的男子,正站在船头徐徐奏箫。
船缓缓划开水面,落霞之晖和着湖中的波光粼粼照应在男子身上。与此同时,暖黄色的光芒钻进文君撩起的缝隙,落了一道细狭的光束在她的侧脸上。仅这一道光影,便使昏暗的轿中有了些许明亮,她望着他,恍然有片刻的失神。
看清奏箫者,文君放下帘来,轿内复又变得阴暗。虽只是萍水相逢之人,但文君估摸着,她可能会记住他——很久!
轿撵慢慢的走着,那深情恣意的箫声,越来越隐约,直到耳边复又是失了乐的冷清。
第二日清晨,文君方起,便听说广陵侯府命人送来了礼书。张夫人拿着礼书,在文君房里一一念了,而后道:“这广陵侯出手倒是大气。”
文君一一摸着送来的昏礼头饰,忽地,指尖停在点翠流金衔珠鸾凤钗的五束珠链上,不解道:“广陵侯府的人是怎么照看的,我是商户之女,衔珠垂额本是三琏,为何送来官家女所用的五琏?”
张夫人闻言,对旁边一名小厮吩咐道:“将这鸾凤钗装在匣子里,送回侯府,换了三琏来。”
小厮领命,即刻便去办了。
文君正看着礼书,张夫人在一旁笑道:“侯府的手笔大气归大气,可什么好东西是咱文府没见过,小姐可不能被这些劳什子迷了眼。昨儿听我家老头子说起,主上这几日就要回京了,不知赐婚广陵侯一事,主上会做何想?”
文君听闻文濯即将归来,心中猛然一动,但张夫人此言,含了怪责之意,文君心下不快,斜了张夫人一眼,冷言道:“我自会解释。”
张夫人闻言笑道:“小姐有主意便妥,否则合该为小姐担忧了。”
文君得体的笑笑,礼貌备至:“谢张夫人关怀。”
晚间,文君唤来陆离,吩咐道:“你去卢大人府上一趟,问问我之前托付的事,可有消息?”
陆离领命去了,于二更时归来,文君因等着消息,并未休息。陆离递给文君一份密函,回道:“卢大人几日前便查清了,这是小姐画像进宫后的始末。”
通过卢若英的书信,文君方得知,原来画像送到皇帝手中的那天,皇后正在身边侍奉,皇帝虽甚为中意,但架不住皇后从中阻挠。当今皇后乃是司徒杜衡的幺妹,皇帝便只好割爱,听从皇后的劝说,将文君赐婚给了萧雨歇。
且这消息是司空大人的第三女瑶华夫人传出来的,由此可见,卢若英已得易修远信任。
文君将密函递给素娥,素娥熟练的将其焚烧。信中内容,唯有一点,让文君百思不得其解。皇后阻挠她进宫也就罢了,为何又会赐婚萧雨歇?怕是皇后想彻底断了她进宫的后路,可她与皇后并无深仇大恨,委实不必做的这么绝。
文君想了许久,也未能向明白,许是另有隐情,亦或是就是这般的巧合。
第二日,日暮时分,文濯带着商队归来。
文君站在一进门后迎接,不一会儿,一行人十五人风尘仆仆的在文府门前停下。文濯一席玄色箭服,跨马而下,忙有家丁上前将马牵走,文濯迈着紧凑的步伐进了文府,叶蓁紧随其后。
数月未见,文濯面色黑了不少,他已将近而立,那如刀刻般的五官如今更显沧桑。文君见他归来,心内如晒了暖阳,但面上她只含了得体的笑,行孝礼迎接道:“文君恭迎义父。”
文濯闻言“嗯”了一声,带着人直接从文君身旁走过,紧凑的步伐未有丝毫停顿,直直往三进院灵昀堂而去。
素娥伸手将文君扶起:“小姐,主上已经走了。”
文君面色如常,望着文濯远去的方向,喃喃道:“我合该去解释一番的……”
素娥闻言,微有些不解,小姐素来不喜向人解释,今日怎么了?心里这般想着,口内道:“主上旅途颠簸,怕是得先歇息,不如小姐先回房,想来主上自会相召。”
文君闻言,自嘲的一笑,道:“是我糊涂了,义父说过的,我无事不必前去,有事自会相召……”
☆、琴瑟鸣
入夜,已是亥时,文君正欲入睡,却有灵昀堂的婢女前来传令,主上相召。
文君换了一身水蓝色曳地长裙,丝发未束,只用一支白玉簪绾了鬓边的长发,便命人掌了灯往灵昀堂而去。
来到文濯所居的灵昀堂,扣门进入,文濯见文君进来,示意素娥留在门外,文君掩好门,走了进去。
文濯已换了一身仓色直裾常服,站在书架边上捡着书籍,堂内只掌了一盏灯,且已许久未挑灯芯,使得屋内愈加昏暗,文濯的身影仿佛融进了烛火下、书架投射的巨大黑影里。
“给义父请安。”说着,文君盈盈拜下。
文濯并不叫起来,继续翻检着书架上的书,良久,才冷言道:“素来教导你,万事需得步步为营。画像进宫后,你竟未安排一人妥善送至皇帝面前?教养你多年,就为着你有足够的能耐留在皇帝身边,可如今,居然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当真是不中用了。”
文君闻言,仿佛一根尖锐的刺扎进心间,沦为弃子,非她所愿。只见她面不改色,徐徐答道:“义父莫恼,文君尚有他法。”
文濯闻言,转过身来,目光直直落在文君的身上,他怒极反笑,道:“他法?你能让皇帝收回圣旨吗?何来他法?”
文君缓缓答道:“让皇帝收回圣旨自然是不能,可进宫有进宫的法子,不进有不进的法子。义父可还记得,在我小时候,您曾对我说,真正有能耐的人,无论身处怎样的境遇,皆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文君不敢肯定自己便是那样的人,但愿意拼尽全力一试,还请义父成全。”
文濯闻言,望着眼前的少女,心内不由一软,虽是各取所需,但多年来相依为命,他对她,亦有些许不忍。但如此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与私心,事已至此,文君与他而言已是可有可无,不过,既然她说出了这番话,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倘若文君今后所为妥当,与他而言亦是好事。
思至此,文濯闭目一声长叹:“也罢,且看造化如何。你去吧。”
一月的时间,过得极快。这一月间,暖春时的百花已谢,盛夏的暖意将将落满昭阳城。
七月十六这一日,侯府侍卫于午时过后,便开始在崇文街至观门巷沿途清道戒严。昭阳城众四处都在窃窃议论,广陵侯迎娶文小姐该是何等的风光,皇帝赐婚,那可是无上的荣耀,人人都在等着瞧一瞧这盛世昏礼。
这一日,文君寅时便已起来梳妆。张夫人则在院中命人准备驱鬼辟邪的事宜,用三升栗填臼、一张席子覆井、三斤枲塞窗、在置三支箭于户上。
待文君沐浴过后,已有几名婢子们各自捧着礼服部件等在房中。
见文君出来,其中一名已年过四十的夫人上前笑着说道: “恭喜小姐喜配良缘!我乃广陵侯堂叔之妻萧蒋氏,是今日来给小姐开面'注1'的全福人'注2',此事合该未来姑婆所做,奈何择了几回,也就老妇尚合全福之礼。”
文君含笑回礼,虚奉道:“夫人保养得益,荣光满面,果然非全福之人莫有。”
二人说笑着,萧蒋氏取了绞绳,文君亦在椅子上坐下,仰着下巴,闭着眼睛,任由这全福人用绞合的双线在脸上绞来绞去。
面上传来一阵阵连续不断的刺痛感,刚开始确实如针扎一般难以忍受,但疼的久了,慢慢便也麻木了。
待开面结束,已接近晌午,蒋氏捧了铜镜立在文君面前,面儿上盈满笑容:“小姐本就是倾国之貌,如今开了面,怕是连天上的仙女见了您都得打云后头藏着去。”
文君细细的照着镜子,轻抚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面上光滑更甚从前,且修齐了额发和鬓角,眉毛也已经过了仔细的装扮,处处整齐,线条分明。
文君含了得体的笑,似打趣又似自呓般的说道:“夫人雕琢的这般细致,当真用心,我都快认不得自己了。”
素娥循礼给了萧蒋氏彩头,萧蒋氏便先回了侯府。
婢女服侍将五层礼服层层叠压着为文君细细穿上,又套上曳地正红镶玄边大袖衫方才作罢。着装毕,便有描妆的嬷嬷上前,为文君描画妆容。上胭脂水粉、做烟云眉、描蝴蝶唇、贴梅花钿……
描了妆,便是梳发髻,因着萧雨歇广陵侯的身份,故而文君大婚可梳九嫔所梳的参鸾髻。
发髻梳好停当,便有婢女在发髻正中戴上点翠流金衔珠鸾凤钗,两则各三支八宝点翠流金攒花簪,正额间垂下鸾凤衔珠五束垂额。
“等等。”
婢女正欲撤手,便听文君出口阻止。
文君淡淡扫了一眼侍奉的婢女,说道:“不是之前便让去换了这额饰?我乃商户之女,依礼该是三束。”
那婢女回道:“回小姐,那日便去侯府换了,只是侯爷说,他已特请了皇帝,小姐大婚皆按仕族嫁女之礼。”
文君闻言,心内不屑,口内说道:“那便戴吧。”
待梳妆停当,已是申时,这时,张夫人领着人进来,脚刚踏进门便笑着说道:“驱鬼辟邪的事宜已准备妥当,今日必能吉利顺遂。广陵侯府的迎亲队已在路上,怕是过会儿便要到了,小姐可还记得清礼义?”
说着,张夫人身后跟着的婢女呈上了雀翎却扇'注3'。张夫人取过,双手交到文君手上。
文君接过却扇,道:“还记得,夫人放心便是。不知……义父在何处?”
“小姐不必挂心主上,离府‘告双亲’时自会相见!”
文君闻言,不再言语。这样程序礼义的相见,与不见又有何区别?思之此,便隐约听得丝乐之声传来。
该来的终于来了!
丝乐之声更加清楚,最终的四进院内停下,换得了片刻的沉寂。片刻后,便听到一名声线磁性清朗的男子,徐徐唱念起了催妆诗'注4':
“明镜台前拨凤头,
倾城佳人绕骨柔。
不须满面浑妆却,
待画双眉掩重绸。
未料广陵添红袖,
红烛妆下做酒筹。
幸得姝丽相期会,
早教鸾凤下妆楼。'注5'”
一遍唱完,屋外稍顿片刻,又唱起了第二遍。这时,素娥在一旁压着声音笑道:“小姐,这广陵侯,声音还算中听。”
文君闻言不答,站起身,曳地礼服拖尾于身后,她走到门前,持却扇却面,低眉垂目,静待门开。
身后一众丫鬟婢子,手持礼器按列站好,屋内一片肃然静穆。屋外广陵侯所唱的催妆诗,第三遍徐徐响起,一字字的落进幽兰居内,清晰的萦绕于文君耳边。每一个字都是一次提醒——从今以后,文濯于她,便是这天地人间最远之人。
厚重的木门,响着笨重的吱呀声缓缓开启,黄昏暖黄色的光芒倾泻进幽兰居内,光影流离间,眼前仿佛有许多模糊不清的人影。那名长身立于前的男子,身着玄端礼服,他的背后是渐渐西沉的落日,因此文君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她知晓,那便是她今后的夫君——广陵侯萧雨歇。
幽兰居门前已放好马鞍,文君跨过马鞍,面容隐在却扇之后,低眉垂目,迈莲步向前走去。
迎亲的队伍自觉劈开一条道路,眼睛余光可见广陵侯与她并肩前行,可惜她身形只到广陵侯肩头处,并不能瞥见他的样貌。
文府内格外的安静,耳边只有众人脚步踏地的声音,走出四进院,入了三进院,走过三进院,又入了二进院,出了二进院,便见文濯带着众人等在那里。
过了这么多年,他依然如初见时那般——疏眉华发,型容贵气。
队伍在文濯面前停下,宗正卿安鸿渐大人唱念道:“今成良缘,必告父母,新妇拜双亲,敬酒!”
广陵侯远远地站着,文君行至文濯面前,依言行礼三拜。却扇不可撤,故而敬酒由素娥代为呈上。
文濯饮酒毕,便听张夫人在一旁说道:“如今小姐有了好的归宿,老爷也可以安心了。”
文濯唇角挂上疏朗的笑意,嘱咐道:“今后在广陵侯府,务必相夫教子,克尽人妇之责。”
文君心内一阵寒凉,她微微撤下些却扇,目光停在他面上不肯离去,逡巡了许久,也未在他面上寻得半分不舍之情。文君心内愈发潮冷,这便是文濯啊!
文君再拜,平静道:“义父教诲,文君铭记于心。”
出了文府大门,王侯规制的八抬婚轿已候在门外。素娥扶文君进了轿,放下轿帘跟在轿旁。
只听安大人高唱一声“起”,婚轿离地而起。丝乐之声再度奏响,天边的那轮红日渐渐落下了山头,长街上戒严侍卫的外围,站满了人,人人都在伸着脖子观摩这一场盛世昏礼。长长的迎亲队伍,在昭阳城民的注视下,消失在了观门巷的尽头,缓缓往广陵侯府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开面:传统婚俗之一。指婚礼前为新娘修饰梳妆脸面。女子一生只开脸一次,表示已婚。
'注2'全福人:指上有父母健在,有丈夫,下是儿女双全的妇人。按民间婚俗礼仪,在婚礼上须有全福人照料诸多事项,以求新婚夫妇未来吉祥如意。
'注3'却扇:旧时婚俗,新娘出嫁,须得蒙头遮面,其用意有两种:第一是“遮羞”,第二是“避邪”。
'注4'催妆诗:旧俗,成婚前夕,贺者赋诗以催新妇梳妆,此诗叫催妆诗。
'注5'这首诗除却“不须满面浑妆却”和“早教鸾凤下妆楼”两句,其余皆为呆萌作者自己所写。原本想着直接引用先人的诗句,但读来读去,不太符合本文剧情。所以做了改动。介意的亲请轻拍。这一章,请允许作者私心,给男女主一个详细且记忆深刻的昏礼。
☆、魂含冤
迎亲仪仗浩浩荡荡往广陵侯府而来。不比文府的冷清,此时此刻侯府自父母辈以下人等,皆盛装自小门陆续出来,广陵侯的四位妾室亦在其中,她们身着玫红色礼服,环肥燕瘦,各具风情。
婚轿在文府前停下,轿夫压轿,素娥揭帘,文君却面而下,丝乐声毕。
安鸿渐大人高声唱到:“韶华美眷,髦杰王侯。值此新婚,宴请宾朋。吉时已到,迎鸾入门。”
文君徐徐往广陵侯府大门内走去,广陵侯随着文君的步子一同入内,长长的迎亲队伍之后,侯府上下众人方才踏着新娘的足迹从大门回来。
进了门,便是拜猪枳、炉灶、天神地祇、列祖列宗等祭祀典礼。待此些典礼毕,夜幕已临,至此,文君方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深门侯府的尊贵。
侯府一进院正堂内,又行了繁琐的沃盥礼、同牢礼。而后安鸿渐高声唱道:“昔开辟鸿蒙,物化阴阳。万物皆养,唯人灵长。盖儿女情长,书礼传扬。今成婚以礼,见信于宾。三牢而食,合卺共饮。”
唱毕,便有婢女呈上了一对装有酒水的金盏,酒盏底处,系着一根红绳,文君伸手取了一盏,几乎是同时,广陵侯将另一只取走。
文君眼前端起酒杯的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大拇指内侧处是长久握剑的老茧。文君将酒杯端至唇边,在却扇后饮下。
将酒盏放回原处,便听安鸿渐大人复又唱念道:“比翼鸟、连理枝、夫妻蕙,天地草木菁灵,可比真爱佳缘。高山之巍,皓月之辉,情如磐石,地久天长。”
合卺礼毕,方行了对拜礼,因着广陵侯父母具已亡故,又因其位极尊贵,故而并无拜尊长之礼。
至此,方将新人迎入了四进院处的洞房——弄梅小筑。因繁琐礼节已经过去,侯府内大小宾客方才说笑有加,正经热闹了起来。进了洞房,拐进内室,便见床上有一名身着大红喜色肚兜的四五岁男童在玩耍。
这时,一旁跟着的胖嬷嬷提着嗓门笑道:“这压床童子长的多乖巧,以后侯爷跟夫人必能儿孙满堂。”
压床的童子被抱走,嬷嬷将二人引至榻上坐下,这时上来一群妇女,开始撒缚彩条的六铢钱,乌拉拉如天女撒花,上面刻着“长命富贵”字样,最是吉利。
撒帐结束,这场昏礼至此便也了了。一干人等说了不少吉利的话后便都退下了,唯有素娥磨磨蹭蹭的没有出去。
接下来,本该是广陵侯作却扇诗,然后二人剪发合髻。可就在广陵侯正欲开口念却扇诗时,素娥走上前,行礼说道:“侯爷,夫人这几日正值信期,今日怕是……且这些日子夫人过度劳累,患了些虚病,得静养些时日,以免过了病气给侯爷,不如待夫人身子好了,再服侍王爷。”
素娥这话说罢,文君瞥见坐在身旁的广陵侯身子轻微一凝,随即听他笑道:“这话,怕是夫人早前教你的吧?”
素娥闻言不惧,应对得宜:“确如侯爷所言,夫人还嘱咐了,新婚有恙深感愧疚,待身子好了,亲自替王爷择几位佳人,以做致歉。”
广陵侯闻言,颇有意味道:“夫人将你倒是调。教的极好。”说罢,广陵侯扶膝站起:“也罢,让夫人先好好养着吧……”广陵侯身子微侧,目光的余角落在文君头顶处,复又道:“我不缺女人!”
说完,广陵侯出了门,往弄梅小筑东厢书房缥缃阁而去。听得广陵侯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文君方放下手中却扇,只觉指尖酸胀,臂膀僵痛。
素娥忙上前蹲文君在身边,帮文君捏着手臂,她颇有忧虑道:“小姐如今已嫁入侯府,圆房是迟早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今日文君委实累了,脱了鞋,身子歪在榻上,揉着眉心,轻声道:“能躲一日是一日吧。如今嫁入侯府,义父心里怕是已将我视为弃子,我必须得做些什么,赢回义父的信任。”
素娥替文君一一摘取头饰:“我知道小姐惦记着主上。只是小姐,明日侯爷几名妾室要来参拜,估摸着侯府要紧的一些亲戚,也会在这段时日里陆续下帖子,仅表礼怕是都得费一番心思的。这些事儿琐碎又费神,难不成小姐也都推诿了不成?”
文君素不喜被人左右选择,此话入耳;心内甚觉不快,横了素娥一眼,冷言道:“我竟不知,如今是你做我的主了。”
素娥闻言忙跪在了文君面前:“素娥失言,请小姐降罪!”
文君并不叫起来,口内推心置腹道:“我晓得你是为了我好,只是如今我满心里都是义父的宏愿,委实没什么心思来应付这些琐事。”
文君握住素娥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嘱咐道:“待明日那几名妾室来时,依旧以病推诿,你替我将表礼送了便是。往后的事儿,暂且也都这么办。”
“是!小姐今日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陌生的床榻上,文君睡的并不踏实,又兼做了一宿的梦,第二日起来时,只觉后脑沉沉坠痛,连带着眉骨都甚觉酸胀,在梳妆台前坐下时,指肚还在按着额间酸痛处。
素娥一早便觉察到文君精神不济,上前边替文君按太阳穴,边打趣道:“昨日装着病,今日便真的身子不适,可不是一语成谶了?”
文君闻言笑道:“不过是熬了瞌睡罢了,偏被你拿去编排。”
素娥道:“不如我去取了玛瑙刮板来,给小姐刮一刮,兴许能好些。”
文君点头应了,素娥取了刮板来,细细的为文君刮着。忽地,听到院外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往东厢的书房而去。文君听了,心下甚觉怪异。
约莫过了一刻钟,人群从书房出来,又匆忙走了。几乎是同时,文君的房门被叩响。
文君与素娥相视一眼,使了个颜色,素娥会意,走到门后询问道:“来者何人?夫人正在梳妆,有何事便在外面回了吧。”
门外响起一名青年恭敬的声音:“回夫人,在下是侯爷的贴身护卫——兰旌。侯爷遣我来给夫人带句话。方才皇上来了口谕,西凉人在我朝边境鄯城犯了人命案子,据说对方是西凉王族,若处理不当,怕是会引起两国交战,故特命侯爷即刻前往鄯城处理此事。少则一月,多则半年,府中诸事皆由管家料理,如今需得夫人上心操持,管家每日酉时前来报账。侯爷还说,夫人身子欠安,已命各房妾室及侯府宗亲不得相扰,万事皆等侯爷回来再作打算。”
兰旌虽乌拉拉的说了一大堆,但文君字字听得顺心遂意,素娥替文君回了话,兰旌便即刻去找广陵侯复命。
“不曾想,这广陵侯还挺体恤夫人的。”
文君照着铜镜,边上妆边回道:“若是体恤,与咱们而言是好事,若是不体恤,也未见得是坏事。”
素娥道:“这旁人家的夫人,眼珠子日日盯着自家夫君,生怕夫君在外头招蜂引蝶的。咱们夫人倒好,浑不在意。不过我也晓得,夫人委实没有在意的必要,只是往后外人跟前,装也得装装。”
文君闻言,打趣道:“看来这日后还得多看几出戏,学一学人家的功夫。”
这一日,便就这般过了,夜里,亥时,陆离忽然踏月而来。
陆离进门行了礼,便忙不迭的抱怨道:“小姐啊,这日后我见您得偷偷摸摸的了,不痛快啊不痛快。”
文君看着他这副委屈样儿,不由得有了笑意,这时素娥上前戳了一下陆离的太阳穴,指摘道:“你看哪家小姐有贴身护卫的?以前在府里也就罢了,可如今入了侯府,你若再日日跟着,可不叫人拿去编排夫人吗?”
陆离闻言,也知晓其中利害,但还是甚觉不快,这一来二去间,竟将正事儿浑忘了。
文君瞟了他一眼,问道:“说吧,今晚来是为了何事?”
陆离一拍脑门:“差点儿给忘了,是卢大人托我来的,说是昨日接了一桩案子。”
素娥笑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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