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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将门宠妻-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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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圣上的名讳,侍女停下了掸着香灰的手,有些诧异地转过头。
“长兄说,他不会让嫣儿的婚事被所谓朝中形势掣肘,她却终究还是走了我的老路。”
“夫人——”侍女迟疑半晌,低声道,“陛下……亦是别无选择了。”
两行清泪猝不及防地沿着秦琛的脸庞滑下,无声地落入方才被她摔着的杯盏里。
****
二更刚过,一整排的房舍皆已熄了蜡烛,言府男主人的书房却依旧灯火通明,在阑珊夜色中格外醒目。
木质桌案上堆着一整叠泛黄的书信,言昌正安静地逐封翻阅着。
这是言昌十几年来从未更迭的习惯。
这些年来,不管事务多忙,只要并非两军短兵相接、军情紧张之时,他便会在就寝前仔细读上一会。
他怕时日久了,自己会忘怀那些一生时光早就停滞在过去的故人。
小厮侍女早被言昌撤下去歇息了,沈如诗便也没想着通报,直接推开了虚掩着的门扉,手上拿了一整托盘的芙蓉糕。
“男君,多少吃点儿东西吧。”
“不了。”言昌停下动作,温和地问道,“如诗,怎么会突然想着要来?”
“尚书令的事儿……”
“什么尚书令?”言昌压低声音,“朱炎把信交给晓晓,然而晓晓贪玩,那信我没收到。”
“可那也是女君的兄长。男君此举——”
“尚书令就是想忒多了。”
“嗯?”沈如诗困惑地望过去。
言昌摇摇头,解释道:“就算他与太子多大的仇,以朱氏在士人间的名望,新君又怎么可能真正亏待他?至多就是另封一个体面的职位,委婉地让他滚出朝堂嘛。”
“这、这怎么——”
“我也帮不了啊,说得愈多,只会把言家一起拖下水而已。”言昌招招手让她附耳过来,轻声在她耳畔叹息道,“殿下那多疑猜忌的性子啊……”
闻言,她讷讷道了句:“是妾鲁莽了。”
“怎么会呢,你一向都是最最稳妥的性子。”言昌无奈地一笑,“至少……你把阿晖教得很好,虽说尚不够稳重,可至少机巧聪明懂得变通。”
沈如诗连忙惶恐地撇清道:“阿晖怎么会比得上女君的阿时?”
虽然话是这么说,其实二人都心知肚明,言时的性格并不讨言昌的喜爱。
他虽也冷静沉稳肖似父亲,却终究少了其中弯弯绕绕的万千心思。
——说简单一些,比起言晖,他的兄长太过于耿直。
“男君?”
言昌径自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连沈如诗喊他也没听见,过了半晌才猛地回过神来。
“啊,抱歉,方才有些走神了。”他望着沈如诗温婉的困惑面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妾方才是说,阿时现下只是缺少磨砺。”沈如诗柔声道,“但儿子到底是会像父亲的,只要假以时日,阿时定能变得与男君一般睿智多谋。”
言昌有些恍惚地应承了几句,沈如诗心知他已经乏了,连忙识时务地告退。
面着又变回独自一人的书房,言昌很快地决定吹熄烛火,钻进帐子准备就寝。
然而,只要他一闭上双眼,故人清晰如昨的音容笑貌便深切地映入脑海。
儿子肖父……
如诗说的倒是没错。
阿时的性子,倒是跟那人像得很啊,都是一样地刚直耿介、宁折不弯。
第12章 其之十二 更迭(捉虫)
五月十三日,卫帝义妹、瑾阳郡主秦琛生辰,帝亲临将军府为其庆贺。
天光未亮,文容媛今日起了个大早,先是清点了一回圣上早就送来的礼品,再来便是按着母亲的请托,去主房给父亲请安。
关于她这位父亲,回到洛城休养的时日也快要一年了,病情却丝毫没有起色。
虽说卫朝与江南两国目前分江而治,气氛十分和谐;但为避免南国见无人镇守趁虚而入,那征南将军的职位绝对是不可空缺的,卫帝早已交给了另一位秦氏族人暂代。
文容媛对父亲的印象一直很薄弱。
小时候文将军即使再忙,逢年过节总还会回来吃顿年夜饭;但好似是在她八、九岁那几年,父母感情渐生不睦,文将军年年留在景州驻守,据说他在那里蓄养了一房宠妾。
再次见父亲回洛城,已是在那些腥风血雨的事情搬上台面之后。容妗之母张氏被卫帝赐死,父亲相思成疾、一病不起。
而文将军一回朝,便向府中上下宣布自己需得静养,无事莫来打搅,这点与秦琛倒是有种可悲的默契。
幸亏文府早已分家,府内人丁一直不多,即使无人操持家务,几个管家心腹按着惯例来,一时半会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只是苦了文家兄妹,明明父母健在却无人教管。
偶尔还会有些无聊的人,比如说朱炎,调侃他们是被“放养”的。
主房内光线昏暗,窗边拉下了不透光的帘布,满室弥漫着浓重的香味。
文容媛仔细一瞧,才发现四只精巧的铜制香炉分别摆放在房间的边角,白烟从中袅袅升腾,香气溢散。
“谁?”
“父亲,是我……容媛。”她捏着鼻子应道。
即便是再馥郁的芬芳,过多了定是使人腻味,更何况这里并不透风,父亲还点了四倍的用量。
平素不爱熏香的文容媛只吸了一口,顿时便有种难以呼吸的滞涩感。
“进来吧。”
他连忙命人推开窗子,并将其中三只香炉灭了。
她终于是好受了一些,走近前仔细打量自己的父亲,然后行了个标准的晚辈礼。
她发现父亲似是比上回见着的时候更为枯槁,脸颊有些凹陷,眼角也有了浅浅细纹。
现在一看,没有人能将眼前的男子和当日驰骋疆场的英武将领连结在一块。
“女儿给父亲请安。”文容媛抬起首,细声道,“父亲雅好熏香,但女儿觉得……凡事都不应过度,更何况父亲尚病着。”
“我这病啊……”他几不可见地苦笑着摇头,“没事的,为父自有分寸,你下去吧。”
“父亲——”
“你下去吧。”他先是睨了她一眼,顿了一会后温声说道,“今日是你母亲生辰,好生陪她。”
“……是。”
文容媛本想开口叫住父亲,却在他身旁服侍着的小厮面带歉意地“请”她出去后,有些恼怒地跺了跺脚,终究是打消了念头。
“阿福。”她思考了片刻,还是赶紧叫住了正要带上门的下人,压低声音道,“让父亲少用点香,门窗开着,常保空气通畅。”
“是。”
目送着答得毫无诚意的阿福进屋关门,文容媛也只能面着那扇上好的木质门扉叹气。
“阿嫣?”
走没几步,她在长廊上遇见了也是朝主屋行来的文宣楚。
“你去找过父亲了?他可有说些什么?我不用去了吧?”
文容媛一时不知该怎么应答他连珠炮似的问题,只得拣了其中一个回复:“不想去就别了吧,他也未必想见咱们。”
文宣楚不屑地哼了一声,又道:“谁不知道他只喜欢那个——”
“兄长慎言。”为避免兄长的大嗓门又惹了父亲不悦,她连忙转移话题道,“舅父可来了?”
“哦,来了来了,琮表兄他们都在前厅候着呢。”文宣楚一拍脑袋,远远朝主屋紧闭着的门扉看了眼后,立马拉着她往前厅去。
虽然早就晓得母亲定是会在自己的生辰给陛下个面子,但当文容媛真正见到她再度穿上华贵的暗纹礼服时,还是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总觉得母亲近日来眉宇间的愁苦淡了些许,不像是上一世的这次生辰宴,母亲的笑容几乎是挤出来的,让他们兄妹俩一阵尴尬。
文容媛仔细回忆自己重活以来都做了些什么,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大约是她上一世一提到婚事就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惹得母亲徒增伤悲吧?
文容媛得了结论,暗骂自己一声不孝,恰好舅父、舅母终于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门。
他今日自是穿着常服,不戴冕旒,举手投足间却依旧尽显贵气,前厅里的几人连忙恭敬地伏拜下。身。
“起来吧,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卫帝的眸光在某个角落不大自然地停格,文容媛狐疑地跟着偷偷投去目光,这才发现她的庶妹竟然也在。
文宣楚往她的方向挪了挪,有些暴躁地低声道:“那家伙怎么会来?”
文容媛也知道,要不是情况特殊,兄长早就站起身大声呵斥文容妗了。
她这兄长啊,从来就对庶妹恶意满满,毫不掩饰。
“呵呵,怎么一个个都木在那边?”卫帝若无其事地朗声笑了笑,重复一回方才那句话,“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呀。”
“……”
见着帝后及母亲都对此‘不速之客’不甚在意,文容媛吊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至于依然挺不乐意的文宣楚她就管不着了。
只是兄长的怨气比她想象中地要深上许多。
案上的每道佳肴点心,文宣楚都只是味如嚼蜡地咬了几口后吞下去,连平时最爱喝的毛尖都被他喝水一般‘咕噜咕噜’牛饮了事,可惜了那上好的茶叶。
席间无非便是简单的寒暄问侯,一般情况下也还轮不到他们插嘴,卫帝偶尔才会单独对几个这些小辈问话。
文容媛发现舅父出言关心时总是刻意尽挑着他们兄妹俩及秦琮说话,就算非得问容妗话也只是敷衍地带过,偏私之情……自是不言而喻。
而在三人里面,卫帝更常问的自然是文宣楚。尤其是两年多前,陛下问了他愿不愿意娶言暮晓,被她这兄长三两下回绝之后,更是岁岁探问有没有兴趣结个亲事、逢年过节催促什么时候生个儿子。
“楚儿觉得方才那舞女好看么?”
“陛下宫里的舞姬,自然是国色天香。”
他笑着问:“若是喜欢,送两位与你当妾室如何?”
“……这,外甥惶恐……”文宣楚闻言敛衣跪下,冷汗直冒,半晌才抬起头道,“外甥担任黄门侍郎以来从未建功,实是受、受之有愧。”
“无妨,你可是朕的外甥呢。”陛下见他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更是出言调侃道,“若非公主早已下降,朕都想让你做驸马了。”
“公主金枝玉叶,舅父说笑了。呃,嗯……”
文宣楚知道舅父提了这么个早已出降的公主,今年应该是‘放过’自己了,连忙硬生生扯开话题道:“外甥斗胆,不是每年都会让晚辈们表演技艺,图母亲及舅父舅母开心么?现下酒足饭饱,时辰也是到了……”
“哦,这样啊,朕倒是糊涂了。”经他这么一提点,卫帝自是哈哈大笑,拊掌道,“走啦,去前院,朕倒要看看今年都准备了些什么。”
“阿楚可别舞剑了,嫣儿也别再射箭了,朕都看着腻味。如若等一下还是这两样,该罚!”
“……”
不瞒舅父,文容媛还真没准备什么技艺,本来今年也是想射几发箭糊弄过去的。
院子里早已设好了座席,帝后和秦琛先按着顺序坐了,几位小辈才跟着随意席地而坐。
“你们府是不是不太待见容妗?”秦琮凑过来压低声音,饶富兴味地问道。
“怎么会?”
她暗啐了句明知故问,嘴上还是笑嘻嘻地回答,无视一旁兄长愈发难看的脸色。
文容媛另一位表兄、秦琮的二弟秦珪,本来安静地坐在一旁,连忙凑过来转移了话题,试图缓颊他们之间不太……友善的气氛。
“……”文宣楚将她拽过来,亦是低声问道,“嫣儿待会打算如何?”
“还能怎样?弹琴呗。倒是你,可别惹了舅父不悦。”
文容媛没好气地撇撇嘴,四艺之中她的琴艺算是出挑,另外的棋、书、画不是普普通通就是一塌糊涂。
文宣楚倒也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那般人,只是他唾弃儒学,崇尚老庄道家自然无为的清谈思想,当今圣上不喜。
“嫣儿安心,我自有分寸。”
文容媛与兄长互瞧一眼,心中已有了谋算,各自招手唤了仆役过来,让他们去库房搬来待会要用的器具。
文宣楚算是讨了个巧,既然舅父说了别舞剑,那他便“抢”了妹妹的专长,让人摆好箭靶,回房取了自己的短弓,总归还是离不开体术的范畴。
卫帝本想说他几句,眼见文宣楚每只箭都正中了靶心,还是摆手作罢,敷衍地赞赏几句后便算是放过他。
“给舅父舅母献丑了,外甥明年定然作诗给舅父听!”
文宣楚仰起头,朝着上首的卫帝朗声喊道。
“舅父等你的大作。”他扬起一丝几不可见地苦笑,挥挥手道,“轮你了,嫣儿。”
文容媛正要出列,却见容妗大大方方地走在她前头,跪在帝后面前不卑不亢道:“臣女的筝絃断了,一时半会间竟是无法修复,想斗胆借媛姐姐待会要弹的古琴一用。”
第13章 其之十三 难永
“她故意的?”文宣楚立时不高兴了,“没筝可弹不会吹笛子么?”
“嘘。”她摆摆手。
“诶?”沈皇后秀眉拧起,不解地问道,“阖府上下就此一架古筝么?”
文容媛还没来得及回话,文宣楚已是闪身而出敛衣跪下,沉声道:“回舅母的话,母亲平素认为筝这种乐器难登大雅之堂,是故家中只有琴,没有筝。”
他说罢,还挑衅似地睨了文容妗一眼。后者原先自信的眼神一僵,迅速低下了头。
“嫣儿还说没有,你们家这龃龉分明大得很啊。”秦琮嬉笑着凑了过来,故作不满地嗔道。
文容媛不动声色地挪开了两步,并没有搭理他。秦琮倒也不恼,又嘻嘻哈哈地说了许多话,她只得敷衍地应和两三句。
老实说,比起容妗,文容媛绝对更发自内心地厌恶秦琮。
“……嫣儿的意思呢?”见多了臣子吵嘴的卫帝根本懒得插手管这些事儿,只随意地对几人道,“嫣儿若是愿意出借自是好的,倘若不愿,容妗便自己看着办吧。”
“借呀,当然可以借。”文容媛丝毫不以为忤,友善地笑道,“那愚姐可就先献丑了。”
文容媛不晓得容妗是真的有苦说不出,还是刻意要压她一头。她只记得……前世的这一次家宴,秦琮跟容妗根本都没有被邀来。
好吧,严格来说,她根本什么都不记得。
文容媛耸耸肩,坐到卫帝跟前深吸了口气,开始抚她那架一年难得拿出来两三次的古琴。
她弹的曲目是《高山流水》,一阙广为流传、也是许多人的入门曲目。
虽然这么一阙家喻户晓的琴曲变不出什么新意,也无什么多高超的技巧可言,但文容媛的琴艺在同龄人间总是不错的水准。
悠扬音律在她指间流泻而下,在文容媛柔中带刚的气劲中,隐隐带有几分磅礴气势。
一曲罢,卫帝冷峻的面上浮出一抹微笑,赞道:“尚佳,嫣儿动静皆宜,不愧文家儿女,朕心甚慰。”
文容媛也不一味说些谦虚的推诿之词,只微微朝陛下福身,赶紧退了回去。
“好样的,嫣儿,你定然比得过那家伙。”
才刚回座,文宣楚便拍拍她的背,笑着夸奖道。
“……”
文容媛抽了抽嘴角,只朝他轻颔,并没有回答。
然后,待得容妗开始她的表演,文宣楚就笑不出来了。
还未弹完第一小节,文容媛就已发现,容妗选的曲子亦是《高山流水》,而妹妹的琴曲造诣自然在她之上。
以文容妗的水平,她绝对可以择选较难的曲子再做发挥。
……她是故意的。
这摆明着让自己难堪啊,只是这小妮子好像还真不知道,最终尴尬的会是谁。
文容媛心想,这庶妹果真年轻气盛,如若是什么在百花宴的公共场合博得满堂彩倒是挺好的,可这只是个家宴。
家宴上用同样的曲子硬是压了嫡姐一头,外人只会觉得……这庶妹,不太识相啊。
文容妗见自己压根没得到什么应得的喝彩,反而众人看起来都不甚高兴,连忙匆匆地回了座位。
“容妗,锋芒不必太盛,当心刺了自己。”文容媛拽着她的小臂,嫣然一笑。
“你……”文容妗愤怒地跺了跺脚,转头回座生起闷气。
“朕觉得容妗得此一曲尚好,如烟以为呢?”卫帝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地将问题丢给皇后。
“媛儿大气,妗儿温婉,各有各的长处。”沈皇后柔柔一笑,话锋一转,将目光瞟到文宣楚身上,“对了,楚儿,方才回舅母的那话是自己瞎编的吧?”
“我——”
文宣楚正欲分辩,沈皇后温和的嗓音已如一把刀将他贯穿:“男孩子家可能没听说过这些,不过……舅母和你母亲年轻时是真的常坐在一块弹筝呢。”
“……”
最后,一向文采斐然的秦琮做了首诗呈了上去,这场后面有些变调的家宴终于是告了个段落。
席间说错话的文宣楚自然是不敢久待、早早离席,文容妗亦是无处诉苦,悻悻然地回自个儿的屋内歇息;至于秦琮去哪了,文容媛实在不想管更不想知道。
然而,卫帝进秦琛房里说话前,独独叫住了文容媛。
“嫣儿,你在外边稍待着吧。”
她先是一愣,依然很快地应承下来:“是。”
独身一人的文容媛眼见帝后相偕进了房门,随着侍女轻轻将门带上的动作,忽然有种要不得的念头爬上脑海。
她从库房搬来一个小凳子,悄眯眯地站在上头,恰巧能够得着窗子,将屋内景象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文容媛应该已经错过了前头的部分了。
母亲与舅父谈话的气氛已算不上好,虽然尚是维持着轻声细语的范畴,但从舅父明显表露出不耐的神情,及他一直叩着桌面的手指,也能看出一二。
秦琛有些激动,甚至话到一半便站起身来,快速地……指着卫帝的鼻子骂,似是在生气。
文容媛从没见过如此失态的她。记忆里的秦琛永远都端坐在上首最为尊贵的位置,即使不争不抢,那些东西依旧是属于她的,谁也夺不走她的雍容。
沈皇后安然地听着他们谈话,只在一旁专注地将上好的茶汤斟入杯里。
文容媛努力地凝神细听,却只隔着厚实的木板,听见一句格外清晰的、秦琛斩钉截铁一字一顿说出来的话。
“他才不是什么逆犯。”
卫帝面色涨红,剧烈地咳了好几声,本来静静坐着的沈皇后顿时变了脸色,忙自袖口掏出素帕递了过去,轻拍着他的背脊顺气。
她蹙起眉,有些不悦地朝着秦琛道: “郡主,你太过分了。陛下视你如亲妹,你又何必提一桩陈年旧事惹他烦心?”
“那才不是什么旧事。他——”
“好了。”沈皇后抬起手,止住了秦琛未说罢的话,“郡主既然与陛下意见相左,今日便罢了吧。”
“无妨,咳、咳……”卫帝将帕子顺手收回自己的广袖里,抬首朝站直身子的秦琛道,“阿琛,都已经十八年了,可还留着什么证据?”
旧事?十八年?
他们在说什么?
文容媛一头雾水,过了许久才想到,十八年前是武皇帝在位的最后一年。
据说那一年发生了起秘密策划的谋逆案,被两任帝王当作机密绝不允外传,彼时尚未出世的她自然也不可能晓得详情。
“证据?”秦琛惨然一笑,“自然是有的,只是他不给。”
“既然郡主提不出来,又要怎么翻案?”闻言,沈皇后冷淡地摇摇首,转头问卫帝,“陛下龙体有恙,可还要见媛儿?”
“见,让她进来吧。”思考半晌,卫帝有些疲倦地摆摆手,“你们俩都下去,今日的事……朕会再做思量,莫伤了和气。”
“长兄!”秦琛见他已迳自微阖起眼假寐,只得跪地道,“今日之事,是臣妹鲁莽了,皇兄恕罪。”
****
当文容媛被侍女请到屋里时,她只觉得房间里头弥漫着浓重的檀香味道。
舅父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已换了另一身黑红色的常服衣裳来见她,在她看来依然威风凛凛。
卫帝招她到他足边端坐着,就像长辈看晚辈一般,不掺杂任何身份的影响。
“言家的彩礼,嫣儿可还满意?”
“尚未送来,但母亲与甥女瞧过了礼单,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她点头。
卫帝抿了口热茶,追问道:“那新郎呢?”
“……”
如若是上一世的她,定然会因为事情似乎有转机而狂喜,但今日文容媛早已知道,舅父只是图个心安而已。
文容媛只甜笑着应道:“甥女很满意。”
“嫣儿……”卫帝无奈地轻抚她的发,哑声道,“舅父没办法把你许给言晖,那孩子的性格太像言昌,给了他文家的力量,日后必定危害社稷。况且……”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把甥女嫁去言府?”文容媛困惑地问。
“咳、咳咳……”卫帝突然又咳了好几声,连忙偏过头去,迅速自袖子里取了方才沈皇后给的素帕掩起口。
文容媛面色一变,有些惶恐地抬起头。
望着舅父异常泛红的面孔,她忽然想通了所有两世未曾深究过的前因后果。
即使帕子已用香料熏过,她依然隔着香气,嗅到了隐含的血腥味。
想必那暗色的帕子里,是一抹抹触目惊心的猩红。
“舅父……”
她的舅父等不到两年后,言晖可以娶妻的年纪了。
“言昌、秦理及你父亲,皆是舅父年轻时的至交好友,也分别代表了朝中两股力量。”卫帝温和地笑道,“你表兄即位后,他们定要合作辅佐他,方能保我大卫安宁。就算哪日真的撕破脸了……”
文容媛颤着声音,问:“撕破脸?”
“即使来日他们闹到你死我亡的程度,”他执起她的手,眸光于远方停格,“再怎么样总会留你和阿时一命,至少……可保你俩不至被牵连灭族。”
第14章 其之十四 梦魇
言时是在噩梦中惊醒的。
那年大雪纷飞的冬天,言时随父亲出征,好不容易凯旋归来的那一日。
他从下人口中得知了,发妻在几日前香消玉殒,战事将尽,家里人尚来不及去信告知他们噩耗。
言时从未想过,此间一别,会是他们之间的永诀,他只来得及去见了她最后一面。
他深吸口气,揭开了尚未钉死的棺木,在棺椁旁单膝跪着,不自觉红了眼眶。
由于气温严寒的缘故,棺木中的她容颜如生前一般秀美,微闭的美目看起来很是安详。
言时颤抖着手将文容媛腰间别着的玉佩解了下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
那方刻着“容”字的玉佩缺了一角,上头有一点隐隐泛着黑色的干涸血迹。
他明白了容儿是中毒而死,绝非那些下人所述的“病故”。
言时大着胆子再仔细一瞧,在她身侧发现一纸整齐叠好的书信,是棠梨写的血书。上头字句泣血,铿锵地控诉着言晖的妻子,吴央。
“棠梨呢?”他握着纸张的指尖发颤。
流火连忙跪下,痛心疾首道:“棠梨姑娘已经……随夫人去了。”
灭口?
但无妨。
他相信棠梨的话,吴央绝对有足够的动机要害她。
——但即便言时真的亲手让她偿命,也无法让发妻再活过来,再朝他温婉地微笑一回。
他的余生过得庸庸碌碌,就算言家未来权倾朝野,言时也不晓得自己是为什么活着。
直到最后……
“公子,长公子!”
言时蓦然惊醒,才刚坐起身子尚在发愣,流火的嗓音就传了进来。
“干嘛?”
“二公子想见您。”流火走近前,微笑道。
跟着映入眼帘的还有言晖的身影。
今日他身上的迷迭香气更为浓郁,也难得换上了较为正式的衣裳,看起来倒是一表人才。
“……现在可是见到了?”
言时尚沉浸在噩梦带来的不佳情绪中,暂时不太想搭理人。
言晖则干脆地坐到床沿,拉过他的手道:“我要进宫去找姨母,长兄去不去?”
“皇后娘娘是你姨母,又不是我的,岂能说见便见?”言时摇首道,“更何况陛下……龙体有恙,阿晖还是别去打搅了吧?”
提到卫帝的病,言晖于唇边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但马上又变回一副沉痛的表情:“陛下定会快快康复的。”
“兴许吧。”他叹气。
言时自然清楚,卫帝这肺痨是不会好了。
“长兄当真不来么?”言晖笑道,“嫣……据说,嫂嫂也会去。”
言时顿时有些心动,但马上就觉察出弟弟只是在糊弄人,道:“骗谁呐,她前几天才来信过,里头就提到了瑾阳郡主生辰那日有见着皇后。”
“这都被长兄发现了,那我自己去啦。”
言晖本只是无心一提,却突然被长兄刺到痛处,不由得有些悻悻然。
“……”
言时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连忙命流火送他出去。
“流火,咱们去金乡楼用个午膳,包一些酒菜回来。”他套上了外衫,无精打采道,“顺道上街买些熏香给阿晖,权当是赔罪吧。”
不同于古朴的悦安楼,金乡楼‘楼’如其名,大至外边一砖一瓦,小到掌柜的穿着品味,无一不透着张扬的贵气。
金乡楼一副深怕顾客不晓得它是洛城内消费最高的酒楼的样儿,里边就连最便宜的茶水也要价八十文钱,着实令人咋舌。
不过倒是挺多公子哥儿愿意买账的。
言时只随意点了几道小菜,将自己的预算尽可能压在三百文内,还因此受了那小二的一个白眼。
两碗白饭,一盘上边有几只鱼干的咸菜,一碗清汤。
流火跟着言时养尊处优惯了,见这差强人意的菜色也难免皱起眉头:“公子,文公子不是提醒过,在金乡楼没有一两银子别想吃饱么……”
“……”言时压低声音道,“要不是金乡楼不让没坐下用膳的顾客打包带走,小爷至于在这吃咸菜么?”
“公子可以一并叫来了,摆得满满一桌,好歹不会这么……寒碜嘛。”流火提议道。
“你不懂。”
言时说罢便自顾自地动起筷子,还没扒半口饭,手腕又被流火点了一下。他这就有些不悦了:“……到底还有什么事?”
“公子,你悄悄地回个头,看看后边那桌。”流火支支吾吾地道。
言时“哦”了声,依言转过头——
是洛琹瀚。他摆了满满一桌的酒菜,正朗笑着说:“小娘请便,要吃多少在下买单。”
……对首的女子正是他的未婚妻。
“公子莫恼,小人认为这其中定有误会!对,误会——”
言时状似毫不在意地挑了挑眉,低声唤道:“流火。”
“小人在!”
“去叫那小二过来,把方才让他打包的食物摆回桌上。”
“是!一定摆得比洛公子还丰盛!”
“……要你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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