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王无情-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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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皇甫神医需不需要若棠的感激，若棠先将话放在这里，见他依然神色沉闷不舒，方才问道：“大叔可是担心贵妃娘娘的处境？”
　　皇甫神医蓦地抬起头来，甚是急切的看着她。
　　“小公主性命无忧，陛下并没有继续追究下去，贵妃娘娘不会有事的。”楚千岚告诉她，百里煌不但知道了下毒的是淑贵妃，甚至还想明白了淑贵妃毒害小公主的用意，因此楚千岚明白告诉他他要去天牢带自己离开时，百里煌才会默许。可他最后也只是勒令宫人将淑贵妃送回华清宫歇息，就摆明了这件事他是不会追究下去的，了不起就是个禁足而已。
　　其实从某一方面看来，百里煌对淑贵妃确实十分纵容。
　　皇甫神医明显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才抬手拾起桌上的筷子，然而神色还是忧伤，半天也没有下筷，“我……我实在不敢相信，这是她做得出来的事情。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她明明那么善良又天真，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呢？”
　　“大叔，她变成这样，不全是你的错。”若棠知道他又要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了，忙说道：“其实当年你真的没有做错什么，你不过就是将她暂时留在那山洞里，那是因为你知道，如果你也留在那里，最后的结果也只是两个人一起死罢了。你先离开，也是为了救她！至于后来贵妃娘娘会看到你与别的女子纠缠，那更不是你的错，而是百里煌一手设计的！你明白吗？淑贵妃哪怕有一点信任你，她也不会因此伤心欲绝，令百里煌有可乘之机。在我看来，你一点错都没有！”
　　皇甫神医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那一切都是百里煌设计好的，连我会跟那个女子……竟也是百里煌一手安排的？”
　　“是！”若棠不介意将错处全推到百里煌身上去，反正她那名义上的公公死也不肯承认她，她也不要对他好就是了。“百里煌固然卑鄙，可是淑贵妃就一点责任都没有了吗？如果当时她哪怕问上你一声，也不至于会有这许多的憾事发生。大叔，在我看来，这一切都不是你造成的。”
　　先还怒发冲冠的皇甫神医忽然像是泄气的气球一般，他手中筷子无力落在桌上，“我要好好想一想。”
　　若棠松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他愿意想，愿意扒开过去的伤口重新审视过去那些事情，而不是一味的沉浸在又做了对不住淑贵妃的事的自责中，就怎么样都是好的。
　　这些年来，他守护淑贵妃，几乎可以说是毕生的事业了。所以习惯使然，他最后怕是依然放不下淑贵妃的。
　　不然，也不会对楚千岚提出那样的要求来。
　　说到无辜，淑贵妃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皇甫神医才是真正的无辜！
　　她多希望他能走出来，走出淑贵妃给他画的这一方牢笼，从此海阔天空，悠游自在。

　　☆、247　请进宫来　为载客锐JSD亲的南瓜车加更（一）

　　九公主醒过来了，但却神情呆板麻木，眼神迟钝，再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只是当人提起淑贵妃时，她会下意识的颤抖一下。
　　百里煌每天都会过来看看她，这个孩子虽有些骄纵。却非常懂事体贴，又因她名义上是淑贵妃的女儿，他一直将她视成掌上明珠般呵疼的。
　　看着眼前这个眼神不再灵动，动不动就瑟瑟发抖的瘦了一圈的少女，百里煌的心里也十分难过。
　　但又对此毫无办法。
　　为时差不多十天的秋闱终于结束，楚千岚从贡院出来，就被百里煌召进了勤政殿。
　　“你去看看小九。”百里煌直截了当的命令道，“那孩子已经好几天不肯好好吃东西，一吃东西就吐的厉害，朕让太医瞧过了，只说身体除了虚弱些，绝无其他问题，怕是心里的坎过不去。老三老四几个都去看过了。半点用也没有，你也去看看吧。”
　　“他们去了没用，我去也不会有用的。”楚千岚眸光微闪，“这个坎是谁造成的，父王便叫谁去看她，说不定还有点用。”
　　百里煌眉心一跳，忍耐的瞪了他一眼，“你明白朕是什么意思。”
　　楚千岚却偏要将装傻进行到底：“父王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么些天过去了。淑母妃都没有去看过她？”
　　百里煌眼皮子剧烈的跳了起来，淑贵妃怎么没去？她不去还好，她一去，小九抖的跟筛糠似的，显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她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知道这些。定是底下那些个奴才多嘴嚼舌。说的话叫她听了去，她才会那般害怕淑贵妃。气得他一气之下，将照顾小公主的宫人全部打发了。
　　楚千岚见他那忍着怒气就要发作的模样，又露出惊诧的神色来，“淑母妃已经去过了？没用吗？这倒是奇怪了——您看，淑母妃过去都没用，我去又有什么用？”
　　百里煌的嘴角忍无可忍的抽了抽，忽的拍案而起，“你是自己将她领进宫来。还是朕亲自下旨宣她进宫？”
　　楚千岚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父王是想叫小棠进宫来陪伴小九？那可真是不巧了，上回的事，小棠也受了惊吓，如今也是一有个风吹草动就怕的不得了，便是进宫，也是抬着进来，安慰不成小九，还得累人照顾她，委实是个大麻烦。”
　　听着他信口胡言，百里煌气的只想抓起桌上的笔洗朝他砸过去，“受了惊吓？你倒是告诉朕，寻常哪个人受了惊吓第二天就没事人一般出门的？”
　　楚千岚原本似笑非笑的神色立刻就变了，眉心一皱，不悦的看着百里煌：“你让人跟踪她？”
　　百里煌见状，原还气势汹汹的脸立刻就笑了起来，“怎么，这回你的人没能察觉到？朕还以为你的人有多厉害呢，原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是吗？”楚千岚淡淡哼了声，“想来你的人也只能远远地跟着，不敢太过靠近吧。”
　　他对如意跟吉祥这兄妹两个是十分放心的，若不然，也不会单单留了他们俩人跟在她身边。
　　被说中的百里煌立刻得意不起来了，“那又如何，你的人手到底有限，朕若真要动她，你的人又能防得住多久？”
　　“在你动她之前，我有不下十种方法将她送走。”楚千岚也不动气，“我没还有告诉父王吧，她身上的蛊毒，已经解了。我们之所以会留在琉国，全是因为她身中蛊毒的原因，现在么，我们随时可以离开琉国，您信是不信？”
　　百里煌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你现在还舍得走？”
　　楚千岚哈哈笑了两声，“舍不得您屁股底下那把椅子吗？您别忘了，我还是大楚的湘王爷，真想抢个皇位来坐，也用不着就盯着您的屁股底下。”
　　“你放肆！”他一口一个屁股，弄得百里煌的眼皮跳了又跳，“如此粗俗不堪，定是那声名狼藉的女人带坏了你！”
　　楚千岚脸上的笑立时消失的干干净净，“您这话可说错了，真正声名狼藉的可不是她，而是我。您又想请她进宫来帮忙，又如此轻贱于她，别说我不会让她受这般委屈，就是她自己，也绝不肯进宫来受您这气。”
　　“什么叫受气？别忘了小九是因为谁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是啊。”楚千岚慢悠悠的说道，“小九因为谁变成这个样子的？反正不是因为她。”
　　“你这个……胳膊肘向着外的混账东西，那可是你的妹妹！”百里煌被他那气定神闲又意有所指的话语气的直喘气。
　　“要跟我过一辈子的，是她，而不是我那个妹妹。”楚千岚依然气死人不偿命的捋着虎须。
　　百里煌的脸立刻沉了下来，“过一辈子？别忘了，等老三成亲后，朕就会为你与肖敏挑选吉日完婚，能跟你过一辈子的，是肖敏！”
　　“儿臣哪敢忘？”楚千岚也豁出去了，“只要她肖敏不怕守一辈子活寡，我娶也就娶了，又碍不着我跟她过一辈子，您说是不是？淑母妃也不是皇后，不也跟您过了这么大半辈子了？”
　　百里煌的手都抓住那碧玉笔洗了，到底还是忍耐着没有朝他砸过来，半晌才无可奈何似的劝说道：“朕让你娶肖敏，难道会是害了你吗？肖家是什么情况，还用得着朕跟你细说？你若想赢老三，单靠你自己单打独斗，能行吗？”
　　楚千岚看向他的眼神不由得变了变，这还是百里煌头一回这般确切的说出这些话来，听起来倒像是挺看重他的。不过转而一想，他就又笑了，“三皇兄不受您掌控了，因此您才这般费尽心机的栽培我来对抗三皇兄？”
　　“固然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百里煌倒是坦诚，“但追根究底，难道你真的就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
　　“我想要的东西，喜欢自己想办法去得到。”楚千岚也有些惊讶于百里煌的坦然，不过很快收起了惊讶，淡淡道，“如果我真的要您屁股底下那张椅子，我也会自己想办法去抢，父王不必为我操太多的心。您的心还是用在淑母妃与小九身上吧。”
　　百里煌被他噎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好半晌才冷笑道：“好，志气倒是不小，朕就等着看，你到底能有什么手段来抢朕屁……这把椅子！”
　　“父王就拭目以待吧。”这番对话，让楚千岚对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因此而高看了两眼，“既然您没有别的吩咐，儿臣要去忙了。”
　　秋闱虽然结束了，也用不着他亲自阅卷，但他还是要去看着点，以免底下的人徇私舞弊。
　　“站住！”百里煌闷闷的开口，“把她给朕——”
　　他顿了顿才能将话说完全了，“请到宫里来！”
　　“还是父王下旨，显得更隆重些。”楚千岚唇角微微一勾，“不过父王最好客气一点，不然吓到了她，恐怕就不好进宫了。”
　　“你这个混账东西！”又威胁他！他看起来就这么好威胁？这混账东西，居然敢视他的君威为无物，看来最近对他实在太好了些？“给朕滚出去！”
　　楚千岚愉快的滚了出去。
　　百里煌看着他那意气风发的身影，气了一阵，到底气不下去了，摇头失笑两声，招手唤了人来，“拟道圣旨，客客气气的将沈姑娘请进宫来！”
　　说这话时，还是没忍住咬牙切齿了一番，“再去库房翻翻，有什么合适的，赏给沈姑娘，就当是朕为她压惊了！”
　　……
　　宫里的传旨太监过来时，若棠跟大长公主一样茫然，看着眼前笑的跟朵花儿似的灿烂的传旨太监，若棠忍住心头的狐疑，跪在大长公主身后。
　　虽然圣旨上那些话委实有些艰涩难懂，但若棠连猜带蒙还是听出了些，通篇就是赞美花儿似的将她赞美了一番，然后在最后点明了这道圣旨的最终目的，那就是宣她进宫陪伴小公主。
　　上回百里煌虽然也有赏赐，不过那赏赐都是给大长公主的，今天这些好东西，却单单赏给了她，更是令得若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百里煌开始的时候不还恨不得弄死她，怎么现在这态度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呢？
　　送走了传旨公公，大长公主对一脸疑惑的若棠说道：“你若是害怕，我陪你一道进宫去。”
　　“不必劳烦您了。”若棠连忙婉拒道：“不过是进宫去陪小公主，应该不会有事的。”
　　大长公主微微有些失望，随即又笑起来，“那好吧，这就叫人给你收拾收拾，也不知道你要在宫里呆多久，你平素用惯的东西，叫她们都整理好，一并带上吧。在宫里只要谨守规矩，不行差踏错，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谢谢您，我记住了。”虽然也知道大长公主想要修补她们之前的关系，但若棠对此已经完全没有了期待。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她的真心诚意，从来都只有一次。辜负了，错过了，她不会浪费力气去怨去恨，只是从此那人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亚尤私巴。

　　☆、248　重新审视

　　若棠进宫后，就被直接领到了小公主的宫里。
　　百里煌并没有见她的意思，估计还是不待见她，这令若棠心里越发的嘀咕了起来，既不待见她，又这般客气的将她请进宫来陪小公主是几个意思？小公主难不成还缺玩伴？就算是伴读。她这年纪也太大了些吧？
　　不过她所有的疑惑都在见到小公主时有了答案，看到小公主虚弱又无神的躺在床上，任凭身边的宫女如何与她说话，她都一动不动，没有半点回应。
　　“沈姑娘，您终于来了。”守在小公主床边的宫女含着泪转过头来，“您快劝劝公主吧，这几天下来，公主都不吃不喝，再这么下去，身体可怎么受得住啊。”
　　若棠紧走几步，看着床上那单薄苍白的几乎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少女，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忙俯下身轻声唤道：“公主？”
　　小公主仿佛没有听到，眼睛依然睁的大大的，无神的瞪着头顶绣着缠枝蔷薇的华丽帐顶。
　　若棠伸出手，想握小公主的手。
　　小公主的手很凉，若棠才握住，她就条件反射般的颤抖起来，却也并不挣扎，很是乖顺但却颤抖个不停。
　　若棠见状本想放手。但发觉她并没有挣扎反抗，便下意识的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些，“公主，是我，我是沈姐姐。我来看你了。”
　　小公主的眼睛缓缓地眨了眨。若棠心里一喜，忙不断的在她耳边反复的说着自己是谁，“你别怕，已经没事了，我们都没事。”
　　过了好半晌，小公主定定的眼珠子终于缓慢的转动了一下，她朝若棠的方向看过来，眼睛眨了眨，一滴硕大的泪滴从她眼角无声的滑落下来。
　　若棠心里一酸。俯身搂住她，“好了好了，一切都好了，没事的，不要害怕，我们都会保护你，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怀里小公主单薄的身体却抖的愈发厉害起来，过了好一会，一只颤抖的小手抬起来，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的抓住了若棠的衣袖。
　　“哇”的一声，小公主大声哭了出来。
　　若棠心头一松，耐心的安抚她，“没事的，没事了，都会好起来。”
　　……
　　小公主哭了很久，才渐渐地停歇下来。这中间，有担心的宫女想要上前来劝，都被若棠用眼神瞪了下去。
　　小公主心里堆积了太多的情绪，先前不说不听不动，根本就是自我封闭，如今让她将心里压抑的所有情绪一股脑儿全发泄出来，人才能慢慢好起来。
　　听着小公主哭的声音都嘶哑了，若棠忙让人倒水过来。
　　宫女战战兢兢的端了水来，小心翼翼道：“沈姑娘，公主这些天不论吃什么喝什么都会吐出来的。”
　　若棠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将水接过来，边看着小公主边笑道：“走了这一路，我也有些口渴了，公主不介意赏我喝一口水吧。”
　　不待抽抽噎噎的小公主回应，若棠便若无其事的就着杯子喝了两口水。她一直微笑注视着小公主，因此她看到自己喝水时那紧张的直咽口水的模样也被若棠尽收眼底。
　　她心里不由得对这可怜的小女孩愈发的怜惜了起来，她这模样，分明还是那天的事让她打从骨子里感到恐惧，觉得吃喝的东西都不安全才会吃什么喝什么都吐出来。
　　过了好一会，若棠才笑着对目不转睛看着她的小公主说道：“看，我一点事都没有。公主要不要喝一点？”亚尤妖巴。
　　小公主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若棠忙伸手将她扶起来，不假他人之手，喂小公主喝了两杯水，小公主方才摇了摇头。
　　又等了一会，见小公主并未吐出来，若棠与一屋子的宫女这才放下心来。
　　若棠忙又让人送些好消化的粥来，跟方才一样，自己先吃了几口，方才喂小公主吃。一碗粥很快见了底，宫女见状，忙又盛了一碗来。
　　虽然这后宫都在淑贵妃的把持中，若棠却也丝毫不担心她还会下毒，就算她丧心病狂到不顾一切还要下毒来害她，已经知道了真相的百里煌也不可能再由着她动手害自己的女儿。更何况她一进来就发现，这宫里的宫人脸熟的那几个全不见了，想来是百里煌将人全换了，这样一来，相当于将淑贵妃的眼线拔了个干干净净。
　　小宫女这一块的安全，应该是百里煌亲自接手过去了，他有心要保住小公主的性命，淑贵妃短时间内是没有机会再一次下手的，因此若棠才能放心喂小公主吃喝。
　　待小公主吃饱后，若棠让人打些水来，帮她洗脸擦手，“你要不要睡一下？”
　　一直看着她的小公主却惊了一下，伸手紧紧攥住了若棠的手。
　　若棠失笑，“我不会走的，你闭上眼睛睡一会，我保证，你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我，好不好？”
　　小公主看似自我封闭，但其实一直以来心里那根弦都绷的极紧。她很累，很需要好好休息，但她在这个她觉得并不安全的地方，又怎么能真的睡得好？若棠看得出来小公主对她的信任与依赖，对她保证了又保证，小公主这才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中途的时候，百里煌抽空过来了。
　　百里煌显然在外面就打听清楚了殿里的情形，因此并没有让人声张，摆手令认不得高声喧哗后，方才放轻脚步走进殿里。
　　他一进去，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以一种极不舒服的坐姿坐在床边的若棠秀美的侧脸，头一点一点的，闭着眼睛正在打盹。
　　百里煌神色微动，视线往下，看到紧紧抓着她一只手睡得正香的小公主。
　　为了让小公主睡得更好一点，她才一直保持着别扭的姿势吧。
　　他对这女孩一直有着很深的偏见，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淑贵妃在他耳边说的那许多事，于是他先入为主的认定她不是个好女孩。
　　他甚至还派人去杀过她，也从没觉得自己那个决定有什么不对，不过就是个声名狼藉又水性杨花的女子，哪里值得他百忙之中抽空来处理这样的小事。可他现在看到眼前这一幕，却莫名的庆幸，他的禁军统领失了手，没有真的就那样将她杀了。
　　他的两个孩子，一个为了她跟他顶嘴，一个因为她才能得到这安眠，如果她死在他手上，他们面上不说，但心里一定会怨怪他，甚至……恨他的吧。
　　这是不是，也是淑贵妃怂恿自己杀她的原因？小九就不说了，可小七，却实打实是她生的，她竟也狠得下心让他们父子离心！她是想要教训小七才这般，还是其实，她心里一直恨着的人，是他？
　　他忍不住叹息一声。
　　正打盹的若棠却倏地惊醒过来，她原本有些迷糊的神色在看清不远处站着那穿着一身黄袍的百里煌时，一下子变得清醒起来，就要起身来行礼，不想她一动，小公主就不安的蹙起了眉心。
　　百里煌忙抬手制止了她的动作，示意她不必起身行礼。
　　若棠还是向着他的方向弯腰欠了欠身。
　　从容温和，静美安恬，这样的女子，难怪能牢牢抓住自己儿子的心。
　　这一次，他放下偏见，放下不满，重新的认真的审视着眼前的女子，终于忍不住在心里苦笑一声，承认他儿子挑女人的眼光，果然比他这老子高多了。
　　他对若棠甚是平和的点点头，转身又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
　　百里煌来了又走了，让若棠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没有对自己凶巴巴的，也没有出口讽刺她挑剔她，若棠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来些。
　　小公主一觉直睡到太阳下山，她一直抓着若棠的手不放，若棠也就只能别扭的保持着那姿势坐着一动也不敢动。
　　等到小公主醒了，若棠半截身体都僵硬麻木了。
　　她松开小公主的手，苦笑着示意旁边的宫女过来扶她一把，“麻烦你扶我起来。”
　　那宫女一直在屋里伺候着，因此也明白若棠此时的辛苦，连忙过来扶她起身，险些没扶起来，还是若棠一只手撑着床沿，才没有导致两个人齐齐摔倒在地。
　　若棠忍着千万只蚂蚁钻心般麻痒刺痛的感觉在殿里歪歪扭扭的走了几步，在这样凉爽的屋里额角却一直不停的冒汗。
　　小公主先是神色茫然的看着若棠强忍着痛苦走动的模样，而后看向正扶自己坐起身来的小宫女。
　　机灵的小宫女忙回道：“您睡着时一直抓着沈姑娘的手，沈姑娘怕惊动您，一直不敢动，就坐在床边守了您大半天呢。”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小公主呆呆的看着若棠：“沈姐姐……”
　　若棠闻声望过去，微笑道：“没事，走几步就好了。睡了这么久，饿不饿？”
　　小公主愣了愣，急急忙忙吩咐道：“快传饭来。”
　　她一直睡着，沈姐姐一直守着她，想必也是什么都没吃。
　　若棠看着慢慢恢复生气的小公主，颇有成就感的笑了笑。

　　☆、249　夜探华清宫

　　夜里，若棠与小公主躺在同一个被窝里。
　　小公主靠着她的肩头，亲昵的蹭了蹭，手指依然紧扣着若棠的手指。
　　她白天睡久了，这会儿自然睡不着。若棠也不催她，静静地陪她躺着。在她想说话的时候。就跟她说两句。
　　小公主一直有意无意的避谈中毒当日的事，若棠也没有提起，两人像是同时将这件事忘记了一般。
　　“沈姐姐，你能呆在宫里多久呢？”
　　“唔，到你不需要我的时候吧。”若棠闻声回答她。
　　“你真好。”小公主弯起稍有些血色的唇瓣笑了笑。
　　若棠低头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笑颜，也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小公主咬了咬唇，轻声问道：“沈姐姐，你还记得你的娘亲吗？你多大的时候她不在了的？”
　　若棠想了想，摇头道：“我很小的时候她就不在了，我能记得的也不多，但我记得，她特别爱笑。不论高兴还是痛苦，她总是微笑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她的妈妈了。
　　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得了重症离开了她。她不记得她的模样，不记得她曾做过多少温暖她的事情，但妈妈总是微笑，即便病痛折磨的她瘦骨嶙峋，腰都直不起来，她仍然微笑着。从来也不怨天尤人。
　　若棠想到她，就忍不住微笑起来，“她告诉我，在任何难过或者快乐的时候，不要吝啬笑。因为笑容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不仅能温暖自己。还能温暖别人。她说，生命这么短，我们应该做一个温暖的人。”
　　小公主认真的听着，惊叹道：“你娘亲是个好人，难怪沈姐姐你也这么好。”
　　“我还不够好。”在这样一个夜晚，忽然想起尘封已久的往事来，若棠也忍不住有些感伤。
　　“你娘亲抱过你、亲过你吗？”小公主又问道。
　　“有啊。”在她身体能够负荷的情形下，妈妈也是抱过她亲过她的吧。
　　小公主眼里立刻涌上羡慕之色来，“我母妃。她就从来没有抱过我，也没有亲过我。”
　　她叹口气，慢慢低下头去看自己的手指头，“母妃面上对我很好，她对所有人都很好。可是我知道，她并不喜欢我。我记得大概在我三岁的时候，那年冬天特别冷，王后娘娘的家人进宫来请安，乳母正抱着我在湖边玩耍，当王后娘娘的家人从我们身边经过时，乳母一把将我扔进了湖里。”
　　若棠眉心一跳，试图用轻松的语调说道：“三岁啊？那时候的事你都还记得？我就不行，七八岁之前的事大概都记不住的。”
　　小公主抬眼望着她，没有笑意的勾了勾唇，“是啊，她们都觉得我小，定然是记不住的。那一回我在床上躺了三天才有了意识，我听见乳母在我身边哭，一边哭一边说，贵妃娘娘怎么能这么狠心，这么小的孩子。又说，不是她要将我丢下去，贵妃娘娘的吩咐，她也不敢不听。”
　　她顿了顿，又下意识的笑了笑，“后来，王后娘娘的家人就再也没有进宫来了。”
　　若棠没说话，只用下巴轻轻地蹭了蹭她的头顶心，以示安抚一般。
　　“沈姐姐，你说为什么母妃不喜欢我呢？”
　　若棠语塞，这样的问题，叫她怎么回答呢？她想了想，才开口说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很自私自我，就是除了自己，谁也不爱，连儿女也可以当做交换利益的筹码或工具——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母妃就是这样的人，是吗？”小公主抬眼看着若棠，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清亮的眼泪，“她不爱我，也不爱七哥，对不对？”亚引东扛。
　　若棠微微一惊，“你知道你七哥他是……”
　　“你看，你们都当我是小孩子。”小公主含泪笑起来，“我有偷偷听到父王跟母妃说话，我知道七哥她是母妃生下来的孩子，不是已经去世的那个梁嫔所生的，我都知道。”
　　“真了不起。”若棠夸她道：“不是这件事你知道就好了，不要再对旁人说起，好吗？”
　　“嗯，什么人我都不说，我只跟你说。”小公主用力点头保证，保证完了又接着问道：“为什么母妃会是那样的人呢？”
　　小公主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每个问题若棠都要想一想才能回答她，就怕一不小心误导了她，“怎么说呢，认识你母妃的人，他们个个都说她从前也是天真善良，非常可爱的一个人。可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那些事超出了她能承受的范围，一件又一件的，让她非常伤心。这样伤着伤着，她原本柔软的心，就慢慢变得坚硬起来，这个时候，有些人会继续选择善良，可是有些人会觉得，与其让别人来伤害我，让别人负了我，不如负尽天下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你明白吗？”
　　“母妃就变成了后一种人，对吗？”
　　“嗯，”若棠点点头，“其实你母妃，她也是个可怜人。”
　　“母妃她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小公主却有不同的意见，“她说谎，骗人，还害人——也许以前有人伤透了她的心，可她可以恨伤她心的人，为什么要害无辜的人呢？沈姐姐你从来没有害过她，她却为什么要害你？为了害你，她利用我，甚至连我的性命也可以不管不顾，她是多么可怕！”
　　若棠惊讶的瞪圆了眼睛，“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没人告诉我，是这些天我自己想通的。”小公主又笑了笑，那笑容却又苦涩又飘忽，“知道姑母认了义女的不是父王，是母妃。赏给你的蓝宝石头面，是我跟她求了好多次她也没给我的，她知道我见了，定然会爱不释。打发我跑腿，是因为她早就知道姑母的义女是你，又知道我跟你要好。还有那天早上，她说时间来不及，并没有让我吃饱，她知道我会饿肚子……那天的一切，都是她早就预谋安排好了的，对不对？害我的不是你，不是任何人，就是我的母妃。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一定也活不了。如果你当时也拿手吃了东西，你跟我一样也会中毒的。所以，母妃她真正要害的人，是你对不对？”
　　若棠没有想到，这么小个孩子，仅凭这些蛛丝马迹，就抽丝剥茧出了一个真相，看着小公主泫然欲泣的神色，若棠搂了搂她的肩膀，“你说的都对，是我连累了你。”
　　“才不是。”小公主拖着哭腔反驳道，“明明跟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