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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非良人-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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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着,仔细一看,一只眼珠是墨蓝色的,而另一只是琉璃色,瞧着诡异邪乎。
不远处的屋檐上也停着两只一模一样的鸟儿,那距离更好呈三角,就好像布了什么阵法一样。
屋里的楚复见状彻底跪坐在地,一向理智的公子从来都是走在他们前面,如今他乱了方向,他们明明知道是错的,却也没有能力稳住现下的局势,毕竟论谋算人心、布局设计谁又能比得上他?
他一走,根本没有人能帮他稳住,哪怕是一日都不可能!
褚行见自家公子这般离去也是神情怔然,可待秦质走出了院子,便突然消失在了眼前。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仔细看去雨幕中确实没了人!
他心头大骇,连忙追上去,“公子!”
屋檐上的鸟闻声突然腾空而起,直冲云霄往前掠去,刹那间消失在雨幕中,没了踪影。
众人见状皆大惊,连忙起身冲出院子,眼前视野极为开阔,几乎没有遮挡的地方,短时间内不可能消失在眼前,可秦质就是凭空消失了。
众人皆大惊失色,“公子!!!”
那厢众人惊慌失措,而秦质冒着雨迈过垂花门时眼前的场景便全然一变,不再是先前的木桥溪水、草木青绿,而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森林,入目皆是苍天大树,那树干最粗的要十数人环绕着才能抱住。
他脚下一顿,转头看向身后,楼阁台榭已然全部消失在眼前,取而代之得是望不到头的森林,唯一不变的是倾盆而下的大雨,哗啦啦洒落在林间树叶上,淅淅沥沥的声响在林中连续不断地响着。
突然,苍老婆子的声音盖过雨声凌空落下,如同打雷一般震耳欲聋,仿佛从遥遥天际传来,显得人极为渺小。
“公子善阵,不知我们刹婆巫蛊的区区小阵能不能入您的眼?”
秦质眉间一敛,站在朦胧雨幕中神色不明,眼中依稀闪过尽是阴郁。
第145章
地窖里暗沉沉的,没有一丝光透进来, 里头久不通风, 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叫人闻着隐隐作呕, 然而一直呆在里头的人已然习惯了。
里头只有一盏小小的灯盏,泛着微弱的光芒,前头摆着一张极宽长的石桌, 上面放着的山林连着楼阁台榭, 那树木山林府院楼阁做得栩栩如生,仿若真物。
密密叠叠的林中有一个极小的布偶人, 竟然会如人一般走动着, 这场景和秦府, 以及困着秦质的森林一模一样。
婆子将手中带着血字的符纸烧掉后便再也没有书写符纸,只是死死盯着那个布偶人, 仿佛一个施巫灵诅咒的鬼婆, 苍老的面皮在昏暗的灯光莫名阴森诡异。
洛卿坐在后头看着她做法许久, 才将拢在手中的鸟儿重新放回笼子,取过石凳上的披风,上前披在她身上,“婆婆,您先休息一会儿罢,莫要太过辛苦, 伤了身子。”
婆子苍老的手慢慢往上移去, 将她的手握在手中轻轻拍了拍手背, “你放心,你是我儿喜欢的人,待我杀了这两个畜生,就带你回刹婆族,虽然族里人都死了,但我这个老婆子身子骨还硬朗,还是能抓得了奴隶来伺候你的,只要你好好为我们刹婆孕育子嗣,我自然会给你,你所想要的所有。”
洛卿眼中极浓重的厌恶一闪而过,神情温婉不改,“多谢婆婆收留洛卿,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她话间一顿,又轻声问道:“只是这阵……真的能困住秦质?”
婆子阴翳笑起,拿起桌案上的布偶人开始一针一线缝着,“这幻阵看似玄乎,其实不过是个障眼法,困的就是他这样的人,他越聪明,想得越复杂就越绕不出去,只能在里头折磨得心智尽失,到头来困住他的不过是他自己罢了……”
“婆婆既会蛊术,为何不以蛊杀之,反倒这般劳心劳力坐着辛苦之事?”
婆婆僵硬的面皮浮起一丝不悦,刚头还好好的,现下看着她便是皮笑肉不笑的惊悚之感,“和蛊者圣手比蛊术自寻死路吗,你以为他往日凶名是怎么来的,当真以为是凭空带上的高帽?!”婆子说着便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自以为是蠢得无可救药,真不知道我儿子喜欢你身上那一点。”
洛卿见状再不敢多言,当即从善如流道:“是洛卿愚钝了,想来婆婆不日便能替我们报得这血海深仇,往后刹婆后人必以婆婆为尊。”
这话倒是说到了婆子的心坎上,面色当即缓和了不少。
洛卿见婆子心情好,眼眸微微一暗,面上的笑越发可人讨好,看着她手上的布偶温婉体贴道:“婆婆,您把这些都吩咐我来做罢,洛卿看着您这般劳累,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万锁道岭渊之中烟雾迷茫,缥缥缈缈的烟云缭绕如登仙境,可是错综复杂的地势却叫人迷失了方向。
白骨到了这处绕了许久也不见人,身上的衣裳已经干透,白色衣纱随风飘扬凌乱如同心绪难以收敛,心头的不安一阵阵浮起,她连忙压下心绪,神情警惕地察看着四处前进。
突然天际一只飞鹰掠过,到了白骨这处猛然落下,似乎要抓向她的头顶。
白骨身子骤然往后一仰避开,手中利剑快速劈去,却只削下了一只爪。那鹰惨叫一声,动作敏捷地避开,飞快向前飞去,一看就是有人专门训养。
白骨当即足下一点,提着内劲往前掠去,那速度极快,恍惚之间只看到一阵白影闪过,仿佛人眼看花了一般。
那鹰到了山顶处忽然力尽掉落下来,白骨追到这处,远处依稀传来人的声音,她微微侧耳细听,是九鬼的哀嚎声!
她当即快步往山顶走去,山顶的风极大,吹着她的衣袍猎猎作响,乌发白纱飞扬仿佛要登仙而去。
远处是极长极宽的深渊,中间连着一道长绳桥,已然十分古旧,上头的木踏板腐烂得破碎不堪,有些已经掉得只剩下空荡荡的木绳。
那桥下坠着九个人,一个一个手脚皆被绑住,在绳桥下随风摇摇欲坠,那绳桥摇晃着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开来。
鬼一被剁了个指头,疼得他一直精神紧绷着,见了白骨直喉咙发干嘶哑疑惑道:“爷?”待反应过来真的是白骨之后,当即流下两行热泪,“爷……”
其余八人被风吹得晕头转向,虚弱不堪,看着白骨开口尽是沙哑。
深渊底下又一阵风卷上来打在绳桥上,让桥摇晃得越发厉害,似乎马上就要断开。
白骨明知有险也只能快步上前,地面上却出现了星星点点的蛊虫,成群结队地往她这处爬来,密密麻麻铺满了地,看着便叫人头皮发麻。
她连忙拔剑往地上一挥,那蛊虫只去了小半,片刻后那些蛊虫竟然飞了起来,速度极快地冲她这处袭来。
白骨见状当即腾空而起旋身挥剑,快得蛊虫近不得身,蛊虫密密麻麻的包围着她,叫她几乎看不见外头,突然传来铁索链的声响,上头一个巨型的铁笼子从上而下坠落下来。
白骨听见声响连忙挥剑劈出一条路,却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甩来重铁链险些击中。
重物落地不过须臾之间,白骨这一闪而过便失了先机,那铁笼“砰”地一声巨响将她死死地困在铁笼里头,一时间只觉地动山摇一般晃动,而那些在她周围的黑衣人也被这铁笼压得血溅三尺,气绝身亡,蛊虫当即落地啃噬起来,片刻后便见几具尸体的累累白骨。
周遭的黑衣人慢慢退后,避着脚下蛊虫。
白骨的剑还未见血,那白衣上已经沾染鲜红的血迹,星星点点如红梅绽放,她猛然挥剑劈向铁笼,却只有刺耳的声音响起,铁笼子却纹丝不动。
她握紧手中的剑,面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叫人看不出她现下深浅。
远处“啪啪啪”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如黑色潮水一般蛊虫慢慢消散而去。
邱蝉子停下鼓掌从远处慢慢走来,看着笼子里的白骨啧啧了几声,似乎略有遗憾一般讽刺道:“白骨,真没有想到我们再见面是这样的场面……”
白骨看了眼周围不过寥寥数十个黑衣人,不由嗤笑一声,拖延时间暗自想法子,“看来你这个厂公做得很操劳,这满脸的褶子叫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邱蝉子冷哼一声,突然靠近铁笼子神情阴翳,“死到临头还敢这般嚣张,你得罪了刹婆族人,还以为自己能跑掉?”他话到一半,突然眼珠一转,看向桥下那吊着的九个人,面上带着几分阴笑,可惜道:“可惜十鬼逃了一个,今日只能由他们九个人和你一道赴黄泉了,另外那一个待我夺回了暗厂,自然会送他下去与你团圆,从今往后,鬼宗白骨将永远成为过去……”
白骨闻言心中一紧,看着他眼眸微微一眯,那面上的凶煞之意隐隐透出,瞧着极为骇人,脑中却飞速转着,急得身上都起了一层薄汗。
邱蝉子见状却越发兴奋,当即从怀中拿出火折子走到桥边,打开火折子以手挡着风用力吹着,片刻功夫,那上头火星便冒了起来。
那么桥本就摇摇欲坠,若是点了火很快就会烧起来,到时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们!
白骨心头大慌,连忙上前猛地挥剑连连劈在铁笼上,那铁笼子发出一声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一切都是徒劳无力。
邱蝉子听着摇了摇头,面上带着几分可惜又夹杂着嘲讽不屑,“白骨,我们斗了小半辈子了,其实我也不想杀你,可是没有办法呀,你不除,十鬼不除,我这心头永远不安呢……
要怪就只能怪你选错了路,非要那些没用的情情爱爱,否则说不准我们可以一道把持暗厂,操控天下。”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火折子慢慢移到木绳那处。
白骨闭目凝神运气至剑,猛然挥剑骤然一击,剑气如啸向四周荡去,周围的黑衣人避之不及皆被击飞在地,可铁笼上头却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她心头已然急躁到了极点,额间都急出了一排细密的汗珠。
邱蝉子站在绳桥看着这处笑得很是开心,手中的火折子慢慢点燃了木绳,绳子极为干燥,点火就着,火势如舌极快蔓延而去,片刻便烧断了一根粗如手臂的木绳,绳桥瞬间下塌,在九鬼慌叫声中倾倒向了一边。
白骨心头大骇,心中慌乱至极,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连忙运气至剑袭向了铁笼子边缘,地面当即四分五裂,土石变得极为松软。
起身而来的黑衣人们执剑刺进铁笼避退她,彼时绳桥那处火势渐大,连着烧断了两条,只剩下一条连接着断桥。
绳桥连带着九人晃动得越发厉害,那木绳承受不住重力,等不及火烧就已经慢慢开始一点点断裂开来。
白骨目露凛冽,当即挥剑逼退了黑衣人,一剑往下往直在铁笼边缘下砸出一个洞,她迅速从铁笼下边钻出。
同时,那一根绳子彻底崩断,悬在深渊之上的长桥断裂开来,往另一边坠去。
千钧万发之际,白骨连忙飞身上前拉住绳子,所以动作不过一息之间,如一道光影闪过。
邱蝉子甚至没看清她的动作,人已到了他眼前。
她拉着身子凌空一转,带着极大的惯性将邱蝉子撞下了深渊。
邱蝉子骤然腾空,瞬间失重坠落,根本连反应都来不及。
“啊……!”一声粗粝的尖叫声划破了天际,迅速离他们远去,落入深渊消失地无影无踪。
绳桥一甩而过猛烈的风劲几乎要将她掀下这万丈深渊,白骨整个身子随风而起,脸颊被这凛冽的风刮得生疼,仿佛刀在脸颊上划过一般。
断掉的木桥飞快甩向深渊那头,桥上的木板零零散散掉落深渊,那火势不但没有停下,因为顺风燃烧得更快。
片刻间便往她这处烧来,那上头的火烧得这处极烫,叫人抓不住手,电光火石之间,她猛然挥剑劈断了下头燃烧着的绳桥,堪堪阻止了烧到这一处的火舌,燃烧着的半截火桥飞快坠落,消失在底下云雾缭绕的深渊。
他们随着绳桥的惯性飞快迎上对面的渊壁,这般撞上,力道何其凶险,大家一样必死无疑!
“啊啊啊……!”十鬼惊叫出声,那声音响彻了整个深渊,满是对死亡的恐惧。
白骨来不及缓过劲,当即拽着绳子一个转身迎向对面,运气至剑狠力劈向对面的渊壁,连劈数道,内劲连连将他们往外推,阻碍了那断桥飞逝而去的巨大惯性,如秋千一般来回分散了大半力道。
可即便如此,撞向渊壁的力道也不容小觑,临近关头,白骨举起手中的剑,施劲刺向堪堪就在眼前的渊壁。
剑刃带着凛冽的剑气直刺入了石壁之间大半,带着巨大的后劲,震得白骨的手一阵骨裂的剧痛,麻了大半边身子,才生生阻下这巨大的力道。
下一刻,他们便随着绳桥“砰”地一声撞向了渊壁,终究是血肉之躯受伤在所难免,渊壁坚硬,木踏板已经碎裂地零零散散,纷纷掉下深渊。
白骨被撞得直喷了一口血,体内了不小的冲击,险些没能握住木绳掉下深渊。
她还未歇一口气,鬼一的绳子突然崩断,整个人倏然掉落!
第146章
白骨当即出手拉住了鬼一的腰带,在危险关头死死拉住了他。
底下深渊云雾缭绕如登仙境, 那飘飘渺渺的云雾慢慢散开, 几乎看不到下头的底,如同吃人的口子, 一掉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鬼一被绑了这般久,手脚脱力发麻根本使不上力,悬空的感觉让他栗栗危惧, 惊恐万状, 看着下头瞳孔都不自觉放大。
拖得时间越久重力便越发难挨,白骨全身只觉撕裂一般的巨疼, 仿佛下一刻自己就要被撕成两半。
鬼一感觉到白骨的艰难, 当即咬着牙伸出手脚去抓一旁的木绳, 一抓住便死死拽着不放,大大减轻了白骨的负担。
白骨这才收回手, 额间全是细密的汗珠, 面色唇瓣尽是惨白一片, 她已然彻底脱了力,整个身子悬浮在半空,摇摇欲坠,看着便觉惊心动魄。
突然,绳桥上木绳毫无征兆又崩断了一根,他们猛地往下一沉, 随着惨叫声倾倒向另一边木绳。
一时间所有的压力都在这根绳子上, 断开也只是时间问题, 多拖一刻便离鬼门关多近一步!
白骨双手死死拉住绳子,脚轻轻一抬踩在刚头嵌进渊壁的剑柄上,言简意赅吩咐道:“踩着我,救他们上去……”
“千岁爷……”鬼一闻言不知所措,仿佛听不懂一般。
“快,我快没力气了!”白骨面色几近惨白透明,见状当即大怒催促着。
鬼一眼眶一瞬间润湿,只能咬牙往上爬去,很快就爬到了白骨上头,可脚却悬在她肩上不敢踩下去。
木绳绷得极紧,将要断裂的细微声响隐约传来。
白骨当即命令道:“踩!”
鬼一吓得一脚踩在白骨瘦弱的肩上,直将她的身子踩得骤然下沉,他当即痛哭出声,心中慌怕到了极点,生怕白骨就这样被他踩下去!
白骨手上一阵剧烈疼痛,她连忙死死咬着后槽牙,使劲全身力气撑着他。
鬼一连忙伸手拉过挂在上头的鬼五,单手撑着他的身体,张嘴用牙去解他的绳子。
鬼五已然冷静了许多,他深知时间不等人,待绳子一解开,他当即运气至周身,待恢复了些许气力,连忙踩着鬼一的手沿着绳子往上掠去。
到了最上头的鬼六那处,三下五除二一解开,便使出全身力气将鬼六狠狠往上一抛,直扔上了渊顶。
一时间绳子上的重力减轻不少,为所有人谋得了一点时间。
鬼六一上去渊顶,当即解开绑在腰间的长鞭往下一甩,缠上脱力的鬼五腰部快速拉了上去。
二人一道拉着绳子,死命往上拉,拼命缩短剧烈救人。
鬼一往上爬去如法泡制地解绳子,很快又救了两个,他们素来配合默契,几人合力,片刻间,桥上绑着的九人便一个接一个全救了上去,下头一时只剩距离最远的白骨。
她根本没有力气攀爬,更别提用轻功,能拉住木绳保持着不掉下去已经她的极限了。
九鬼连忙拉着绳子快速往上拖,可那绳子在渊壁上磨损得太厉害,已经开始一点点的断裂开。
突然,白骨的手彻底脱力,整个人猛地掉下。
深渊上头几人拽着绳子拉了空,骤然全部往后栽去,心头大骇惊叫道:“千岁爷!”
他们一拥而上,往下看去才发现白骨没有掉下去,而是抓住了那把剑,悬挂在了半空中,当即松了一口气,可下一刻心又高高悬起,这么远的距离他们根本救不到!
白骨死死抓着剑柄,另一只手只能抓住剑刃,死死握着才没掉落下深渊,剑刃划破手掌,鲜红的血顺着手腕慢慢往下染红了她的衣袖,生死一线间,她才发现她有多怕死,她有多怕再也见不到他……
远处空中突然飞起黑蒙蒙一片,仔细一看竟是会飞的蛊虫,正往这处密密麻麻地成群飞来,蛊虫嗜血,白骨便是目标。
她的手已经开始慢慢脱力,可能还没等蛊虫来,她便要掉下去了。
鬼一看出端倪,急得直冲着白骨大吼,“千岁爷,你一定要撑住啊,刹婆就是为了分开你们,来对付秦公子,他现下只怕已经落了圈套之中,危在旦夕!”
白骨心头大震,思绪不过转瞬之间,那蛊虫已如乌云压顶般飞来,手间的力道无法支撑住她,整个身子正慢慢下坠。
她急得崩溃尖叫,歇斯底里到了极点,体内突然一股力起,无师自通般气涌丹田,冲破了最后一阵瓶颈,内劲如大海波涛汹涌,一浪接一浪翻涌而来撕扯着她的身子,片刻后慢慢归于平静,浑身仿佛充满和煦温暖的力量,不再似以往阴气沉沉,伤之肺腑。
彼时,成群的蛊虫近在眼前,有几只落在了她的衣衫上堪堪就要往里头钻!
白骨当即一踩侧面渊壁,咬牙身子凌空往上一翻,将自己整个人往上一甩,快速落下时角度极准地踩在剑柄上往上一腾,抓住那尽头木绳如一只轻雁般身姿灵巧往上掠去。
她一上渊片刻功夫也未耽误,当即转身运气至掌心,击向空中蛊虫,那内劲如啸猛然袭去,震得耳中血流,引得整个深渊回声震荡,当即打散了前头厚可避日的蛊虫。
那蛊虫密密麻麻尽数掉落至深渊,眼前一片黑蒙蒙慢慢散开,远处的深渊站着一个身形佝偻的婆子,看着这处神情阴翳。
白骨收掌回势,看不清她神情模样如何,却察觉了阴冷视线,那是刹婆族给人的惯有感觉,神秘诡异而又危险!
那婆子不过看了白骨几眼,便转身消失在了渊顶。
白骨面色骤变,当即转身深渊小径飞速掠下,九鬼见状连忙跟上。
一行人下了深渊便那处渊底必经之路而去,可却空无一人,地上甚至没有人踩过的痕迹,四处搜寻也不见人影,刚头那人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诡异之感慢慢爬上心头,那远古族落的巫灵可怕之处笼罩在众人头顶挥散不去。
磅礴大雨早已停下,苍天古林之中一片灰蒙蒙的,林中天色极为阴沉,到处都充满了一种邪乎。
秦质坐在地上,一贯半丝不乱的乌发已然掉落几髻在额前,皙白的面容几乎苍白到透明,他手中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划着错综复杂的图,叫人看不懂究竟是什么,微微泛白的薄唇轻轻念着什么,“天、冰、雹、霰,乾位四象,坤位扭转……”
他的脚上绑着从身上撕下的布条,连着身后的树干上,仿佛是想要将自己栓在这处不离开,面色隐约可见一丝不堪重负的恍惚狼狈,瞧着极为虚弱。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妇人声音带着无限的温柔,“过了这一年,质哥儿便又长一岁了,往后便是家中的大哥哥了,你告诉娘亲,你以后想要做什么样的人?”
秦质拿着树枝的手突然一顿,慢慢抬头看向眼前,周围的场景早已变化,苍天大树瞬间消失不见,而他则置身于一个屋中。
外头好像下着雪,极为寒冷,屋里却其乐融融,堂中摆着大火炉子,一大家子坐在堂中仿佛似在守夜。
老太太怀里抱着一个孩童,那孩童年纪极少,面皮生得极巧,唇红齿白颇为惹人喜爱。
他看着那个妇人神情恍惚,明明是个身外人,神情却慢慢沉浸其中,仿佛他本身就在这屋里一般。
“孩儿长大要像爹爹一样,为江山社稷尽一份绵薄之力。”
那妇人闻言乐得不行,看着孩童忍不住揶揄道:“咱们质哥儿真是好样的,你长大了可不要忘记自己说的话,娘亲这里呀,可替你记得牢牢的,你要是忘记了,娘亲可是要罚你面壁思过喔~”
“孩儿铭记在心,万不会让娘亲失望!”这小小年纪偏爱这般一本正经的严肃确实惹笑,一时间满堂长辈哄堂大笑。
一大家子很是其乐融融,倒显得秦质这一处荒凉孤寂,他手中的树枝掉落在地化为了虚无都没有察觉到。
他静静看着,眼眸渐渐润湿,清透的声音因为许久没有饮水而微微沙哑,“孩儿忘了,可您却不来罚孩儿……”
屋中的灯火渐渐暗下归于黑暗,周遭伸手不见五指,他慢慢站起身,四处摸索似乎想要回到那屋中,可却突然出现在了屋外。
外头一片皑皑大雪盖在琉璃金瓦之上,入目庄重威严,天空洋洋洒洒落下雪花,落在身上渐渐润湿身上的披风,里头是若隐若现的明黄色衣袍。
他在雪地上里走着,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踏雪声响,后头的太监一步不离地跟着,“万岁爷,前面就是冷宫了。”
他依旧往前走去,步子迈得雷厉风行与以往慢条斯理完全不同,袍子甩猎猎作响,片刻便到了冷宫门前。
身后的侍卫连忙上推开大门,里头杂草丛生极为荒凉,仿佛无人在此一般。
他独自走进去推开了里头的门,入眼是一排金色铁栏,这冷宫就仿佛是一个巨型的金丝笼,里头困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瘦弱女子。
宫殿里面没有点灯笼,笼子上头的屋顶砸开了一个洞,外头的光照到里头,雪渐渐飘进来,她就站在那下,扬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上面,不知是在看雪,还是在出神……
“朕和你说过了,你若是不再执拗,我们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做夫妻,宫中的女人不过是过眼云烟,你在一日朕便依旧爱你一日,只要你好好听话。”
她听见声响慢慢转头看来,眉间一点朱砂衬得眉眼魅惑于人心,可眉眼流转中再也没有往日那呆愣愣可爱神态,仿佛看透了一切,眼中只要空洞冷漠。
“我和你不是夫妻,我的相公是医馆的大夫,做的是悬壶济世的善事,可他已经死了……”
他眉间一敛,当即不耐烦怒道:“放肆,朕就明明白白站在你面前,你竟敢胡言乱语诅咒朕死!”
她慢慢走进,看着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认真,“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想杀什么人就杀什么人,根本不是我的相公……
其实我们早就应该分开,你做你的皇帝,我走我的江湖路,也好过现下这样面目全非……”
他冷笑一声,半点没有留恋之意,眉眼皆是不耐烦,“好,既然你这般想,那朕就念在往日之情放你出宫,随你去走你的江湖路!”
秦质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说的话,话音才一落,眼前便换了一副景象,前头一个小姑娘撞到他腿上,才比他的膝盖高一点,软绵绵的一只直扒在了他的腿上,扬头看向他,那呆愣愣的小眼儿里满是惊慌,直奶声奶气怕乎乎道:“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
这就好像是一个缩小版的白骨,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他一时心都要化了,正要俯身弯腰去哄这只软绵绵的小包子,却被疾步走来的男人抢先抱走了。
公良亶一身布衣,眉眼清秀,看见他似乎有些意外,随后便冲着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便抱着手中的小姑娘转身离开,“囡囡,跟爹爹回家啦。”
那呆愣愣的小姑娘转头抱着公良亶的脖颈,很是奶声奶气地嘀咕着,“这个大哥哥的铃铛和娘亲的一样~”
公良亶脚下一顿,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这么点大,该唤人叔叔知道吗?”
小姑娘闻言乖巧地点了点脑袋,又悄咪咪地瞅着秦质,满是好奇,转眼看见前头下了马车的白衣女子,忙伸出手臂往她那处倾,“娘亲抱囡囡~”
那女子笑开了眉眼,眉间的朱砂痣依旧鲜红惑人,当即伸手接过她抱在怀里,一抬眼便看见了他,那眼神微微一怔,末了又对他释怀一笑,仿佛只是寻常的故人一般。
她抱着手中的女儿,转身离开,三人渐行渐远,细谈甚欢,那温馨惹得心口发疼。
他一阵凄入肝脾,仿佛被抛弃了一般连忙追上前去,“娘子……”可他再怎么跑也追不上,再怎么叫她,她都没有回头。
突然,脚下一绊猛地往前摔去,热闹的街市顿时消失,他又重新置身于苍天古树之中,那脚上的布条依旧绑着他,周围没有一个人,依旧只有他自己。
眼前的白骨早已消失在视线之中,他还是趴在地上,看着远处空气中的一点,眼眶渐渐润湿,一滴清泪从眼里落下,满目哀伤荒凉。
那里头的人全是幻象,明明不是他,可他却入了戏,绝望悲凉至极,痛不欲生。
栩栩如生的幻象一个接一个,真实的由不得他不相信,他挣扎得越厉害,就陷得越深,一次又一次在崩溃边缘徘徊,终是失了往日的沉稳冷静,手指死死扣进了土里,撕心裂肺般地心痛喊叫,声声入耳神伤,那衣冠凌乱、歇斯底里的模样,仿佛神志尽失。
第147章
白骨在万锁道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那个人的踪迹, 只能带着九鬼马不停蹄地回到了秦府。
楚复褚行已经在府中找疯了, 来来回回寻了无数遍, 就是没有找到阵眼, 便是请了最厉害的布阵人,也查看不出究竟是什么阵!
一时间,府中乱得底朝天, 众人忙忙碌碌、进进出出, 白骨在垂花门处走了数遭,可就是没有看到秦质的身影, 那神情如同失了心窍一般的恍惚,孤零零地无所依靠。
楚复见她站在这处, 平平静静的完全没有半点心急如焚的情绪,仿佛是一个冷血无情的陌生人, 一时心怒焦急, “白姑娘既然不急,那便回去歇着罢, 免得在这处碍事碍眼!”
褚行见状也心有埋怨, 自家公子为她做了这么多,如今身陷囹圄, 她却这般事不关己的平静做派, 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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