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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非良人-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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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质看了半晌,见犬儿真的很难过,便伸手点了点他的小肩膀,放轻了声音劝道:“就割了几根头发丝,没几日就长出来了。”
      白骨闻言默默背过身去,只拿个背影对着他,心里难过极了,根本不想看见他的脸。
      秦质遇到了少见的冷遇,想起这犬儿的折腾劲头,这么等下去这一天只怕也要耗在这了,便开口浅声哄道:“白白,你的头发乱了,我给你梳一下好不好?”
      犬儿闻言闷声不吭半点不搭理,秦质等了片刻,便伸手试探性地用手指抚了抚他的发,没炸毛也没避开,安安静静直抽抽。
      秦质便知晓了意思,伸手到他的小包里拿出了白玉梳,替他将发梳得平平顺顺,动作越发熟练,连发丝的触感都已经熟记于心,便是闭眼一摸也能觉出这头发是白骨的。

第31章

      秦质到底是低估了犬儿的脾气, 自从将他的头发割了一缕以后, 犬儿就一直闷闷不乐, 本是连路都不赶了, 只垂着脑袋坐在原地不肯挪位, 秦质怎么讲道理都不听, 来硬的更是不行,只得耐着性子哄了好久,又特地给他摘了些色彩斑斓的毒蘑菇,才哄得犬儿挪位置。
      不过一路犬儿还是不开心的,时不时幽怨地瞅一瞅秦质, 赶路的时候也不说话, 很是记仇,每日只有秦质给他梳头理毛才会稍微开心一些,否则就矗那儿闹脾气。
      一路而来拖拖拉拉竟走了小半个月才走出这一片绿林, 连身上的伤都好了七七八八。
      这一日白骨又闹起了脾气, 因为秦质给她梳好了头发后却没有给她摘好看的小蘑菇, 以往每一日都有, 今日突然没有了自然有些不开心起来。
      白骨慢吞吞走在后头, 秦质每走一会儿都要回头等, 见他耷拉着脑袋委委屈屈、磨磨蹭蹭走在后头, 一时气得没了脾气。
      帝王墓造得极大, 后头那一片林子出来之后, 通往的竟是百步山。
      百步山只有岩石峭壁, 枯木树桩, 这一路走来遍地寸草不生,又去哪里给他摘色彩艳丽的蘑菇?
      秦质难得解释了几回,可惜这犬儿一门心思就是要小蘑菇,根本听不进去。
      他站定在前头,耐着性子等犬儿慢慢吞吞走到跟前,好生好气讲起道理,“昨日已经和你说过,出了林子就不会再有蘑菇,你自己睡觉的时候非要把蘑菇揣在衣兜里,现下压碎了却怪起别人来,你说这是何道理?”
      白骨闻言看了眼秦质,又看了眼自己的衣兜,昨日装在里头的鲜艳小蘑菇全都压碎了去,一时越发不开心,那里还听得进去道理,直弯下腰用脑袋猛地顶向秦质的肚子,愤愤不平嚷嚷道:“你就是不想给我摘蘑菇,还要找借口!”
      秦质被突然猛力一顶,不由退后一步,伸手抵住他的肩膀,直被坏脾气犬儿气得失了往日风度,忍不住开口怒道:“什么找借口,你看看这处哪里有蘑菇?”
      白骨根本不看,脑袋使了吃奶的劲死命顶他腰际,几乎带着哭音闹道:“不管,就要蘑菇!”
      秦质闻言又想揍这不讲道理的犬儿,才刚抬起手便听前头传来几声凶恶狗吠,呼救声由远及近。
      秦质抬眼看向声音来处,一个劲往怀里钻的犬儿自然也被转移了心神,抬起脑袋看向远处,本还委屈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现下充满了稀奇。
      片刻间,小道的尽头一名年轻男子奔逃而来,见这处有人忙向这处奔来,神情极为慌张,快接近秦质白骨二人时却不开口呼救,径直越过他们往远处死命奔逃而去。
      而小径的尽头远远传来极为凶恶骇人的犬吠声,利爪快速奔跑,摩擦着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越发清晰,听在耳里只觉那可怕的森然感慢慢爬上心头。
      这般秦质如何还猜不到这男子的用意,一时眸色渐冷,白骨性情大变,已叫他耽误了太多时日,性子自然也不如往日那般好,白骨现下一团孩子气,风度使然自然不可能将怒气发在他身上,旁人就说不准了。
      连日来的奔波已经叫他失了本就不多的耐心,现下才出了林子,便叫无名小厮平白利用了一把,如何能不震怒,那逃走的人已经注定了死局,现下这几只奔来的狼狗自然也得不到什么好看的下场。
      秦质眉眼间杀气毕露,看向狼狗奔来那处方向,神情越发冷漠。
      片刻间便见几只狼狗从小道尽头飞奔而来,模样极为凶恶,转眼之间便到了眼前。
      白骨见这些狗狗比她还要凶,且一下就察觉到了狗狗的敌意,似乎要吃了她的宝贝宠物,她神情瞬间变得极为暴戾,磨了磨牙便冲上去冲着他们凶巴巴地叫了声,那模样凶的哟,下一刻就要上前将它们的骨头咬碎。
      可听在秦质耳里就跟只小奶犬胡闹一般,这几只狼狗皮毛极厚,专盯活物,一看就是吃生肉长大的,白骨这般只会闹着要蘑菇的小奶犬如何抵得住。
      几只狼狗奔至眼前,见白骨这般敌对吼叫,越发凶残,牙齿锋利至极,上头似隐隐沾着血和残肉,四下散开准备攻击。
      秦质一把拉过犬儿的衣领,将他扯到了后头,正欲踏出一步,远处一声女子轻吒,一柄剑凌空飞来,一剑便将袭向秦质的狼狗钉死在路上。
      远处一名劲装女子径直飞掠而来,周遭狼狗一时惊散避开,片刻便转向袭来之人方向攻去。
      女子取剑几个回旋翻转于狼狗之间,转身抬腕踢腿挥剑,动作干净利落,衣摆飞扬英姿飒爽,几息之间便斩杀了两只狼狗。
      几只狼狗极为凶恶难缠,野性十足又极为聪明,动作十分迅猛,一个上扑堪堪就要咬到女子手中的剑,那狼狗的牙齿极为锋利,泛着丝丝寒光,仿佛能嚼碎的一切东西,这般凶恶一个失手被扑倒,后果不堪设想。
      那女子极为小心,细腰微折,身姿柔软地不像话,皓腕轻转,挥剑之间的气势巾帼不让须眉,下手又快又准,渐渐找到了对付狼狗的法子,手中的剑挥地越发快,将几只狼狗一并斩于剑下。
      狼狗倒地,几声呜咽哀嚎,尽数断气而去。
      何不欢确认狼狗已然全部断了气,动作洒然收剑回鞘,回转看向他们,见二人模样这般出挑却形容狼狈不由多瞧了几眼,默了默才开口问道:“二位没事罢?”
      这女子面皮生得极为好,极具攻击性的美艳,美目顾盼神飞,身姿凹凸玲珑,身姿相貌极具别样诱惑,看上去却媚而不俗,那细眉斜长入鬓,透着一般女子没有英气。
      白骨看着满地的狗狗,一时有些激动,直越过秦质往前冲去。
      何不欢见状微微讶异,这眉间一点朱砂的男子似乎不同常人,那模样倒像得了痴症。
      秦质随着犬儿四处跑,视线落在这女子滴血不沾的剑,片刻间才回转看向她,有礼有节温和笑回道:“多谢姑娘出手相救,我们二人并无大碍。”
      虽说二人在林中风餐露宿许久,衣着早已不复往日光鲜整洁,甚至可以说是破破烂烂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但好在二人都是爱干净的,每遇到溪水就会梳理一番,那出挑相貌和气度却都还在,一眼就能看出是一朝落了难的世家公子。
      落魄模样也未减半点风度,谈吐有度甚至让何不欢只觉一阵如沐春风扑面而来,不由目露欣赏,爽快笑道:“公子不必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江湖中人的本分。”
      “小姐!”小道尽头又跑来一个鹅黄色衣衫的女子,一脸急迫慌张,明眸皓齿,面皮细白娇嫩,眼眸似泛水泽,看向时楚楚动人,比之眼前这位竟是旗鼓相当。
      那女子脚小,跑得又急,斜插于发髻上的玲珑银簪下头的坠子碰撞出叮叮声响,慌慌张张而来连气都喘不上,叫人不禁想扶一扶她发间簪,又怕太过唐突吓着了柔弱佳人。
      那女子停下小声喘气,美目扫过面前的秦质并蹲在狼狗边上的白骨,微一停顿便收了回来,看到这一处狼狗成堆的血腥场面,一时又吓得躲在自家小姐身后,西子捧心的柔弱模样叫人无端生起怜惜。
      一般人家挑丫鬟,相貌皆比小姐逊一筹,不会太过压了主人家的风头,也不会太过寒碜而倒了主人家的门面,大抵都是中等模样,免得看上去主不是主,仆不是仆的,可这对主仆倒是彻底打破了这种俗规,这相貌反差之间,瞧上去倒像是姐妹二人。
      何不欢见她这般害怕,不由转头调笑道:“不必怕,这些狼狗都已经死透了,你这般鼠胆怯懦模样倒叫二位公子看了笑话。”
      洛卿闻言不由抬眸看去,却见那站着的男子正面无表情看着拖着狼狗往回走的男子。
      秦质默看犬儿动作半晌,忽启薄唇问道:“做什么?”
      白骨辛辛苦苦拖着狼狗往秦质那处挪,闻言抬起扑闪扑闪的眼儿,忙一使劲拖着狼狗顶着张欢喜雀跃的小脸往他面前凑,“囝囝,我好饿呀~”
      秦质话都懒得接,言简意赅两个字,“扔了。”言罢,径直越过犬儿往前走去。
      白骨闻言那不开心直接挂在了嘴巴上,一脸幽怨拽着狼狗腿,矗在原地一声不响。
      秦质往前走了几步,越过何不欢时微一颔首,温和有礼道了句,“姑娘相救之恩,在下铭记于心,来日若有机会必当重谢。”
      何不欢闻言一笑,落落大方道了句,“区区小事公子不必挂于心头,全当是结交一场罢,往后江湖再见可就是朋友了。”
      秦质眉眼染笑,越显面容殊色,看向二人含笑道:“这是自然,那么二位后会有期。”
      何不欢提剑抱拳,郑重道了句,“后会有期。”
      秦质别了二人,径直往前走了几步却见犬儿没有跟上,回头一看还幽幽怨怨矗在那处拽着狼狗,不由面色淡淡,“再不走,往后都别想要蘑菇了。”
      白骨闻言嘴上的小油瓶越发高挂起来,取舍了半晌,还是觉得好看的小蘑菇重要一些,便也只能满眼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狼狗腿,耷拉着脑袋慢吞吞跟上前头的秦质。
      身后主仆二人见了白骨这般好模样却是个痴傻的,一时心下皆有些叹息,眼中具含几分可惜同情。

第32章

      二人一路从百步山往王城走, 秦质在进王城之前拉住了身后拿着狗尾巴草玩着的犬儿。
      刚头一路闹得不行, 矗在路边非要蘑菇, 秦质无法只得给他摘了几朵狗尾巴草,倒还真给哄住了,一路玩着走, 乖巧听话地不行。
      秦质俯身用手指在土里抹了一把, 拉住眼里只有狗尾巴草的犬儿, 伸手抹上白净净的小脸,片刻间便变成了一只灰扑扑的猫儿。
      待处理完犬儿的面,秦质便开始伸手往自己脸上抹, 两个本还算干净的落魄子弟一下就成了路边的乞丐, 一身褴褛极为狼狈可怜。
      白骨觉得脸上难受, 不由用胳膊肘擦了一把脸,蹭了一袖的泥,不由瞪大眼睛看向秦质,见人不理会她,忙不迭伸手搓起自己的小脸,白净的小手越擦越脏,一时险些哭出声来, 忙往衣衫擦, 好不容易才将手擦得干净一些。
      秦质抬眸见他手白白净净的, 一时眉间敛起, 抓住他的手直往地上一按, 正面反面摩擦了个遍, 小手便和挖过煤一般,彻底没法看了。
      白骨瞪圆了眼儿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一时将自己的手拼命往回缩,不开心道:“呀,干嘛呀!”
      秦质没理会,见他面皮又干净了些,便又伸手抓了把泥将他的脸抹得更脏,现下彻彻底底成了一只泥里滚过的猫儿。
      白骨恼得毛都炸了起来,大发脾气猛地扑上去直咬秦质的脖子,恼得连牙使不上力气。
      秦质被啃得脖间一阵湿润,全是这犬儿的口水,这爱闹事的犬儿一路而来已叫他花了太多力气,现下还这般不听话,一时心头无名火起将他一把掀下,整只按在泥里抹灰。
      白骨见秦质本还温柔可亲的模样,一下变了人似的,神情都有些狰狞起来,捏着她的手劲可疼了,一时心里又怕乎乎又委屈嗒嗒,可怜巴巴倒在泥地里难过地直哼哼。
      不过索性二人在泥地里的这般动静没叫旁人看见,否则真不知道想到哪一处去。
      秦质发泄了一阵,才扯起委屈地直哼哼的犬儿起身往城里走去。
      一进城门便觉城中气氛极为紧张,时有官兵来回巡视,守卫森严,往日热闹的城中少了许多人,街边的摆摊寥寥无几,户户大门紧闭,走在路上都觉视线落在身上窥探。
      二人刚头泥里大滚一遭,和遇了饥荒的难民一般不惹眼,且此地流连街头的难民极多,是以没几个人注意盘查。
      秦质拉着犬儿七拐八拐绕过了几条小路。
      刚头按泥里一阵教训,叫白骨现下怂得都不敢闹腾了,只能一脸幽怨地伸着另一只小手在衣衫上搓来搓去,可惜并没有什么变化,这手仿佛还越擦越脏了,不由直委屈地泪光在眼里打转转。
      二人绕出小路才到了之前住的客栈,褚行抱着剑站在客栈门口来回走着,神情不安似在等人。
      待到二人慢慢走近后,褚行也是看了好几眼才认出自家公子,面上神情一收顿时松了口气,正要上前说话,便看见公子拉着姓白的那个刺头,不由一惊,堪堪出口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一时转了话头道:“公子,这……”
      秦质牵着犬儿边往里头走边道:“让人备水。”
      褚行闻言不敢多问忙应了声,径直去吩咐店家备水。
      秦质将白骨领回他原先的房间,打开门整只拎了进去,“一会儿就有水了,你自己好生洗漱一番。”
      白骨很不开心,幽幽怨怨问道:“那蘑菇呢?”
      秦质闻言不在意,随意画了了个饼,“你乖乖洗了,明日就会给你。”
      白骨想了想只能勉强同意,垂着脑袋不情不愿往房里去了。
      秦质回了自己房里,待洗漱打点好,一路的疲惫才稍减些许,坐在桌案旁抬手掀开茶盖,盏中茶水的热气慢慢浮起,茶香弥漫,乌发湿润发尾微微滴水,越发眉眼惑人。
      他屈指揉了揉眉心,只觉疲惫不堪,闭目养神良久才端起茶抿了一口,入口微涩既然转甜,醇香留喉,微微提了几分神。
      褚行进来着人收拾好屋子,才进到秦质面前,开口将连日来的事情一一交代。
      “一切都按公子的意思走,邱蝉子从帝王墓出来就称白骨死在了墓中,等了几日未等到消息,简臻和鬼十七便信以为真,早早便起行离了大漠。
      我们已将邱蝉子得了帝王蛊的消息散播出去,大漠王室和那些蛊者皆引了去,之前在王城外他们已然缠斗了一番,那些蛊者已然信以为真,王城的戒备于之前已然松懈许多,我们这一路可以轻轻松松离开大漠。
      另外楚复已然暗中跟上简臻一行人,暗厂的位置不日就能知晓。只那三个没一个好相与的,这一路可真不好跟。”
      褚行说到此微微一顿,又开口道了句,“不知公子要如何处置姓白的,此人武功诡异莫测,留在身边实在太过危险。”
      秦质听后未置一词,眼睫微垂,半晌才道:“休整两日启程回京都。”
      褚行闻言微怔,心中虽有疑惑,却不敢开口询问,只开口应了声退出屋。
      出了屋又看向对面,自家公子和这毒蛇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二人竟然牵着手回来,看上去可真不是的怪异,他想了一圈也猜不出个中道道,只能带着满心疑惑去准备启程要用的东西。
      屋里还弥漫了洗浴过后腾起的水汽,壁上冒着晶莹剔透的小水珠,慢慢变为雾气笼在屋里半空处,屋里一切氤氲。
      秦质静坐片刻,伸手拿起了一直随身带着的铃铛,皙白的指尖抚过镂空精巧的花纹,慢慢滑下流苏,忽轻轻一摇,镂空的铃铛里隐约闪过一丝白光,里头似装着什么东西,且不复往日温顺,一摇就极为暴躁猛烈地跳动起来,荡得底下流苏相互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无奈再如何努力也挣不出这镂空铃铛。
      秦质淡笑一声,随手将铃铛扔在了桌上。
      屋里不比林中凉快,王城里极为燥热,喝了热茶便更觉不适,秦质起身行至窗边,伸手推开了木窗,热气弥漫在空气中并没有什么区别,外头的天色还亮,一眼便看见对面屋里的人。
      何不欢将手中的剑搁在桌案上,忙坐在凳子上捶腿,“这白步山可真不是人走的地方,所幸这崖壁风光是中原少有,否则倒叫我们白走这一趟。”
      “小姐说的是。”洛卿闻言温婉的面容挂着浅笑,发丝垂落,微微轻拂着娇嫩的面庞,叫人不自觉想要轻轻抬手替她撩起那垂落的发丝。
      她抬手端过茶盏,倒了一杯凉茶抬头递给自家小姐,却在抬眸时看见了窗对面那人,一时怔然,手中的茶盏半递不递悬在空中。
      那人显然是刚沐浴完,乌发湿润未曾擦拭,只随意披散在身后,淡色衣衫却端正齐整,闲散和优雅相互交织,如一副轻描淡绘的山水涧抚琴画,山水间的色彩无一处不契合,无一处不悦人心目,面容如浸在水中泛着晶莹光泽的珠玉一般,轻易便晃了人眼。
      何不欢见状转头看去,竟是刚头救下的那位公子,不同之前衣衫褴褛落魄模样,现下这般极为赏心悦目,便有些感叹缘分倒是真妙,这人竟也住在这处,她们住了好几日,往日都不曾看见,今日偏偏就见到了两回。
      二人愣神间,那处公子已然微微一笑,如三月春风扑面而来,眉眼具染清雅笑意,风度翩翩的大家公子,“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这般角度看去二人皆以为对面那人是对着自己笑,那精致端雅的眉眼染三分耀眼笑意,蕴七分自成一派的风流韵味,叫人心中莫名一突,连呼吸都莫名急促了起来。
      洛卿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晃溢出了水,染湿了细白的指尖,她不住垂下眼睫避开与那人的视线交际。
      何不欢见对面那人似要离开,心中一急,快步走到窗边,脱口而出,“我叫何不欢,你叫什么名字?”
      秦质闻言一笑,泰然处之,微微晗首,“在下秦质,何姑娘有礼。”
      这人笑起来太好看,何不欢只觉这大漠的酷热一时竟然消散了许多,愣神之间对面那人似有事转身离了去,直到她再没看见,便也只能做了罢。
      身后洛卿细长的眼睫越发垂下,手中的茶盏端了许久,又轻轻搁在了桌案上。
      秦质缓步往外间走去,屋外敲门的见一直没有人来开门,越发闹起了脾气,敲门声由缓到急,由轻到重,再接下去恐怕就要拆门板了。
      秦质半点不急,慢条斯理上前开了门,便见洗得干干净净的犬儿站在屋外。
      面容都似沾染着未干的水汽,显得肤色细白却不苍白,这几日被养得极好,每日在林间吃吃玩玩,半点闲心不操,又是个能吃的,秦质的大抵有一大半都全进了她的肚子,是以不再像往日那般孤瘦。
      一身纯白衣杉,腰带未系,发丝也未搅干,乌黑发亮的发浸湿,湿漉漉地披散而下,慢慢润湿了身上的薄衫,眉间的一点朱砂痣衬得如水中钻出的魅妖,雌雄莫辩,若不是眼眸中满是稚气,真真称得上妖者祸心、夺人神魂。
      白骨拿着手中的白玉梳,见他终于开了门,翘起的嘴巴立刻平了下来,一时开心地直往他面前凑。
      秦质甚至错觉这犬儿身后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冲着他疯狂地摇着。
      “囝囝,发发湿了~”

第33章

      自从那次秦质每日给她梳头理毛后, 白骨的手就跟断了一样, 几乎就再没自己打理过头发。
      秦质往日连自己的头发都让旁人梳理, 这在林中便也罢了,出了林子自然不可能再亲自替她梳头,闻言一句未接, 只伸手拎住犬儿的衣领往屋外一提, “褚行。”
      褚行耳力过人, 至身于嘈杂的堂中也能听见,闻言忙飞快到了房门口,见这般情形一时有些愣住。
      白骨有些不明所以, 只觉秦质提着她的衣领很不舒服, 直不开心地扭动起来。
      秦质提着扭动的犬儿往褚行面前一递, “替他将发束好。”
      这话刚落,褚行还未反应过来,白骨瞪圆了眼,满目不敢置信。
      褚行见白骨这幅孩童表情越发愣住,只觉眼睛花了一般,愣了半晌才伸手去提。
      白骨看着伸来的手,眉间立刻折出凶巴巴的痕迹, 猛地抬脚踹向褚行的□□, 那角度可歹毒了, 全没有表相这般软绵绵。
      褚行下身一阵巨痛, 差点尖叫出声, 捂着□□疼得差点没站住脚, 一时杀人的心都有了,怒目瞪去却只换来这竖子凶巴巴的敌视。
      褚行心中跌宕起伏可又惧于此人的武力,一时眼冒泪花看向自家公子,满腔哽咽悲泣,“公子~~~”
      秦质:“……”
      秦质眉间一敛,拎着犬儿转向自己。
      白骨一见秦质,极凶的眉毛马上弯成了一道桥,小脸满是无辜,圆乎乎的眼儿扑闪扑闪,仿佛觉得这样极好玩一般,冲着秦质软软“呀~”了一声,那乖巧听话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刚头踹人要害的是她。
      秦质默看了半晌,只得让褚行退下,自己拎着犬儿进了屋,亲自给他梳发理毛,才又领去大堂吃饭。
      客栈大堂里坐了满满当当的人,白骨速度快抢了个好位置,便坐在凳子上看着对桌的菜垂涎欲滴。
      秦质缓步而来,一坐下便向店家点了很多肉食。
      二人梳洗一番皆容光焕发,即便安安静静坐在人群之中也能一眼看见。
      何不欢刚进大堂,一眼就瞧见了秦质,美目一转显出几分灵动,随后便带着洛卿径直往他们那处而去。
      秦质正端看犬儿那慢慢滴下的晶莹口水,又想起他往日那个做派,看到自己现下这个丢面模样只怕会直接掐死了了事,想着便不由眉眼一展轻轻笑起。
      眉眼清俊的翩翩公子,端坐堂中已然压得旁路男人行同草芥,这般眉眼弯起,眼含春风般笑起着实叫人心颤。
      何不欢步子微微一顿,片刻间又起步走去,这般明艳动人,眉眼间掺杂女儿家少见的大方爽朗,身后又跟着完全不同风格的美人,一个火热明媚如红宝石,一个皎洁温婉如暖香玉,早早落在堂中人的眼里,舍不得移开目光。
      何不欢走近几步在秦质一旁坐下,眉眼满是明媚俏皮的笑意,“秦公子,常言道相请不如偶遇,不如现下就请我们吃一顿饭,当做那救命之恩还了罢。”
      秦质闻言一笑,有礼有节道了句,“一命之恩如何能这般随意,这顿饭便当我们相识之缘,二位想吃什么,尽管点便是。”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我们可要好生吃上一顿。”何不欢越发神采飞扬,当即便挥手叫了小二来。
      洛卿这才在秦质对面坐下,大家闺秀般恬静温婉,坐姿端庄有礼,叫人不由侧目。
      秦质视线转去端看一眼,碰极佳人眉眼便温和一笑,微一颔首才转而看向别处,不会太过亲近而显唐突,也没有太过冷漠而显无礼。
      洛卿眸中微有怔忪,大堂之中极为嘈杂,她却什么都没听到,连何不欢点菜的声音都传不到她耳里。
      心绪不宁间,忽听秦质对她说了句,“怎么了?”她心中蓦然一紧,抬眸看去,才发现他对着一旁的白衣痴儿讲话。
      “我想吃那个。”白骨伸出细白的小指头虚点着对桌那人正啃着的猪肘子,眼巴巴也想去啃一口。
      秦质握着白骨的细胳膊,连他指得那处方向都未看,“已经给你点了。”
      白骨会乖乖听话才有鬼,直皱起小眉头看向秦质,“不要你的,要那个人嘴里那只。”
      这般一闹惹得众人皆看向这处,一眼就瞧出了白骨的不对劲,一时鄙夷不耻有之,可怜同情亦有之。
      何不欢、洛卿离得近,看着这痴傻模样越觉可怜。
      秦质拉着她不放,力气又大得更钳子一般,只让白骨觉着自己被只霸道的螃蟹夹住一般,想揍却又怕伤着了宝贝宠物,一时只能睁着圆乎乎的眼儿看着,待那人啃完了肘子,便一脸委屈不开心地耷拉着毛茸茸的脑袋。
      秦质等对桌的肘子啃完才慢条斯理地松开手 ,惹得白骨又抬起头,只拿湿漉漉的眼儿幽幽怨怨地瞅了他一眼。
      秦质权作视而不见。
      白骨不由又垂下脑袋,看向桌前那渐渐干掉的口水。
      何不欢见无人讲话,便开口起了话头,“我从中原京都来的,不知公子是从中原何处而来,又是为何来大漠这般荒芜之地?”
      秦质闻言似带几分轻讶,说一半留一半,又将话头抛了回去,“不想我们还是同一处而来,只不知两位姑娘接下来要去往何处?”
      洛卿见秦质连她一道问了,想开口说话又不知该说什么,索性便一言不发。
      何不欢见同是京都而来,明媚面容含着几分惊喜,“我们不拘去何处的,只要能四处闯荡江湖,惩恶扬善便好。”她眼中满是女儿家的憧憬,片刻后又道:“只不知你们接下来要去往何处?不如我们几人一道同行,路上也有个照应。”
      秦质闻言眼眸微转,忽缓声道:“那倒是可惜了,我们此行来大漠游玩是最后一程,明日便要启程回京都去。”他视线落在何不欢的面上,目光清澄不偏不倚,“一路同行确实热闹,可惜我们接下来要回的是京都。”
      话中带着些许惋惜,叫何不欢心中莫名起了心思,可一想到京都种种,一时沉默下来,半晌,只能勉力笑回道:“原是这般,倒真是可惜了。”
      洛卿没说什么,只看着桌面仿佛不存在一般。
      小二一路吆喝着上了菜,香味传入鼻间叫人忍不住吞咽口水,一眼看去,满桌的菜只除了秦质常吃的清淡菜色,其余全部是肉。
      鸡鸭鱼肉猪蹄,应有尽有。可刚头吵着要吃的犬儿却只垂着脑袋一点反应也没有。
      秦质伸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只猪蹄递去,温和哄道:“白白,你爱吃的来了。”
      洛卿闻言眼睫微微一掀,看向对面的秦质,又看了眼一旁的白骨。
      何不欢见状也看向白骨,可只看见人垂着黑压压的脑袋,一副很失落的模样。
      白骨抬起脑袋,看着递在眼前的猪蹄,湿漉漉的眼儿顺着皙白如玉的手看向秦质,满目幽怨,“不要你的,我要那个人的。”
      犬儿话音刚落,秦质充耳未闻,将猪蹄夹到他碗里,温和笑言,“可惜你只能吃我的。”
      白骨又不开心了,嘴上直挂起了油瓶子,默默坐了半晌直端起一盘猪蹄又徒手抓了鸡腿鸭腿,闷声不吭离开了大堂。
      何不欢不由担心了一句,“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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