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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克夫:皇上请回避-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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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跟他和好了?”念姑姑的脸色自然不好看。
  苏轻鸢抿嘴笑道:“休想瞒着我!父亲跟百里昂驹合谋毒死我,那毒药却是你提供的,你还说没和好?”
  念姑姑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毒死你?你是说——你中了毒?是缀珠草?”
  苏轻鸢眯起眼睛,有些诧异。
  她以为念姑姑是知道的。
  这样看来,居然还有内情?
  念姑姑接触到苏轻鸢审视的目光,居然瑟缩了一下,许久才道:“你也许不信……我是真的不知道。百里昂驹向我要缀珠草,只说是要用在陆离的身上。”
  “有区别么?”苏轻鸢失笑。
  念姑姑瞪着眼睛,怒道:“当然有区别!我还不至于狠毒到亲手毒死我自己的女儿!我想杀陆离是不假,可你细想想,我何曾害过你?!”
  苏轻鸢并不打算深究这句话的真假。她垂下眼睑,淡淡道:“你要杀陆离,也就等于是要杀我了。”
  “你又跟那个小畜生和好了?”念姑姑黑着脸问。
  苏轻鸢点点头,平静地道:“我以为这是你的安排,毕竟是你的同伙百里昂驹把我送回他身边去的。”
  “百里昂驹——那个出尔反尔的小人!”念姑姑气得七窍生烟。
  苏轻鸢抿嘴一笑:“他并没有出尔反尔,他只是两面三刀而已。你也不想想,百里昂驹心里装的是宏图霸业,他怎么可能只跟你一个妇道人家联手?他此刻的盟友是我爹,以后还会拉拢更厉害的枭雄。他会一步一步踩着所有人的尸骨站到最高处,而你和我爹,只是被他利用的可怜的棋子罢了。”
  “他休想得逞!”念姑姑咬牙切齿地道。
  苏清嘉在旁小心翼翼地插嘴道:“不管怎么说,如今四妹平安无事,这就是天大的幸运了。”
  苏轻鸢没有反驳他的话,脸色却也没有缓和。
  毕竟她还不知道陆离如今怎么样了。若是有什么不测……
  苏轻鸢已经开始脑补自己疯狂地杀向西梁的场景了。
  念姑姑忙笑道:“不错,平安无事就好,百里昂驹那边,我会去找他算账!这会儿也不早了,你二人随我去吃点东西——”
  这时,外面的巷子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大笑:“苏夫人,您的宝贝女儿平安回来了没有?”
  是百里昂驹。
  念姑姑丢下苏轻鸢兄妹二人,拔腿便冲了出去。
  这时,百里昂驹已叫人撞开了大门,正跨在门槛上,笑吟吟地向里面张望着。
  念姑姑迎上去,面色平静:“回来是回来了,平安不平安恐怕就只有你六皇子殿下知道了。”
  “怎么,”百里昂驹脸色大变,“莫非有什么不妥?”
  念姑姑仰起头,冷冷地看着他:“死了。”
  百里昂驹立时瞪大了眼睛:“怎么会?她从我手中逃出去,不辞辛苦地追到薄州来,陆离怎么舍得不好好待她——她是怎么死的?”
  “缀珠草。”念姑姑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
  百里昂驹大惊失色:“不可能!那缀珠草,我分明已交给了令巧儿。——难道是陆离厌倦了她,竟狠心同令巧儿一起对她下了毒手?!该死,我本来应该好好看住她的……我早该想到,陆离既然已经宣称她死了,又怎么可能容她活在世上!”
  念姑姑低下头,发出一声冷笑:“百里昂驹,你的手段倒挺高明!你毒死了我的女儿,却推到陆离的头上……你甚至还假装好心地向我报信说陆离要送她回城,让我到城门外拦截——好手段、好算计!”
  “这是怎么说的?这真是千古奇冤……”百里昂驹一脸无辜。
  念姑姑冷笑着,逼视着他:“你敢说你问心无愧?既然如此,你可敢走进这院子里来?”
  百里昂驹略一迟疑,竟果真向前跨出两步,走了进来。
  念姑姑脸色微变,态度立时缓和了:“你真的没说谎?真是陆离下毒害她,不是你?”
  百里昂驹举起手,作指天发誓状:“昂驹若有心毒害苏轻鸢,让我即刻遭雷劈如何?”
  苏轻鸢从草棚里走出来,冷声道:“可以。但你要说清楚什么时候遭雷劈?若是八十年后再遭雷劈,你岂不是赚大了?”
  “你……”百里昂驹呆住了。
  苏轻鸢缓步走到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算是活见了鬼,你也不必吓成这个样子吧?不是说西梁人大多不敬鬼神吗?”
  百里昂驹定了定神,露出笑容:“原来苏夫人是吓我的。我就说嘛……”
  念姑姑转过脸来,看着苏轻鸢:“你又骗我?”
  苏轻鸢嘲讽地笑了一声:“难怪你这么多年一事无成!旁人装模作样地发个誓你就信以为真,你自己就没有脑子吗?”
  念姑姑审视地看着她,眉头拧得死紧。
  苏轻鸢撇了撇嘴,低声嘀咕:“陆离总说我蠢,我一直不服气;如今想来,若是脑子随娘,恐怕还真聪明不到哪儿去!”
  念姑姑在旁听见,脸色越来越黑。
  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冷静下来,怒瞪着苏轻鸢:“我在门口下了禁制,六皇子若是心中有鬼,断不能轻易走进来。——你如何解释?”
  “哦,”苏轻鸢仰头望天,“门口的禁制恐怕已经不太好用了。毕竟你的本事实在有限,煮出来的饭都比旁人的馊得格外快些,术法不太灵验那也是常有的事。”
  念姑姑平生最恨旁人说她的术法不灵。——因为确实经常不灵嘛,被人揭短什么的最讨厌了。
  所以这会儿她是真气得嗓子都冒火了。
  “二位,”百里昂驹拍了拍手,“这会儿夜已深了,没道理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吵来吵去。昂驹已在军中备了薄酒,不知二位肯否赏光?”
  念姑姑首先皱了皱眉:“百里昂驹,能帮你的我都已经帮了,接下来能不能杀掉陆离、能不能灭掉南越,那都是你自己的事!你我的合作已经结束了,你还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我可不会相信你真的是来请我喝酒的!”
  苏清嘉在里面听得着急,终于不顾苏轻鸢的嘱咐,快步走了出来:“六皇子,你们不是在山里围剿宁渊的残部吗?怎么会……”
  百里昂驹看见他,很快露出了笑容:“原来少将军在这里!这次你擅自出走,致使左翼将士群龙无首,令尊大人发了好大一场脾气呢!”
  苏清嘉的神情有些忐忑,顿了一下才道:“以后我自会回去向父亲请罪。倒是六皇子您,这会儿不在山上收拾残局,出现在这里是何用意?”
  “本王自然是来帮苏将军接他的妻女回府。”百里昂驹从容笑道。
  苏清嘉不信。
  苏轻鸢听着他二人的言外之意,心中忽然有些发慌。
  她不是怕百里昂驹把她抓了交给父亲,而是……
  如果父亲那边平安无事,那么陆离的处境究竟如何?
  她的疑问很快就解开了。
  百里昂驹把玩着手里的马鞭子,笑得十分温和优雅:“如今陆离已死,宁渊已降,金甲卫伏诛,北燕败逃回国……天下已经大定,苏将军也该好好享一享天伦之乐才对!他若知道四小姐尚在人世、夫人依旧与他同心同德,定该老怀大慰了!”
  苏清嘉脸色微变,忙走到苏轻鸢的身边,攥住她的手腕:“别难过,你还有我们!父亲其实也还是疼你的,只要你今后好好听他老人家的话……”
  苏轻鸢抿嘴一笑:“二哥,等见了父亲的时候,他若要打死我,你可一定要替我求情啊!”
  苏清嘉看到她的笑容,一时有些发懵:“你……不难过?”
  苏轻鸢笑得更愉快了。
  她当然不难过。
  这会儿已经是二更天了,百里昂驹仍然很有耐心地站在这简陋的院子里同她说话,这说明什么?
  一个在战事中大获全胜的邻国皇子,有必要屈尊纡贵到这个地步吗?
  如果陆离真的死了、如果天下真的已经大定,百里昂驹作为友邦贵胄,这会儿应该坐在薄州城最舒适的行馆里,享受灯红酒绿珠围翠绕的庆功晚宴才对!
  念姑姑显然也看出百里昂驹先前的话不尽不实。她冷笑一声,不耐地道:“我母女二人不会再同那老贼有任何牵连。六皇子,你请回吧!”
  “苏夫人,本王诚心诚意亲自来请,您不会不给面子吧?”百里昂驹的语气有些危险。
  念姑姑眉梢一挑:“我还偏就不给面子了,六皇子莫非是想牛不吃水强按头么?”
  百里昂驹的脸上隐去了笑容,换上一抹厉色:“既然如此,昂驹只好得罪了!”
  直到这时,苏清嘉终于意识到了不对,脸色不由得难看了起来:“六皇子,你想做什么?我母亲和四妹一向不曾得罪你——莫非你已经同我父亲反目成仇,要利用我母亲和四妹威胁他老人家不成?”
  “你想多了。”百里昂驹冷冷地回了一句。
  他显然已经没了解释的耐心,手中马鞭一挥,身后立刻有数十亲兵冲了进来,将小院子塞得满满当当的。
  苏轻鸢警惕地看着那些凶神恶煞似的亲兵,心里有些发慌。
  她已经知道百里昂驹的来意了。
  不太像是为了威胁父亲,倒更像为了威胁陆离。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最后的那一仗,是陆离赢了。
  而且,应该赢得很漂亮。
  如今的局势恐怕已经十分鲜明了,所以堂堂西梁六皇子才不得不亲自跑到这偏僻的民居里来,做出“绑架”这等强盗行径。
  苏轻鸢是欣慰的,但是眼下的局面,又让她觉得有些困扰。
  百里昂驹来的时候并不知道她还活着,所以即使她死了,百里昂驹恐怕一样会挟尸要价,在陆离的面前提出一些让人恼火的条件。
  自戕这条路走不通,打架又打不过,说理又不顶用,巫术又用不上……很无奈了。
  念姑姑慢慢地向后退了两步,与苏轻鸢背靠背站着,低声道:“咱们不能落到他们手里!”
  “你有法子吗?”苏轻鸢问。
  念姑姑摇摇头。
  苏轻鸢嗤笑:“那不是白说!”
  念姑姑气得“哼”了一声,又耐着性子道:“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你把程昱那小子藏到哪儿了?如果他藏得严实些,等咱们被抓走了,他或许还能有法子施救……”
  “天黑之前他就走了。”苏轻鸢淡淡地道。
  “走了?”念姑姑忽然提高了声音。
  百里昂驹皱了皱眉,不满地瞪着她。
  念姑姑忙压低了声音:“怎么可能走了,我有禁制——你把镯子给他了?!”
  苏轻鸢默认。
  念姑姑气得跺脚:“我就说好好的禁制怎么会忽然失效,原来是你这个糊涂东西搞的鬼!这下好了,你把他放了出去,谁来救咱们?”
  苏轻鸢满不在乎:“没人救就没人救呗,跑一个是一个!若是耀之这会儿没跑,也不过是多给百里昂驹一个人质罢了,有什么用?”
  “你倒是看得开!你就那么相信陆离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你?”念姑姑显然也猜到了百里昂驹的用意,又开始恨铁不成钢地骂起苏轻鸢来。
  苏轻鸢耸耸肩,不以为意。
  这时,西梁将士的圈子越缩越小,已经将三人严严实实地挤在中间了。
  苏清嘉拔剑出鞘,怒吼一声,向那些西梁亲兵冲了过去。
  百里昂驹不急不恼,笑吟吟地看着他冲杀。
  念姑姑攥住了苏轻鸢的手,后者挣扎了一下,也就由着她了。
  血腥弥漫,西梁亲兵倒下了几个,苏清嘉的身上也挂了彩。
  “二哥,别白费力气了,杀不完的!”苏轻鸢大声劝他。
  苏清嘉充耳不闻,依旧以拼命的架势,在那些亲兵的包围之中乱砍乱刺。
  百里昂驹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看着,并不紧张。
  苏轻鸢看见他这副神情,就知道今日跑不掉了。
  果然,千辛万苦杀到门口的苏清嘉,只向外看了一眼,立刻便蔫了下去。
  百里昂驹笑着,拍了拍手:“苏家世代骁勇,果然名不虚传。只是,少将军,我十万西梁男儿,你杀得过来吗?”
  苏清嘉靠在门框上喘气,没有答他的话。
  苏轻鸢勾了勾唇角:“六皇子这次吃了败仗,十万西梁男儿还剩了多少?三万?两万?我二哥杀不过来是不假,可你一个败军之将,有什么可骄傲的呢?”
  此话一出,百里昂驹立时怒容满面。
  旁边的亲兵也个个愤怒不已,一双双血红的眼睛瞪着苏轻鸢,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一样。
  百里昂驹忽然笑了:“千军万马之中面不改色,南越太后果然胆识非凡。不过——昂驹劝您还是收敛些的好。毕竟我西梁男儿个个血气方刚的,太后您又年轻貌美,万一他们忍不住……”
  苏轻鸢看着他,“嗤”地一笑:“怎么,在战场上一个个都是窝囊废,到了女人面前就忽然‘血气方刚’了?传说中立马扬鞭天下无敌的西梁男儿,莫非只能靠吓唬女人来满足自己那点儿可怜的、卑微的自尊心么?”
  “你——”苏轻鸢身旁的一个士兵怒吼一声,立时伸手抓向她的肩膀。
  百里昂驹和手下亲兵都在看热闹,没有人阻止。
  但是下一个瞬间,那个士兵就哀嚎着飞了出去。
  苏轻鸢抬手掸了掸肩膀,皱眉:“弄脏了我的衣裳,你们赔么?”
  ——对了,这会儿她身上仍然穿着那身丧服。
  亲兵之中有认出来的,忍不住惊呼:“那女人的衣服不是南越的丧服吗?死人才会穿的!她……她不是人,是鬼!”
  “这位大哥见多识广。”苏轻鸢向那人一笑。
  那亲兵呆了一呆,一时有些发懵。
  苏轻鸢依旧将目光移回百里昂驹的脸上,从容微笑:“六皇子殿下,害得你们西梁将士血染沙场埋骨异乡的,不是我南越的皇帝,更不是我南越的儿郎,而是你自己。是你的野心,逼得这些无辜的将士们远离了父母妻儿,把自己的热血抛费在了南越的荒山野岭,就连魂魄也难以找到家乡……”
  西梁将士们的眼神渐渐地变了。
  有的人黯然垂下了头,有的探究地看着苏轻鸢,更多的却把愤怒和失望的目光投向了百里昂驹。
  苏轻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是军武世家出身,自幼听着勇士传奇长大的。一向听人说西梁的男儿勇敢无畏、顶天立地,却想不到世间竟还有六皇子这样卑琐无能的男人。你吃了败仗,就该坦坦荡荡地认输,为何要带着数万将士,来欺侮我和母亲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难道西梁儿郎的‘英勇’之名,都是靠欺负女人得来的吗?这样的‘美名’若是传扬出去,可真是让天下人笑掉大牙了!”
  “殿下,我们……”一个参将模样的人凑到百里昂驹面前,拧紧了眉头。
  百里昂驹横了那人一眼,冷笑道:“南越太后打算靠三寸不烂之舌吓退我西梁儿郎吗?请恕昂驹多嘴一句——我西梁军令如山,你试图蛊惑人心,只能是白费口舌罢了。”
  苏轻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才懒得费力气去蛊惑什么人心。我只是想告诉你,此刻回头,尚有活路。”
  “若不回头呢?”百里昂驹追问。
  苏轻鸢微微一笑:“你若执迷不悟,你自己和这几万西梁男儿的性命和英名,少不得都要交代在南越的土地上了。”
  “那,昂驹就拭目以待了。”百里昂驹眯起眼睛,重重地挥了挥手。
  围在苏轻鸢母女身旁的亲兵们再次露出了獠牙。
  苏轻鸢反握住念姑姑的手,仍向百里昂驹笑道:“何必这样凶神恶煞的?我们两个弱女子又跑不了!你们老是动刀动枪,万一划伤了我的脸,陆离不要我了,你们抓我可就没用了!”
  百里昂驹被她气得够呛。
  苏轻鸢向他眨眨眼睛,笑眯眯地补充道:“我们跟你们走就是了!恰好我也想看看我在陆离的眼里到底值多少钱!”
  “四妹,不要跟他们走!”苏清嘉挣扎着站起来,张开双臂拦住了门口。
  几个西梁士兵立刻扬起长刀便要砍下去。
  苏轻鸢忙向百里昂驹道:“你应该不会希望同时得罪陆离和我父亲两个人吧?”
  百里昂驹倒没有否认:“确实,苏清嘉还不能死。”
  士兵闻言便放下了刀。
  苏轻鸢松了一口气,向苏清嘉笑道:“我还不想死呢,你要逞一时孤勇,可不要拉上我!”
  “可是,咱们……”苏清嘉惶急无措。
  苏轻鸢走到门口,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西梁六皇子请咱们喝酒而已,慌什么?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怕喝酒?”
  苏清嘉急得面如土色,百里昂驹已重重地挥了挥手:“带走!”


第148章 我也想要有人疼啊
  到天亮的时候,西梁队伍已走出了三十余里,离最近的村镇也有十多里路了。
  苏轻鸢注意到,这支队伍的人数大约有四万的样子,众将士个个疲惫不堪,仿佛一停下来就会立刻瘫倒在地上。
  走得这样急,倒像是在逃命。
  苏轻鸢不时地掀开车帘,看着外面越来越崎岖的山路,隐隐盼着南越的将士如同神兵天降般地在前面出现。
  但是路上一直都没有动静,死气沉沉的。
  后来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却是百里昂驹下了命令,全军原地休整半个时辰。
  车帘被人掀开了,进来的是百里云雁。
  苏轻鸢移开目光,不肯同她打招呼。
  百里云雁提着一只食盒,从里面取出了干粮、茶水,摆在苏轻鸢面前的小桌上。
  苏轻鸢伸手拈起一块干粮瞅了一眼:“这里面下的又是什么毒?”
  百里云雁低下头,委屈地道:“没有毒,我们吃的也是这个。”
  “嘿。”苏轻鸢冷笑。
  百里云雁扁了扁嘴,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你不要恨我们,我们对你没有恶意的。六哥只是担心南越皇帝追上来,所以想请你们护送队伍到边境……只要中途不生变故,一到边境就放你们回来。”
  “若是生了变故呢?”苏轻鸢追问。
  百里云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会有变故。南越皇帝那么疼你,他一定舍不得让你承担半分风险的。”
  苏轻鸢将干粮送到嘴边啃着,头也不抬:“话不投机半句多,你走吧。”
  百里云雁眼眶里的泪珠终于掉了下来:“我真的是很想把你当朋友的!”
  “我高攀不起。公主请回到您的‘六哥’身边去吧。”苏轻鸢已经十分不耐烦。
  百里云雁在桌旁坐着,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我有身孕了!”
  “哦,恭喜。”苏轻鸢说得很没有诚意。
  百里云雁抓住她的手,哭道:“南越皇帝恐怕已经知道六哥给你下毒的事了,我们若是落到他的手里,一定没有活路!我不怕跟六哥一起死,可是……可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啊!他还没有来到世上,还没有看过我们的蓝天和草原……你也是有过孩子的人,你一定明白我的心情,对不对?”
  苏轻鸢扔下干粮,抬起了头:“你说得很准确,我也是‘有过’孩子的人——若不是你们把南越乱成这样,我当初就不会一边生孩子一边逃难,我的孩子也就不会落到旁人的手里至今生死不知!你让我体谅你的心情,我却更想让你尝尝我如今的滋味!”
  这时,车帘忽然被人一把撩开,伴随着一声愤怒的叱骂:“苏轻鸢,你太过分了!”
  “哟,这不是咱们南越的贵妃吗?怎么跟西梁狗贼混在一起了?”苏轻鸢眯起眼睛,冷笑。
  静敏郡钻进车里来,怒容满面:“我本来还觉得你挺可怜的,没想到你竟这么歹毒!雁儿怀着孩子,你竟然狠得下心诅咒她,活该你自己的孩子是个短命鬼……”
  话未说完,苏轻鸢忽然扬手,腕上的铁链准确地勒住了静敏郡主的脖子,霎时收紧。
  静敏郡主吓坏了,一边哭一边拼命抓着铁链,连喊“救命”。
  苏轻鸢双手齐动,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勒紧铁链,没有保留半分力气。
  这一刻,她想杀人,是认真的。
  百里云雁吓得大哭,抢上来拉了几下没能奏效,只好掀开车帘向外面狂喊,让士兵们过来救人。
  百里昂驹闻声而至,微微皱眉:“你放开静敏。她若死了,代价不是你能付得起的。”
  这时,两把长刀已经架在了苏轻鸢的脖子上,还有三四杆长枪从两边的车窗里伸进来,对准了苏轻鸢的各处要害。
  苏轻鸢迟疑片刻,终于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铁链“哗啦啦”一阵乱响,静敏郡主“咚”地一声倒了下去。
  苏轻鸢看见她的脸色已经变得青黑,舌头都伸出来了,终于觉得有些解气。
  百里昂驹皱眉俯下身,在静敏郡主的脖子上捏了几下,又吩咐百里云雁替她拍背顺气。
  静敏郡主醒转过来,又憋气又委屈,直掉眼泪。
  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气得她用力捏着自己的脖子,嘶吼着便要向苏轻鸢冲过来。
  百里云雁伸手拦住她,摇头:“别闹了。”
  静敏郡主一脸不敢置信,呆了一会儿,又一屁股坐下,“呜呜”地哭了起来。
  百里云雁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劝道:“你不要怪她。任何一个当娘的,都听不得旁人诅咒自家的孩子。若是有人骂我的孩子早夭,我也会想杀人的。”
  静敏郡主似乎有些不服气,张了张嘴,却仍说不清楚话。
  苏轻鸢勾了勾唇角,看着百里昂驹:“看来你也不怎么在乎静敏这个妹妹——我差点杀了她,你都不想找我报仇出气吗?”
  “女孩子之间闹点小别扭,那也是常有的事。”百里昂驹淡淡地评价了一句,转身走了。
  苏轻鸢嘲讽地笑了一声:“你瞧,你偷了南越的万里乾坤图、背叛了你的皇帝哥哥、拼上性命来投奔的‘亲兄长’,好像也并不十分疼你呢。”
  静敏郡主愤怒地瞪着苏轻鸢,可惜泪汪汪的眼睛并没有多少杀伤力。
  苏轻鸢移开目光,不愿再同她对视:“我真有点替陆离不值。他真心真意地宠了你那么多年……在他的心里,你的安危有时候比我和我的孩子加起来都重要,可你却为了一个名义上的‘亲哥哥’,谋夺他的江山,谋算他的性命!百里静敏,你够狠!”
  “我没有……”静敏郡主嘶哑着喉咙,发出拉风箱似的声音。
  苏轻鸢剜了她一眼,马上又移开目光:“没有吗?那副地图是南越历代皇帝锁在御案下守了几百年的,西梁、北燕、南越三国的河山市镇、物产矿藏都标得清清楚楚!百里昂驹的野心已是路人皆知,这幅图若是到了他的手里,他会像南越皇帝一样将它束之高阁吗?”
  静敏郡主怔怔的,许久才摇了摇头。
  苏轻鸢冷笑:“你还真是深藏不露,这么多年没出手,一出手就要将全天下亿万黎民推进兵燹!你跟陆离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要这么害他?南越守护了数百年的安宁毁在他这一代,你让陆离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他的历代先祖?”
  静敏郡主早已吓得忘了哭,面无人色:“我不是……我没有想害皇帝哥哥的!”
  苏轻鸢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到这时候了,还要装无辜吗?静敏郡主,贵妃娘娘——你已经装了十六年了,还不累吗?”
  静敏郡主立时又掉下了眼泪,颤抖着双手抓住百里云雁的衣袖:“六哥是骗我的吗?他说……他说父王对南越的《万里乾坤图》仰慕已久,如果我能拿回来,父王一定高兴……这些话都是假的吗?是不是六哥自己想要灭掉南越,所以才骗我拿来那幅地图?”
  “哦,原来西梁昌黎王当年甘心在南越做十几年质子,也是为了那副图?”苏轻鸢明白了。
  静敏郡主怔怔的,十分茫然。
  苏轻鸢冷笑道:“如此说来,六皇子倒也没有骗你。只不过,昌黎王对那副地图不是‘仰慕已久’,而是‘觊觎已久’吧?这次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岂止你父王会高兴,就连西梁皇帝只怕也要做梦都笑醒了!你就等着回去之后大受封赏吧!”
  “不,我不要封赏……皇帝哥哥会很难过,是不是?”静敏郡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苏轻鸢如今看见她的眼泪,只觉得厌恶。
  静敏郡主大着胆子,凑过来扯了扯苏轻鸢的衣袖:“你不要怪我……”
  苏轻鸢挣脱了她的手,面无表情:“你太抬举我了。我一个阶下之囚,有什么资格怪你?”
  静敏郡主碰了个硬钉子,又哭出声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难过了……以前皇帝哥哥疼我,可是现在他却更疼你;我总吃你的醋,又不敢跟皇帝哥哥说……六哥说,我要是回了西梁,就会有父王疼我,还会有人陪我骑马打猎——我也想要有人疼啊,难道这也错了吗!你想独占皇帝哥哥的恩宠,我都不打算跟你争了,你为什么还要骂我!”
  苏轻鸢斜了她一眼,语气冷淡:“你一点错都没有。我祝你回到西梁以后富贵荣华一生无忧,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现在你可以从我眼前消失了吗?”
  “你在骂我!”静敏郡主哭得更厉害了。
  百里云雁在旁不住地劝她,却只能是越劝越糟。
  没办法,她只得向苏轻鸢求救:“静敏真的没有恶意,娘娘您……就不要再拿话刺她、让她难过了!”
  苏轻鸢立刻接道:“对啊,静敏是没有恶意,有恶意的是你们‘六哥’嘛!这件事我可以不怪静敏,可是你跟百里昂驹夫妇一体,你不能说你自己也是无辜的吧?难道你忍心让百里昂驹一个人承担天谴?我算算——三国子民加起来总共有多少?那么多人的性命、那么多人的安宁幸福,不知道你家‘六哥’能不能担负得起呢!”
  百里云雁面色惨白,神情慌乱,不住地摇头。
  苏轻鸢又低头看了看她尚未显怀的肚子,微笑:“你不是又想拿未出世的孩子来博同情吧?还想说‘孩子是无辜的’?他若是无辜的,刚才又是谁在用他的名义强迫我和母亲、兄长一路‘护送’你们回国,放虎归山?今日你和百里昂驹用孩子的名义绑架了我们、带走了地图,所以将来天下若出现生灵涂炭的局面,是不是也该算你这孩子一份‘功劳’呢?”
  “你不要说了!”百里云雁又急又气,也跟着静敏郡主一起哭了起来。
  苏轻鸢摊摊手,一脸无辜:“我这个拴着铁链子的阶下囚还没哭,你们两位金尊玉贵的公主郡主怎么都哭了?说出去倒好像是我欺负你们了似的——我多冤枉啊!”
  静敏郡主忽然跳起来,双手捂脸跳下车,跑了。
  苏轻鸢继续无辜。
  百里云雁慢慢地站了起来,低着头犹豫了很久,终于咬牙道:“我去劝劝六哥……”
  苏轻鸢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她的衣袖。
  百里云雁一怔,忙擦了擦眼睛:“你有话对我说?”
  苏轻鸢缩回手,叹了口气:“别去。对男人而言,女人和孩子永远比不上宏图霸业重要,你要学会明哲保身,不要给你自己和孩子招灾。”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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